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者说中国第一个核武器研制基地
导读随着我国第一个核武器研制基地厂的搬迁和解密。关于该厂的的报道和书籍有很多,许许多多的记者前往采访,青海省也把该地开辟为旅游点。作为一个从年到年在厂所在地整整生活了十年的人来说,的确也很想说说这个话题。许多在心中隐藏了几十年的所谓机密也可以娓娓道来,与朋友共享五、六十年代在共和国的一片草原上发生的事情。 特别要说的是,这个基地的建设者是基建工程兵。
中国第一个核武器研制基地作者:肖波肖波家父简介: 肖光,男,汉族,生于年1月,陕西清涧人。 年11月参加革命。 年-年延安陕甘宁边区职工学校学习;边区化工厂从事财务工作。 年边区行政学院参加整风运动。 年延安大学财经系学习。 年9月加入中国共产党。 年-年陕甘宁边区政府财政厅从事农业税研究工作;延安保卫战期间随军作后勤支前,财政厅财务审计。 年-年任西北人民政府财政部机要秘书,农税科科长。 年-年中国人民大学本科学习,大学肄业。 年-年任中共青海省委财贸部、组织部干部管理处处长。 年-年任中共海晏县委第一书记,县武装部政委。 年-年任二机部二二一厂筹建处党委常委、副主任、矿区办事处党委书记。 年-年受陷害,被关押。 年-年海晏农机厂工作。 年3月经青海省委复查,错案被彻底平反。 年5月-年任中共海北州委宣传部代部长,州政协常委。 年-年中共农业银行青海省分行人事处长、省分行副行长。 年6月离休,享受正局级待遇。 随着我国第一个核武器研制基地厂的搬迁和解密。关于该厂的的报道和书籍有很多,许许多多的记者前往采访,青海省也把该地开辟为旅游点。作为一个从年到年在厂所在地整整生活了十年的人来说,的确也很想说说这个话题。许多在心中隐藏了几十年的所谓机密也可以娓娓道来,与朋友共享五、六十年代在共和国的一片草原上发生的事情。特别要说的是,这个基地的建设者是基建工程兵。 无名小县突然重要起来 青海省海晏县是一个位于青海湖北岸的小县。由于过去有个三角形的土围子,所以又叫“三角城”。据说王洛宾的享誉世界的民歌《在那遥远的地方》也是在这里创作的,歌中主人公的原型就是三角城一个千户的女儿。五十年代初有一部叫《金银滩》的电影也是在这里拍摄的。拍摄地点就在当地的金滩乡和银滩乡。 五十年代海晏县全县只有一万人口,是一个半农办牧的县。东部为农业区,农民一年收获一季青稞。犁地的主要工具是所谓的“二牛抬杠”。西部为牧业区,夏天一到,放眼望去到处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一条清澈无比的小河曲折蜿蜒,静静地流淌。小县原本可以默默无闻地延续百年、千年而不为人所知。 年毛主席、党中央关于发展核武器的决心已下。经过苏联专家乘坐飞机在全国的考察,将核武器的研制基地选在了海晏县。这个无名小县从此将更加无名,在一切新闻报道中都将尽量不提她的名字。但她在以后的二十年里在共和国的历史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要在当地建设基地,首先要搞好当地的环境,特别是安全问题。年青海省委选派省财贸部干部处的肖光处长,担任海晏县的县委第一书记。肖光从省上带了一批经过挑选的干部,其中有公安局长、武装部长、商业局长、甚至西餐厨师到海晏县走马上任。 海晏县委关于移民的机密文件。台头“肖、刘、解......”,当是肖光、刘茹、解民义 小县城位于农业区和牧业区的交界处。牧业区全部划归将来的核武器生产实验基地。总厂的位置离县城大约15公里。县委的首要工作是要把拟定的厂区清腾出来。根据当时的政治标准把所有出身不好的、历史上有问题的等不可靠的农牧民全部举家移民到邻近的刚察县。厂区内只留少部分可靠的牧民,一来用以掩饰兵工厂,二来也需要供应厂里牛羊肉。 解放军一个独立团分两层控制了厂区的周边,从县城往西的两公里即为厂区,进入时必须要查验通行证。