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家有四邻爱鸟惜虫人和睦

愿肋生双翅欢天喜地意从容

动物是人类的天然盟友,在院子里你能见到许多种小动物,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墙上爬的土里钻的面上窜的,不大的院落像个小小动物园。家燕儿(小燕子)、家巧儿(麻雀)、喜鹊、老鸹是四季的常客,夜么虎(蝙蝠)只在夏天出来。季鸟儿也就是知了,其名字口语儿化后的发音很贴近其叫声,夏天季鸟儿总是盘踞在门口老槐树上,好像只有听到季鸟儿叫声,那才算夏天来到,天越热它越叫,持续时间之长无鸟可比,院子内外胡同里到处能听到它的长鸣。在植物生长茂密的地方还寄生一种虫子叫洋喇子,也称痒啦子,浑身都是刺,不小心碰到,钻心似的疼,它是蛾子的幼虫,成虫会变成“扑棱蛾子”。

人在院子里,看到鸟儿擦着屋檐和树梢飞,围着头顶上空盘旋。鸟儿自由自在飞翔的场景,舒缓了人们生活中的烦闷,增添了生活乐趣。院子里少不了蜜蜂、马蜂、蜻蜓、蚂蚱、苍蝇、蚊子、萤火虫以及蝴蝶、蛾子、花大姐、臭大姐等小飞虫,它们每天都与人们亲密接触。在这些飞虫中,最怕马蜂蜇人,最恨蚊子叮人,最讨厌苍蝇乱舞。其实马蜂是不轻易伤人的,周奶奶家西墙根儿房檐子下面有个马蜂窝,搭在那里许多年没人动,飞来飞去的马蜂,从来没听说蜇伤谁。那天,不知谁为啥捅了马蜂窝,几十只马蜂落荒而逃,追着人四处躲避,那只蜂王追到人就死叮死咬,赶也赶不走,院子里几个人头上被蜇出了大包,好久都没有退去。没了窝的马蜂,在西跨院的空中飞来飞去盘旋了许久,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自己的家。

院子里爬行的动物可不少,有静静不动的蝎了虎子(壁虎),有慢慢爬动的水牛儿(蜗牛),有灰里来土里去的土鳖。蝎了虎子平常趴在墙上一动不动,晚末晌儿才伸着脖子吐出长长舌头舔舐空中的蚊子和飞虫,它的四肢和身体如吸盘吸附在墙上或烟熏火燎屋檐下,皮长的与斑驳墙体差不多,不容易被发现。土鳖,喜欢生活在砖石下灰土中,为此又叫观音虫,顶着个蓝黑色纹路硬壳儿,像缩微版的甲鱼,时常在房子顶棚里和疏松的墙缝中串来窜去,搅得灰土落下哗哗作响。夜晚拿着手电筒沿着不常到的犄角旮旯,能发现土鳖在老墙灰土缝中跑来跑去,土鳖也有长了薄薄翅膀会飞的,但好像飞不远。蝎了虎子和土鳖可以用作中药,时常提着罐子打着手电筒顺着墙根找土鳖抓蝎了虎子,捉住放到罐子里,将晾干了的土鳖和蝎了虎子及橘子皮拿到北柳巷中药铺里卖了,换点零花钱买冰棍喝汽水。

水牛儿平常盘踞在墙根儿或依附在植物上,夏天雨后到处都湿漉漉的,低洼不平地上有了积水,水牛儿便从墙缝中爬出来,爬上爬下布满青苔的墙,蠕动躯壳爬到积水的地方玩耍。水牛儿是温驯的小动物,没翅膀飞不起,贴着地移动慢,不像蚂蚁四散跑,不像土鳖往缝隙钻,不比蝎了虎子面露凶色,只要你捏住水牛的硬壳将它捡到手里,它那柔软的身躯和长犄角迅即收入壳内。将捡起的水牛儿装入玻璃罐,罐底儿放薄薄一层湿土再丢片菜叶子,隔着玻璃观察他爬上爬下。水牛儿蚂蚁蚯蚓等容易逮到无毒不咬人是小孩们可接触的小动物,萤火虫(瓢虫)飞来飞去好看不好抓,小鸡小鸭小猫小狗要等孩子们稍微大一点才能养。水牛儿为此成为孩子们的好朋友,经久不衰的儿歌唱道:“水牛儿水牛儿,先出了犄角后出头,你爹你妈给你买了烧羊肉,你不吃也不喝,喂狗吃狗不吃,还是给你吃!”

清理煤池子翻动潮湿砖石或者背阴墙根儿底下,常能见到长卵形身上有罗纹呈褐色或者黑灰色潮虫,有时数量众多有时孤零几只,潮虫有点像小土鳖,小时候以为潮虫长大了就是土鳖,土鳖长老了有翅膀会飞走,其实不然。与潮虫比邻而居的是蝎子,它更喜欢僻静地方,上茅房时抽不冷子见到蝎子在墙角爬,翻动陈放许久砖头瓦罐时会窜出蝎子,蝎子躲在黑暗阴凉墙缝儿里砖头下,若不翻箱倒柜或许见不着它,褐色中加着黑褐色的蝎子,体侧六只爪子抓地前行,头上一对大钳子左右伸张,走起来身体一缩一伸甩着翘起的尾巴,尾巴上有毒刺不能触碰,大人们常说蝎子蜇咬了会中毒,孩子们看到蝎子大多任其逃跑,只有胆子大的追着用砖头砸它。钱串子的生活环境与蝎子的十分相近,喜欢潮湿阴暗多在暗夜间活动,靠捕食蚊蛾为生,一般不伤人,可算是益虫,传说谁家中要是有钱串子,说明这家财运享通,或者要发大财,如果将它打死,家中会破财。

天上飞的还有蜜蜂蝴蝶花大姐臭大姐。臭大姐这种虫子,在受惊后就会释放出大量的异味液体,特别的臭,臭大姐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寄生在院子里植物身上的小虫子也不少,蚜虫又叫腻虫,蚂蚱的颜色与植物颜色一样,十分难辨。窗前的土里有种虫子叫蝲蝲蛄,生活在泥土中,昼伏夜出,喜欢吃植物嫩根茎,有民谚“听蝲蝲蛄叫,还能不种庄稼吗?”,说的是地里有害虫叫唤,不能因此耽误了农活呀。窗前的植物中还有许多的小虫子,植物枝叶生长茂盛时,见过螳螂在叶子表面爬来爬去,螳螂也叫刀螂;金钟儿是种会叫的鸣虫,叫声很好听。傍晚时分,窗前飞动的萤火虫在空中划出点点亮痕,用一种有着长把手的细密网子捕捉萤火虫,逮到的萤火虫装入玻璃瓶子里,再找黑暗角落里观察萤火虫的光亮程度,虽对古人借助萤火虫光读书之事有所质疑,但还是激励了我们用功读书。

