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历龚玉,年生于南京,届高中毕业生。年到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后任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至退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原题开“天眼”作者:龚玉

(上)

我们这批人进大学,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不易。我从小学到初中、高中、大学,一直上的都是最好的学校。如果没有文化大革命,上大学在我,似乎天生就顺理成章。我上的高中叫0中学,地理位置与北大、清华成三足鼎立之势,是当时北京男女同校中最好的(当时还有专门的男校、女校),那时我的理想同0中的大多数同学相同,上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搞最尖端的火箭、航天卫星……强大祖国。而文化大革命则灭绝了我的大学梦。这种灭绝是锥心刺骨的,什么时候一碰,都叫人回不过气来……我曾先后有过两次考大学的经历,一次是在文化大革命中最著名的年,当时我正在内蒙兵团插队。那年因周恩来总理提议,在工农兵学员上大学的推荐过程中,加进过文革以来惟一的一场考试。据说我在全团被推荐女生中考第一,结果却因张铁生一张白卷被无情刷了下来。这次考试给我打击很大,从此我不再参加推荐,自愿调进团部学校当了一名中学老师,下决心一辈子走自学成才之路。年恢复高考,我本也不打算参加了(怕被无情地再涮一回),是爸爸一再鼓励我,我才又报了名。复习几天功课后,自知年纪已大,再学理工科不一定合适,于是改报文科。我高考分数很高(北京朝阳区状元),但因是女生,年龄又大了,估计连档案也没有递上去,就又被刷下去了。后来,在年底召开的全国人大、政协会上,许多代表提出了扩大招生的议案,认为十年“文革”积压了大批人才,尤其是一些老高中生,文化基础好,又锻炼过,只要稍加培养,四五年后就是一笔财富。建议在北京各大专院校扩招一批走读生,投资不多,收益不小。于是,我们这批走读生就这样迈进了大学的校门。我永远感激咱们的班主任张剑福老师,是他亲自招我进的北大。我也一直记得他和谢冕老师之间的一个对话。张老师说:这么高的分,怎么第一批没有招进来呢?谢老师也惊讶而遗憾地说:是啊,当时怎么没看见这份档案呢?我曾写过一篇文章《未雨绸缪大学梦》,收在《青春方程式——50个北京女知青的自述》一书中(北京大学出版社,年版);年,纪念恢复高考30周年时,又被收入《我的》(中国华侨出版社,年版)。文章讲的就是我这两次考大学的故事。总之,这批走读生,后来都成为工作中的骨干力量,现在再看,我们更要感激国家有识之士当年那高屋建瓴的远见之明。如果年的我,第三次与上大学失之交臂,那我将会失去对生活的全部信任,将永远都不会再去报考大学。我可能45岁,甚至40岁就下岗了,后半生都在困苦与操劳中度过。物质上,生活窘迫;精神上,心理阴暗,充满了屈辱和对社会的不满。文化大革命后能够考上大学,改变了我后半生,或者就是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但是考上北大,又格外的意义不同。“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北大除了传道授业解惑外,她的大气、大量,还给了我更多的东西,她开了我的“天眼”。这首先,是老师们给的。这不仅指老师们教给了我们系统的知识,更是因为“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他们给了我方法论和另一种看世界的眼光。乐黛云老师:荒废十年,乍一进大学,面对汹汹而来的知识学问,读书竟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了。乐先生说:要抓住一个坐标系:纵的是历史,横的是世界。抓住这纵横两条线所组成平面上的最具代表性的流派、作家,以及他们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去读,就是抓住了要点。一语顿开茅塞。百废待兴,大学里也才将教学秩序理顺(上课没有教材,靠老师们手刻油印讲义;图书馆只每周三下午外借文艺类图书,还不许带走,一部长篇小说看不完,需到下周三下午才能再来续读……),但乐老师已引进并讲授“比较文学”了。这是咱们班两位最早到美国去留学的吴北玲、查建英选择的攻读专业(98年,在全国也算是最早的一批自费留学生了)。当乐老师在黑板上写下“AIDS”这几个字母,并告诉我们说,这是“艾滋病”时,我们真的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开风气之先,不保守,跟着世界往前走,这是乐先生留给我的最深印象。黄修己老师:黄老师在讲“赵树理专题”时,还讲了山西的“山药蛋派”。我第一次知道除了出身(文革中烙印最深的东西)对一个人成长有影响外,地理环境对一个人,甚至一方人也有影响。它甚至还能成就一个流派。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若干年后,当有杂志约我写有关城市或地域文化的稿件《城市/地域与它的子民们》时,我就用了如此的前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有了这一方水土的地理环境,就有了这一方水土人文历史生成发展的土壤和背景,并养育出生长在这一方水土上人的性格和行为特征。城市/地域的个性就是城市/地域的灵魂……”这篇文章,我一共写了8个城市/地域,连载了3期。其实当初约稿,讲好只写两期,而且当时类似的稿子也有人写过很多了。结果编辑看了后,大加赞赏,非要再加写一期不可。而稿子刊出后,也立即被全国发行量最大的《读者》转载。其实我在写稿时,想的就是黄老师当初讲课时的精髓:地理环境对一方人的人文影响。而黄先生在这一选修课的最后总结时说:本课目的,讲的是“方法学”。讲法国文学的老师(想不起先生的姓名了):老师身材不高,稍胖,但气宇轩昂。我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浴室文化的(还有后来的厕所文化)。那时中国经济“濒临崩溃的边缘”,吃饱肚子还是个全国性的大问题,但他已经在讲30年后才成为全国热门话题的高度文明了。那种前瞻性,真是令人敬佩。老师另一个令人振聋发聩的内容是讲私生活的,他举了许多伟人(主要是艺术家)的例子后,说(大意):这些艺术家一生都多次结婚,或有过许多情人,而正是女人,给了他们不断创作的源泉,迸发出创作激情,使他们创作出无数名留青史的伟大作品。所以,我们在研究这些伟大艺术家时,一定不要放过对他们个人情感生活的研究。在读一位大师的作品时,竟然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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