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丑时,又名荒鸡,十二时辰的第二个时辰,凌晨一至三点。

旧传荒鸡夜啼,其鸣为恶,主不祥。

第一啼:深夜食谱(1)

霜降前日,淫淫的雨,下了一整天。

直到凌晨一点,囤压在大理古城上方厚滚滚的乌云,才被耗尽。

人声鼎沸的古城,按下自动静音键,陷入浓黑死寂。

一排排飞檐走兽灰瓦白墙的白族古建筑,纵横交错,影影重重如蛰伏的魑魅,令人一晃神就误踏了另一个世界。

兀地,巷子深处响起一声鬼森森的鸡啼,惊得唐晏抖了抖,下意识用手抱紧了双臂。

唐晏是大理人民路上浩浩荡荡摆摊大军中的一员。

只是他的出摊时间和普通的背包客、流浪文青们很不一样。

别人的摊位都摆在人气最旺的时段,而他,却只在凌晨一点到三点出现。

说是摊,不过是个细骨伶仃的三轮手推车,就停在人民路与广武路的十字路口。

车上架着的是一块三尺见方,早已看不出原色的旧木板。木板中间豁了条口子,被他用来插了两把菜刀。木板一头放着块简易菜板,一头放着一钵洗好的时令蔬菜,并一只装熟肉、一只装生肉的竹簸箕。簸箕旁搁着几个吃剩的老干妈玻璃瓶,各装了半罐子调料,颜色浑浊辨不清性状。一只拳头大的青色土陶罐倒是盖得密密实实,还用一条厚毛巾裹着,显然是重点保护对象。

摊子旁另撑开一张四方桌,桌前放着几只折叠小木凳。

唐晏自己坐了一把,正守着面前的红泥小火炉。火苗没精打采地舔着一口小砂锅。里头的胡椒猪血汤正咕噜噜翻滚得欢,冒出白腾腾的热汽,给昏黄的灯光一照,氤氲出几分温暖的假象。

没了人气,陷入沉睡的古城,比白日阴冷了许多。

咻——一阵夜风扫过,吹得唐晏后脖子发凉。他将卫衣的帽子拉起来,遮了半张脸,直愣着眼睛,看向对面的梵野咖啡馆。

两层小楼的白色咖啡馆,早已打烊,只有门口蓝墙上金棕色戴黑框眼镜,抱着一杯咖啡的大肥猫与他对视。

唐晏咽了咽口水,强忍着腹中翻涌的饿意。

这是他在这个路口上摆摊的第十天,到现在还没开过张。

也是——

不管白天的古城多么热闹繁华,一过十二点,店铺打了烊,饭店关了门,客栈熄了灯,游客退了潮,整座古城空荡荡、黑洞洞,静得可怕。

没什么比这样的冷雨夜更适合放手一搏。

唐晏收了心神。他从身前斜跨的布包里摸出一卷碎花蓝布,打开,露出一本残破的线装书手稿。纸张薄脆,霉菌斑驳,好像随便一阵风就能吹散它化蝶而去。唐晏看着这部手稿,如同望着一张长满了老年斑的脸。

手稿殷蓝的封皮上,以毛笔写着“荒鸡食谱”四个字,明明是标准的馆阁体,却横生出几分妖气。

唐晏说不清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恐惧多一点,还是兴奋多一些。他只知饥饿已经占据了他的思维,他的手抖了一下,翻开了食谱,好像打开了一座未知世界的大门。

他快速翻了几页,食指尖在纸上轻轻滑过,带出一点细微的沙摩声。

很快,他的手指停在一行蝇头小楷上。他忍不住跟着那行字,轻念出声:“霜降,食生蒜,伤神损寿,魂魄不安,宜与猪血配。”

一时阴风四起,唐晏后背出了密密一潮冷汗。

他收好手稿,从簸箕里挑了三枚独蒜,在菜板上将独蒜底部划开小口,快速剥皮,露出白润如玉的蒜头。一刀一刀落在菜板上,滞涩缓慢,带出一种凝重的仪式感。三头蒜变成了一堆菲薄的纸片,辛辣的味道冲鼻而起,与阴冷的空气对撞出几分火花。

