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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亭上迷离月，月下陶然酒半盅。且待歌吹逐逝水，方将煮酒论英雄。

这是中国政法大学人文学院教授陆昕先生写的一首描写陶然亭景色的古体诗，年3月，陆昕先生推出了一本书，《京华忆前尘》。

这本书中，还收录了很多描写北京名胜古迹的古体诗，比如这首写北海的诗。

御殿门前望帝宫，

波光塔影带愁行。荣枯有数花自落，岁岁年年待春风。

写出这些古体诗的陆昕先生家学殷厚，他的祖父是原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一生精研训诂学，考证名物的训诂专家，"章(太炎)黄(侃)"学派的重要继承人，文化大家陆宗达先生。

一位老北京，也是一位人文学院的大学教授笔下眼中的北京。是什么样的？陆昕先生印象中最难忘的北京公园、北京话、北京的规矩又有什么精彩内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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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书人陆昕作者：林伟光

爱书的人，古与今都不算少，有一个说法很形象，“他不是在书店，就是在去书店的路上。”记得清代王渔洋官做得很大，于书的感情始终不减，曾有人求谒见，屡不获，后有识者告他，每月三五于慈仁（即报国寺）书摊候之，可见。故同时代写《桃花扇》之孔尚任有诗云：“弹铗归来抱膝吟，侯门今似海门深。御车扫径皆多事，只向慈仁寺里寻。”但我所要写的这位陆昕先生可不是大官，只是教授，而想寻他却也不易，最好也当在旧书店旧书摊。

说起陆昕，还真是久慕其名。他是训诂大师陆宗达之裔孙，乃祖“每月的工资一到手，基本都买了书。”故家里三间北房不住人，全堆书，古书；他父亲也喜欢书，却全是旧书旧杂志，把所住的南屋也塞得满满。有这样自小熏出来的书香陪伴，陆昕哪错得了？可是他却不赞同人们称他“书香门第”，偏说“书箱门第”，因为家里书箱不少。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别人所罕有的家庭渊源。因为这，更因为他藏书多达三万册（恐怕不止吧），于古书旧书见识得多，笔下所言的就非不痛不痒之类泛泛者，故我每每逮住其文即不敢轻易放过。可惜文并不多见到，就颇思能“一识韩荆州”，却无从一致翰墨。忽一天偶见有笔名“安迪”，真名陆灏者，也撰得极妙书话，爱读之余就想当然地张三误作李四，陆灏认为陆昕。这也难怪，事情就偏这么巧，他们都在《文汇读书周报》上露脸，又偏都姓陆，名姓也都两个字，一时怎能认得清楚？结果自然是挂号函件退了回来。看来“一识韩荆州”也不是容易的事。虽然一波三折后终于联系上了，并承他寄赠大作《闲话藏书》，却已费了好些周折。记得去冬某天电话响起，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他说他是陆昕，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再复述一遍，我才醒悟。就聊了会儿话，我说过很想去著名的潘家园逛逛，他说有来北京给他电话，他一定带我逛去。话儿不多，也寻常，可是书友间的温馨，我们互相还是可以感觉到的，——淡淡的，如春天拂面的杨柳风。这在一般的人会嫌淡了，于我们却是恰好。

暂时没有机会见面，我就把他的《闲话藏书》放在案头，不时地翻阅，如聆其教言，竟是曲径通幽，大为得益，——于喜书者这真是一本极有用的书。这么说似乎让人误以为他好居高临下作报告状，否否，本书主要部分以访谈形式行文，如朋友间对话，去除不必要的冗辞，都是扎实有用的话，介绍古籍版本，诸如宋版元本明刊清刻，官刻家刻坊刻，雕版活字初印后印，稿本抄本写本批校本，如数家珍，令人眼界大开。其中比较各自的纸墨印刷字体装帧等等的特点与优劣，更是非手眼经阅无数者所能言的。而于新文学版本，因为他收藏了不少，而且不乏珍贵稀见之本，自然也颇能道出些妙来。我不敢说如何精心研读，光是浅尝的粗粗一阅，自己就已经慨叹目不暇接了，——这真正是一座宝山富矿，可惜丰富得有时令我目瞪口呆，结果只能叹为观止而已。如果要我说说其中之妙，我只能抱歉，因为非我所能，也非我所敢，就只有敬请有爱书而喜欢藏书的，台驾自去找来一读，不过你得先把脑袋里的杂七杂八全腾出来，让出广阔空间来容纳。

