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上面↑蓝色字↑一键   我问洪二发是谁,王宏说:“是洪大爷的二儿子,他有四个儿子,从大发到四发。洪二发老婆半个月前死了。”

  我点了点头,心想无疑是洪二发的老婆鬼魂附到那名妇女身上了,忽然我想起那个女人来,就问她在什么地方。王宏说:“她们家在村里的最后一间房,从这条土路朝北一直走就能看到。全村人都不敢接近,怕中了她的招。”

  我让王宏带我去看看,王宏死活不去,我知道他也怕得那些怪病。在他的建议下,我们几个打算去洪大爷家里坐坐,顺便详谈此事。在半路上,我看到有块空地上立着几根木桩,中央拴着一头牛,粗绳子把牛的四肢和身体拴得很牢,旁边有人用一柄大斧子用力朝牛颈部砍去,牛发出哀鸣,拼命挣扎,粗绳绷得紧紧的,怎么也挣不开。牛脖子已经被砍断三分之一,血筋和骨头都露出来了,血流满地。这人砍过之后就把斧子立在旁边,蹲到墙角抽烟去了。旁边围了十几个人观看,还有几个小孩子,大家似乎都习以为常。

  “这是在干什么?”我疑惑地问。

  王宏说:“村里的老习俗,办红白事要杀牛。”

  我说:“杀牛为什么不给它个痛快,要砍多少斧子?”

  王宏笑了:“让牛流血时间越长越吉利,一般五分钟砍一斧子,怎么也得半个多小时才能死吧。”我无语,这叫什么逻辑,以折磨成天耕地的动物为乐?到了洪大爷家,幸亏有王宏在场,他那并不标准的贵州普通话至少我能听懂,除他之外所有人我都无法沟通,洪大爷家没有电视、收音机,只有简陋的白炽灯泡。

  我问:“这些有症状的村民是怎么得的病,有共通点吗?那女人想下毒也总得有个途径和方法,比如大家吃过她的什么东西,或者摸过什么?”

  王宏摇摇头:“都没有。但是说实话,那女人平时很少和村民接触,所以大家都猜测是井水的事,因为只有这个途径是大家都要碰的。”

  我点了点头,这恐怕是唯一的解释了。忽然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妥,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这时我觉得肚子疼,就提出要去厕所方便。厕所就在洪大爷家斜对面,偌大的厕所居然是水泥地面,开了十几个长条坑,我蹲了半天也没结果,肚子却越来越疼,疼得额头冒汗。勉强走出厕所,我告诉王宏:“快、快开车送我出去,医院或卫生所,我这肚子疼得不行了!”

  奇怪的是,洪大爷等人,包括王宏在内都不出声,只默默地看着我。我已经直不起腰,又催了王宏几遍,他只对我苦笑,突然我想起了什么:“你、你刚才让我喝井水?”

  王宏叹了口气:“田先生,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你看看村民们多惨,他们都盼着能有人解决这个事,所以才……请您原谅吧。”

  我大骂:“你他妈故意拉我下水,让我中毒?”

  洪大爷站起来,对着我指指点点地说个不停,但我听不懂。王宏说:“您可以去求求那个女人,看能不能给你点解药,至少能管几天,这皮包我先替您保管一下。”王宏伸手把我背的皮包取下来,我疼得已经失去反抗能力,没别的办法,只好在两名强壮村民的搀扶下走出洪大爷家,朝那女人住的房子走去。

  距离那房子还有一百多米,两人直接把我扔下,回头走了,怎么叫也不回来。我已经疼得眼前发黑,只好支撑着向那房子走去。

  这间房很好找,就在村尾,孤零零的三间,并没有院子。我捂着肚子咬着牙来到屋前无力地拍门,没人应,再去拍窗户,我疼得顺墙壁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肠子好像打了个死结,还在被人拽着两头用力拉似的。迷迷糊糊中我想,难道就这么活活疼死在这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穷村里了?

  窗户开了个小气窗,一个年轻女人的脸朝外张望,看到了我,我抬起头,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只好投去求助的目光。

  女人问:“你有什么事?”

  总算听到普通话了,虽然不太标准,还不如王宏,但已经很不错。我连忙说:“我、我肚子……”

  女人疑惑地问:“你不是本村人?”我点点头。

  女人又问:“你从哪里来的?”

  “我、我是路过。”我只好撒谎。女人冷笑:“这村子根本没人路过,你是来给他们治病的吧?”我已经疼得开始崩溃,只能点头。女人又消失了,正在我马上要昏倒的时候,女人把头探出来,右手伸出,手指捏着一条油黑发亮的蜈蚣:“张嘴。”

  我平生最害怕蜈蚣、蜘蛛等节肢类动物,吓得都要哭了,连连摇头。女人冷笑:“想活想死?你要是不吃,最多挺不过明天,把眼睛闭上!”我把心一横,只好闭上眼睛,颤抖着张开嘴。一个凉凉的东西掉进我嘴里,不停地来回抖动着,随后就用力朝我嗓子里钻。我下意识紧闭食道的肌肉,但那东西力量非常大,七钻八钻就进了嗓子眼,我的嗓子非常痒,只好用力吞咽,那东西顺势滑进食道。

  过了有十来分钟,肚子的疼痛渐渐缓解,我浑身全是冷汗,像从鬼门关出来似的,身体直发抖。那女人说:“你是哪里人?”

