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孩童看來,那兩只工具箱,簡直就是兩座迷宮,是強盜藏寶的兩座幽深神秘的山洞,是隱去了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原始森林,是沙漠深處藏匿的最富有的古堡……總之,是完全值得派一支探險隊進去的!

——曲博《最後一個補碗人》,刊登於《今天》年第一期春季號總第84期

▎最後一個補碗人

在我兒時的成都,有這麽一個補碗人。

他沒有那些走街串巷的手藝人都有的一路甩得碎響的鐵鏈片,卻有一副頗具特色的嗓子;那腳步也輕盈得特別,貓一樣地悄無聲息,直到穿過大院狹長的甬道,走攏院壩的階沿邊了,才猛可地放開尖細幽長的嗓門,吆吆地叫喊開了:

「補碗補鍋補壺補瓶補杯盤碗盞補家什也——」

聲音不大,但輕重緩急,抑揚頓挫,高八度低八度音色俱全。這哪是小販手藝人的吆喝?分明是梨園高手最壓軸的亮台戲嘛!這聲音立刻把院壩裏的婆婆大嫂子和孩童們都抓住了,大家身子腦袋眼珠兒隨著他的動作音韻,起伏旋轉;待聽衆剛被他這個補碗人引入角色,等下一句絕響時,他又一聲斷喝,有如弦斷裂帛,戛然而止,眼珠神情,連同整個的身子,都在台階上定型了。

只見他小小的腦袋,扣一頂小小的黑瓜皮帽兒,那額上正中還綴了指頭大的一塊綠白相間的玉片帽正;灰百的頭發從瓜皮帽邊緣伸出來,整齊地垂到齊眉的部位,又齊斬斬地剪斷;窄窄的鼻額上,架一副大大的黃銅框架老花眼鏡;瓜子臉,尖溜溜的下巴,有力地長著尖溜溜的山羊胡子,仿佛那不是胡子,而是下巴的延伸部份。這樣一顆腦袋,安放在兩只骨瘦嶙峋的肩膀中間;精瘦的肩膀,不但挑了一副幾乎拖地的工具擔子,還負荷了一件幾乎蓋腳面的、油光光的老藍布大袍子。這模樣,乍一看叫人簡直不能想象:那窄窄的鼻額,咋承受得住大銅架眼鏡?那骨瘦嶙峋的肩膀,咋承受得住腦袋和老藍布大袍、工具擔子?

只見他將頭拗得山羊胡子平平地朝前探出,嘴誇張地抿得,兩邊的老臉都擠出一道凹陷的月牙彎;只見他一手扶工具擔後面的挑繩,一手搭在精巧的黃楊木扁擔上,一只腳伸出半步,後跟挨地,腳尖翹起,一副正要轉身走出院子的樣子,身子頭臉卻呈45度旋轉面對觀衆——院壩中的婆婆大嫂孩童們,把那大銅架鏡片後亮晶晶、滴溜溜的小眼睛,逗弄般地看著大家。

照例是學齡前的孩童,率先丟下遊戲玩具,呼啦啦圍了上去:

「補碗爺爺來了!」

「補碗爺爺來了!」

接著,院子裏各家門口摘菜的,縫補的,洗衣物的,閑聊的老少女人們,都騰出手,邊從小凳上起身,邊說:

「煙大爺你莫慌走!我進去看一下,有沒有要補的。」

「煙大爺我等你好久了!我那麽死鬼又賣了個碗,看還能補麽?」

……

煙大爺並不姓煙,是因他吸水煙,女人們給他取的大號,使用範圍僅在本院內。我至今也不知補碗人走出我們大院,別人怎麽叫他。舊時女人圖吉利,不提打爛了啥,而是說又賣了個啥。

這時補碗人便收了架式,在階沿上退兩步,躲到夏天陰涼冬天背風的院牆角落,耍魔術似地在工具箱的什麽地方一摸,「啪!啪!啪!」一張小巧玲珑,巴掌大的折疊凳,便在他手中出現;再用兩手掌心抵住小凳的兩角,把小凳當紙風輪樣在兩掌間呼呼呼地旋轉幾下,沒等我們看明白,小凳已順勢一滑,墊在他屁股下了。