院子里大多不会藏着什么名贵的蟋蟀,真正养蛐蛐斗蛐蛐的人要到市场上去买有名的蛐蛐。夜深人静时,蟋蟀会躲在只闻其声不知其所的地方,叫个不停,甚至鸣叫一宿。其实,叫得最响叫得最长的往往不是小蛐蛐,大多是一种跟蛐蛐长的很像,个头大点的油葫芦,又名油壶鲁,由于其全身油光锃亮,就象刚从油瓶中捞出似的。有的孩子辨别不出蛐蛐和小油葫芦,抓了油葫芦去与蛐蛐比,结果遭到别人笑话。蟋蟀还有许多的品种,老咪子儿、棺材板儿又叫奔儿头、灶台蚂儿又叫灶火蚂子,都跟蟋蟀似的是斗虫,特点是进攻方式不一样,比如老咪子是用大龅牙攻对手,棺材板儿是用大脑门子互相对顶,灶蚂儿生活在灶台和煤炉子附近。小时候,在屋里见过体型很小跳动很快的那种类似蟋蟀的“灶火蚂子”,如今,灶台和煤炉都没了,环绕北京的河北乡村也将灶台拆除换上了天然气和煤气,灶蚂儿的身影必将慢慢消失。

老鼠在院子里是最常见也是最难杀绝的,夜里常常见着老鼠顺着墙根儿穿来窜去,老鼠的兄弟黄鼠狼身体瘦长行动敏捷见到即无踪影,隔三岔五听说谁家养的小鸡被黄鼠狼叼走了。东屋解家养了只大白猫,应当是只母猫,外院子的家猫或者野猫顺着院墙房脊跑到我们院子里来,闹猫的时候几只猫趴在屋脊上彻夜嚎叫,吵得人们不得入睡有人向房上甩石块,消停不了多时几只猫又嚎个不停。

我四五岁时,社会上开展“除四害,讲卫生”运动。老鼠、苍蝇、蚊子和麻雀被定为四害。人人手持苍蝇拍见苍蝇又追又打,苍蝇蚊子打死不少,上小学还要带苍蝇拍,打苍蝇是作业要上交死苍蝇。为了除四害,夏天里,用布条沾上稀释的敌敌畏挂在门窗处驱赶蚊子,剪开牛皮纸袋包装的六六粉,撒到床底下和院子里的犄角旮旯,这些药确实能杀了蚊子苍蝇,但也把人呛得喘不上气来。后来才知道,毒药不仅毒死害虫也伤害人们,这些药早早的禁用啦。放置老鼠药的成效不是很大,我家床底下总是放置个木板托底上有铁质弹簧的老鼠夹子,夹子一头总布置快猪肉皮勾引老鼠来吃,偶尔有老鼠为了那块儿猪肉皮被夹住嗷嗷叫。大孩子们用弹弓夹上石子打麻雀,我们也尝试过,但屡试不中,冬天在中央砖石台子上用木棍支起个废脸盆或筛子,下面撒上几粒米,一根长绳系在木棍上,牵着长绳的人躲在屋檐底下,盼着麻雀走到下面啄食时一拉绳子将它扣住,这招术试了几次,老家贼不上这个当。

家常岂等闲事关冷暖说头大

邻里勤交厚人遇急难帮手多

街坊们常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借壁儿。我小时候,院子里人家大多是新移民,纯正的旗人似乎没有,祖上几辈儿的北京人也不多。后院徐家姥姥岁数最大,前院的钟奶奶是院子里的老户人家,兴许她是四川宜宾人呢。言谈话语的乡音说明院子里的人来自五湖四海,河北山东人最多,也有天津山西广西江浙的,院子里还住过日本侨民。前院有两家姓王的河北人原来从事腌咸鸡蛋的买卖,后院北屋有家山东人在兵部洼胡同的饭馆里做面食蒸馒头,院子里有的在行政机关工作,大多数人在厂子里做工人,也算是五行八作干啥的都有吧。

王大爷家在我家隔壁,是与我家最亲近的人家,北京话叫借壁儿。王大爷在单位做泥瓦活,平日里乐于帮街坊四邻垒个墙砌个砖,有一次,他在窗前盘了个灶火,满院子都能闻到他用柴火贴出玉米饼的香味。夏天的时候,他穿着无领无袖的白布对镜汗衫和长筒宽松的大裤衩,光着膀子搭个毛巾,坐在门前一言不语,眯着小眼睛看着到自来水龙头前打水的人,遇到孩子会摸摸头,高兴时扛起男孩子抡一圈,还问晕不晕。男孩们总喊着要和王大爷摔跤,街门外东大场老槐树下是合适的摔跤场地,几个半大小子围成圈向王大爷请教摔跤的技巧,一个个排着队与王大爷交手比试,王大爷用不了几下就将小伙子撂倒,没见谁能摔倒他。王大妈姓姚,个子不高快言快语,一口京片子,说出话来噎人,时常听到她跳着脚骂王大爷,从不见王大爷言语一声。别看她嘴上说什么,其实王大妈是个好人热心人,可喜欢孩子们,特别是男孩,她这么骂这么叫,也没有人惧怕她。王大妈有三个女儿,总盼着有个儿子,大概是个天不太暖和的季节里,她在家里生老四,只见院子里大妈婶子们跑进跑出,听到王大妈在屋里不停地又喊又骂,医院叫医生,时间不长妈妈回来说,王大妈如愿以偿生了个儿子。这男孩子取名“四蛋”,院子里大人孩子叫他“屎蛋”,王大妈也从不介意。

东跨院还住着位姓王的大爷,长辈们叫他王胖子,早年间他走街串巷卖咸鸡蛋咸鸭蛋。穿过内外相通两间屋,他家屋里面朝南有个封闭小院,沿着南墙建了一溜半封闭雨搭棚子,棚子下面摆着数口用来腌制咸鸡蛋咸鸭蛋的大缸,那时他已经不做咸鸡蛋的买卖啦,闲置多时的大缸,上下布满灰尘,棚子里积了厚厚的灰尘,许多蜘蛛网搭在角落里,多处墙皮脱落了,露出龇牙咧嘴的碎砖头。王胖子一年四季都留着光头,他不谢顶看上去头发也不少,但从不留长发即便是寸头。他穿着俭朴,反复穿着的就是那几件皱皱巴巴的汗衫和对襟大褂,夏天光着个胖子极少穿上衣,下身穿着中式免裆裤,用灰蓝色的布做腰带,他看上去也不算太胖。伏天时候,时常见他左右手交叉挠着腋下的皮癣,天越热他越挠。院子里的人总说王胖子有钱,传说他家后院墙皮脱落的砖缝里都藏着钱,有人开玩笑找他借钱,他一脸严肃地说“我哪有钱呀”。王胖子晚年得了糖尿病,人很变得很瘦,据说他的生活并不宽裕,而是很拮据。

周奶奶住在西跨院最西头的北屋,她头发有点花白,白净脸大眼睛,看上去年岁不大,两个女儿年岁上相差不多,一个上中学一个上小学。平日里她穿着干净利落,说话不急不慌,见到孩子们总是夸奖赞扬,妈妈说周奶奶给人家做过保姆看过孩子,懂得生活上的许多事,孩子们哪儿不舒服了,妈妈总带着我们问周奶奶,要吃什么药吗要去看大夫吗,周奶奶都不厌其烦耐心解答。她家西墙根儿下种了向日葵架豆西红柿小辣椒,常常摘些豆角西红柿送到我家,向日葵籽儿撵下来晒干了也会抓一把送给我们吃。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对年龄不太大的人叫奶奶,周奶奶的辈分可能源于周爷爷吧,周爷爷在我记事前已经故去。我快上学那年,周奶奶和住在东屋的刘家一同与谢姓的一家人换了房子,周奶奶家搬到了南柳巷南口路西的一个大院子里。后续几年,逢年过节妈妈常常带着我们去看周奶奶。