  我说是辽宁人,女人又问:“你是出马弟子?”我摇摇头。女人问我到底是谁,我只好实话实说,称自己认识泰国法师。

  女人问:“你能解这个毒吗?知道自己中的什么吗?”我只能摇头,女人探出头,朝村南头张望,我看到王宏和洪大爷等人远远站在那里,也观察着我。女人冷笑:“有办法就去想吧,你有三到四天的时间,到时候还会发作。”小气窗关上,我虚弱地叫了几声,无人回应。

  走回到村中央,王宏迎上来笑着说:“恭喜,田先生你运气真好,很多人疼得用嘴啃磨盘,把满口牙都啃掉了,也没拿到她的药啊。”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洪大爷走过来对我说了半天话,我听得一知半解,王宏说:“洪大爷让你赶快想办法找人来治病。”我特别痛恨这个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头,也没理他。王宏叫了三个男村民架着我,把我塞进汽车里,王宏开着车出了村子,原来这村里极其落后,别说手机信号,连电灯也只有五六户人家才通。

  我坐在后排中央,左右各有一名男村民,这两人一路上始终用眼睛紧盯着我,半秒钟都没离开过,好像他们只要一不看我,我就能从汽车里飞出去似的,令我很佩服这些人的执行能力。

  又开了两个小时的盘山路来到乡里,手机才勉强有信号。王宏显然在乡里有不少熟人,经常探出头来和别人打招呼。王宏把车停稳,将我皮包中的手机掏出来递给我:“就在这打电话吧,咱们这是毕节市XX县XX乡XXX村,别弄错了,怕人来找不到。”

  我拨通方刚的手机号码,但他没接电话,连打十几次也一样。我急得火上房,王宏也催我:“到底怎么回事?田先生,你就别想着耍花样了,现在你是自身难保。”

  “对方没接,可能没听到吧,过几分钟再打,你找个厕所,我想小便。”我说。王宏依言开车继续走,我悄悄编辑了一条短信给方刚:“村民逼我喝药,不知道中了什么毒,贵州毕节市XX县XX乡XXX村,救我。”那两名村民死盯着我的动作,但显然从没见过手机,更不知道什么叫发短信,从他们眼中的疑惑就看得出来。

  乡里没有公共厕所,王宏把车开到一间小饭店门口,五个人都下了车,王宏指挥两名村民架着我去借厕所。出了汽车,我突然指着左侧高喊:“警察来了!”趁那两名村民发愣的功夫,我用力挣脱两人撒腿就跑,王宏急得用贵州话大叫,四个人一起追我。我刚跑出几十米,路边有个男人伸出一条腿把我绊倒,我跑得太急,这一跤差点儿没把我的脸给跄平了。

第38章:老太太

 我刚爬起来,几个人就跑上来把我死死按住,我发了狠,反手抓住一村民的头发使劲拽,另一村民用拳头用力打我的脑袋和脸。王宏也跟过来,气喘吁吁地拍拍那男人肩膀,两人边笑边聊,原来是熟人。我恨得牙根痒痒,两个村民掏出粗绳子捆住我的手和两腿,再次塞进汽车。

  王宏用我的手机拨打方刚的号码,仍然无人接听。他问我:“你只有这一个人能治病吗?他到底为什么不接电话?还要等多久?”我苦笑着说不知道,这人在泰国成天吃喝嫖赌,有可能一整天都在睡觉。王宏骂骂咧咧地把手机收回皮包,又开车回村。

  刚一进村,就看到两名村民抬着木板担架急匆匆地走出村口,担架上躺着一名妇女,口鼻和耳朵都往出流血,显然已经死了,旁边有个又矮又瘦的男人跟在后面小跑。我连忙问王宏:“不是说村里从来没有因怪病而死的吗?”

  王宏说:“那是白老三的老婆,后面跟着的就是白老三。他老婆半年前就开始咳血,前几天乡里卫生所来人检查说是肺结核,要送去市里医。”

  我问:“肺结核很好治,不可能这么快就死啊!”

  王宏笑了:“谁有钱给她看病?村里的风俗是,哪家婆娘生了重病,男方就弄点老鼠药拌饭里喂她吃,这样对双方都好,省下来的钱还可以用来再找一个婆娘。”我惊愕无比,这和杀人犯有什么区别?王宏从后视镜看出了我的心思,冷笑着说:“你们这些从大城市来的人,哪里能理解穷村的日子?白老三全部家当也卖不了几千块,怎么给老婆看病,难道要去卖肾吗?肺结核就是痨病,早晚得死,还要多遭罪,不如吃了药死得痛快。”

  我问难道就不怕白老三老婆的家人怀疑,来找麻烦?王宏撇了撇嘴:“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谁来找麻烦?白老三他老婆的弟媳妇前年也是这么死的,要怪只能怪自己命苦,别人都不生肺结核,偏偏你生?”

  “也就是说,在这个村子里,女人得了病就等于被判了死刑,还不如一头得病的猪?”我忍住愤怒问。

  王宏笑了:“猪生了瘟肯定得治,因为猪能卖钱,人能吗?当然有的人也能卖钱。其实不光女人,男人也一样,得了重病就得走这条路,他老婆也会给他吃老鼠药,现在不是讲男女平等嘛。”

  进村后,洪大爷带人出来和王宏聊了半天,最后洪大爷把手一挥,几名村民架着我走进一间房,我回头看到王宏挎着我的皮包,开车离开村子。有人把我推进一间破屋里,洪大爷亲手锁好门,两个男村民蹲在门口抽水烟袋。

  我隔着用木板栏起来的窗户往外大叫:“放我出去,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是违法,要进监狱知道吗?”

