美文

沈氏宗祠

——我的母校之一

沈世豪

母校，莘莘学子成长的摇篮。摇出阳光、雨露、春风；摇出信念、理想、梦想的种子，播撒在生命的土壤里，长出小草、鲜花乃至伟岸的大树。

我想起母校来了。

年9月，我上小学。第一个母校圳边小学，就设在老家圳边村的沈氏宗祠里。

那是我少年时代的诗意乐园。（作者初小毕业照）

这是村中最好的古建筑。阅尽风雨多年了。前面有个小广场。青砖砌的高墙、黛瓦、气派的门楼，一脚跨进去，左右各有可容纳30多个孩子的耳房。穿过短短的走廊，中间是庭院。两棵桂花树，一棵有合抱之粗，树干棕黑色，系丹桂，花开时节，灿若云霞，如火如荼；一棵是金桂，开金黄色的花，点点犹如黄金粟，美轮美奂，树干稍小，灰白，但同样高高挺立，扶摇直上云天。桂花很香，氲氲的，暗香浮动，沁人心脾，清雅、迷人。宋代才女李清照赞曰：“自是花中第一流”。一群农家孩子，就在如梦如幻的花香中，走上人生的开蒙之路。

庭院的两侧有数间厢房，不大，但很整洁。厢房之上是回廊般的木楼，从一侧的楼梯爬上去，可依着廊沿欣赏桂花树以及庭院的全景。庭院上去几个石阶梯，便是宽敞的祠堂大厅了，可容纳两百多人，靠墙壁则是一排排先祖的灵位，一色的木牌，全部被上供的香火熏黑了，看不清上面的名字。大厅的木柱，须两人合抱，上有精美的雕刻。看来，沈家的老祖宗曾经辉煌过，才能在山村盖起唯一一座如此规模的建筑。（沈氏宗祠）

这是初小，从小学一年级到四年级。靠大门的两个耳房就成为教室。因为学生人数少，一个年级只有七八个或十来个学生，于是，一个教室有两个年级的学生上课，叫复式班。令我最为惊讶的是，这所学校，只有一个老师。教我第一个老师叫林春槐。他是个很精神的年轻人，穿着当时时兴的灰色干部服，教语文、算术、体育、唱歌、美术，所有的学科都教，还教我们打腰鼓、打铜钱棒、扭秧歌等等。从容不迫，井井有条。好像并不太忙。林老师是忠信人，后来搬进城里，上世纪的八十年代，我回浦城时还见到过他，身体不错，他还清晰地记得我们班许多同学的名字，热心地打听他们的下落。

印记中，作业很少。从来没有出现如今天的小学生那样，作业如牛负重，甚至要家长帮忙。大部分作业在学校就做完了。课余时间，除了干一点如拔菜园里的草、放鹅、放鸭等力所能及的轻活外，就是玩，玩的花样真多，玩泥巴、玩大型拉网抓“老鹰”等等，至于下田抓泥鳅、拾田螺，更是常事。尽管上学了，玩，好像依然是我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功课。

我的父亲是小学教师，在离家十多里的里源小学任教。或许，是同事的缘故吧，当年，所有到圳边小学任教的教师，都住在我家里，和我家人同住、同吃。我从小就有书房，男老师就和我住在一起。年，我高中毕业去读大学，和我中学同班的两个女同学——魏子箐和崔秀英，分配到这所学校任教，也是住在我家里，她们睡在书房的隔离房间，同样在我家吃饭。住我家的老师，每月交点伙食费给我的母亲就可以了。我母亲是城里人，烧得一手好菜。父亲每月39元五角钱的工资，当时就很不错了。菜是自己种的，柴火是自己砍的，生活比一般农家好。（宗祠庭院中的桂花树）

正因为如此，我比其他同学的学习条件优越多了，可以随时得到老师的教诲，可以读到老师的藏书，还有天天可以看到多种报纸。其中有《文汇报》，该报的文艺副刊办得很好，有写得很漂亮的散文，我后来喜欢上散文，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林老师调走以后，调来了季守诚老师。他是中年人，送给我家一架罗马座钟，有一尺多高，当时可是稀罕的洋货，近70年过去，现在还走着，只要上紧发条，就走得很准。他喜欢钓鱼，每当下课后，我就和他一起去村前的溪里钓鱼。溪水清澈，鱼儿多，很容易上钩。钓鱼时，我家养的大黄狗都跟着，它静静地伏在季老师身旁，从不打扰。四周山清水秀，天籁无声，那种与天地宁静和谐且洋溢着浓郁乡土气息的氛围，始终陪伴着我的童年。环境造就人，我喜欢优美诗歌和散文、喜欢文学的种子，或许就是这时候播下的吧！

林老师调走，新老师还没有来，临时请了房桑凤老师来代课。她是我的本家，我应当叫她婶婶，是浦城著名的生物学家房建子先生的女儿，也不知什么原因，会屈嫁到这个山村里，她有两个儿子，老大叫沈世文，老二叫沈世武，是我的同学。当时，房老师穿着蓝布长衫，正怀孕，挺着肚子，给我们上课。她长得文气，大方、和善的一张脸，颇有大家闺秀之神韵。同学们都很喜欢她。她歌唱得很好，声音圆润、甜美，曾经教我们唱《歌唱二朗山》，歌词是：

二呀么二郎山呀

高呀么高万丈

枯树荒草遍山野

巨石满山岗

羊肠小道难行走……

甜美动人的歌声犹在耳边阵阵回荡，房老师已经去世多年，当年淳朴幼稚的孩子，居然都进入白发苍苍的古稀之年了。

新作。摄影：本文作者初小毕业即四年级的毕业照。照片提供者：同班老同学黄昌茂。（已去世）。他保留此照片60多年，令我感动。

沈氏宗祠摄影：沈从飞

创作手记：这是回忆散文。栩栩如生地重现当年情景，是重要的方面。细节、环境、人物等皆为要点。此类作品，同样是要有文眼和焦点的，“诗意乐园”就是此文的文眼和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