我曾经很好奇地想知道，这么多的如此专门的知识，陆昕他是如何获得的？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家庭的原因，祖父父亲虽然喜欢购藏书，可都不大讲究版本。终于在他的自述性的文字里，我恍然大悟了：原来是他见的书多。在其命名为“书话”的众多文章里，我们更多地看到他频繁出入旧书店，乃至古旧书籍拍卖场的身影，在淘书的酸甜苦辣中，他有关书的知识渐渐丰富了。他这类书话，本人十分喜读，不止记述自己淘书的甘苦，更极妙地描写了诸多爱书人痴与狂之种种，如写一先生每每书店之门打开，即率先而进，“至柜子前两手一伸，作环抱状，将整整一排书从头到尾尽数揽入怀中，然后到一旁慢慢挑。”最妙的是一佛门子弟，淘书一叠，中有一《冰心散文集》初版本，还款时钱不足，不得已舍书，一本又一本往外扔佛经，而“冰心”终不去手。等了好久的陆昕忍不住要其转让，问：“法师研习禅理，也喜读散文？”法师回答甚妙，几可入《世说新语》，谓：“研习禅理更须涉猎广泛。”云云。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的黄金岁月，其时的新文学初版本多数在五元以下，最便宜者仅二元。多么令人眼热心跳的价格。与此同时，陆昕也写了不少旧书店里的老师傅，正是这些传统味极浓，又极精于版本知识的老师傅，给他言传身教了很丰富的版本知识，这可都是书本中学不到的东西。这些堪称专家的老师傅，也不故弄玄虚或高深，也就平平常常地说：“咱们卖书不能骗人，所以实话实说。”留给陆昕的就只是戴蓝布帽子和蓝布套袖，“微伛偻的身体与和善的笑容”了。这样的人物而今已没有了，陆昕给我们留下了一点点传统文化的“雨丝风片”。

虽是爱书，但陆昕的心态却极为洒脱，他说：“人有命运，书有缘份，得之，固喜；失之，勿忧。命运无常，缘份难测，更不要作那子孙世守的白日梦。”善哉斯语。历来我总认为，书虫也好，书痴也罢，有时还是该放下时就放下才好，由此可见陆昕不愧是一位真正的爱书人。

北京话

文：陆昕

几十年过去了，家乡话，即北京话，非但没有淡薄，反而更亲切了。记忆所及，整理如下:

形容人:四六不靠，油盐不进，滚刀肉，三青子，胡同串子，人来疯，蔫土匪，装孙子，杂巴地，二皮脸，怵窝子，废物点心，囊踹，浑球儿，没皮没脸，蹬鼻子上脸，手脚不干净，招人待见（或不）待见，人见人嫌，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吃嘛嘛香干嘛嘛不成，什玩意儿，老不正经，少没正形，挣俩花仨，四处寻摸，傻了巴唧，缺心少肺，五迷三道，云山雾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记吃不记打。

长相及表情:大脑奔儿，扫帚眉，搭拉眼几角子，四棱子（国字脸），死眉瞪眼，整脸子（不笑），照（也叫犯照，指挑衅性看人），犯相，邪气，胡子拉茬，阴着个脸，猴儿了巴唧，臊不唧儿的，臊眉搭眼，一脸丧气，喜性，耐看。

衣服鞋袜:棉猴儿，坎肩儿，毛窝，抿档裤，屁帘儿，千层底儿，老头儿乐，白边儿懒，礼服呢，冲锋呢，假领子。

称谓及其他:老祖宗，老爷们儿，老娘们儿，女孩儿一般叫丫头儿，男孩儿叫小子，如张家大丫头，李家二小子。但有男尊女卑，如大胖小子，黄毛丫头。女人话多，叫娘们家家。女人好花，叫败家媳妇。女人撒野叫撒泼，女人贤惠叫安分，，女人走东串西叫扯老婆舌。