  一个男村民站起来,用水烟袋杆狠狠敲了几下窗框,再瞪着我,说了句话:“老实点!”我终于听懂了一个整句,再次对着他吼起来,这人干脆不再理我。

  天快黑了,几个小孩端着饭碗出来,站在各自的家门口吃饭,我从中午折腾到现在早就饿得不行。这时一名妇女端着盛满米饭的大碗走到窗前,从木板条缝里塞进来,米饭上放着一小块用红油煮过的牛肉,还有两根煮熟的长辣椒。

  我很不满意,问妇女就只能吃这个?妇女听懂了我的意思,招手叫过来几个小孩,告诉他们把饭碗展示给我看。几个小孩怯生生地走到窗前,慢慢举起手里的饭碗。我看到在他们的碗里除了半碗白米饭之外,上面就只有两根长辣椒。我心里一阵愧疚,妇女转身走了,我夹着那块牛肉把胳膊伸出窗外,递给小孩。

  他们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不太相信,我笑着示意他们过来,一个胆大的小男孩走上前,把饭碗高高举起,脸上很脏,但眼睛却漆黑透亮,目光中带着期待,我把牛肉扔在他碗里,小男孩欢呼着跑开,其他几个男孩女孩嬉笑着追过去抢。守在门外的两村民边吃饭边用筷子对我指指点点,嘴里说着什么,大概意思是给你吃就吃,充什么大方。

  我想不通,白天明明看到有人杀了一头牛,全村也就几百户人家,每人分一块牛肉足够了,可为什么这些小孩都吃不上牛肉?吃饭的时候我后悔了,那两根长辣椒是我吃过最辣的东西,比什么BT疯狂烤翅还辣,我在屋里辣得直蹦,大喊大叫要水喝。把门的男村民端来一大碗水给我,可根本不管用,我眼睛都红了,像狗似的大口喘气,后来有人弄了一些不知名的粉末,和在水里让我喝下去,这才渐渐缓解,后来才知道那是茅根粉。

  天渐渐黑下来,村民陆续把门窗紧闭,几个在外面玩泥土的男孩也被大人拖回家,两个负责看守我的村民也抱着水烟袋,急匆匆地走开,村里死一般安静。月光很亮,照得村庄四下一片清辉。

  之前王宏说过,这村里天黑之后任何人不让出门,还说村里头不干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屋里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面铺着厚厚的干草,鼻子里闻到的全是牛粪味,我甚至怀疑这屋之前是牛棚。怎么睡觉呢?我在屋里来回转圈,希望方刚能早点看到我那条短信,好搬兵救我于水火之中。

  夜深了,我困得实在不行,只好和衣躺在干草上,别说,这干草还挺舒服,至少比我想象的要软。刚要睡着,听到屋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人在翻东西。我翻身起来,迷迷糊糊地走到窗前,扒着窗框朝外看。借着月光看到一个老太太弯着腰,在窗下的草堆里找着什么。听到我的声音,老太太扬起脸,把我吓得后退两步,那张脸几乎都没肉了,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鸡皮包着骨头,眼珠发黄而浑浊。

  老太太边找边发出类似叹息的话:“鹅,鹅……要吃面条,鹅啊……”后来我才知道她说的是“饿”字。老太太找了半天,最后终于放弃,叹了几口气,佝偻着身体慢慢离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壮着胆子走到窗前,老太太已经看不到,正在我疑惑的时候,忽然从斜对面那间房内传出男人的骂声和女人的惨哭声,村里极静,声音听得特别清楚。

  过了几分钟,那间房的门被撞开,一个女人跌跌撞撞跑出来,朝村口的方向跑去。一个男人追出屋子,手里拿着粗木棍,喘着粗气,边追边骂着什么。我能闻到有股淡淡的酒气,那女人可能是心慌,脚下绊了一跤,男人追上去用木棍朝女人身上没头没脑地猛打。

  这么大动静,却没有村民出来劝甚至看热闹,男人边打边骂:“让你弄碎,让你弄碎!”我听不懂他说的话,只好隔着窗户大声骂他,让他停手。可男人根本不理,痛下死手,很多棍直接打在女人脑袋上,女人脸上全是血,叫声都变了调,跑不动就在地上爬,用手徒劳地护着头。男人边骂边打,女人从哭到叫,从叫到呻吟,声渐渐变弱。我大叫:“别打了,你想把人打死吗?快停下!”

  那男人朝我这边看了一眼,骂道:“管你啥子事?滚回去!”他又打了几棍子,突然高举的棍子停在半空中,怎么也落不下来,男人用力拽了几下,忽然身体痉挛,脑袋重重撞到石灰墙,他大叫起来,木棍也落了地。男人像要自杀似的,一个劲用头撞着墙,血流出来溅在墙上,也很用力,发出“嘭嘭”的声音。男人发出惨叫和哀号,像是有个透明人揪着他的头发往墙上撞。后来我似乎能听到头骨碎裂的声音,咯喇直响,男人满头满脸糊得全是血,不再出声,身体也变得软绵绵的,但那个脑袋仍然一下一下地撞着墙,后来已经看不出头部的形状,完全撞烂了。

第39章:降

 我的心脏就快要跳出来,口干舌燥,浑身直哆嗦。终于男人不撞了,像条死泥鳅般瘫在地上,旁边那个女人也躺着,开始手脚还动几动,后来就没了动静。我高喊几声,叫人出来施救,可村里的人就像全死了一样,连条狗都没有。

  这一晚我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心惊肉跳,迷迷糊糊终于睡去,再睁开眼睛,天已经蒙蒙亮。听到屋外有声音,我爬起来过去看,见洪大爷带了几名男村民走过来,站在女人和男人的尸体前。低声交谈之后,两个男村民返回找了两副木板担架,分别将女人和男人抬走,洪大爷慢慢来到窗前,我连忙问:“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洪大爷哼了声:“你昨晚上喊个啥?没见过男人打老婆吗,你不打老婆?”我顿时无语,问他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洪大爷说什么时候有人来找你治病,就什么时候放人。这时,从村口走进几个人,一个又矮又瘦,我认得他,就是昨天死了老婆的白老三,后面有个中年妇女,最后还跟着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那把门人笑着和另一个交谈,对着白老三和那面的女人指指点点。

  我问那是谁,把门人一脸艳羡地说:“白老三的媒人给他介绍的新婆娘,看那胸前涨卜卜的,真不错!”我震惊,他不是昨天才把老婆给药死吗,今天就开始找新的了?不得不感慨这里的男人做事效率真高。