記不清看到補碗人有多少年多少次了,但我從來沒有看清他的這個開場戲和他的道具:那張巴掌大的、小巧玲珑的折疊凳。只記得那是用年辰老得發紅的斑竹做的,嵌有許多金燦燦的加固銅片;補碗人把它在兩掌間,呼呼生風地轉得像圓球,那紅的球,黃的線,若有若無地,煞是好看。

待坐穩了,補碗人便首先拿出他的兩樣寶貝:紫砂茶壺和水煙壺。

拳頭大的紫砂小茶壺,壺把斷過,但被幾顆梅花狀的銅釘嵌接如初——不,應該說是因禍得福:筷子粗細的把手上,上上下下,竟有八顆半點米粒大的梅花釘,天工渾成,黃铮铮如金星閃耀。許久我都不知那是補過的。有一次我去摸那金梅花,把手和梅花都沒有傷痕的手感,光滑如初。補碗人見狀,慌忙伸出兩只雞爪似的手交叉護住:「小兄弟莫搞也!我的曼生老哥是補過的,碰斷了,冤枉你哩!」

補碗人從來就不叫他的茶壺是茶壺,而是叫「我的曼生老哥」,每每拿出來就要唱歌樣吟出:「好人些喲,給我的曼生老哥喝口水哦!」其實不用吟唱,只要他把紫砂茶壺往右邊工具箱上一放,自然就會有人續水的。至于爲啥要這樣叫?補碗人只是搖頭晃腦地咪笑。

很多年之後,我才曉得補碗人的「曼生老哥」好是了得:曼生乃大清幹、嘉時期(-)著名的制壺名家,且詩、書、畫、印俱領風騷的「西令八家」之一的陳鴻壽的字;「曼生壺」迄今爲止發現的真品不足十件,早已被藏界視若拱璧,是許多收藏家畢生不得一見而抱憾終生的稀世之珍。帶有著那八顆鬼斧神工梅花釘的「曼生老哥」倘若被發現還在人間,無疑當是世界收藏界的一大驚喜奇聞。

美滋滋溜溜響地呷兩道茶,將「曼生老哥」續滿水放好,補碗人接著開始第二番享受:吸水煙。

他先將水煙壺兜在膝間長袍上,抿嘴咪笑著,滿意幸福極了地搓兩下手,眨眼間,指間就出現了兩塊鴿蛋大的晶瑩剔透的玩意;繼而又出現了黃豆大的蒲公英式的火絨,一根黃草紙搓的紙撚;這幾樣物件像通曉人性的靈物,迅速在補碗人的十指間各就各位,適得其所。但見兩塊白玉輕碰,幾下細碎的聲響,幾點菜籽大的光亮,幾縷如絲的青煙之後,紙撚點燃了,豆大的藍藍的火苗,水晶球似的給人許多神秘。補碗人總是要將小水晶球,湊到小臉上的大銅框架眼鏡前,滿意地欣賞一陣;直到藍水晶發出嫩芽似的紅光,補碗人的兩頰才隨之起伏凹凸,那並不亞于他吆喝聲的「嘟噜噜」、「嘟噜噜」的音樂,便錯落有致地演奏起來。

那水煙壺是紫銅做的,閃耀著金的銀的裝飾,刻了好些似壺非罐的東西,給了我童心許多想象,看著好像壁壘森嚴的古堡,大炮聳屹的軍艦,張牙舞爪的龍蝦,童話中神奇的蘆笙……補碗人只要「嘟噜噜」、「嘟噜噜」地一吹,我的童心就神癫癫,暈糊糊的了,卻又十分地新奇舒服。許多年之後我才認得,那水煙壺上的裝飾是非常名貴的錯金錯銀工藝,刻的是西周青銅禮器。補碗人叫他的水煙壺爲「我的揚州老弟」,想必是出自明末清初之際,馳名中外的揚州制銅器的名家之手。