一共大概有四条道路可以通往总厂,一条是县城西面直通的公路;一条是北面的靠山的公路,在红山咀设有一个哨所;一条是从青海湖方向实验场进入的道路;还有一条是通向核武器储藏库的公路。每条公路都有哨所检查来往车辆。草地中有士兵巡逻,倒没有设什么铁丝网之类的。 随后县委大院里住进了好多苏联专家和中国翻译。他们是第一批来华的工程技术人员。县委的厕所上都贴上了俄文标识,青海的厕所都是那种高高的茅楼,粪便掉下去时会四处飞溅,苏联人解溲时一定是心惊胆颤的。他们穿着乳白色的西装,一个个温文尔雅,青春靓丽的女翻译身穿天蓝色的背带裤陪伴在专家左右。 为苏联专家做饭的厨师姓刘,外号“刘胖子"。他原来是西宁市中心大十字南北饭店的大厨。就因为接待苏联专家而调来的。他原籍是天津,一手西餐做的十分到位。苏联专家吃了他烤的面包和做的俄式大餐也都啧啧称奇。不过他的手艺也不过显摆了一年都不到。 一年后随着两国关系的恶化,苏联专家都撤了回去。扔下设计一半的图纸和未开箱的设备给中国人。虽然如此,但苏联专家应该说对中国的核工业还是有一定贡献的。据说他们有的人在撤退时,还有意识地把资料和数据留给了中国同行。 建设之初遭遇自然灾害 由于军工发展的需要,年一条从省会西宁到海晏的铁路很快修通了。这也就是后来青藏铁路的第一段线路。到海晏后分出一个叉路进入厂区。当时基地对外的名字是“国营第一机械厂”。通信地址均为“西宁市XX信箱”。据说时常有人根据信封的地址在西宁打听工厂在哪里,但他永远也不会得到答案。 铁路通后大量建设工作人员涌入核工业基地。它离县城还有大约十五公里的样子。基地后来已更名为“国营综合机械厂”,代号为“厂”。自己内部叫“草原”。基地正式的隶属关系为二机部九院。当时的院长为李觉,副院长有吴际霖、刘西尧等人。理论部在北京,在草原上要建设设计部、实验部、总装车间、燃料车间、动力车间、发电厂等。一座现代化的军工新城将悄然兴起在往日人迹稀少的大草原上。 上万人的专家、工程师、工人齐聚在青海湖北岸的一片草原上,开始为年轻的共和国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其中除了有邓稼先、王淦昌、朱光亚、周光召等这些著名科学家外还有大量的国防科技精英。包括留美归国人员、留苏人员以及大量哈军工毕业的学生,里面也不乏刘少奇的侄子等高干子女。 意想不到的事情是一九六零年发生的所谓自然灾害。正赶上十万河南省的移民来到青海,部分移民到了海晏。县委的礼堂里、库房里到处是穿着兰色棉大衣的移民,睡觉时身下只铺着麦草,没有粮食、没有青菜、没有肉吃。许多移民都发生浮肿。据说河南省长到中央告状时大哭一场,发誓再也不给青海移民了。这些移民有些回了原籍,有些就留在基地成为各种勤杂人员,房建处的很多人都是这些人里的。 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当时的自然灾害实际上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是由席卷全国的浮夸风直接造成的。你报的产量高,国家调拨走的就多,本县人就只有挨饿。海晏县瞒报了本县的粮食产量,全县没有饿死一个人,同时也对核基地进行大力支持。在许多工作人员由于营养不良而浮肿的时候,海晏县里送去的几车羊肉无疑是雪中送炭。 当时基地的情况是可想而知的。苏联老大哥撤走了所有的专家。许多设备还没有开箱便成了废品。接着国家连年自然灾害。工作人员的吃住都很困难。没有肉、没有油。吃青稞杂粮、吃野菜。一开始去只能住土坯垒的窑洞。但是建设工作仍然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一个大型的砖厂建设起来,生活区逐步成型。这就是后来的“窑厂”和“二现场”。 随着经济形势的好转,两弹一星的研究计划又被拿到了中南海的桌子上。位于海晏县的核武器研制基地的需要大干快上,国家决定在基地组建配套的生活行政管理系统,称为“矿区办事处”,实际上相当于青海省在基地的政府职能机构,含公检法、银行、邮局、商业等一切服务体系。