衡大爷家在东跨院王大爷家东侧,与我家隔着王大爷王大妈家。衡大爷为人亲和,总是和颜悦色看着我们在院子里玩耍,不像王大爷那样摸孩子的头,更不会抱起来孩子们打秋千。他是个勤快的人,回到家要么做饭炒菜洗碗筷,要么收拾他家门口的葡萄,春天里看他先用竹竿搭葡萄架子,然后将埋在土下的葡萄枝条顺着架子铺展开来,夏天里葡萄长出新枝丫时,他登着凳子去修剪,八月节前后葡萄熟了,他会摘下来分给左邻右舍的孩子们,入冬前葡萄叶子凋落了,他又将葡萄从架子上撤下来,将盘起来的枝条用土埋起来。衡大爷家除了有葡萄树,门口还有棵石榴树。石榴树在这生长许多年了,树干细高但不粗壮,枝叶部分接近或者超过了房檐儿,石榴果大多结在我们够不着的枝杈上。初夏时,看到青青的石榴果,像个个绿色小灯笼隐藏在绿叶中挂在树枝儿上,看着小灯笼一天天长大,石榴果儿粗大丰满起来,接着裹在外面的果皮颜色由绿色变得发黄变得发红,最后变得绿里透黄、黄里映红的颜色,再后来石榴乐开了花笑破了皮,落出了粉红色的石榴籽儿。石榴要熟了,我们多想摘下来吃一口。

衡大妈与衡大爷不同,她常常坐在家门口的小椅子上,前面的小桌子上沏着一壶花茶,没有走到近前,就能闻到茉莉花的味道,那应该是品质不错的张一元的花茶,较比我爸爸常喝的茶叶沫要好上许多。平日里,不见衡大妈做家务,时不常听到她在抱怨衡大爷这没做好那不满意。他们没有自己生育的孩子,家里有个比我大十来岁的女儿,听大人们讲那女儿是衡大妈亲戚过继给她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时常听到她在训斥或者责怪女儿。孩子们觉得衡大妈很抠,很少主动分享他家的葡萄和石榴给我们吃,衡家没有人在家的时候,大点的孩子会带着我们去偷她家的葡萄,用长竹竿去打掉她家的石榴。每每发现她家的葡萄少了石榴没了,她就会站在院子里指桑骂槐骂天骂地,每逢此时,孩子们都躲在屋里绝不出来,家长们不言不语,大多不会去正面搭理她,只要她不点名点姓说道谁。夏天里,衡大妈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她个子不算矮,是个肥硕的中年妇女,天热的时候,看来她很怕出汗,坐在藤椅子上,手里不停地挥动大蒲扇,头上还是冒着汗珠,下午或者夕阳西下的傍晚,衡大妈常常是能少穿就少穿,下身穿着宽松的裤子,宽松的已经看不出来是裤子还是裙子,上身一般穿着件四处漏风的对襟或者宽松无袖的大背心。暑伏天到了,耐不住暑热天的衡大妈,从来不避讳院子里的男女老少,赤裸着上身坐在家门口,左手挥动着蒲扇,右手拿着块白毛巾,时不时用毛巾拂去裸露前胸后背上的汗水。院子里的大人们私下里也抱怨她的不雅行为,但似乎没有人直接指责她。

住在后院西南角上的七舅是大院里主事的人。他喜欢孩子,孩子们更喜欢他。遇到小孩子跑来跑去,他总是抱起来亲一口,还要追问“扎不扎”。听说七舅在西交民巷高等法院那里工作,高等法院是民国时的称呼,我想七舅大概在当时的司法部工作。平日里他骑着辆半新不旧二八半套自行车上下班,后车架子与众不同,是个近乎正方形的宽条铁架子,他总是在车身右侧推着自行车进出院子。在胡同里,远远看着他从右侧滑行上自行车,从右侧下车,看着他那与众不同骑车的样子,总是觉得怪怪的。他或许是我见到的第一位左撇子。

院子里人再多再杂,都会产生位德高望重热心助人的人来统领和管理这个院子,有威信在院里说话算数,不争利不挣钱,无怨无悔为大家办事,料理婚丧嫁娶,沟通居委会,劝解邻里矛盾,平息婆媳不和,处理小孩子打架。七舅就是这种可以信赖的热心人,院子里不管谁家两口子有了矛盾,他都会去劝和;哪个孩子不听家长话惹了麻烦,他会去教育规劝。他是全院的主心骨主事人,记得居委会倡导开展文体活动时,他带着人去椿树街道办事处找人协调,不知从哪里运来了砖石水泥,在大街门外建了座水泥乒乓球台子,首战见到七舅用左手直握球拍与大家打乒乓球,不知谁又在大槐树上挂了个篮球筐,院子里的男女老少在家门口即能比赛乒乓球,又能打篮球,整条胡同就数我们大院门口热闹。

小小水龙头衣食住行都在意

悠悠胡同事甜酸苦辣总关情

院子的设施是公用的,在共用共享的同时,人们要担起维护管理的责任。上下水是否通畅,水电费谁来收缴,邮件包裹来了谁帮签收,院子脏了谁来打扫,茅房保洁怎么轮换等等。院子里,不仅要有主事人也要有办事群体,大家事儿大家办,具体事儿分头办,全院事儿轮着干。

全院只有一个自来水龙头,水管子也就五六分粗细,水流时大时小不稳定。用水高峰时,排着长队挨个打水,前院人家用水方便些,后院人家打个水往返要走近百米。为错开打水高峰,也为用水方便,每家屋里都备有一口储水的水缸。打水大多是孩子们的事儿,放学回来,孩子们争先恐后拎着大小不同水桶,到东跨院水龙头前排队,拎着盛满水的水桶左右摇摆着往家里走,一桶一桶将自家水缸蓄满水。打水队伍中男孩子居多,女孩子拎起水桶有点吃力。家住后院的家里大多备着一米来高的大水缸,能盛八九大桶水;前院人家大多备个小水缸,我家距离水龙头几米远,家里的水缸也就能盛下一桶半的水,还有人家用盆盆罐罐存点水。不上班的人们利用上下午时间蓄满水缸。天暖和的时候,常常看到早晨起来就有人拎着脸盆毛巾牙刷漱口杯到水龙头那里洗漱,冬天的时候大家就躲在屋里守着炉台洗脸啦。无冬历夏,都有人早起来去茅房倒了尿盆后再来用自来水冲洗。

平日里守在水龙头前的多是居家不工作的主妇们,聚在那淘米洗菜洗衣服扯着东家长西家短的家常事。傍晚时分,赶上做饭档口用水高峰,淘米洗菜的人多起来,水龙头前人头攒动,排着队轮换着洗这涮那。逢到礼拜天,自来水似乎一天也停不下来,攒了六天的衣物被褥床单枕巾,按照衣物种类和颜色深浅,分门别类地用清水泡上几大盆,过上个把小时再将衣物铺在搓板上打肥皂搓洗,那时还没有洗衣粉只有灯塔牌肥皂。