难以归类的，孩子挨打叫挨尅，挨大人骂叫挨呲，能说叫白活，和人讲事论理叫掰扯，对方太死性叫杠头，对方说话不利落叫连档子嘴，心情郁闷叫糟心，被人骗了叫冤大头，看对方讨厌叫咯应，对方说话不痛快叫磨叽，好家伙，哎哟喂都是惊叹语，但前边男人说后边女人说。对孩子放手叫撒巴掌，小孩子闹叫撒欢儿，不干家务叫甩手大掌柜，追着人干事叫上赶着，顺便帮人干事叫稍带着。有钱叫趁，吝啬叫抠抠缩缩。让别人骑自己脖子上叫嘿儿了，抠脚叫串胡同儿，以后叫赶明儿，事没办成一窝囊叫差点背过气去，整理内务叫归着，拾掇，办事痛快叫嘎崩脆，还有什么扎手舞脚，亲戚里道，不另，死磕，仰巴饺儿，屁股墩儿，大马趴，狗吃屎。

描绘人:刺儿头，厚道，颓老实，闷（不爱说），三脚踹不出个屁，话痨（太爱说），活猴儿（多动症），三孙子，兔崽子，傻机灵，傻冒儿，不靠谱，撂蹶子，蹦高儿（吵架时的样子），较真儿，賊，嚎，秃瓢儿，上头挎篮儿下边画圈儿（半身不遂恢复期），油瓶倒了不带扶（少爷脾气），揣着明白装糊涂，哪壶不开提哪壶（对方专说自己短处），一肚子花花肠子，脸儿白了（吓的），脸儿绿了（气的），脸儿红了（喝的），脸儿黑了（发作前的先兆），长得干净，长得着急（面老），陪笑脸，爱谁谁，走着瞧，死皮赖脸，没羞没臊，人模狗样（装腔作势），有模有样，能个儿（能干），事儿爹事儿妈（事儿多的人），痛快（说话办事掏钱豪爽），想起一出是一出，气不打一处来，男不跟女斗，朦事儿（忽悠），掉价儿（跌身份），他算哪壶，他算老几，不尿他，抠门，招猫递狗（女孩作风随便），满嘴跑舌头，个色（不合群），不咋地（不怎么样）。

干架:运气（打架前的准备），谁怵谁啊（开场），怎么着啊，你说怎么着（叫阵），你大爷的，你二大爷的（叫骂，没有三大爷）你姥姥的，你姥姥（没有爷爷姥爷）。大耳刮（贴）子（开练），碎，花，抽（各种形式），撂了（结局）。

不好归类的:清汤挂水（没肉），撑着了，肚儿圆，吃噎着了（吃得凶），吃得解恨（吃得痛快），啃（念四声。吃得带劲儿），狼乎（吃得没样儿），支棱着，斜棱着，没规矩，抠门儿，腿儿着（走着），一块堆儿走（大家一起走），嚼估儿（嚼是吃的，估是穿的，指衣食。多用于旧时做小买卖的人），眼擦栏儿（天将黑），排大龙（排队），飕脚（脚冷），zhou算计，花秃噜了，妈爷子（显示夸张），敢惹老娘，跟前儿，骑马找马（如戴着眼镜找眼镜），救个急，怎么说呢（跟对方讲件不好出口的事时，常用的开场白），练摊儿，亏大了，赔本赚吆喝，想这口（常指酒肉菜肴）了，咂摸，精气神，人精儿（跟賊差不多）。

作人和处世:通人性，会说话，讨人嫌，贼了姑耐（念一声），没算计，禁不住（耳根子软），勺叨，絮叨，猫儿盖屎（做事就做表面），驴粪蛋儿（只讲表面光鲜），嘬瘪（事干砸了不知如何收场），兜不住（事情瞒不住了），擦屁股（帮别人收场），踩点儿，露怯，蔫了，蔫头蔫脑，憨头憨脑，五迷三道（糊涂），不开窍，琢磨人，捉弄人，见了怂人搂不住火（欺软怕硬），哪儿凉快哪儿呆着（招人讨厌），大风闪了舌头（对方吹牛），有事没事吱一声（帮别人），架不住，禁不住人三句好话，耳根子软，算你狠，道儿上混，认头，认栽，认了，抻着，撂着，寻思着。