唐晏刀面一斜,铲起蒜片,走到正咕噜翻滚的砂锅前,并指将其抹进了砂锅里。

片刻后,空气里蒸腾出一种异样的香味。

唐晏用银制小勺子,舀了一勺汤,小尝一口。

红亮的猪血汤刺得舌尖一痛,像被蛇激吻,酥麻快如电闪,胡椒与大蒜的热烈辛辣已席卷而上,将猪血的腥味彻底压住,醇厚鲜浓的血气翻涌漫卷,敏感的味蕾瞬间绽放出酣畅淋漓的快感。

有那么一瞬,唐晏觉得整个人被横扫唇齿的血色暖意给治愈了,浑然忘记了霜降夜里的寒意。

这能管用吗?唐晏舔了舔嘴唇,殷殷将目光投入幽深的暗处。

嘎啦——嘎啦——嘎啦——身后远处广武路上传来奇怪的震动声。

那声音长了腿,带着焦躁与紧张刮拉着地面,正向唐晏逼近。

他身子一挺,循音回望向黑洞洞的巷子深处——

嘎啦嘎啦嘎啦,声音越走越近,越发清晰——

稍许,路灯所能庇护之处,出现了一个略显疲态的身影。

那是一名穿着黑色皮衣,牛仔短裤,光着双腿,只着一双黑色裸靴的都市女孩,她略微吃力地拖着一只硕大的行李箱走了过来。

原来那嘎拉嘎啦的诡异声响,是行李箱滚轮碾压石板路发出的。

唐晏心中一喜,仰脸招呼客人。

他平凡无奇的脸上,竟然展开了一抹笑容。这笑容,像春风吹到了枯竭了一冬的白山黑水上,顿时山清水秀,明艳照人起来。

然而,那女孩却低头看着手中的手机,从小吃摊前视若无睹地快步走了过去。甚至在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味时,她厌恶地皱了皱眉。

嘎啦嘎啦——声音渐行渐远,被巷子张开的黑色大嘴一口吞下。

唐晏略带失望地收回笑意。

咻——

冷风继续吹,吹得从玻璃罩里透出来灯光都瑟瑟发抖。

只有小砂锅里翻滚的胡椒蒜香猪血汤,浓香氤氲。

过了没多久,纷乱的足音撞击着石板路,从巷子深处滚来。一眨眼,女孩像撞了鬼一样仓惶地狂奔而来,却又远远停住,惊恐地望过来。

来了!唐晏心中一荡!

他下意识按住胸前的食谱,冲女孩微微一笑。

帽兜从他头上落下,露出他月光一般的笑容,即便在阴森的夜里,也能令人瞬间心安,像回到自己温暖的家,看到最熟悉的邻居。

女孩被这笑容蛊惑,止了惧意,走上前来,不用唐晏招呼便迫不及待坐下。

屁股一挨到凳子,她便抱膝缩成一团,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热气腾腾的猪血汤。

“给我来一碗。”她声音里还带着哭意,却已经忍不住从身体里翻涌出一种空荡荡的,不可遏制的食欲。

终于等到食物送上门,唐晏反而不急着吃了,饱餐前的饥饿变得美妙。他坐回女孩对面,用汤勺将那锅翻涌的猪血汤,搅拌得更加香气四溢。

“这个不卖的!”唐晏柔声道。

与其说拒绝,不如说是诱惑。

“不卖?”女孩抬起直勾勾盯着砂锅的眼。原本妆容精致的脸上,假睫毛开了胶,混着晕开的眼线贴在眼皮上,面颊上一大块带血的擦痕,显得格外狼狈可怜。

“不卖——”唐晏拉长的声音,与他温柔的笑意,像个陷阱。

“不卖你摆什么摊?”女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炸毛,眼神凶狠地死盯住唐晏。

“但是可以换——”

“换?”

“对,用故事换。只要你讲的故事和我口味,你就能随便吃。”唐晏舔了舔嘴唇,正色道。

“讲故事?”女孩愣了一下,把一直紧拽的手机放到唐晏手中。

(Tobecontinue……)

(图片由作者拍摄,请勿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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