水管子冬天若被冻上可是事件大事,呵护好水龙头事关大家日常生活。上冻以后,每天晚上将水管里的水清除干净这叫回水。到了冬季,各家轮流担负回水的任务。大概十月底或十一月初,根据霜冻来的早晚,视情况启动回水制度,预报寒潮温度骤降冰冻来袭,轮到回水任务的人家,天一擦黑,就从后院到前院挨家挨户询问有要打水的吗,马上要关节门回水啦。倘若温度低的不致上冻,为大家用水方便,通常也会在晚上八九点钟才回水。回水也算技术活,用个短把火钩子撬开水井盖,人下到水井里,先关上总节门,再打开水表侧方放水龙头,放出管子中的水,再回到地面用嘴对着水龙头吹气,观察水井里排水龙头下方土地积水的多少,判断水管中的水是否排净,听到呼呼的气流声不见了流水,回水这活才算干完;有空的话,不管谁家值班,我都愿意跳到水井下面,帮助大人们搬动那两个开关,通报井下排水的情况;第二天上午等天暖和了,再将井下的节门打开,水龙头又恢复了使用。如此往复,坚持一个冬天,只要有霜冻就要这么做。记得有年寒流突然造访,回水制度还没启动,管子冻得死死的,上午十点多钟太阳升起来后人们提着热水壶往水管子浇热水。只有极个别马大哈的人家轮班时忘记了回水,害得人们用小半天时间溶化结成冰棍儿的水管子。

全院只有水龙头处能走下水,其他几处下水口都是渗井。夏天的时候,各家有点废水随处撒掉了蒸发了不碍事。到了冬天,人们大多端着废水倒在下水池子里,接水和倒水时难免遗撒,特别是倒水时或多或少有滴滴啦啦的水落在地面上,那时的冬天比现在寒冷许多,北京的夜里也是滴水成冰,数九寒冬的最高气温时常在零下十来度,遗撒水池内外的水滴迅即结成了冰,冻得死死的,冰上的遗撒又结了冰,水池子结成了大冰坨子。冬季里接水倒水成了件危险的事,时常听到脱手的脸盆在院子里滚动,连人带桶摔个仰八叉的事也有发生,甚至有人胳膊摔成骨折。人们为防滑往积冰上倒煤灰,热煤渣很快融化表层的冰,热乎乎的灰渣侵入到冰层里,晚上发现掺乎了煤渣土又冻结了,上面还覆盖了新结实的冰。第二天人们又覆盖上新煤渣,一层积冰一层渣土,随着积冰和覆盖的反复,水池四周的地面随之增高,冬天还没有过去,地面爬到了水池的上沿儿了,初冬的冰坨子逐渐变成了带有坡度的大冰场。实在严重到影响大家生活了,有人找来镐头和铁锹将冰坨和冰场一点点刨掉。

电表全院只有一块,好在各家电器只是几盏灯泡,个别家有话匣子(电子管收音机)用电仅几瓦,灯泡度数大多二十瓦上下,全院的用电量不会太大。六十年代末期,日光灯逐渐普及。日光灯的启动器是二三公分高的白色圆柱体,装在灯管托板的侧面,通常启动器闪上几下日光灯管才亮,为此管启动器叫憋火儿,管灯管叫憋棍儿,如果灯管忽闪忽闪地总打不开,要看看那憋火接触好不好。用上灯管后,总用电量变化不大,但屋里亮堂了许多。

院子里有三处茅房(厕所),都是旱厕,前院和后院茅房供女用,前后院之间夹道附近有处男用茅房。每周都能见到三三两两掏粪工人进院子里来,他们背着半人高的粪桶手持粪勺,深入到院子里茅房掏粪,粪桶背把手的制作很特殊,它既具有掏粪工背起粪桶的背带作用,又具有将粪桶倒入粪车的把手作用,从整体上看是一整根弯曲圆木棍,上端接在掏粪工后背上部的粪桶边沿,向左外侧弯曲越过掏粪工左肩膀,跨到工人师傅左前胸后又向外弯扭到他身体左外侧,再消失在他身体后方,下端接在他胯下粪桶底沿上,掏粪工用左肩背着上大底小的粪桶,右手持着粪勺或者将粪勺叉立在粪桶里,粪桶上方有可开启的两片盖子,工人们迈着沉重的脚步,从院里面将一桶桶粪便倒入停在胡同里的粪车上,记得最初的粪车是跃进牌三轮轻型汽车,后来有了北京牌汽车。扁圆形铁质储粪罐横躺在粪车上,罐口在大罐上方靠近尾部,粪车的尾部大罐立面上有个铁管焊接成的托架,托架上有卡槽正好固定粪桶,掏粪工背对着粪车尾部,将粪桶至于托架上,工人师傅顺势脱身,粪桶的背把手正好朝外,托架的右侧有个半圆形舵轮,左手扶着粪桶背把手,右手向下赶压着半轮,半轮压到底时,粪桶在托架的护送下正好上升到罐口位置,此时粪桶近乎倒垂直于罐口,桶中的粪便滑落到大罐中,手中的半轮一松,托架携带者粪桶回落下来。茅房的卫生保洁清理任务分摊到各家各户,有个值日木牌子,木牌子传递到了谁家,谁家负责打扫卫生。文化大革命开始前,街门外建了座砖石结构水泥内面的公共厕所,取代了院子里茅房。

清运垃圾叫倒土,所谓垃圾就是每家每天烧煤过后的煤渣土,夏天的时候少些,冬天取暖用煤量大废煤渣土多些,垃圾桶多是破漏不用旧脸盆破水桶或者木箱子,隔三差五听到胡同里传来摇铃铛声,收垃圾的车来了,人们将垃圾倒在车上。先是垃圾车定点来收,后来门外垒了个垃圾池子,平日里人们将垃圾倒在池子里,垃圾清运汽车来了,站在车尾部脚踏板上的工人师傅不等车停稳就跳下来,用平板铁锹将垃圾归成堆装上车,挥动扫帚清理完周边遗撒,垃圾装上了车清运车启动了,工人师傅们将手中铁锹扫把等劳动工具抛到槽帮里,反身快速登上已经开动的清运车尾部的脚踏板。

自来水公司和供电局每月都有人来查表,背着帆布包拿着手电筒,翻出厚厚的活页记录卡,在上面登记水表和电表指示数,计算出表数和总金额,在长方形小本子纸间垫上蓝色复写纸,填下的单据交给院子里的人,转交收缴水电费的人家。水费按人头计算,各家常驻人数已登记在本子上,仅需要核实有人当月不在家居住或者谁家增加了暂住人员。电费按各家灯泡数量和度数为基础,如果有用电的话匣子则加个常数。用水和用电费用的多少基于全院的总数和总金额与各家人头和灯泡度数,计算出各家应缴数额。卫生处理费,按照每户统计收缴。有时候,个别人为多点少点的收费斤斤计较。这种做法得到了大家赞同,全院参加轮值维护和管理公共设施持续了许多年,大概到八十年代都是这样做的。

