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骆驼祥子完结篇
用KINDLE读完了《骆驼祥子》,使用了标注功能。不得不说,这对做笔记而言,是很好的一个功能。 54.婚夕,祥子才明白:虎妞并没有怀了孕。像变戏法的,她解释给他听:“要不这么冤你一下,你怎会死心塌地的点头呢!我在裤腰上塞了个枕头!哈哈,哈哈!” 55.“这么着也行,”祥子的主意似乎都跟着车的问题而来,“把一辆赁出去,进个整天的份儿。那一辆,我自己拉半天,再赁出半天去。我要是拉白天,一早儿出去,三点钟就回来;要拉晚儿呢,三点才出去,夜里回来。挺好!” 56.刘四爷把一部分车卖出去,剩下的全倒给了西城有名的一家车主。祥子能猜想得出,老头子的岁数到了,没有女儿帮他的忙,他弄不转这个营业,所以干脆把它收了,自己拿着钱去享福。 57.春已有了消息,树枝上的鳞苞已显着红肥。但在这个大杂院里,春并不先到枝头上,这里没有一棵花木。在这里,春风先把院中那块冰吹得起了些小麻子坑儿,从秽土中吹出一些腥臊的气味,把鸡毛蒜皮与碎纸吹到墙角,打着小小的旋风。 58.哭完,她抹着泪对祥子说:“好,你豪横!都得随着你了!我这一宝押错了地方。嫁鸡随鸡,什么也甭说了。给你一百块钱,你买车拉吧!” 59.杂院里的二强子正要卖车。二强子在去年夏天把女儿小福子——十九岁——卖给了一个军人。卖了二百块钱。 60.买了新车,身上也穿得很整齐,他觉得他是高等的车夫,他得喝好茶叶,拉体面的座儿。他能在车口上,亮着自己的车,和身上的白裤褂,和大家谈天,老不屑于张罗买卖。他一会儿啪啪的用新蓝布掸子抽抽车,一会儿跺跺自己的新白底双脸鞋,一会儿眼看着鼻尖,立在车旁微笑,等着别人来夸奖他的车,然后就引起话头,说上没完。他能这样白“泡”一两天。及至他拉上了个好座儿,他的腿不给他的车与衣服作劲,跑不动!这个,又使他非常的难过。一难过就想到女儿,只好去喝酒。这么样,他的钱全白垫出去,只剩下那辆车。 61.有时候忽然想起二强子,和二强子的遭遇,他仿佛不是拉着辆车,而是拉着口棺材似的。 62.在这辆车上,他时时看见一些鬼影,仿佛是。 63.小福子就是把铺板卖了,还上房租,只穿着件花洋布大衫,戴着一对银耳环,回到家中来的。 64.小福子回来了,他们见着了亲人,一人抱着她一条腿,没有话可说,只流着泪向她笑。妈妈没有了,姐姐就是妈妈! 65.妇女们不容易交朋友,可是要交往就很快;没有几天,她俩已成了密友。 66.小福子露出些牙来,泪落在肚子里。 67.祥子什么也不知道,可是他又睡不好觉了。虎妞“成全”了小福子,也要在祥子身上找到失去了的青春。 68.自己的身体,是的,自己的身体不行了!他害了怕,可是没办法。他没法赶走虎妞,他将要变成二强子,变成那回遇见的那个高个子,变成小马儿的祖父。祥子完了! 69.一场雨,催高了田中的老玉米与高粱,可是也能浇死不少城里的贫苦儿女。大人们病了,就更了不得;雨后,诗人们吟咏着荷珠与双虹;穷人家,大人病了,便全家挨了饿。一场雨,也许多添几个妓女或小贼,多有些人下到监狱去;大人病了,儿女们作贼作娼也比饿着强!雨下给富人,也下给穷人;下给义人,也下给不义的人。其实,雨并不公道,因为下落在一个没有公道的世界上。 70.祥子病了。大杂院里的病人并不止于他一个。 71.祥子昏昏沉沉的睡了两昼夜,虎妞着了慌。到娘娘庙,她求了个神方:一点香灰之外,还有两三味草药。 72.他躺了十天。越躺着越起急,有时候他趴在枕头上,有泪无声的哭。他知道自己不能去挣钱,那么一切花费就都得由虎妞往外垫;多咱把她的钱垫完,多咱便全仗着他的一辆车子;凭虎妞的爱花爱吃,他供给不起,况且她还有了孕呢!越起不来越爱胡思乱想,越想越愁得慌,病也就越不容易好。 73.歇了有一个月,他不管病完全好了没有,就拉上车。把帽子戴得极低,为是教人认不出来他,好可以缓着劲儿跑。“祥子”与“快”是分不开的,他不能大模大样的慢慢蹭,教人家看不起。 74.他又歇了一个月!他晓得虎妞手中的钱大概快垫完了! 75.自从中秋出车,祥子处处加了谨慎,两场病教他明白了自己并不是铁打的。多挣钱的雄心并没完全忘掉,可是屡次的打击使他认清楚了个人的力量是多么微弱; 76.好汉到时候非咬牙不可,但咬上牙也会吐了血! 77.至于挣钱,他还是比一般的车夫多挣着些。除非他的肚子正绞着疼,也总不肯空放走一个买卖,该拉就拉,他始终没染上恶习。