作过海晏县委书记的肖光被任命为“厂”党委副书记兼矿区办事处党委书记。 从此“厂”又得了一个别名“矿区”。 终于造出原子弹 厂驻西宁办事处设在西宁市胜利路,是一座灰色的临街四层楼,对外简称“小楼”。凡是进出草原的人都要在这里中转,也有部分领导同志的家属因身体原因等暂时住在这里。干部家属刘秀云同志曾在这里担任了一年招待所的所长。小楼从一开张就笼罩着神秘的气氛。时而传说,马路对面的缝鞋匠是美蒋特务之类的。一般第一次进厂或出差的人都要在这里开通行证。 小楼旁边就是我国国防科委某军部队的招待所,当时还不叫“二炮”,他们主要负责核武器的储藏和管理及运输等工作。小楼往西走几百米就是所谓的“”地质勘探队。他们是专门勘探铀矿的。小小的西宁一条街,有多少事关国家的秘密隐藏在人们心中。 从小楼出发到厂大约为公里。这个地方可绝对是一个艰苦的地方,海拔三千三百公尺,一年只有5月到9月可以见到绿色的草原。其它时间都是天苍苍,野茫茫的一片。原来连一棵树都没有,种树也不长。后来建厂后是把整棵的大树从外地移植过来。 年经济形势好转后,加快了建设的步伐。一批批从全国挑选来的干部、技术员、工人、转业军人源源不断来到草原上。当时已盖好了一大片四层高的楼房和厂房。中心地带称作总厂,周围分别是负责燃料,负责总装的,负责机械铸造的,除此之外,还有负责设计、负责实验、负责发电、负责铁路机务段等单位,已可以全面工作。厂区内光火车站就有三个,分别是电厂、总厂和十三厂。 北京来的领导也都集中到了草原。每人一间办公室兼卧室,没有卫生间,按现在说就是筒子楼。领导干部在小灶吃饭,伙食水平按当时的标准还是相当不错的。领导们大部分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战士,不过当时都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正是他们夜以继日的指挥着整个基地快马加鞭地运转,使原子弹的设计与生产有条不紊地进行。 闲暇领导们也留下一些佳话。九院田院长曾经是彭德怀的部下,抗美援朝时就是团长,在 总部负责后勤工作。他眉宇间炮弹皮留下的伤痕更增加了几分威武之气。赵书记是一个十分有个性的人,据说他从不让他夫人去参加他称之为“骡马大会”的交谊舞会。还有一个山西人的乔局长。听说有一次打猎空手而回的路上,情急之下一枪打死了一头毛驴。被传下“乔老爷打毛驴”的趣谈。胖胖的李局长则做的一手好饭,他包的鱼肉饺子堪称一绝。 有一次肖光在接待二机部部长宋任穷同志时。问他多大岁数了,宋任穷感慨地说:“年过半百呀!”,后来到厂来的领导越来越多。李觉局长是呆在草原上时间最长的领导,他之前是西藏军区少将参谋长。李觉是当时核工业基地建设的主要负责人。他经常率众出行,视察工厂,挑选飞机场的地点等等。 当时群众的生活还是相当艰苦的,副食供应各个方面都很差。一天,李觉率领矿区办事处的领导到食品加工厂检查工作,一名干部拿起该厂制作的月饼往地下用力一摔,月饼居然毫不变形,滚了老远,可见其坚硬到什么程度。此后,总厂就又专门从天津抽调了大量商业服务人员充实基地的商业系统。 有一次,李觉一行视察完警卫团后,驱车到海晏县饭店吃饭。晚上是在县剧院看海北州豫剧团的演出。李局长看的十分投入,边听戏两手里还击打着节拍,他们几个领导甚至商量了把该豫剧团调到厂里来。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作为基地领导,主要是考虑在艰苦的条件下,给大家创造丰富的业余生活。当时除了豫剧外,来慰问演出的还有总政文工团、战友文工团、京剧团等。虽然是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却能看到全国最高水平的演出。歌舞、快板、相声、什么都有。甚至看了全本的多幕话剧“千万不要忘记”。戏剧有什么“拷红娘”、“拾玉镯”之类。职工们也经常有业余演出,他们演出的节目有“逛新城”、“八大员”等,他们是一代非常有热情和才华年青人。 