常将食作天柴米油盐无小事

总以和为贵酸甜苦辣鉴诚心

大沟沿胡同南北长三百来米,北边顶头接香炉营头条,南边到头是香炉营五条,胡同西侧依次是香炉营二条三条四条。在胡同的南头经过五条可以进入北柳巷和椿树等多条胡同,向东南转可到前铁厂和西北园胡同。大沟沿直接和间接连通的胡同十余条,织起了胡同间互通互联的网络。胡同两侧布满了老百姓日常生活所需的商业服务设施,有副食合作社、粮店、小卖铺、理发店、小饭馆、早点铺、修车铺、传呼电话,胡同南头不远处还有菜站、煤厂和中药铺,这里成了胡同深处的商业中心区。

旧社会胡同交汇繁华地段大多有山西人开的杂货店,公私合营后成了国营的商店,叫“副食品商店”,计划经济时代可以出售计划内的商品。在没有国营副食品商店的小胡同,为方便居民生活,胡同深处开设了卖油盐酱醋为主的小店叫“合作社”,全称“合作经营供销社”,大多是解放初市民集资兴建的副食店,为自负盈亏的集体单位。国营的副食店是市民凭本购买东西的主要地方,其规模较大物资来源充足。合作社的经营规模较小,政府一般不把紧缺商品批发给合作社,多自行采购酱油醋酱咸盐咸菜等。六十年代末期,合作社也变成国营副食店了,但合作社的称呼还时常挂在老百姓的嘴边。

大沟沿副食店就是人们常称的合作社,店铺开在胡同中部路东,三大开间的门脸房相当于普通房屋的五六间房,这里有生活所需的商品,品种丰富应有尽有,在门脸的南侧和北侧各开了一个门,南门进去右手边依次是卖猪肉和水产的柜台,空荡荡的台面上摆着几块猪肉,摆在台面上的宽背儿切肉刀磨得锃光瓦亮。水泥池子形状的水产柜台卖淡水和海水鱼虾,淡水鱼有草鱼鲤鱼鲢鱼,海鱼大多是带鱼黄花鱼墨斗鱼小虾米,有时会卖些海杂鱼,节日来临水产种类多数量大,还卖纸盒包装的大对虾,因为太贵了,我家没买过也没吃过对虾,那时以为对虾是成双成对生活并成对打捞上来出售的。水产柜台售货员总是戴着防水围裙脚穿高筒雨靴,时不时用清水冲洗水泥台面,柜台的四周水泥地上做了条坎挡着流水四溢,柜台后面的墙上总是挂着河豚的图片,提醒人们不要误食。

牛羊肉柜台隔着个通道在水产柜台对面,牛羊肉柜台上方有铁管搭的门框状横梁,铁管上套着许多可滑动的钩子,一块块牛肉羊肉分别挂在铁钩上,售货员按照顾客所指肉的部位,持又长又尖的刀将其剌下。为什么猪肉摆在台面上切着卖,牛羊肉却挂在钩子上剌着卖呢。

店铺中部是卖油盐酱醋的柜台,木质柜台使用了多年,厚实的台面已经磨的坑洼不平,留下过往岁月的沟痕,柜台上,售货员快速地打着黑红色的算盘珠子,满屋子都能听到算珠子劈了啪啦的清脆响声。几个深底儿蓝边瓷缸和搪瓷盆依次摆在木台面上,里面分别盛着小酱萝卜、生疙瘩、熟疙瘩、榨菜头、白萝卜条、辣咸菜丝等各种咸菜,冬天的时候会摆上一盆酸菜。

去商店卖酱油醋叫“打酱油或打醋”,因为大多是零售零卖的原因吧。厂家生产的酱油醋用大木桶运到副食店,木质酱油桶呈倒梯形,底小上面大,每桶大约三五十斤吧,桶上部有木塞子堵着的出孔,厂家将盛满酱油的木桶用汽车运到副食店,副食店再将木桶中的酱油醋倒入店里的大水缸中,酱油醋分储在大小不等的水缸里。店铺里盛放酱油、醋、黄酱、芝麻酱的缸,放在柜台里面,大缸一米多高口径有五十公分可以盛百斤酱油,小缸60公分高盛醋,黄酱也盛在大缸里,量少的麻酱盛在柜台上深底儿瓦盆里。

柜台上出售的花生油大多存储在铁壳的油箱中,上面带一个像手动压井水的金属压油装置,油箱上引出一根细长管子,管子头向下弯曲嘴朝下,顾客打油时,售货员左手持油瓶,瓶口对着油管出油嘴,右手提起压力杆,按所购买花生油量,将杆向下打压至刻度指示处,油顺着导管流入油瓶,按照定量给您打足,但多一滴都没有。香油盛在更小的铁皮容器里。打油时,一般带着两个瓶子,大的装花生油小的盛香油。

酱油缸口上有盖子,盖子从中间一分为二,用时只掀起开一半,缸盖上放着漏斗和木质长柄的杯状舀子,这木质舀子就是售卖酱油醋的度量衡。木质水杯上面垂直方向连接着木质长柄,木杯子有大有小,大舀子一斤,小舀子半斤,通常一大舀子盛一酱油瓶。售货员左手拿着瓶口插上漏斗的瓶子入,右手从缸里擓出来一舀子酱油或者醋倒入漏斗,酱油顺着漏斗流入瓶子里。做饭炒菜没酱油醋时,家长便拿出盛酱油的玻璃瓶子,指使孩子去打一斤酱油。

酒大多也是散装的,小酒坛子通常摆在柜台上,坛子口盖着软绵布包裹着的木塞子,酒舀子要小许多,打酒时将长柄的酒舀子伸到酒坛子里,小舀子通常是贰两酒。买黄酱或者芝麻酱,要自己带上个瓷碗或者家里用过的玻璃罐子。售货员会先用秤称过顾客瓷碗的重量,然后用大勺子在酱缸上面浅浅的一擓,手腕子顺势一转,勺子里的酱稳稳地抖落在瓷碗里,不多不少正合适。孩子们喜欢打芝麻酱这活儿,回家的路上能一边走一边舔那香喷喷的芝麻酱。

酱豆腐和臭豆腐是北京副食品中的代表,那时只有王致和一个品牌。红色的酱豆腐和绿色的臭豆腐,分别装在酱黑色的泥坛子里,那坛子肚大口小,泥坛子运到店里时黑色的石灰泥土还封着口。买酱豆腐和臭豆腐时要带个碗,售卖时售货员用一个长把的竹夹子,小心翼翼地从坛子里夹出豆腐块,用长手柄的小舀子舀出点豆腐汤汁儿。买臭豆腐时,售货员会在你的碗上覆盖张纸,防止臭味四散。

副食店,有鱼的腥味羊的膻味猪肉的酸味,有黄酱酱油的豆味,有醋的醇酸味有酒的醇香,有花生芝麻的飘香,有糕点糖果的甜味,这味道混合在了一起使人沉醉令人回味。

乐百味丰盈,店铺有形罗万象;

得一诚足够,公平无价重千钧。

北京人口语化的合作社叫“合儿社”,把小型合作社和副食店叫“小铺儿”。小铺儿是附近老街坊们每天光顾的地方,售货员与街坊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熟悉得很。

