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建立虎背口南低北高,贯穿东花市四条、三条、二条,一直通到头条,把几条胡同串在一起,口里最宽的地方不过三、四米,每天早上或傍晚人流汇集,熙熙攘攘。听老人讲,头条往东一拐与东便门角楼搁河相望的蟠桃宫庙过去香火特旺,每年的蟠桃宫庙会好不热闹。那时虎背口是重要通道,口里两侧铺面林立生意兴隆很是繁华,吃的喝的用的玩的卖什么的都有,尤其是绢花、戎鸟、风筝等玩艺儿特别多。到我们小时候零零落落的仅剩下保义诚、菜站、粮店、小吃部和三条小铺了。随着人流走进虎背口,抬眼那巍峨残破的东便门角楼便映入眼帘。它正对虎背口居高临下,注视来往行人,向人们一步步逼近,那四横八纵的箭楼垛口仿佛伸手就可以摸到。春季柳条飘舞,燕子在角楼上空低飞盘旋,发出滋滋的鸣叫,老房子的墙壁班班驳驳,已改为住房的店铺门上的对联依稀可见,走在虎背口里看着远近的景致,有一种沧桑悠远并混合着失落的复杂感受。三条小铺就坐落在这样一种环境和气氛里。解放前原本是庆儿爷爷开的酒馆。从老人的回忆里仿佛让我依稀想起小铺以前的样子:大水缸上盖着青石板,贴着红字的酒坛后边的玻璃橱柜里,摆放着熏制的红红的羊肠、兔头和兔杂等下酒的小菜——这些吃食大概有几十年没见了——公私合营后这里改成了杂货铺,卖油盐酱醋和烟酒、文具了。庆儿爷爷变成了店员,和另外一位据说原来也是某店铺掌柜的在这里搭帮。两人个子都很矮小,一个长脸一个圆脸,白套袖围裙干净利落,笑脸相迎笑脸相送,热情招待新老顾客、自己的衣食父母。文革时虎背口改为敬红街,可这里的规矩没有变,在胡同的商店里,依然门开得最早,关得最晚,货色也比别处更好,更齐全。夏天,三条小铺高高的挑起苇薄做的凉棚,净水泼街,从暑热中走进三条小铺花阴凉里凉滋滋的清爽宜人,透着老店对行人对老顾客那么一点关照。过去的老主顾不买东西也常来这里坐坐,庆儿的爷爷一边张罗着买卖,一边为老邻居沏茶倒水,售货待客两不耽误。三条小铺坐东朝西,只有三间店面,却人来人往人气很旺,有的老人从小铺打了酒随即坐在大缸旁,一口口干喝起来,老掌柜舒心的话就是最好的下酒菜,那种混合着酱油、醋、麻酱、糖和酒的特殊的香味是那么好闻。这里是孩子们最喜欢去的地方,花上几分钱,就可以买到搓板糖、米花球、牛皮豆等零食。春节的时候,这里还代卖鞭炮,将小鞭拆散卖给兜里没有几个钱的孩子,这在其它商店是绝无仅有的。我常到三条小铺买东西的原因还因为父亲的酒。他说这里的酒好味正份量足,是不是三条小铺的酒一尝便知。过去家庭条件都比较差,油盐酱醋都是随用随打,买东西“零揪”。父亲每天下班总是嚷嚷着要酒,喝酒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总不是光彩的事情,每次让我握着一个二锅头大号空瓶子去买一两酒,总觉得特没有面子,低头走路不感抬头,生怕撞见别人问我干什么去,总希望有一个象南屋小兰他爸那样的“扁小二”酒瓶,揣在兜里既方便又不被别人发现,打一两酒就能装个半瓶,然而我的梦想一直没有实现。小孩买东西近水楼台,偷偷的吃口白糖舔口芝麻酱喝口老醋什么的,是常有的事,可是好奇的我对于父亲那可怜的一两酒,也只能浅尝辄止望而生畏,因为它们太辣太呛,根本没有父亲说的那样好那样香。骑车打酒是父亲对我的一种褒奖。我当时还没有上学身体比二八车把高不了多少,刚学会掏裆正是骑车上瘾的时候,哥哥讲只有一直骑到虎背口里,中间不下车,才能算是真正的会骑车。因为我们小时候虎背口人多车多路窄又多是“坡起”的路面,交通状况可谓复杂,对我自然是一种考验。不知经过多少次失败,我终于能够左手握紧车把,右手拿着酒瓶并死死的夹住大梁,歪着脖子,使处吃奶的力气连蹬带踹,一步不停地骑上坡来。我左腿上的静脉曲张,大概就是那时候骑车落下的毛病。七十年代初,庆儿的爷爷和那位圆脸的老人都已退休,三条小铺调来了一位中年男人和一位年轻姑娘。中年男人粗眉大眼、前额堆满抬头纹,一副苦大仇深“李勇奇”式的嘴脸,说话很丧,对大人孩子没有好气。可那位姑娘却很和气热情,人也长得漂亮。她忽闪一双大眼睛,梳着一条黑黑的大辫子,一笑一酒窝,说话大大方方,干活麻利干净,老邻居争着来看新来的漂亮妞,都说长得象《智取威虎山》里的小常宝。一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与众不同,穿绿色军衣她会把小细蓝布格的衬衫领子翻在外边,在大长辫子上扎着一根亮亮的红头绳,走起路来长长的发辫在身后风摆荷叶,周身透着一股青春、健康、朴素的美,吸引着男女老少的目光。附近的年轻人尤其是那些回城办病退的知青,也忽然有了重大发现,暂时忘记自己的“病情”,刮脸理发梳妆打扮精神十足地到三条小铺来排队买东西,就为和“小常宝”搭讪几句,套套近乎。“小常宝”一时成为呼背口附近居民区里的明星人物。然而年轻人的头油和雪花膏并没有奏效,买东西“小常宝”热情服务,说别的她把脸呱嗒掉下来,根本不答理你。不知为什么那些叔叔、哥哥们的失败让我暗自庆幸起来,也更敬佩她。后来不久“小常宝”忽然不见了踪影,于是谣言四起,我也跟着着起急来。有人打听她的同事才知道,她跟了一个八一篮球队的运动员,结婚嫁到河南去了。这下那些年轻人终于死了心,我却莫名其妙的难过起来。小小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快就结婚,并且要嫁到外地“农村”去(在我小时候的意识里,北京以外的河南河北都是乡下),那不又成了下乡知青了吗?我为她惋惜为她伤心,这种情绪影响了我好一阵子。现在想来觉得好笑,那却是我当时的真情实感……回想起这件事,让我对现在孩子们的追星有了理解,小的时候我也做了追星族,不过比他们更含蓄隐蔽一些罢了。如今三条小铺连同虎背口,以及周围的老房子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拆掉,盖成了高档住宅小区,现在叫做东花市南里、北里了,然而童年与之相关的一些故事随着岁月的流逝却越发清晰,越发难忘了。作者苑建立,曾发表于北京晚报预览时标签不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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