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礼物

作者：陈馨妍

“妈，妈？”耳畔响起几声叫唤，随即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我从黑暗中缓过神来，屋内墙边的大理石地面上倒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自行车旁立着个年轻女子。

那年轻女子开口：“妈，这自行车都破成这样了，要不咱扔了吧。”

“诶……咳咳，使不得，使不得！”我急忙挣扎着从躺椅上爬起，颤颤地走向那自行车，扶起，小心翼翼拍去它身上的灰。

灰尘悠悠扬扬浮在半空上，雾蒙蒙的，我眼前渐渐模糊......

昨天才下过雨，我抱着书小心翼翼跨过泥坑，草鞋上早已沾满了黄泥。

“叮铃叮铃！”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骑自行车的身影，直直地停在我眼前。

是我们的班长。改革开放后，他家的生活一下子就变得富裕起来，成了村里的“万元户”。他向我吹了个口哨：“嘿！小妹儿！你怎么才到这啊？一个人走路吗？”

我含糊地应了两声，跟他告了别，走了。

走了几步却又忍不住回头去，紧紧盯着那自行车。如果，我也有一辆，该多好啊。我捂着空荡荡的肚子，想着。

走到家时，太阳早已不见。破纸勉强粘成的窗子透出微弱的光芒。我站在原地轻轻喘了几声，走进破破烂烂的院子。

正准备推开荆条绑成的门，却听到母亲满是忧愁的声音：“家里的米撑不了几天了，怎么办呢？”我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一片沉默。耳旁只有不知名的虫儿“呲呲”的吐气声。

良久，我听见父亲开口：“留给丫头吧，苦了谁不能苦孩子。我们苦惯了，吃点野果子也能填饱肚子。是党让咱农民的孩子也有学上，可得让她好好学习报效党。”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党替咱们赶走了地主，咱们也有了自己的田。现在改革开放的春风让很多人都富起来了，我们的生活也会好起来的。再撑撑吧，到了秋天收成后，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只要咱再努力努力，一心跟着党走，生活会给我们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的，到时候一切都是美好的。”

在门外沉默地站了许久。“靠种地能发家致富吗？”我轻轻的叹了叹。一不小心触到荆门，它便“吱吱呀呀”叫唤开了。母亲听见声响，出门。见是我，急匆匆迎上前来，脸上还挂着笑意。她捧过我手中的书：“丫头啊,累了吧？饿吗？要吃点东西吗？”

我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拍拍胸脯：“不饿，我身体强健的很！”我往屋里走着，“不经意”地提到：“妈，今天给我带学校的饭太多了，明天少带些吧。只要今天的一半就行，太多了，撑。”

“那吃得饱吗？”

“吃得饱，放心吧。”……

（三）

从屋里写完功课出来时，屋里空无一人。

“爸？妈?”我明知爸妈这个时间肯定还泡在田里，却还是试探地唤了两声。果然，没有得到回应。

随着白茫茫的炊烟袅袅升起，树梢上也染上了金色。黄昏了。依然不见他们的身影。准备好的饭食己不再冒热气。我轻叹一声，小心翼翼将饭食装在竹篮里，往田里去了。

微微带着热意的风拂在脸上，眼前忽然撞进一片黄。多么热烈的颜色！一大片一大片铺满了山野。我痴痴望着，一时竟挪不开目光。

夕阳西下，微风吹拂着。金色的稻浪在夕阳地照耀下频频微笑着向我招手。我痴痴地、被吸引着，渐渐淹没在这金色海洋里。

父亲和母亲还在田里割着稻谷。虽是傍晚，热气却依然不断从地底下冒出来，他们黝黑的面庞在夕阳映照下显得格外通红。

“爸，妈，先吃些饭吧。”我叫他们。

“待会，待会儿。天快黑了，要抓紧再割一些。”父亲头也不回，只是用已然乌黑的布擦了擦汗，“不知道以后天气怎样。你看这一大片承包田，才刚开始收割。党给的，可不能糟蹋了。”

“啊？党？”我不解地问道。

母亲停下动作看向我：“丫头啊，这些，都是党的礼物呢！现在，未来都有。”……

收拾好工具回去时，饭菜已然凉透。入目是繁星点点。星星点点闪着光，洒在这片夜空里。

父亲仰着头。那目光专注极了。似乎要将整片星空映在眼里。他说：“来了。答案。”

声音很轻很轻，却乘着风飘到了每个人耳中、直注心底。

母亲笑了。她轻轻哼着：“毛主席领我们打江山——毛主席领我们打江山——”

（四）

春花、夏日、秋月、冬雪。

时光一点点流逝，家里境况也一点点好转。身上洗得发白的蓝布换成了崭新的棉布衣；粥里不再吝啬地仅有几粒米；总是叫唤的荆门被涂满油漆的木门所顶替，就连屋前的泥泞也变成了平坦的水泥路。

“丫头，丫头！”父亲乐呵呵地叫着。

“来了！”我应了一声，从床上蹦下，套上洁白的回力鞋，便往屋外奔去。

父亲笑眯眯地望着我，眼中充满宠溺和自豪，手上还拉着一辆自行车，乌黑、铮亮。许是自行车反射的光刺酸了我的眼，我眼中不禁蒙起了一层迷雾。

母亲推了推我：“试试吧。”

我小心翼翼地跨上了车。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神情竟是前所未有得庄重。

他说：“丫头，记住了。这是党的礼物。”

（五）

“妈？妈？你想什么呢？这自行车……”

回忆被打断。多年过去，我也才真正理解父母亲所说“礼物”的含义。

我回过神来，看向她。微微笑着，轻轻握着她的手：“丫头，这不能扔。记住了，这是党的礼物。”

正如我的父亲。

审核：赵东潮

文字：陈馨妍

编辑：吴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