到副食店合作社买东西要带副食本,买麻酱、豆腐、黄花、木耳、粉丝即便买块砖头样的碱,要按户并按人头购买指定的商品,购物的同时在副食本上登记,这个过程叫“写本儿”。不管您与售货员关系多好多熟悉,没本没指标您就卖不了东西。

副食店卖鸡蛋处有个三合板做的木箱子,上表面木板上挖了出许多圆孔,木箱中装了盏灯泡,售货员将出售的鸡蛋一个个码在圆孔上,打开灯泡让顾客检查是否有黑心鸡蛋,确认没坏的鸡蛋,顾客才小心翼翼放筐里拿走。买鸡蛋这活定是大人们亲力亲为,不会派给孩子们干。

糖果糕点柜台的品种有限,主要有蛋糕、桃酥、动物饼干、水果糖,自来红自来白的月饼只有中秋节才能见到。柜台上糖果瓶中有色彩各异的棒棒糖,隔着玻璃柜台,隔层上的槽子里分开放着水果糖、奶糖、小儿酥等包装鲜艳的块糖。吃糖时,糖要含嘴里,要在舌头上下翻动让口腔里处处留下甜味。吃饼干时,先要看一看攥在手里的小动物饼干,算计着从哪里下口,是先吃它的头那还是脚,吃下一口看看残留下的形状,让化作干粉的饼干沫在嘴里和成泥再一点一点咽下去。糖吃完了留下糖纸,早先是纸质包装,后来有了彩色塑料包装,孩子们叫玻璃纸,收集的玻璃纸夹到书本里压平展,品种和数量不等的玻璃纸代表着你你吃过糖果的多少。

粮店在副食店南侧,米面散装出售,店内横向摆着四个上开口一米多高的木箱子,箱子里分别盛着白面、大米、玉米面,调节用的箱子平日放着红小豆,节日盛放江米。台秤安放在两个木箱子之间,撮散装粮食有专门搓斗,铁质搓斗像侧帮深的簸萁,搓斗上方焊接着横跨侧帮的丁字形提梁,一搓斗能撮米面三五十斤。台秤侧方木箱子前缘安装了上宽下窄梯形铁皮漏斗,这个漏斗功能是售货员手提搓斗将粮食倒入漏斗上方口内,顾客用力撑开手中粮袋对准漏斗下方出口,米面自上而下迅速滑落到布袋中。顾客用面袋在泄孔出口接粮食前,要盘算你买了多少粮食,也要估摸好手中面袋大小,否则米面溢出洒到地上。

斜对着粮店路西有家理发店,店里左右两侧墙上满是玻璃镜子,左边三张理发椅子,右边摆了两把椅子极少用作理发。店里通常是一位老师傅带个年轻徒弟,老师傅理发时戴上老花镜,不用时眼镜推到脑门上,老师傅长期在店里工作,年轻徒弟时常更换,春节前集中理发的人多,店里会出现一二位面孔生疏的理发师傅来帮忙。店内左右靠窗摆着一溜木条长椅,顾客坐在上面依次等候理发。早先理发店用的是不可调整的木椅子,小孩坐在那里理发,老师傅弯腰曲背贴近小孩的脑袋。后来某天,店里的座椅都换成了左右可旋转还能向后躺下的旋转座椅,不过不是新的,是其他理发馆用过的旧座椅。店里理发的多是男人,男孩子理的是平头,老人理的是光头,中年人理的有板寸,青年人理的有分头,也有理背头的,全套服务也就是理、洗、吹,我们为省钱只理头发不洗也不吹。胡同里的女人们梳理头发大多去西琉璃厂或北新华街的理发馆,高级点的去王府井四联理发馆。

理发店北侧有公共电话,临街住户玻璃窗上开了个口,黑胶木的电话机摆在窗台上,那时的公用电话也叫传呼电话,为方便市民通信,全市范围的胡同里依托私营小店临街住户安装了许多传呼公用电话。这些电话分区域承接“代传电话”业务。如果来电人说的事情简单,不需要和受话人直接说话的,就由公用电话的代办户转达,由受话人付传话费即可;如果来电人要与受话人通话,由代办户把人找来。大沟沿的这处共用电话负责包括后铁厂在内多条胡同的传呼服务,有次我爸爸单位安排临时出差,就是通过这部公共电话传递的。

大沟沿南端小卖铺是人们常光顾的地方。小铺仅有十平米左右,木框玻璃门全打开时就是小铺的宽度,屋内玻璃柜摆成口冲外的U形,柜台里面靠墙矗立着接近房顶的货架,对着门U型顶端的柜台后面略显宽松,售货员哈腰翻找物品还算方便,左右两侧柜台与货架间也就五十公分,售货员大多侧着身帮顾客选取玻璃柜台下层的商品。尽管空间局促,小铺出售商品种类数量并不少,日常用品应有尽有,一时没有的还可以向售货员预订,售货员总是那样热情,不论老人孩子总是客客气气,没见过顾客与售货员吵架。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放有序,洗漱用脸盆牙刷牙膏毛巾肥皂,穿着内衣内裤袜子背心裤衩帽子手套手绢布鞋,夏天的背心短裤凉鞋拖鞋,冬天的长裤棉鞋棉手套暖水袋,春秋天的布鞋垫冬天的毡鞋垫,卫生纸清凉油蚊香花露水火柴蜡烛,擦手的蛤蜊油雪花膏郁美净,盘扣头绳发卡纽扣按扣拉锁,练习本铅笔橡皮。缝缀衣服的棉线丝线,纳鞋底的线绳麻绳,顶针大小织补针绣花针及上鞋底的锥子,鞋刷鞋油及擦球鞋的大白块。

消夏觅清凉吃块西瓜能解暑

越冬休马虎买车白菜好迎寒

有三年自然灾害没饭吃经历的人们,到六十年代中期觉得生活有了好大改观,我记事时候有饭吃有肉吃有菜吃,或许吃得还不太好不一定称心如意,更不比今天这样丰富。在计划经济年代,家与家人与人的差别不是很大,主食白面大米玉米面有定量凭票购买,肉油蛋糖及豆腐粉条等副食品凭本购买,物质供给有计划有控制,没那么多攀比缩小了贫富差距,抑制了人们的物质追求,也就少了许多思想负担和精神失落。

人的生活乐趣不因物质供给程度低而衰退,亦不会因凭票配给而消弱购买欲。那时胡同商业活动和社会服务程度不比今天低多少,社会服务也充分考虑了多层次的需求,有长年设立在胡同中的小店小铺,有夏季西瓜、秋季白薯、冬季大白菜的集中售卖,有春节期间厂甸购物盛会,还有敲梆子摇铃铛拨浪鼓等多种流动服务。

居家过日子,平日里消耗最大的是蔬菜,那时商店没有冷柜家里没有冰箱,买菜买水果是每天重复做的事。北京不缺菜蔬不缺水果,蔬菜多产于近郊,那时建国门和东直门外有菜地,永定门外和丰台多菜园子;水果多产于远郊,大兴的西瓜、房山的柿子、门头沟的犁、怀柔的板栗、平谷的桃、昌平的苹果。春天上市最早的是菠菜蒿子杆接着黄瓜茄子萝卜西红柿扁豆青椒,各种蔬菜一茬接一茬够您吃的,夏季的水果愈加丰富,先有黄杏红色李子海棠接着是西瓜甜瓜接茬不断。蔬菜生产到了旺季,丰富了夏季餐桌,丰收积压的蔬菜存不了也卖不动,积压下来的西红柿黄瓜豆角,有时也会按堆搓着卖,以至论筐贱卖。