紫砂茶壺和水煙壺,必是補碗人的心愛之物了。他忙活的時候,這兩件寶貝,就一左一右蹲在工具箱上陪伴,俨然是他忠實的寵臣。但我知道補碗人還有其心愛的:他的一對工具箱。

工具箱不像補碗人的兩件寶貝那般精致,只是在四角包了銅皮,接縫處訂了銅角釘,漆了烏亮的土漆;每只長約尺許,寬約五寸,高約尺五;各有四格抽屜,加上面有寸半高的圍欄,共五層,每格抽屜內都是城市模型樣錯落有致。在我們孩童看來,那兩只工具箱,簡直就是兩座迷宮,是強盜藏寶的兩座幽深神秘的山洞,是隱去了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原始森林,是沙漠深處藏匿的最富有的古堡……總之,是完全值得派一支探險隊進去的!當時我甚至覺得:就憑它們所蘊藏的內容,只要有人請做,補碗人樂意,就能做出飛機大炮火箭,就能打敗大人們說的,美國杜魯門的新式武器!

茶瘾煙瘾過足,那些現找出來的等著修補的物件,已在補碗人腳邊排好了。這時,孩子們就開始了第二次嚷嚷:

「補碗爺爺給我敲個哨子!」

「補碗爺爺給我錘只小鏟!」

亂哄哄地鬧個不夠。

補碗人把身子往後仰著,笑得眯縫了眼,大銅架眼鏡滑到鼻尖,兩頰現出凹陷的月牙彎,尖尖的山羊胡跷得平行並急促地顫動;連黑瓜兒皮帽上,那點綠白相間、指甲大的玉片帽正,也索瑟起來。他把手繞到頭頂,十指盤纏地搭成天橋,小頭在天橋下撥浪鼓樣左右顧盼,連聲尖細地叫著:

「都有!都有!先忙活路,後玩耍!」

「都有!都有!先忙活路,後玩耍!」

大人們就出面幹涉了。孩童們也就禁了聲,安靜下來,圍著看補碗爺爺幹活計。

▲留住手藝之補碗匠,中國民俗攝影協會,阿仙

補碗人很快就進入了角色。

不光是補碗、器皿餐具,包括修補、打造箱櫃上的銅環扣,維修老式座鍾、銅鎖,配鑰匙,敲銅質、鋁質的壺、瓢之類的……補碗人都會。但他最拿手的,還是修補古瓷器杯盤碗盞瓶缽尊觚等等,不一而論。

巴掌大的小弓,香煙長的鑽杆,針尖大的鑽頭,形態各異的銅釘,連小錘,鑷子,夾鉗,挫刀,鑽子,都是小而又小,叫人聯想到小人國。補碗人先在瓷器要鑽眼補釘的部位,點上滴黃瑩瑩的菜籽大的潤滑油,偏頭,眯一只眼,指尖掐著針頭似的鑽尖,向那點黃瑩瑩的光暈瞄准,緩緩靠近,無聲地戳個正中;再雙眉鎖緊凝神左右校正一番,便朝一邊側過臉,半閉目,微抿嘴,摒息呼吸,頭和身子有節奏地緩緩旋轉,如癡如醉,悠悠然拉起弓來。那神情,分明就不是在補碗,而是在演奏他畢生心血創作的藝術精品。

我至今還記得,他修補我家的大明宣德年造霁藍釉白花九龍紋大魚缽時的情景。缽長一尺二,呈寶船形,不幸碰斷了一角。當奶奶將它墊著紅絨緞,雙手托給補碗人時,補碗人索瑟著起身伸出雙手,像慈母抱過嗷嗷待哺的兒子,一下緊緊地捧在懷裏;小眼睛隨即在大銅框架眼鏡後閃出灼灼光澤,對大魚缽端詳許久,才擡頭對我奶奶說:

「老太太不怕——交給我了,妳盡管放心!」

隨後,他又舉頭四顧,更大聲地叫:

「娃娃些,走遠點嘎!撞著了,我要冒火地嘎!」

孩童們聽得大樂,都學著他的聲音,「嘎嘎嘎」地叫開了。

但補碗人已是兩耳不聞雷霆之聲,遁入他癡迷的世界了,口裏還不停地嘟噥著:「這麽嬌貴的東西,這麽寶貝的東西!脾氣大得很的,非要好好伺候的哩!就是要好好伺候的哩……」

兩個時辰過去了,保姆已弄好飯菜,哥哥早已放學,父親也回來了,大魚缽才補好。父親看了大爲贊賞,當即給了補碗人兩元工錢。那陣的人厚道,我從未聽到有人和補碗人講價,從來都是按銅釘數給錢,小釘四分,中釘三分,大釘二分。魚缽只補了十四顆中號釘,該付四角二分。但補碗人毫不謙讓,心安理得地接了:

「先生你給了,我就收起!」

他挑起擔子,樂顛顛地走了。

那時的兩元錢,可買八十個鮮雞蛋,或六斤香腸哩!

我們剛在飯桌上坐定,補碗人又悄無聲息地轉來了,挑著擔子站在階沿下,詫兮兮地小聲叫著:「老太太,老太太……」奶奶聞聲出去問啥事,補碗人扭聶地笑兩下,說想再看看那大魚缽。奶奶微笑了,從父親書房的瓷器架上把大魚缽捧出來。

補碗人立即放下挑子,微微屈膝雙手接著,捧在懷裏,手在彌合處摩挲,久久地,好像災民賣兒,不忍釋手。還給奶奶時又連聲說:

「老太太請接好!這好東西,嬌貴哩!脾氣大得很的,非要好好伺候的哩!就是要好好伺候的哩……」

奶奶也微笑著連連點頭。

父親看得感動了,又摸出張三元的綠票子,叫我送去。我跑出去把錢遞給補碗人,他立刻開心地笑了,迅速伸出兩只雞爪樣的小手,推擋著:「唔,好乖!小娃娃,莫拿大人的錢耍,這麽大的錢,看弄丟了,哦,好乖……」

父親走出來,說老師傅幸苦你了,這錢你莫嫌。

補碗人一下慌了,笑意頓失,又急又氣地兩掌亂擺:「先生你使不得!使不得!我哪是爲、爲這轉來的哦!手藝人,咋能壞了……先生你千萬使不得!使不得——我情領了!情領了……」

朝父親點兩下頭,補碗人挑起擔子,一溜煙逃出大院。

通常,當補碗人活路忙完,第二起紫砂壺的滋溜聲和水煙壺的嘟噜聲響過之後,孩童們也開始了第三次喧鬧,又補碗爺爺、補碗爺爺地叫開了。這下他老人家無需把手繞在頭頂搭成天橋,也無須把頭甩得像撥浪鼓了。只見他悠悠地揭下黑瓜皮小帽,露出和奶奶一樣的發式,拍拍灰塵,摸摸綠白相間的玉片帽正,又小心翼翼地戴好,才樂不可支地說:

「先來後到!先小後大!」

補碗人就這麽一邊不時地望著這個那個娃娃做個怪相,一邊擺弄著銅皮鐵絲之類的材料,于是小刀、小鏟、小哨子、小寶劍……就從他手中,神幻般地一個接一個地出現了。直到每個娃娃手裏都有了點什麽,他才挑起擔子,走到大院甬道口,又回過身來,謝幕樣對整個院子叫一聲:

「謝了!謝——水——了!」

這些都是學齡前的記憶了。

補碗人一般是隔兩、三個月,到我們大院來一次,又都是在上學時間來;我入學後,只在暑假裏見過他一次。讀書了,覺得自己大了,盡管很想看,也還是沒再和那些未讀書的娃娃一起圍著他。

最後一次見到補碗人,是在我上二年級時的暑假,天災人禍的三年困難時期中最慘烈的一九六一年。他還是那身打扮,臉卻是胖起來了,小小的尖臉,變得柚子樣渾圓灰黃,大銅架眼鏡是穩穩當當地嵌在臉上了;黑瓜兒皮帽上的綠白相間的玉片帽正沒有了,生機勃勃的山羊胡子,也有氣無力地耷拉下來,像隨時會被風吹跑的枯草;那雙晶亮的、滴溜轉的小眼睛,被腫得發亮的眼皮,擠得只剩下條黯然無光的縫隙。