不好归类的:起码儿，走道儿，起腻，腻味，病秧子，病病歪歪，不插们儿（差不多），一嘟噜（一串儿），扒拉，钱串子脑袋，把钱串肋岔子上，迎面儿，当面儿，给面儿，没面儿，掉面儿，摘面儿，找台阶儿，下台阶儿，磕头打脸，打小儿，震了，盖冒儿，没治了，七姑八婆，大姑娘小媳妇儿老婆子，大小子老爷们老头子，馒头打底儿稀粥溜缝儿，壮胆儿，挑眼，不管三七二十一，兔儿爷，大碗儿茶，小两口儿，连襟儿，妯娌，老丈杆子，甑光瓦亮，瓦凉瓦凉的（寒心），俄吝（水渍），哈喇了（吃的东西不新鲜但又没坏），仄歪着（侧身躺着）。

形容人的样子:鼠魅，歪瓜咧枣，塌腰，前探，尖嘴猴腮，嘬腮（腮帮子肉少），轱利（腮帮子肉多），瓜子脸倒长着，丹凤眼儿，柳叶儿眉，削肩膀儿，水蛇腰儿，没脖子，重下巴，眨巴眼，掏鼻子，挖耳朵，仰巴着，偎估着，偎被窝儿（不起床），一骨碌（动作快），蹬了，踹了，瞪眼了，没气了，过去了，走了，没了，完了，哭得哞哞的，哭得岔过气去，（一般为至亲至爱的人没了），急哧白脸，颠了（走了），屁颠屁颠，撒丫子（跑了），半疯儿，碎嘴唠叨，嘴碎，趿拉鞋，落枕儿，不得劲儿，酒壮怂人胆儿，咬牙放屁叭叽嘴打把式（睡觉不老实）。

作人处事:二流子，嘴不对心，口无遮拦，到哪儿说哪儿，到哪儿算一站，咸的淡的一大锅（话来回说），着三不着两，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跑野马（类似满嘴跑舌头），逗咳嗽（逗你玩儿），飞眼儿（传情），有把刷子（有小本事），刷利（麻利），利利落落（穿戴整齐），活分（做事灵活），暗地咬牙，下绊子，揪扯着，拉偏手，德行，揍行（骂对方）。

不好归类的:憋屈，闹心，糟心，窝心，堵心，乱心，没心没肺，傻实诚，么蛾子（给人下套），燎着了，味儿（不干净的气味儿），门儿清（对某事清楚），拉抽屉（出尔反尔，常见于悔棋），脱了裤子说话（俩人关系亲密），干了（坏了，糟了，完了），要核儿钱（输得精光），归了包堆，人头儿次，早先儿（先前），水深（大户人家），玩儿哪出，赚棺材本儿（骂人的话），奔，奔头儿，奔哪儿算一站，滋润，不大离儿，差不离儿，紧赶慢赶，底儿掉，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活腻歪了，拿事儿zhu），拉乎（丢三拉四），迷糊，眼前花儿（在人前乱晃）。

北京话形形色色，囊括衣食住行为人处世方方面面，光靠自己，怎么也记不住多少。像还有什么楼了（捅篓子），架不住（和撑不住同义），兜圈子（话不直说，来回绕你），捏估（玩你耍你）等等。

写到这里，我忽然有个奇怪的感觉，就是我们原来所拥有和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并不像我们所想像的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对所拥有的体验和享受。无论它们是欢乐还是痛苦，是会心一笑还是不堪回首。家乡话，就是联系它们的纽带。不能想像没有家乡的语言，我们的生活会变得如何。可惜的是，北京话正和北京的胡同一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哪里能听：

播出电台：北京交通广播.9兆赫

播出节目：《徐徐道来话北京》

主持人：著名相声演员徐德亮

制作人：小强

录音制作：乐乐

播出时间：每早六点首播，翌日1点重播。

年开始，每天凌晨1点重播！

其他收听方法：

1、歌华有线频道

2、下载听听FM的APP搜索“徐徐道来话北京”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