那会儿西瓜品种不多,有名的西瓜就属黑蹦筋儿。西瓜售卖就夏天那几个月,五月节前后上市,八月节过了就拉秧。副食店沿街支起专卖西瓜的摊位,靠着墙西瓜堆码的像座小山似的,有的用杉篙竹席苇帘搭个凉棚,有的还架起厚重的苫布,用以遮挡阳光直射和雨淋到西瓜,卸车时,几个人从瓜车到瓜摊排成队站着,一个个滚瓜溜圆的西瓜在赤膊的汉子手中像扔球一般在手中传递。胡同里有推着独轮车或排子车叫卖西瓜的,西瓜立着堆放在增高的车帮里,车把手上搁块案板,在街头巷尾叫卖。也有赶着马车叫卖自家西瓜的瓜农,将马车停在空地儿,放下喂马的槽子打来桶水让马吃着喝着,瓜农则坐在槽帮上招呼买卖,瓜让您随便挑,瓜农还会主动帮您,时不时捡起个瓜轻拍两下,推荐给您的一准儿是好瓜。

切西瓜的刀通常一尺来长一寸宽,刀刃成弧状,持刀切瓜时,刀的两头翘着,不会同时沾案板,刀半滚动着向前切开西瓜,切出的瓜半月状,薄厚均匀整齐漂亮。卖瓜是苦差事,卖瓜人手持芭蕉扇不停扇动,既轰苍蝇又扇风送凉。有商家从冰窖趸来天然冰块,卖起冰镇西瓜。大多买西瓜回家吃,吃西瓜要将籽儿吐出来攒起来,把西瓜籽儿、南瓜籽儿还有葵花籽儿归拢起来搁盖帘上晾干。等冬天放到煤球炉子的炉台上烘烤,围着火炉吃自家的炒货。

史料记载,幽州时代契丹人将西瓜从西域传入北京,西瓜在永定河冲积平原上生根发芽成长,大兴最适宜西瓜成长,这里为沙质土壤且水源充沛,历经千百年,逐渐培育出北京特有的西瓜品种。明万历年间大兴庞各庄的西瓜被选作太庙的贡品,庞各庄西瓜由此被称作“贡瓜”。俗语说“庞各庄的西瓜叫京城”,说的就是老百姓喜爱物美价廉的庞各庄“黑蹦筋”,因其表皮呈墨绿色且上有隆起的脉络,故而得名“黑绷筋”,其皮薄籽红黄沙瓤,吃起来脆沙甜。如今,黑绷筋这个品种恐怕退化得已经见不到了。

冬季是菜蔬匮乏的季节,只有白菜萝卜土豆洋葱,大白菜属于季节性最强的蔬菜。过了立冬,家人就盘算着买大白菜的事,副食店一般将白菜按质量分成三等,一级菜价格最高,二级菜一般,三级菜最差。白菜凭副食本按人口限量供应,三个等级的菜搭配着卖。

天刚亮,大卡车将大白菜一车车运到售卖点,白菜堆成了小山,买菜的人排出几十米,售货员忙不过来时有街道的人来帮忙。卖白菜要用地秤,地磅平台上铺长方形木条钉成的大板托,一托板能称上两三百斤的菜,称完重量三四个人抬起托板将菜放到三轮车上。卖大白菜需全家动员齐上阵,天不亮就有人冒着刺骨寒风先去排队,还有人去找车搬运到家里,尽管商店提供平板三轮车,但要排着队等着用,有人在自行车后架子上搭块横板,再将菜码上去用绳子捆好,有的用推小孩的竹车装运白菜。推拉搂抱的动作都用上了,数百斤大白菜一棵一棵搬回了家。菜堆在院子里窗台上到处都是白菜,菜在窗前地面上晾两天去去水气,登上冻了用报纸把菜包好,码在窗跟儿底下,特冷时还要盖上保温的破旧棉被子,过段时间还要把菜翻晒通风清理黄叶子。

白菜帮子挂在院子里铁丝上,等菜帮子晾干了,切成小块拌上粉条虾米皮,做成棒子面菜团子。大白菜的吃法多着呢,可生可熟、可荤可素、可菹可酱,有炖、炒、腌、拌各种烧法。我家有个大水缸到了冬天用来积酸菜,白菜在热水里过一下码在缸里,上面压块很重的大鹅卵石,缸放在院子里窗根儿底下,过些日子翻看一下,妈妈总说我家积的酸菜不如邻居家的好吃。冬天里,蔬菜也只有白菜土豆萝卜,大白菜要从立冬吃到春分,一个冬季下来,哪家都要买上几百乃至上千斤的大白菜。大白菜是冬天里北京人餐桌上的“当家菜”,我至今仍然喜欢大白菜,从来没有腻过。

吆喝一声声,几巷回音交响曲;

叮咛千次次,四方无事太平年。

胡同里生活的人们,看不够的是四合院,听不完的是叫卖声,白天时常有收破烂、磨剪子磨刀的、卖副食卖菜、卖小金鱼儿、卖头油剃头、卖冰棍的吆喝声。卖萝卜的吆喝:“萝卜——赛梨哟——”,冰糖葫芦的吆喝声“冰糖葫芦哦——”,春天卖蛤蟆骨朵的吆喝着“蛤蟆骨朵——大田螺丝来——”,夏天卖瓜的吆喝“沙瓤的西瓜,斗大的块哟——”“不甜不要钱啦——”,秋天卖柿子的吆喝“喝了蜜的大柿子哟——”,冬天卖烤白薯的吆喝“烤白薯嘞——热乎的”。也有买卖不吆喝的,而用“响器”招揽顾客,这些响器包括锣、鼓、铙等器具。吆喝声儿和响器发出的声音,构成了胡同特有的音符,演奏着生活交响曲。如今这种特有的市井声音大多绝迹啦。

理发匠沿街行走,招揽生意用的响器叫簧又称“唤头”,我们小时候叫“棱子”,簧原本是一种古代乐器。棱子是两个长七八寸的的铁片,外形像个大号镊子,用比筷子粗的长铁棍,从铁片间自下而上蹭过去,棱子发出嗡、嗡、嗡的声音。那时剃头匠不再担着剃头挑子走街串巷了,大多背个布包,里面装着推子梳子等剃头工具。剃头匠手里拿着“棱子”,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地滑动簧片发出“嗡嗡”的声响,家有行动不便老人和小孩子的,听到换头声会出来招呼理发匠到家里,在师傅理发的同时,家里人烧热水准备脸盆,完事了接着就洗干净了头。天暖和时,师傅就在院子里给顾客剃头,院子里孩子多,排着队挨个理,剃头师傅会周期性地到我们院子里来。

早先中国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只用不同大小的梳子和篦子来梳头和篦头,明代有篦头匠。剃头这行当起于清代,满族人入关后实行“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政策,才有了唤头唤头、唤你来剃头的买卖。

