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冰已到,白糖棒冰!”那一句吆喝,比那义乌人鸡毛换糖的拨浪鼓声要吸引人的多,窗外杨树上的知了不停地在叫着“洋知他!洋知他!”生产队里的双抢劳动正热火朝天时,上午十点多,一个背着一只蓝色箱子的三四十岁的妇女从18路公交车上下来,来到田间地头,兜售那诱人的棒冰,据说那是从杭州冷饮厂批发来的,那卖棒冰的是企业正式职工还是小贩,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卖棒冰的女人讲着一口杭州话。

那棒冰女人矮矮的个子,戴着草帽,穿着蓝布衣服,背着那沉沉的一箱子棒冰,一根背带斜在背上,那棒冰是用棉花胎捂着的,我小时候非常不理解,这大热天的棒冰为什么还要用棉花胎捂着,难道不会阳掉吗?我们小时候穿棉袄和盖棉被是为了热气跑掉,需要捂捂热,这棒冰一捂热,不是要阳掉了吗?到了上高中后,才慢慢理解,这棉花胎起着隔热的作用,把外面的高温和箱子里的低温隔开,读书能长知识,读书能使人明理,非常有道理。

白糖棒冰起初是卖两分钱一根,后来卖五分钱两根,再后来卖三分钱一根,现在,您家里还有一分钱两分钱吗,有的话就好好藏着,再过几年就是文物了,好像从前的那个叫××通宝一样。那时候的两分钱,对于一个农民老说,有时也是很难的,“一钱逼死英雄汉”,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更是如此。除了过年,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给的一角两角压岁钱外,还有什么来源呢,过年的压岁钱早已交了书费学费了。爸爸妈妈在生产队劳动赚的是工分,一个像我父亲这样的壮劳力劳动一天就是十分工分,值两三角钱,这是要用来买口粮的,劳动力少的人家,工分钱买口粮都不够,这叫倒挂户,就是还要借钱去买回生产队的粮食的。

那白糖棒冰真是诱人,爸爸妈妈有时看着我们馋,会买几支给我们兄弟姐妹过过瘾。棒冰冷冻效果好时,那张棒冰纸粘住了扯都扯不开。买了一支棒冰,看着棒冰“热气腾腾”,慢慢地融化,我们吮着吃,棒冰是要化未化时味道最好。四十多年前,棒冰的那个凉和甜真不是语言可以表达的。我只知道教我初中数学的袁老师的一句话,“把难题解出来的味道像吃棒冰一样”,你说吃棒冰是什么味道。

后来棒冰女人的箱子里有了赤豆棒冰和奶油棒冰,味道同意是个好,奶油棒冰的味道与白糖棒冰味道更接近一点,赤豆棒冰吮几下后就能吃到赤豆了,与家里的赤豆汤味道有点像。傍晚时分,棒冰女人的棒冰还没有卖完,那棒冰就要阳掉了,只能贱卖了。一角钱能买近十支半阳了的棒冰,我们用一只大海碗盛着,赶紧吃,那是大大的福利。

为了能吃到棒冰,我们也在筹钱。看到路边的尼龙纸,也就是塑料纸,捡去供销社收购站卖掉;那个知了壳收购站也收的,据说能够入药,我们就在竹园里和树上到处找知了壳,积攒在一起,卖几个钱;平时晚上搓稻草绳,积攒多了去萧山闻家堰卖,这个钱会多一些。家里的鹅毛鸭毛牙膏壳,鸡胗肝、鸭胗肝都可以卖钱的,虽然不值多大的钱,但是,买棒冰吃吃肯定够了,但是话又要说回来,家里又不是经常杀鸡杀鸭的,那鸡毛鸭毛和鸡胗肝、鸭胗肝是母亲用来换针头线脑的,我们还换一点糖吃吃呢。

那时,能每天吃到棒冰的人,往往都是家里面有人当工人赚工资的,当工人的工资有三四十元一个月,顶得上好几个壮劳力的农民呢。他们在单位里还有西瓜、啤酒和汽水发,生病还有公费医疗,穿衣服还有劳动布工作服呢,上面还写着××工厂的字样,多少羡慕人家。当工人的还不要参加在严酷的双抢劳动,在田边看看,有时也像模像样地下地帮家人干一点活,谁家有一个工人,谁家的经济状况就不一样了。

我们这里所谓的当工人指的是跳出农门赚工资的人,这是我们的向往,也是我们跳农门的直接的动力。等到我们跳出农门后,国家改革开放了,我们都分田到户了,大部分的农民也脱离了田间劳动,双抢劳动的强度也没有生产队时那么大了。

一晃几十年过去,郊区农民的征地拆迁和股份制改革,使农民与城里人的生活方式一模一样了,都有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了,甚至比城里人条件要好了,我们想回农门也回不去了,一个人一辈子都风光也是不可能的,“各领风骚五百年”。

现在的白糖棒冰还是那么甜,让棒冰先阳一会儿再吃,味道更好,但是,比四十多年前田间地头的那个白糖棒冰味道差得远了。我与女儿和侄女经常开玩笑说一句上海话,她们每次都笑得要命,“啊!小阿,侬是我肚皮饿的面包,夜里相的灯泡,大海里的航标,冬天里的棉袄,六月里的雪糕!啊!小阿!”您说白糖棒冰是什么味道?

年7月25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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