二分厂负责燃料的生产工作,需要制作原子弹达到临界状态所要求的爆炸燃料,这是一项极具危险性的工作。在一次事故中整个厂房炸的片瓦不留,六名加班人员都血肉横飞。我所认识的一个叫余宗宝的上海人就在这次事故中罹难。五分厂完成小当量的爆炸实验。实验工作也同样充满了危险。有些工作人员后来得了不育症。 年10月16日终于迎来了原子弹试验成功的这一天。 氢弹的研制要快 第一颗原子弹的爆炸成功极大地鼓舞了草原上的人们。总厂特意决定为所有职工每人发80元奖金。这几乎时是当时普通职工一个月的工资。按照工资的计算方法,厂所在地为11类地区,与西宁相同。除了基本工资之外再加一点高原补助和8块钱的所谓“保密费”。在平均主义的年代,许多生活困难的职工也感到相当的满足。 三年自然灾害过去后生活明显得到改善。为了保证基地蔬菜副食的供应,国家专门安排了一个军列,定期为基地送来各种瓜果蔬菜。车厢的蓬布写上“军用物资”的字样,一路畅通地从中原直接开往海晏。西红柿、黄瓜、芹菜等所谓的“细菜”也可以经常吃到。商店里的商品也开始丰富起来。 厂区最大的变化是许多像样的建筑拔地而起,到了年总厂已初具规模。最大的建筑物是电影院,大家都叫它电影院,实际上是一个兼有大会堂、剧院和电影院功能的大型建筑,大概有一千个座位,全部为软席。舞台灯光设备一应俱全,据说按照原设计舞台是旋转的,周围还有一圈舞厅等设施。后来受到某位领导的批评后压缩了建设规模。即便如此这种水平的剧场西宁绝对没有,在全国也不多。 其他属于矿办管的生活福利部门也都建设到位。电影院旁边正对的一条街上有新华书店、邮政局、银行,甚至还有粮食局。电影院往西边走有百货商店,商品都是来自内地大城市,因而草原上的人消费习惯还是保持了城市特性。医院具有相当大的规模,大夫和护士都来自于北京、上海、天津等大城市,医术叫人相当地信服。 图书馆盖了两个,一个是科技图书馆,专门为核武器的研制和生产提供情报资料。这里的书架上不存在什么保密问题,各类铀产品加工、核武器设计、火箭动力的书赫然摆在那里,各种关于原子弹实验基地的资料也比比皆是。穿着蓝大衣的技术人员抱着大摞的书进进出出。当时技术人员主要有两种服装,一种是国防科委系统的人,穿着浅黄色人字呢的军装。一种是地方单位的人,穿着单位发的带长毛绒领子的蓝布棉大衣。 隔一条马路的另一个图书馆叫红旗图书馆。它主要是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提供精神食粮,这里主要是文艺图书。从莎士比亚的戏剧集到当代小说《红岩》应有尽有,来此借书的人也不比科技图书馆少。文化大革命中红旗图书馆万劫不复,几十万册书荡然无存。 这一切的建设者主要是基建工程兵,这是一支光荣的部队,他们从抗美援朝战场上下来,到后来这支部队改编为基建工程兵。在完成了在新疆的国防施工任务后又开拔到大草原上建设厂,他们修公路、架桥梁、修厂房。一部分人就转业到厂里当了工人。盖楼的有生力量则是建设部七局九公司。一座座楼房在他们手里由图纸变为现实。 为了保证生活供应和工厂的安全,家属区放到了海晏县城的旁边。叫做“二现场”。二现场建设完成后几十座楼房和几十座平房远远大于县城本身。后来又正式把二现场命名为“乙区”。成立了乙区管理处。乙区也有商店、邮局等设施,商店职工同样大部分来自天津。年还办了一个叫“九一中学”的学校,意为九院的第一个中学,其教师抽调自全国各地,原苏联专家的翻译都成为九一中学的俄语老师。 年原子弹试验成功后,厂的工作重点立即转入氢弹的研究。氢弹的生产工艺要比原子弹复杂的多,年原子能研究所从事氢弹理论研究的科研人员调往九院。李觉院长被提拔为二机部副部长,以加强对九院的领导。此时吴际霖已担任九院的院长,吴际霖这个人即是老革命,又懂得技术工作,是党的又红又专的干部。 年九院理论部的科技人员,利用计算机发现了热核反应的关键方法,并提出了氢弹理论方案。九院在厂也完成了制造氢弹的三大步。第一步做含有热核材料实验,第二步做氢弹原理实验,第三步做氢弹试验。经过精心组织与实施,年第一发试验产品全部加工装配完毕。 年6月17日一枚氢弹在罗布泊炸响。