铁拍板是磨剪磨刀的手艺人使用的响器,我们小时候叫“卦连”,在古代也是一种乐器,而作为响器传了下来。磨刀人一般先用铁拍板发出清脆的铁板拍打声,然后再吆喝一声“磨剪子嘞,戗菜刀。”最初看到的磨刀人,都是徒步扛着个条凳,后来改骑自行车,后架上带着条凳。磨刀人的凳子上表面,一头有卡槽可以卡住不同大小的磨刀石,磨刀石大多磨的中间凹两头高,还有粗面和细面的沙石,人坐在条凳的另一头,条凳中间底部通常做个棉垫,行走时磨刀人用肩底在这里。磨刀匠没有固定的场所,走街串巷,或者肩扛一条板凳或手推一架独轮车边走边吆喝,手里还不停打着响器,也就是铁链板,发出哗愣哗愣的响声。

磨刀磨剪的工具包括锤子,钢锉,卡具、戗铲、水刷,水布,通常有两块磨刀石,一块用于粗磨,一块用于细磨。师傅用磨刀卡子把到卡住与磨刀石的角度可调整,过去的的菜刀一般都是“贴钢”的,用久了就得用戗铲把附着在外面的锈和污物铲掉,后来有了手摇砂轮戗铲就不用了,用砂轮打磨菜刀边磨边用水布蘸水起到降温防止刀口退火。

梆子多是卖油、爱窝窝、江米凉糕、甑尔糕等商贩用的,俗名“梆子”。走街串巷的售货员用敲梆子的方式招揽客人。这些售货车多是国营商店派出的流动售货员,是副食店和合作社服务的延伸,一般不售卖凭本限购的商品。每到一条街巷,售货员便敲响手中的梆子,买东西的居民就会闻声而出。

流动货车是木制两个胶皮轮的人力车,车上有顶棚,四周木框上镶着玻璃,车把很长,车把上系着条牵拉用的宽帆布带子,售货员双手持着车把,左肩套上宽帆布带子,拉着车行走。车的售货台面铺着宽条木板,木板磨的坑洼不平,遗撒上面的酱油醋的痕迹深深浸渍木板里面,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盛放黄酱咸菜的缸嵌到了木台下面,只有发了黄的缸沿露出台面,上面盖着圆形的木板钉成的盖子,售货员站在车子的右侧,车子台面上有个木框架的玻璃棚罩,售货员站的那一侧可以敞开,他对面的棚罩侧方有推拉窗口。车上货物以副食调料为主。车里货品塞得满满的,但摆放的整齐有条理。车辕上一左一右挂着两个带盖的木桶,里面是酱油和醋。

常到我家胡同里售货的那位个子不高的小老头,总是满脸堆着笑,穿着遮盖到胸口的大围裙,双臂套着蓝布套袖,拉车时左肩套上那条宽帆布牵引带子。他与胡同里的人们很熟悉,大人们叫得出他的名字,小孩儿们叫他大爷。流动货车风雨无阻,遇到雨雪天时,货车车顶上则盖上油布依然穿行在胡同里,以解居民缺油少盐的燃眉之急。售货车做的是小生意,都是五分钱醋一毛钱酱油一斤盐的蝇头小利,但这又是居家过日子不能或缺的。

新版卖油翁,妥妥当当称一绝;

旧时挑担客,修修补补管三年。

拨浪鼓之类的响器,被叫做“惊闺”,指的是这类响器能把深宅大院中大门不出的那些太太小姐引出来购物。卖梳头油雪花膏的小贩手里拿着拨浪鼓,在胡同里边走边摇晃。长木柄的拨浪鼓,上面是一个小铜锣,下面是一个小圆鼓,边走边摇发出“泼浪泼浪”的声音,嘴里还吆喝着:“打梳头油、买雪花膏哎!”。这个响器成了这一行的代名词——摇镗鼓儿的。听到这镗鼓和吆喝声,院子里大妈婶子相继走出院门,围拢在小贩周围,选择心仪的商品。卖头油的是个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衣着干净整齐,肩上挎个有棱有角的大包,包里似乎有分类存放物品的隔框,远远地看他打开包,取出大小不等的容器,里面盛着不同品质的头油和雪花膏。小贩还兼卖与梳洗打扮有关的梳子篦子头绳丝线发网等用品。发网又称“纂儿网”,旧时妇女把头发盘起来放在头后叫作”纂儿“,外面套个黑丝线织成的网子。有句北京骂人的话“你奶奶的纂儿”,一直以来不太清楚这话的原意,小时候听隔壁王大妈骂我“你丈母娘的纂儿”,似乎只是加重了语气感,没有什么贬义。

雪花膏抹在皮肤上,用手均匀一搓即会消失,好像雪在皮肤上融化了似的,故得名雪花膏,其外观洁白细腻,无粗颗粒,无刺激性,保湿护肤香气怡人。记得冬天起来洗脸后,妈妈总是提醒别忘了抹上雪花膏,日常涂手用的蜊油要比雪花膏油腻许多,商店里雪花膏有许多种蛤蜊油只有一种,蛤蜊油和雪花膏是那个年代每个家庭不可少的护肤品。

小时候一直搞明白小贩是怎么卖梳头油的,原以为用一种小舀子,后来想想也不对。编写此文时,经反复查阅资料才搞明白。小贩的梳头油装在一个大瓷罐里,妇女购买时自带个小瓶儿,往瓶儿里灌油可是个技术活,小贩不是用漏斗儿,而是有个专用工具,那是一个竹片儿,削成一头厚一头薄,上宽下窄。有人买油时,只见小贩把这个竹片窄的一头,伸到他的大油罐里,然后迅速提起来,把沾满油的竹片分毫不差地插进买主儿的小瓶里,待竹片上的油缓缓流下,一个小瓶儿也灌满了,又快又准,滴油不洒,堪称一绝。这种售卖方式,仅限于文字的描述了,现实生活中恐怕再也见不到啦。

锔盆碗缸补铁锅的手艺人挑着担子在街上行走,扁担两端分别挑着两个小木柜子,箱子边上挂个小铜锣,上有两个固定的小铁疙瘩锤。担子在走动中随着脚步晃动,铜锣自然摆动,两边固定的小铁锤一敲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担子一头是带抽屉的小木柜,内装钻杆金刚钻钻头以及小钳子小锤子等工具和自制的铜锔子;担子另一头有个小风箱,上面放着烘炉、焦炭等。那时候家里的生活用品讲究“新三年、旧三年、修修补补再三年”“上辈子用,下辈子用,只要能用,子子孙孙都要用”,谁也舍不得扔掉有点裂纹的锅碗瓢盆,总会修补后接着再用。锔盆锔碗的手艺人坐在马扎上,腿上铺块厚布,先用小硬刷将盆碗茬口的污迹刷掉,再按盆碗原形将破碎的茬口对好,然用一根一头有钩子的绳子,勾住碗边,顺着与茬口交叉的方向缠绕,固定好对好茬口的盆碗,然后拿出钻杆,装上镶有金刚石的钻头,在茬口两侧对应的地方钻孔打眼,钻好孔之后,将两头尖中间拍扁平的铜制锔子插入钻好的孔中,用小锤敲打锤平一对对铜锯子,最后在锔子处涂一层油灰,堵住缝隙,这样再盛水也不会漏了。

(篇头配联:阳光)

文章已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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