  早中晚三顿饭,长辣椒换成了几根咸萝卜条,虽然伙食差,但也比辣椒好。晚上是阴天,我像犯人一样双手抓着木板条朝外看去,夜色中似乎看到有个老太太慢慢从远处走来,从身影判断,很像昨晚在我窗外翻东西的老太婆。

  老太太走的很慢,但我却希望她永远也别走过来,可再慢也还是走到了我的窗下,老太太仍然佝偻着腰,站在窗外问我:“面条,面条。”我摇了摇头,怕她看不到,又摆了摆手。老太太又问:“烧饼,烧饼。”我还是摆手,老太太不再发问,转身朝屋右侧走去,这屋里只有一扇窗户,看不到老太太的身影,我还挺着急,奋力把头凑近窗户,斜着眼睛向外看。

  忽然从屋里传出老太太的声音:“有面条。”我连忙回头,那老太太居然进了屋,就坐在地中央的一个小板凳上,面前还有个小火炉,上面坐着汤锅,锅里的水烧得滚开,老太太手里抓着一把湿面条,慢慢扔进锅里。

  我身体紧靠着墙,指着老太太:“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老太太扬起脸看着我,咧嘴一笑,干瘪的嘴里半颗牙都没有,她笑着说:“吃面条。”我哪敢吃什么面条?跑到门前去用力擂门,老太太慢慢站起来,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朝墙角的阴影走去,一转眼就不见了。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上去就把汤锅和火炉一起给踢翻了。从窗外传来老太太的声音:“面条,我的面条!”

  回头一看,老太太就站在窗外,眼睛直瞪着我。我刚要说话,老太太侧头看了看,似乎看到什么,后退几步就看不到了。我已经被吓破了胆,说什么也没敢走过去,这时有个女人慢慢走过来,站在窗外,居然就是那个给全村下蛊的女人。

  女人笑了:“怎么样,这村子晚上热闹吧?”

  我干咽了几口唾沫,不知道怎么回答。女人又问:“知道这老太太是怎么死的吗?”

  “是、是饿死的吧。”我答道。

  女人点点头:“你很聪明,但你猜不出来她是被自己儿子活活饿死的吧?”

  我心里一惊,女人说:“老太太年纪渐大,不能再下地干活,家里人就不愿意再给老太太饭吃了,有一顿没一顿的,最后慢慢饿死。”我默然,其实心里有准备,白老三的老婆正值壮年,只是生了病就得被毒死,像老太太那么一把年纪,下场更好不了。

  女人又问:“昨晚那女人为什么被老婆打死,你能猜出来吗?聪明人?”

  我想了想,说:“她丈夫喝醉了,耍酒疯呗。”

  女人说:“只说对了一半,昨晚女人不小心打碎了酒壶,男人已经喝了不少,就借机发火,把他老婆给打死。”

  我问:“可他又是怎么死的?你干的吗?”

  女人摇了摇头:“我在这村子里没害死过一个人,村里鬼魂多怨气重,被老鼠药毒死的、被家人饿死的、丈夫打死的、受婆家虐待自杀的、走盘山道遇到大雨摔下悬崖的,太多了,一到晚上就全出来转悠。”

  怪不得村子里晚上没人敢出来,原来是这样。我大着胆子走过去,借着昏暗的夜色仔细打量这个女人,她大概二十六七岁左右,苗条清瘦,两眼放着精光,一看就知道不是简单人。我问:“就因为和夫家的人不和睦,你就这样整他们,还殃及全村人,这恐怕不好吧?”

  女人嘿嘿笑着:“你知道我下的是什么蛊吗?”

  我低头看了看胸前的五毒油项链,说:“你下的不是蛊,是南洋降头。”

  女人一愣,显然觉得很意外:“为什么?”

  我笑了:“我对苗族蛊虫不太了解,但也知道蛊是一种毒虫,由主人驱动施放,能在人体内作怪,也有药可解,但它不能导致精神错乱。而这村里的人各有症状,还有发疯得精神病的,应该不是蛊虫,而是你把降头粉混在井水里。另外,还有这个。”我拎起五毒油项链上的坠子。

  女人问:“那是什么东西?里面的黑色液体是降头油?”

  我摇摇头:“不是,这液体叫五毒油,有阴灵在附近就会颜色加深,你身上有阴气,说明你也是个修黑法的。”女人眼前一亮,我大概能猜出她的心思,就加了小心,果然,女人迅速伸出手去抓项坠,我连忙向后躲,差几公分就被她抢去了。女人说:“不怕你不给我,明天你的腹疼还会发作,到时候你会疼昏过去,看谁帮你。”

  我说我的朋友就在泰国,我已经给他发了消息,他认识很多东南亚阿赞,很快就会来救我。女人半信半疑,对我说:“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直说了是王宏找的我。女人问:“你知道王宏是谁吗?”

  “他是本村人,在毕节开了一家婚介所,你也是在那里和他认识的吧?”我回答。女人说:“你又说对了一半,我是和他在那个所谓婚介所认识的,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开婚介所的,而是个人贩子!”我大惊,说你有证据吗?女人冷笑不答,从窗户绕到大门处,啪啪几声响,不一会儿门就开了,女人把门推开,手里拎着一把斧子。我警觉地走出来,女人也不说话,径自走向她家的方向,我只好在后面跟着。

  到了她夫家,女人开门进去,我也跟着走进这间房。屋里有一股怪味,又腥又臭,又混合着药味和腐烂味道。总共有三间房,女人的房间里有个年轻男人躺在床上,赤裸上身,呆呆地看着屋顶,屋中央有一口大缸,盖着竹盖。旁边小板凳上坐着一名老者,头盘蓝巾,在案板上用菜刀剁着什么。