一朵美丽的蘑菇云升起在我国西北部。 文化大革命中继续核试验 随着原子弹和氢弹的试验成功,厂便越来越成为举世注目的一个地方。苏联不用说,这个地方他们比谁都清楚。一旦中苏开战,当年的老大哥会毫不留情地把厂夷为平地。美国对厂的兴趣更是有增无减。由台湾空军组成的“黑蝙蝠”中队经常性地驾驶美国产U-2型飞机到大陆进行侦察飞行。其中一条飞行路线就是经青海到甘肃和新疆。我解放军导弹部队打下来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到了年以后厂的防空也得到了加强。隶属于空军的高炮12师从抗美援越前线换防下来后,直接开拔到金银滩大草原。金银滩据说是因为夏天金滩开黄花,银滩开白花而得名。在海晏县城北边的红山嘴也驻扎了一个高炮连。部队经常进行防空演习,每一发炮弹足有1米长,二炮手专门负责填炮弹。12门巨大的高炮可以置于雷达的自动控制之下。在目标的周围形成一个炮火网。群众防空工作也常备不懈。住房周围都有防空洞,山坡上挖了不少掩体。有时全体居民半夜里就向山沟转移,说是根据情报敌机已进入大陆。 要说对草原影响最大的事件还是文化大革命。年大量的大学毕业生进入厂,相对于留美、留苏的知识分子而言,这些人都是出身好、思想活跃的一代,所谓我们自己培养的大学生。特别是其中还有大量的高干子女。这批人都是刚参加完农村“四清”回来。当时还从上海和其他大城市分配来大量的技校学生,这些人更是天不怕、地不怕,这两股力量形成了造反的主力军。 年底二机部部长刘杰被打倒了。厂的吴际霖厂长也被打倒了。甚至矿区办事处的孟主任都难幸免。到处是戴高帽子的走资派在游街和遭批斗。电影院门口的马路成了大字报一条街。年对刘少奇的所谓“假检查,真反扑”的批判把运动推到高潮。而毛主席的女儿李敏炮轰聂荣臻元帅的大字报更把炮火引向了国防科工委的领导。 在打倒谁的问题上产生分歧之后,草原上的群众分成了两大派。其中一派组织叫“草原红色造反总部”,另一派组织叫“革命联合指挥部”,两派的冲突到年夏天发展到武斗的程度。“草红总”占领了总厂,“革联”占领了十三厂。两派手持钢管做的长矛互相进行攻防,并且把双杠改做成超级弹弓,威力大无比。周恩来总理多次把两派头头叫到人民大会堂解决问题。 周总理为了保护国防工业也的确是呕心沥血。把刘西尧同志指定为总理联络员,避免受到冲击。确定了对朱光亚等科学家的保护政策。所以我国核工业的顶梁柱们在文化革命中受冲击还算小。也就使得文化革命中氢弹、卫星、运载火箭的研制可以继续进行。年夏在聂荣臻发表制止武斗,稳定军工生产的讲话后,中央毅然决定对厂实行军事管制。 南京军区炮兵司令员王荣,海军副司令员赵启明司令等都先后到厂担任军管会主任。全厂各个层次都有军管人员主持工作。号称“水平不高压邪气”的大兵,都可以对干部们指指划划。军管工作带来了生产的稳定,但也造成一些不可弥补的错误。比如在抓“分子”时的扩大化等都受到李先念等中央领导的严厉批评。赵登程到草原后,有关“二赵”的罪行,会在专题讲述这段腥风血雨的二二一厂。 即便在文化大革命闹的最欢的时候,生产还是照常进行。比如二分厂的余宗宝就是这样,搞运动时他是一派的小头头,时常要带人去打呀杀呀。但是该上班还是上班。后来就牺牲于一次特大事故中。车间爆炸时生成了一团黑色蘑菇云。大家老远看去都以为是原子弹爆炸了,所有的汽车都朝爆炸地点相反的方向急速逃去。 文化大革命中完成了氢弹试验,完成了导弹核武器试验,完成了地下核试验,中国已成为合格的核俱乐部成员。 核基地完成了历史使命 在原子弹试验成功之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年3月30日,中央书记处总书记邓小平同志一行人视察了厂。参观了原子弹的总装车间和试验场,并在总厂电影院的前面接见厂的干部和有功人员并一起合影留念。中央领导的到来无疑极大地鼓舞了全体职工。厂子弟学校九一中学的学生也参与了夹道欢迎。回来后每个学生都被要求写一篇作文,老师一定要大家写上:"首长是中等个子......" 草原上大会战的阶段人最多的时候达到三万人。