什么故意的绷大价,什么中途倒车,什么死等好座儿,他都没学会。这样,他多受了累,可是天天准进钱。他不取巧,所以也就没有危险。 78.自从一入冬,她的怀已显了形,而且爱故意的往外腆着,好显出自己的重要。 79.祥子稍微紧一紧手,她马上会生病,“怀孕就是害九个多月的病,你懂得什么?”她说的也是真话。 80.她的优越正是她的祸患。 81.祥子,小福子,收生婆,连着守了她三天三夜。她把一切的神佛都喊到了,并且许下多少誓愿,都没有用。 82.虎妞服下去神符,陈二奶奶与“童儿”吃过了东西,虎妞还是翻滚的闹。 83.愚蠢与残忍是这里的一些现象;所以愚蠢,所以残忍,却另有原因。 84.祥子的车卖了!钱就和流水似的,他的手已拦不住;死人总得抬出去,连开张殃榜也得花钱。 85.车,车,车是自己的饭碗。买,丢了;再买,卖出去;三起三落,像个鬼影,永远抓不牢,而空受那些辛苦与委屈。没了,什么都没了,连个老婆也没了! 86.他点了点头,顾不及谢谢她;悲哀中的礼貌是虚伪。 87.人间的真话本来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片话;连祥子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88.爱与不爱,穷人得在金钱上决定,“情种”只生在大富之家。 89.他不会说什么,可是设尽方法想出这么两句:“等着吧!等我混好了,我来!一定来!”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90.祥子只休息了一天,便照旧去拉车。他不像先前那样火着心拉买卖了,可也不故意的偷懒,就那么淡而不厌一天天的混。这样混过了一个来月,他心中觉得很平静。 91.烟卷可是已吸上了瘾。一坐在车上,他的大手便向脚垫下面摸去。点着了支烟,他极缓慢的吸吐,眼随着烟圈儿向上看,呆呆的看着,然后点点头,仿佛看出点意思来似的。 92.以前他所看不上眼的事,现在他都觉得有些意思——自己的路既走不通,便没法不承认别人作得对。 93.经验使人知道怎样应当油滑一些,因为命只有一条啊! 94.主人姓夏,五十多岁,知书明礼;家里有太太和十二个儿女。 95.祥子讨厌这位夏先生:成天际弯弯着腰,缩缩着脖,贼似的出入,眼看着脚尖,永远不出声,不花钱,不笑,连坐在车上都像个瘦猴;可是偶尔说一两句话,他会说得极不得人心,仿佛谁都是混账,只有他自己是知书明礼的君子人。 96.祥子不敢决定什么,不敢希望什么,可是心里又微微的要决定点什么,要有点什么希望。 97.他好像是作着个不实在的好梦,知道是梦,又愿意继续往下作。 98.一点希冀,鼓起些勇气;一些勇气激起很大的热力;他心中烧起火来。这里没有一点下贱,他与她都不下贱,欲火是平等的! 99.一点恐惧,唤醒了理智;一点理智浇灭了心火;他几乎想马上逃走。这里只有苦恼,上这种路的必闹出笑话! .心里松懈,身态与神气便吊儿郎当。 .生活的毒疮只能借着烟酒妇人的毒药麻木一会儿,以毒攻毒,毒气有朝一日必会归了心,谁不知道这个呢,可又谁能有更好的主意代替这个呢?! .越不肯努力便越自怜。以前他什么也不怕,现在他会找安闲自在:刮风下雨,他都不出车;身上有点酸痛,也一歇就是两三天。自怜便自私,他那点钱不肯借给别人一块,专为留着风天雨天自己垫着用。 .懒,能使人脾气大。祥子现在知道怎样对人瞪眼。 .当他勤苦卖力的时候,他没得到过公道。现在,他知道自己的汗是怎样的宝贵,能少出一滴便少出一滴;有人要占他的便宜,休想。 .苦人的懒是努力而落了空的自然结果,苦人的耍刺儿含着一些公理。 .对于车,他不再那么爱惜了。 .经验是生活的肥料,有什么样的经验便变成什么样的人,在沙漠里养不出牡丹来。 .这么着,他自己觉得倒比以前舒服。别人也看他顺眼;老鸦是一边黑的,他不希望独自成为白毛儿的。 .祥子将要永远年轻,教虎妞死,刘四死,而祥子活着,快活的,要强的,活着——恶人都会遭报,都会死,那抢他车的大兵,不给仆人饭吃的杨太太,欺骗他压迫他的虎妞,轻看他的刘四,诈他钱的孙侦探,愚弄他的陈二奶奶,诱惑他的夏太太……都会死,只有忠诚的祥子活着,永远活着! .好吧,今天先去拉一晚上,明天去找曹先生;找到了他,再去看小福子,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祥子并没混好,可是决定往好里混,咱们一同齐心努力的往前奔吧! .