  女人坐在椅子里,指着床上的男人:“这就是我丈夫,也是他花了三千五百块钱把我从王宏手里买到家的。”

  我很意外,那男人侧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去继续看屋顶。女人说:“我爸爸是云南贡山人,妈妈是缅甸人。外公在缅甸北部是很有名的降头师,自从妈妈嫁到贡山之后,他们俩就经常吵架,有一次吵得很厉害,爸爸就离家出走,从那以后再也没回来。我经常问爸爸还会回来吗,妈妈说只要他离家超过十五天,就算想回也回不来了。”

第40章:真相

 我心里很清楚,那是因为被施了虫降,超过半个月不服用解药,就会发作而死。女人继续说:“从那以后妈妈就经常对我说男人不是好东西,十九岁时起她开始教我缅甸降头术,什么情降、虫降、针降都有。后来村里下暴雨,山洪冲下来把全村都淹了,要不是我去外地打工,也免不了死。我孤身一人四处漂,几个月前到了贵州毕节,手机没电我去那家婚介所借充电器,王宏很热情地问我有没有对象,说他这里有很多优秀的单身男人。我单身好几年,举目无亲,就动心了。随便看了几个人的资料,觉得其中一个男人还不错,就是他。”

  女人一指躺在床上的男人,我点头表示明白。女人说:“见了几次面,我对那个男人很满意,就想去他家里看看。王宏就开车把我送来了这个穷村子。”

  我忍不住插嘴:“他是为了骗你进村吧?”

  女人冷笑:“这地方我一进来就再也没出去过,我想跑,这个男人就打我,下手特别狠,说付了钱的,你不同意就要退钱。我的皮包和首饰手表都被王宏给拿走了,哪有钱给他?就这样天天挨打挨骂,他家里人也跟着动手。有一次我终于找到机会跑出去,这村里的人虽然愚昧,但心特别齐,全村人都来追堵我,最后成功把我拖回去。我又挨了一顿打,胳膊都断了,要不是我年轻,又是刚买回来,他们家人都不会给我治伤。伤好后我打定主意,要用另一种方法报复。修黑法的人都要把降头粉藏在身上,我是藏在了鞋跟的暗格里。”

  “所以你就把降头粉混在水里,给你丈夫和家人喝了?”我问。

  女人笑了:“他们生病后,也就没人管我,我趁着给他们做饭干活的时候,把降头粉撒在井里,村里很多人就病了。”

  我很奇怪:“村子已经大乱,你完全有机会逃跑的吧?”

  女人看了看那男人:“当初我和他交往几次后,在毕节市中心公园里,他知道我的身世时说过一句话,说以后我的父母就是你亲爹亲娘,我会让你依靠一辈子。当时我就哭了,以为终于找到归宿。”

  我说:“后来你应该知道,这个男人是在骗你啊!”

  女人回答:“我希望能改变他,让他回心转意,能把我当成媳妇对待。”

  我急了:“怎么可能?白老三的老婆是怎么死的?你不会不知道吧?这村里的人极度愚昧,你拿什么改变他们?”

  女人笑着说:“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希望自己有个好归宿,我也是。我用痛苦折磨他们,让他们改变自己的思想。”

  大缸旁边剁东西的老者抬头看了看她,又低头继续剁着。我问:“他是那个男人的老爹?”女人点点头。

  我对老者说:“你们村的男人都用钱从人贩子手里买老婆?”

  老者也不抬头,边剁东西边点头。我说:“你们是这犯法知道吗?就不怕蹲监狱?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么愚昧的人!”

  老者动作停住,慢慢放下手里的菜刀,直起腰对我说:“我们愚昧?不买女人,儿子就一辈子娶不上婆娘,没婆娘就没有儿子,没得后代。几年后全村人就都死绝了,你这个大城市来的人告诉我怎么办?我们愚昧!”

  “我哪知道怎么办?你们穷又不是别人造成的,买卖人口就是犯罪,就不行!”我强硬地说。老者要说什么,看了看女人,又咽回去了,哼了两声继续低头用力地剁。这时,躺在床上的那年轻男人忽然大叫起来,胸口和肚腹一鼓一鼓的,好像有无数个手指从里面往外捅。不多时,男人身体皮肤破裂,一只只水蛭破肉而出,在他身上扭来扭去。

  我吓得脸都白了,老者看着儿子痛苦的惨叫,跪在女人面前,咣咣磕头。女人哼了几声,走到男人面前,掏出一个小玻璃瓶,打开塞子往男人嘴里倒了几滴水,让他咽下去,老者连忙跑过去,把儿子身上的水蛭一个个挤死。十分钟左右,男人不再呻吟,渐渐昏睡。

  女人说:“你中的也是虫降,你身上戾气没那那么重,所以症状也轻。我能彻底解开你身上的降,让村里人把你送出去,你永远不要再回来。你要是同意,我就把解降粉给你。”我说不行,你得把全村人的邪降都解开,他们太可怜了。

  女人哈哈大笑:“你刚才还说他们愚昧可恨,现在又觉得可怜?随便你,反正几天后你肚子疼得用嘴啃磨盘的时候,别来求我。”我心想,解开了也好,出村后再联系方刚,给村里人解降就是了。于是我答应下来,女人说明天让洪大爷派人去找王宏,让他接我出村,出村之前她会给我解降。

  我在女人的护送下又回到那间屋,她带了把锁出来,走之前照样把屋门锁死。我忽然动了个心眼,这女人年纪轻轻就精通缅甸降头术,要是以后能跟她长期合作,岂不财源滚滚?于是我隔着窗户叫住她,再次劝她放弃这个村。这里交通闭塞,村民愚昧无知又残暴,让她解了村民的降,然后离开这里,以后跟我合作。女人看看我笑了笑,扭头离开。

  就这样过了四天,吃过早饭后方刚仍然没来,我有些绝望了,就算在我出逃的第二天方刚才看到短信,然后开始行动,从泰国飞到广州再转机贵阳,从毕节市再到这个村,有两天两夜也足够了,不可能现在还没到这里。

  中午的时候,我的肚子开始隐隐作痛,这时王宏的车驶进村子,他下车走到窗前,举着我那部手机:“那天晚上,你那个叫方刚的朋友给我回电话。这家伙脾气真他妈臭,我刚把情况告诉他,他就骂人,还威胁我说要是让你掉一根毛,就把我切成块喂狗。我让他尽快来救你,他就把电话挂断了,这几天我天天打电话催,可他不接,看来是不可能管你了,你还有别的救兵吗?”