有全国各地来的科研人员和工程技术人员、部队院校的师生、理论部的工作人员等。每到看见一列密封专列来到厂区时,大家心里都明白很快就有大动静了。专列是用来运送产品到马兰基地试验场的。每次专列由一个连的士兵押运。听说文化大革命中有一次专列居然在甘肃被造反派所拦截,解放军士兵全体荷枪实弹冲上去,才把他们逼退。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尽管很多领导人都受到了冲击,但是厂作为中国核武器的骨干基地一直顽强地拼搏着。支撑着我们大国的荣誉,抗衡着苏联的核威慑。在中苏决裂、军事对峙的年代,据说苏联曾扬言派精锐部队从外蒙古顺河西走廊南下,一周可直捣金银滩。中国这么大的国家,决不会把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的。根据林彪提出的“靠山、隐蔽、分散”的三线建设原则,第二个、第三个核武器基地也开始了秘密建设。 金银滩这个地方在夏天的时候还是十分美丽的。绿茵茵的草原上马莲花开,遍地的牦牛和绵羊悠闲地在吃草。但是它终归是一个海拔公尺的高原,每年的夏天只有三、四个月。其它时间都是白雪覆盖或荒原一片。这不是一个易居的地方,特别是对于内地来的人来说是这样。刚到这里的人都会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水烧到90度就开锅。没有高压锅很难做熟饭。尤其是这里几乎没有什么物产,所有的供应都要靠内地运送。 凡是在厂工作的人都是受到过良好的保密教育的。大家都明白一句话: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夫妻之间,父子之间,谁都不会谈论工作的事情。甚至很多家庭一家人在大草原上住了十年,家属都不知道丈夫到底在干什么。青海省当地的干部群众也只知道是个兵工厂,做什么的就不得而知了。实际上国外的情报部门对厂的情况恐怕是掌握的一清二楚。 从氢弹试验成功以后,厂的人员组成实际已开始变化。首先当然是很多人被调动到新基地。那里有更好的科研条件和生活条件。此外,为数不少的干部子女也开始撤出了大草原,回到大城市。理论研究人员也不再频繁地出入基地。所谓科学家“三十年隐姓埋名在大草原”实际上是小部分人。随之而来的是一些工人和转业军人,还有许多子女接班当了工人。厂基本转型为生产基地。当然也有大量的工程技术人员留了下来,就有了所谓“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的说法。 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后,随着国际形势的好转以及核武器试验的减少。先天性的缺乏对国际间的保密,恶劣的自然环境,这一切都决定了厂的生存是不会久远的。年中央正式决定撤消厂。化剑为犁,在大草原上存在了三十年的中国第一个核武器基地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除了前往新基地的人之外的职工都得到了安置。主要去向是合肥、淄博、烟台、廊坊等城市,一部分退休职工居住到了西宁杨家庄。 厂所有的建筑设施无偿地交给了当地政府。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的首府从门源县整体搬迁来厂的总厂所在地。从此一个新城——西海镇,出现在金银滩上。现在已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成为西宁周边继塔尔寺、青海湖之后的第三个旅游景点。 据说在厂工作过的人有时在梦中也会回到那片大草原上。
图为基地三厂区资料照片 赞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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