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外号半痴的人是中医史上最伟大的霍
那个年代 清朝政府虽然实行闭关锁国的政策,但是民间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沿海城市与外界的交流频繁,上海、宁波等港口里每天都停留着许多的外国商船,上海已经成为了中国第一大港。 外商带来的有新鲜的玩意儿,还有要命的鸦片,除此之外,这些洋人还从南亚次大陆给我们带来了一个特殊的礼物,当这个礼物的包装盒被打开以后,所有的人都会闻风丧胆的,这个礼物有个恐怖的名字,叫做“霍乱”。 在若干年以后,这个被叫做“霍乱”的怪物将会与我们的主人公王孟英相遇,他们将展开一场殊死搏斗,其战况异常惨烈,我们后面再说。 在那个年代,嘉庆皇帝已经把和绅给扳倒了,老百姓很乐观,认为这下嘉庆皇帝算是吃饱了,其实这很不客观,因为嘉庆的老子,著名的好大喜功的乾隆皇帝已经把国力给消耗了很多,从嘉庆这里开始,大清帝国逐渐走进黄昏时代,从那以后的历史书上,我们将看到一连串的“战败”、“不平等条约”等令人气愤的关键词。 在那个时候,日后鸦片战争中侵略中国的那帮外国人已经出生,虽然目前还只是个吃奶的黄头发小孩,煞是可爱,但是,若干年后,他们将露出凶恶的面目,用枪炮打开中国的大门,抢走大量的银子,并与清政府签订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 这就是王孟英出生年代的大背景。 体弱的童年 清嘉庆十三年()。 浙江钱塘(现在的杭州)。 一个婴儿诞生了,家里人给他起名叫王士雄,字孟英,这就是我们的王孟英,因为在医书中多称呼他为王孟英,所以我们下文就用王孟英来称呼他吧。 这个家庭是个文人家庭,很清贫,王孟英的曾祖是个名医,到祖父和他父亲那两辈儿也都懂点医。 但是很倒霉,他们家曾经连着生了三个男孩都死掉了,到王孟英是第四个。 估计有看官该问了,怎么您写的古代医生的家里都那么倒霉啊?不是这个死就是那个死的,这是不是太雷同了啊? 这事儿还真得跟您汇报一下,这绝对不是我故意挑选的,过去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就是那样,生下孩子能多活几个那是幸运,全死了也不例外,父母都健在的那也是福气,没爹没妈也得自己挺着,因为这种现象太多了。所以,这绝不是我故意安排的,这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当王孟英出生以后,他们家里乐坏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就认为这个孩子会长寿,并对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但是,情况并没有人们预计的那么乐观,实际上,王孟英从小就是个多病的孩子,还在喝奶的时候就患过泄泻,就是我们通常说的闹肚子,这个病王孟英一患就是一年,估计这对他的体质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后来王孟英终其一生体质都不大好,基本上他也是在和自己身体疾病的斗争中度过一生的。 在三岁的时候,更倒霉,我们这位王孟英患上了天花,要知道,这绝对是一种致命的疾病,好在王孟英命不该绝,居然死里逃生,在死神的面前晃了一圈儿,却又活了过来,实在是命大啊! 总之,我们怎么看这位王孟英都不像个做名医的料,反而倒是一些倒霉事总是跟着他,那么他是怎样扭转命运,扼住命运的咽喉的呢? 让我们慢慢来叙述吧。 童年的王孟英似乎学习倒是不错,大家一致反映这孩子聪明,说他“书一览即领解”,这总算给了王家的人一点希望,要知道,王孟英的弟弟就显得没有那么聪明,于是家里人就都把希望寄托在我们的王孟英同学身上了。 值得记录的一点是,根据当时的同志们反应,说王孟英同学的算术成绩特别好,估计这对王孟英日后的逻辑推理能力起到了一定的培养作用。 