  我苦笑说没有了,额头的汗开始往下滴,王宏哼了声:“那你就别怪我心狠,自己慢慢受罪吧,什么时候你疼昏,我再叫人把你抬过去。”

  “你是个人贩子,却骗我说是开什么婚介所的?”我质问他,“这种昧良心的钱也赚,不怕遭报应吗?村里那么多冤魂,肯定有被你贩卖到村里,又被丈夫打死或饿死的,你就不怕它们缠上你?”

  王宏撇了撇嘴:“鬼是可怕,但我更怕穷啊!现在这世道,没钱的话还不如死了呢。”我已经疼得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王宏隔着窗户看着我,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你再好好想想,难道只认识这个姓方的吗?”

  我想起了老谢,但不知道他不能来趟这趟浑水。我无力地朝王宏招手,王宏叫人打开房门,洪大爷也来了,王宏蹲在我面前问:“怎么事?”

  可我已经疼得说不出话,王宏急得大喊:“叫什么名字,手机里存没存?我帮你打!”这时,从村口处传来一阵骚乱声,两名村民跑过来,对洪大爷和王宏说了些什么。王宏面露喜色:“太好了,真是老天爷开眼,来得真是时候!田先生,有个叫方刚的人开着车来了,说是找田七,是你的朋友吗?”

  我心中暗喜,但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微微点头。洪大爷对王宏说了些什么,边说边指着我。王宏连连点头,挥手让人把我抬起来放到床上。不多时,有汽车引擎声从远到近,我听到了方刚那熟悉的声音:“鬼地方,真他妈难找,要不是雇了向导,一年也找不到这里!田七在什么地方?”

第41章:养虫术

 王宏说:“就在那间屋子里,不小心中了那女人的毒,不过您放心,我们轮流派村民去照顾他,没事!”

  我转过头,看到方刚和四个男人走进屋,其中三人一高两矮,都留着短发,高个的那位满身满脸都是纹身,穿白色短衫,另两个稍矮些的穿着黑衣,身体强壮,脸上都是横肉,目光如炬。另外门口还站着个穿旧衬衫、头上包蓝布巾的中年瘦子,一副本地人打扮,应该就是方刚口中的向导了。

  方刚来到我面前,问:“喂,怎么样?死不了吧?”我说不出话,眼泪流出来了。方刚反手一把揪住王宏的衣领:“你不是说他没事吗,怎么连话都说不出来?”

  几名男村民想上前阻止,两个黑衣壮汉用手一拨,几名村民跌跌撞撞地摔在地上。一个村民发起火,从墙角操起扁担上前就打,那黑衣壮汉稍微侧身,灵活地用手肘打在那村民后脑勺上,村民哼都没哼,就瘫在地上不动了。

  洪大爷和几名村民吓得不敢动,我抬起手指着黑衣壮汉,方刚明白我的意思,说:“放心吧,他们俩是阿赞师父的徒弟,精通古泰拳,只用了三分力,死不了人。”又转头问王宏:“你最好跟我讲清楚,不然我把你做成叉烧!”

  王宏连忙说:“方、方先生别生气,田七先生到村里了解情况,结果不小心中了那女人的毒,隔几天肚子就疼一次,你看……”方刚松开手,王宏赶紧把我的皮包还给我,我支撑着打开翻了翻,钱包、手机等物都还在,一样也不缺。

  方刚瞪着王宏,他说:“我替田先生保管着的,村里人多手杂,怕丢了。”方刚对那白衣男人说了几句泰语,意思是让他看看是什么病。

  白衣男人摸了摸我的肚子和额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黄澄澄的液体,打开瓶塞,一股腥臭味冲出来,屋里的人都捂住鼻子。我也闻到这股味,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像饿鬼看到面包似的,下意识伸出手去抓。白衣男人看到这情形,就对方刚点了点头,用手捏开我的嘴,把黄色液体倒进去。

  不到十分钟,我肚子里就像开了锅似的,一个劲呼噜呼噜直响,肚子上下起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打架。我好几次张嘴想吐,都强忍住了,最后实在无法忍耐,哇地喷出好几尺高,全是黑色的不明液体。喷了王宏满头满脸,他连忙躲开,胡乱去擦。

  这些液体落在地上,里面似乎有无数小虫子扭来动去。方刚让村民拿来清水喂我喝下,我又吐了几次,最后吐出来的只是清水和胃液,我全身无力,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傍晚,我和方刚等人都在洪大爷家里。方刚拍拍我肩膀:“你小子没事了,这位是我从柬埔寨请来的阿赞通师父,说你中的是虫降,从虫子的种类来看,应该是古代缅甸秘传的拉胡法门。”

  阿赞通说:“在你们中国境内居然有修拉胡法门的,而且还是女人,这太奇怪,我要去看看。”

  我把那女人所住的房屋位置告诉方刚,方刚问她会不会已经知道我们要来,王宏摇摇头:“应该不会,那女人白天不出屋,只在晚上出来活动,去井里打水什么的。她自己有解药,所以敢放心地喝村里的井水。”方刚说这就好办,他和阿赞通商量一番,决定用那女人的方法来治她。阿赞通取出一小包粉末,放进盛满清水的碗中混合,让洪大爷叫村民去悄悄倒在井水里。