他蜷在每次來都呆的地方,用變得粗濁的嗓門,述說他鄉下的女人和大女兒一道餓死了;他的兒媳和孫娃崽——是才七歲的孫娃崽哩!也餓死了。還算天未絕人,他的兒子總算一路要飯走到成都,找到他了,現病得不行,水腫病已兩腫兩消了……

「五一年,登記戶口那陣,叫他們,住城裏來——再咋說,好歹,也是祖傳的手藝啊!硬是高矮不聽,要建設、社會主義的、新農村哩!還說我有資産階級、落後時代。真有資産,就對了哩!這下對了,傳了不知、多少代的手藝、到我這代,絕定了……」

他小聲地、上氣不接下氣地耳語似地說著,完全是下意識地,毫無表情:

「我的小孫娃崽,答應了、要跟爺爺學的。這下、也學不成了……好靈醒的小孫娃崽,也、也餓死了啊……」

有女人陪他抹淚了。

沒有人給他活路做。沒那心思了,也不忍心讓他累。大院裏的孩童們,都襟若寒蟬地躲在一邊,忍受著饑餓,也忍受著補碗爺爺呈現的死神的恐懼。我記得院子裏八戶人家,沒有不害水腫病的,但都給了補碗人吃的喝的。他抖索著,千恩萬謝地把稀的喝了,幹的都倒進一個大茶缸裏。

那天父親坐在太師椅上,凝視著放在案前的大明宣德年造霁藍釉白花九龍紋大魚缽,浮腫的眼睛浸著淚光。奶奶已三腫三消歸西,再不會挨餓了;父親被作爲資産階級黑專被拔了白旗,已賦閑多時;母親亦劃清界線另處,幾個保姆早已辭退。補碗人修複了的大魚缽,已不知多久沒沾過腥味了——父親再不能隨便掏出紅的綠的票子了。

父親手裏捏著個麥麸馍馍——他的中飯,若有所思地自語:「最後一個補碗人,也要去了……」然後叫我把麥麸馍馍給補碗人送去。

父親是祖傳的醫林中人。我清楚他所說的「要去了」,是指像奶奶樣……

「補碗爺爺要死了!」這個念頭刺激著我舉著小小的麥麸馍馍,像舉著救命的靈芝仙草,飛快跑到補碗人跟前,把麥麸馍馍送給他。

補碗人垂下頭,雙手接了,擡頭想對我笑,我看到他的臉像奶奶去的那陣一樣,繃得像馬上要吐絲的蠶樣透亮。

補碗人挑起擔子,走到大院甬道口了,顫巍巍扭過身來,想照例地道一聲謝,艱難地張了幾下嘴,都沒叫出聲來,最後喉嚨湧出陣含混不清的聲音,轉身一路晃浪著,去了……

從此我再也沒有見到補碗人。

從此我再也沒有在成都見到過補碗的人。

那只補了十四個中號銅釘的、大明宣德年造霁藍釉白花九龍紋大魚缽,經曆十年浩劫風風雨雨後奇迹般地幸存,四十余年銅釘一顆未綴,已生出了黑寶石般的包漿,仍是逢年過節家宴上的明珠。

(謹以此文祭奠我在成都見到的最後一補碗人)

作者:曲博,本名孫恪庶,著名知青作家,祖籍浙江紹興,年生于成都。年初發表處女作,著有《飓風刮過亞熱帶雨林》《邊疆書簡:南宛河憶事》《自然啓示錄——曲博自選散文隨筆集》《空谷回聲——曲博自選紀實文學集》《五失集——曲博雲建兵團、農場八年知青日記》等。在國內外發表文學、史學、社會學、佛學、人文收藏等各類作品百余萬言,作品亦在國內外多部書稿中結集。

題圖:Bowl,ShibataZeshin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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