祥子的心要跳出来,一直飞到空中去,与白鸽们一同去盘旋!什么都有了:事情,工钱,小福子,在几句话里美满的解决了一切,想也没想到呀!看这个天,多么晴爽干燥,正像北方人那样爽直痛快。 .说起话来,祥子才知道小马儿已死了半年多,老人把那辆破车卖掉,天天就弄壶茶和些烧饼果子在车口儿上卖。 .我算是明白了,干苦活儿的打算独自一个人混好,比登天还难。一个人能有什么蹦儿?看见过蚂蚱吧?独自一个儿也蹦得怪远的,可是教个小孩子逮住,用线儿拴上,连飞也飞不起来。 .祥子真明白了:刘四,杨太太,孙侦探——并不能因为他的咒骂就得了恶报;他自己,也不能因为要强就得了好处。自己,专仗着自己,真像老人所说的,就是被小孩子用线拴上的蚂蚱,有翅膀又怎样呢? .就这么大咧咧的瞎混吧:没饭吃呢,就把车拉出去;够吃一天的呢,就歇一天,明天再说明天的。这不但是个办法,而且是唯一的办法。攒钱,买车,都给别人预备着来抢,何苦呢?何不得乐且乐呢? .回到车厂,他懊睡了两天。绝不想上曹宅去了,连个信儿也不必送,曹先生救不了祥子的命。 .人把自己从野兽中提拔出,可是到现在人还把自己的同类驱逐到野兽里去。祥子还在那文化之城,可是变成了走兽。 .他喜欢看自己的东西变成钱,被自己花了;自己花用了,就落不到别人手中,这最保险。 .祥子,多么体面的祥子,变成个又瘦又脏的低等车夫。脸,身体,衣服,他都不洗,头发有时候一个多月不剃一回。 .他又恢复了他的静默寡言。一声不出的,他吃,他喝,他掏坏。言语是人类彼此交换意见与传达感情的,他没了意见,没了希望,说话干吗呢? .连喝醉了他都不出声,他会坐在僻静的地方去哭。 .现在,怎能占点便宜,他就怎办。 .他占了便宜,别人就吃了亏,对,这是一种报复! .一来二去,他连一个铜子也借不出了,他开始去骗钱花。 .在先前,他唯一的指望便是拉车;现在,他讨厌拉车。 .历史中曾有过黄巢,张献忠,太平天国的民族,会挨杀,也爱看杀人。枪毙似乎太简单,他们爱听凌迟,砍头,剥皮,活埋,听着像吃了冰激凌似的,痛快得微微的哆嗦。 .阮明是个小矮个儿,倒捆着手,在车上坐着,像个害病的小猴子;低着头,背后插着二尺多长的白招子。 .大家越看越没劲,也越舍不得走开;万一他忽然说出句“再过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呢?万一他要向酒店索要两壶白干,一碟酱肉呢?谁也不肯动,看他到底怎样。 .他的心完全为那点钱而活动着:怎样花费了它,怎样不教别人知道,怎样既能享受而又安全。他已不是为自己思索,他已成为钱的附属物,一切要听它的支配。 .他不敢再在街市上走,因为他卖了阮明。 .钱会把人引进恶劣的社会中去,把高尚的理想撇开,而甘心走入地狱中去。 .祥子呢,已是作摇旗呐喊的老行家;因此,阮明认识了祥子。 .阮明为钱,出卖思想;祥子为钱,接受思想。 .为金钱而工作的,怕遇到更多的金钱;忠诚不立在金钱上。 .金钱减低了阮明的人格,金钱闪花了祥子的眼睛。他把阮明卖了六十块钱。 .骗钱,他已作惯;出卖人命,这是头一遭。 .入了秋,祥子的病已不允许他再拉车,祥子的信用已丧失得赁不出车来。他作了小店的照顾主儿。 .经济的压迫使排场去另找去路,体面当不了饭吃。 .祥子的生活多半仗着这种残存的仪式与规矩。有结婚的,他替人家打着旗伞;有出殡的,他替人家举着花圈挽联;他不喜,也不哭,他只为那十几个铜子,陪着人家游街。 .可是,连作这点事,他也不算个好手。他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既没从洋车上成家立业,什么事都随着他的希望变成了“那么回事”。 .和个老人,小孩,甚至妇女,他也会去争竞。他不肯吃一点亏。 .打着那么个小东西,他低着头,弯着背,口中叼着个由路上拾来的烟卷头儿,有气无力的慢慢的蹭。 .体面的,要强的,好梦想的,利己的,个人的,健壮的,伟大的,祥子,不知陪着人家送了多少回殡;不知道何时何地会埋起他自己来,埋起这堕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会病胎里的产儿,个人主义的末路鬼! 赞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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