  洪大爷让村民严密把守通向那女人房屋的路口,防止消息泄露。第二天早上,负责盯梢的人报告说,昨晚那女人的老公公出来到井里打水了。阿赞通说:“只要她喝了这个水,就一切好办,最多两天必定发作。”

  方刚翻译给村民听,王宏担忧地说:“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这井水反倒是彻底不能喝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你的事过后再谈,先搞定了这个女人再说。”方刚问什么事,王宏连忙打岔,我冷笑不语,心想秋后再算账。

  就这样过了三天,女人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我沉不住气了,问阿赞通怎么回事。阿赞通摇摇头:“按道理早就该发作,我用的是高棉虫降术,种虫是我用十几年时间交配培养出来的,就算有人能解,也不可能这么快。”

  这时有村民跑进洪大爷家,急切地说了一大堆话,他说得太快,我们都听不懂。王宏说:“奇怪,好几家人的怪病已经快要死人,他们去找那女人,她却不给治,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会不会是她失去耐心,不想再管村民的死活了?”我问方刚,他还没说话,又有几十名村民陆续跑进来,在洪大爷面前愤怒地说着什么,边说边指我和方刚、阿赞通等几人。洪大爷站起来走出屋,我们也跟了出去。

  那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来,站在村中央的一片空地中,很多村民站在各自的屋门口。那女人看到我,就用手指着我大声说:“不是我不给你们治,是这个人一直在捣乱,只要他还在这里,我就没法治你们亲人的病!”

  村民们纷纷朝我这边看去,很多村民脸上全是愤怒。几名妇女跑到那女人跟前跪下,含着眼泪咣咣磕头,嘴里“菩萨,活菩萨”的乱叫。在她们的带动下,更多村民涌到女人面前下跪,没多久就跪了黑压压一片。我很难理解,他们居然把下毒者当成救星来拜。

  几十名男村民从远处走来,手里提着木棍、扁担、铁锹和铧犁等武器,怒冲冲地奔我们而来。洪大爷和王宏悄悄躲开,我心里发虚,连忙问方刚怎么办。两名黑衣徒弟走上几步,拉开架势准备迎战。那名向导吓得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方刚对那女人高喊:“喂,有话好好谈,就算打死我们,你又能得到什么?”

  女人得意地笑:“我喜欢这些愚昧的人把我当成活菩萨来拜,这感觉太好了。你们快去把他们几个给我杀了,我马上就给你们治病!”

  更多村民从地上爬起,各自寻找能当武器用的东西涌上来。方刚低声说:“他妈的这下可不好办,几百人一齐上,我们这五个人可没法抵挡!”那女人哈哈大笑,听上去既像笑又像哭。她哭得越来越难听,最后竟然成了痛苦的呻吟,大家回头去看,见那女人浑身发抖,张开嘴,里面涌出无数黑色甲虫,个个都有小拇指甲那么大。

  村民们吓坏了,纷纷后退,那女人耳朵和鼻子里也往外爬虫子,她跪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阿赞通见状,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些粉末在手掌中,借着风势用力吹向空中。那些黑色甲虫争先恐后地朝粉末飘落的地方爬去,它们爬得特别快,很多村民吓得丢了魂,连滚带爬地跑回屋里,紧闭房门。

  粉末落在这些甲虫身上,很多甲虫停住不动,两个背壳支起来,抖了几抖,竟然伸出黑色的透明小翅膀,朝那女人飞过去。我之前曾经听方刚说过东南亚有一种诡异的“养虫术”,原理说起来很简单,就是用特制的营养药粉与虫子混合,加速完全变态类昆虫的蜕变速度。这种养虫术十分难练,世界上只有两个地方有这种虫子,一个是缅甸东部的深山中,另一个是非洲赞比亚地区。

第42章:是活菩萨还是魔鬼?

 无数飞甲虫落在那女人身上脸上,女人发出痛苦的惨叫声,阿赞通走过去,我们紧随其后,那些村民哪见过这些东西?都吓得站在原地,战战兢兢地不敢乱动。几个男村民甚至吓尿了裤子,尿水流了一地。

  阿赞通站在那女人面前,方刚喝道:“把虫降粉拿出来,不然就让虫子把你吃得只剩骨架!”那女人浑身都是甲虫,但仍然疯了似的猛跑向自己的屋子,我和方刚、阿赞通等人紧追过去,王宏和洪大爷带着几个胆大的男村民也跟上。女人跌跌撞撞跑进屋,把她男人和老公公等人吓了一大跳,纷纷躲避。追逐中女人把屋中央那口大缸撞倒,里面爬出无数毒虫,什么蜘蛛、蜈蚣、蝎子、蛇之类的,在屋里四处乱爬。

  我最害怕这类东西,大叫着跑出去,阿赞通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把里面的粉末撒进缸中。那女人身上的飞甲虫,再加上满地乱爬的五毒们都纷纷涌进旧缸,方刚手急眼快,连忙把大缸竖起来,再拿起放在旁边的缸盖,把缸口盖得严严实实。

  女人躺在地上呻吟,旁边的男人吃惊地望着她。洪大爷把手一挥,几名男村民上前架起她就往外拖,女人拼命挣扎,扭头对那男人大叫:“快、快救我!”那男人鄙夷地看着她,身体直往后躲。

  方刚上前几步,对着女人伸出手:“虫降粉呢?”女人脸上露出崩溃和绝望的表情,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在地上,随后被男村民拖了出去。阿赞通捡起女人扔出来的小瓷瓶,又从怀里掏出另一个小瓶共同交给方刚,让他去试验真伪。方刚朝洪大爷和王宏一招手:“你们跟我走!”两人乖乖地跟了出去。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方刚返回来,对阿赞通说:“管用,混合的水给那些得怪病的村民内服外用,都起效了,但不知道是暂时起效,还是永久解决。”

  跟在后面的王宏说:“先别救那个女人,五六天之后再看,那时候村民们的病要是不复发,才算有效!”我对方刚点点头,洪大爷吩咐村民,把那个已经被虫降折磨得只剩半条命的女人严加看管。

  中午在洪大爷家吃饭,方刚看到米饭上就放了几根咸萝卜条和辣椒,差点把桌子给掀翻,阿赞的两个徒弟也都看着饭菜发愣,只有那个向导默默地低头扒饭,看来是习惯了。王宏连忙解释说村里太穷,尤其近半年,村里养的鸡鸭和牛羊什么的喝过井水之后全死了,再养还是死,因为动物牲口喜欢乱吃东西,看不住。

  我奇怪地说:“前几天砍死的那头牛呢?”

  王宏说:“不瞒你说,那牛的肉谁都没吃着,就给你留了一块。这村里的风俗是,红白事都要杀牛杀羊,整个村子就剩那么几头牛和几只羊。那次杀牛还是因为洪大爷的儿子娶婆娘,就杀了一头,肉不能吃,要一块块切下来从山上扔下去喂山神,让山神保佑村里人发财。”

  我都已经笑不出来了,村子穷成这样,居然还妄想着山神保发财。方刚把眼一瞪:“我不管那么多,你给我们弄几只鸡来吃!阿赞师父大老远从柬埔寨到这里,是来减肥的吗?”

  没办法,洪大爷只好让村民跑去邻村买了几只鸡回来,让妇女现杀现烧,等吃上鸡的时候已经傍晚,我又累又饿,自己就吃了大半只。饭后,方刚在屋外踱步,说:“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穷的地方!没钱没肉没女人,要是让我在这种地方生活,还不如一头撞死。”

  我笑着说:“怎么没女人?这村里的男人娶老婆很容易,花一两千块就能在人贩子手里买一个。”

  方刚白了我一眼:“那是他们的女人,我又没有!这几天你让我怎么过?”我说你七天没女人都不行?方刚说三天都不行。王宏在旁边正心虚,听了方刚的话,他低声和洪大爷聊了几句。

  洪大爷对一名男村民说:“把白老三叫来。”

  不多时,那个刚死老婆没几天的白老三小跑着过来,洪大爷嘱咐几句之后,白老三满脸不情愿,洪大爷开始狠训:“还想不想治病?全村就属你婆娘最年轻!”

  白老三低声说:“我家人又没病。”

  洪大爷骂道:“你家人没病,别家不是有病人吗?快去!”

  白老三只得灰溜溜走了。没几分钟,他就拽着那个媒婆介绍的年轻女人走过来。洪大爷低声下气地赔着笑说:“这是白老三新娶的婆娘,很年轻,才二十岁,村里空房间多的是,你看怎么样?”

  我一时没听明白,倒是方刚很快反应过来,他把眼睛一瞪,大骂:“你这老头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村民的老婆又不是妓女,哪能随便叫过来陪客?”洪大爷被骂得不敢出声,连忙摆手让白老三把人领走。

  王宏无奈地说:“方先生,真不好意思,这已经是村里最年轻好看的了,要不您再等等,我马上出村,到县里问问有没有货色,带过来看看?”

  我很清楚他的意思,这些人贩子互相之间都有勾结,我瞪了他一眼,洪大爷缩头缩脑地说:“要不就让老吴把他女儿叫来,他女儿今年十九岁,长得还可以。”

  方刚伸手揪着洪大爷的衣领:“老子是喜欢玩女人,但从不搞别人老婆,也不碰黄花大闺女!你怎么不把自己的儿媳妇给叫来?”

  洪大爷无奈地说:“我儿媳妇年纪大,怕你瞧不上嘛!”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名妇女,我和方刚看去,那妇女至少有五十来岁,又黑又矮胖,咧着嘴嘿嘿笑看着我们。方刚连忙摆手,松开洪大爷进屋去了。

  在村里过了七八天,村里的怪病再没有复发,我们也终于能确认那女人给的就是解降粉。洪大爷把全村人集合到村中央的空地上,正式宣布村里的怪病彻底解除了,村民们乐得手舞足蹈。这时,很多男村民咬牙切齿地操起木棍和镰刀,朝囚禁那女人的房屋走去,边走边嚷着:“杀了那个坏女人!”“砍死她!”之前还都称她为活菩萨,现在却成了坏女人。

  我连忙告诉方刚阻止,不然那女人非被村民们砍成肉酱不可。

  方刚把洪大爷叫过来嘱咐几句,洪大爷却摇头:“大家都恨透了那个坏女人,我恐怕也管不了。”我眼珠一转,对洪大爷说:“这个坏女人不能死得太容易了,最好再等几天,等她身上的虫降发作,到时候死得很惨,你们也能出这口恶气。”

  洪大爷觉得有道理,就把那些村民喊了回来,大家很不服气,当洪大爷说清楚之后,这些村民又变得很兴奋,纷纷表示同意,都等不及了要亲眼看着那女人被虫子咬死。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下一步就是谈钱了,当晚在洪大爷家里,我把王宏的事告诉方刚,方刚恨得牙根发痒,当时就要揍他,王宏捂着脑袋说:“我错了,是我贪心,可咱村也实在是太穷,祖祖辈辈都讨不到婆娘,我要是不帮他们,这村子用不了几年就得绝户。”

  “你当人贩子还有理了?信不信我把你送到县里派出所,让你坐几年牢,看你还有没有理!把我诳来先喝毒水,亏你想得出!”我很生气。

  王宏很委屈:“田先生,买卖老婆是不对,可诳你来村里喝毒水,这主意真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你那个表妹夫孙喜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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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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