英雄人物浦上林 这么说吧,在病病歪歪中,我们的王孟英同学日益长大了,当我们从文献中再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十二岁了。 那年,他的父亲病了,患的是温病(一种热性外感病),病得很重,于是请来了杭州城里的名医,这些名医来看了以后,全都认为是外感风寒导致的伤寒病,看到患者的病证中有泻肚子这个症状,就主张使用柴胡和葛根等药来治疗,想把毒邪向上提,从上面排出,结果也没有止住泄泻,有的医生一看,说坏了,这是漏底证啊,估计要坏事儿,还是赶快服用些附子什么的大补一下吧,于是又开始温补,结果是病情越来越糟糕,最后到了濒临死亡的地步,连棺材都开始准备了(病日以剧,将治木矣)。 就在这个令人绝望的时刻,英雄人物出现了,这个人叫浦上林,从那一天开始,这个人将成为少年王孟英的偶像,应该说,王孟英的日后从医与此人关系极大。 当时是王孟英父亲的朋友推荐的浦上林,当这位浦上林同志来到王家时,王家的人吃了一惊,原来这浦上林同志年龄不大,可能当时仅仅能够被列入青年的行列,脸上的胡子还没有几根呢(过去的人是以嘴边的胡子的数量来衡量一个人的能力的,所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于是大家对浦上林同志的期望值大打折扣,大家都苦着脸看这个医生怎么来处理。 没想到,这位年轻的浦上林同志诊断完以后,很干脆地说:“这是个温病啊,是不是以前按照伤寒来治疗,用了大量的温热药?”(是温证也,殆误作伤寒治,而多服温燥之药乎) “是啊,您说的没错儿!”大家这才发现,这位医生和以前的医生说的话都不一样啊,以前的上来就是附子人参的,这位是反着来的啊! 这位浦上林医生神清气爽地说:“这个患者,幸亏大便能够泄下不止,热邪还有出路,否则这个人早就该不在了!还能轮得到我来治疗?”(幸而自利不止,热势尚有宣泄,否则早成灰烬,奚待今日耶?) 浦上林医生的形象,在少年王孟英的心目中瞬间高大起来,王孟英瞪大眼睛,好奇地听着。 这位浦上林医生,先是让王孟英家准备甘蔗,然后吩咐大家一齐来榨甘蔗汁,给患者大量服用(中医认为甘蔗性凉),然后,他开的方子也与前面的人相反,他用犀角(现在不让用了)、石膏、金银花、天花粉、鲜生地(这个药现在也很难弄到,没法儿保存,药店给省了)、麦冬等药,组成了一个方子,用药的量特别的大,然后熬成三大碗,放在患者的病床前,让患者只要有精神头,就喝上一口,频频服用。 当时王家这些长辈看了,都吓坏了,有这么干的吗?上来先甘蔗汁伺候,然后用那么多的凉药招呼着,能行吗?估计此时他们脑海中浮现的话语一定是那句:“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但是他们虽然嘴边胡子很长,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幸亏王孟英父亲的朋友金履思同志,慧眼识珠,认为浦上林这个小同志是很有学问的,于是极力主张服用这些药物。 结果是在服用下去以后,王孟英父亲的病就一天天开始好了起来,最后竟然痊愈了。 高人啊!真是高人啊!此时,王孟英对年轻、潇洒、有学问的浦上林同志钦佩不已,他羡慕地望着浦上林离去的背影,心里想,如果我以后,能够像他那样,该多么的好啊! 这个想法,像一个火种,播种在了王孟英的心里,日后,当条件合适的时候,它将燃烧成为熊熊大火。 告别少年时代 两年以后,让这个火种燃烧的决定性因素到来了。 在王孟英十四岁的那年,他的父亲又病了,而且很快,就病危了。 在以后的人生之中,王孟英将面临数次与亲人的诀别,但是,这是第一次,王孟英感到了天像要倒塌下来一样,他紧紧地握着父亲的手,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无用。 那是个夏天的黄昏,纸灯边的飞蛾在无聊地绕来绕去,热热的风从门窗吹进来,王孟英的父亲已经瘦弱不堪了,他在神志清醒的时刻,努力对王孟英说了自己放心不下的事情。 他说:“孟英啊,为父我可能要不行了,但是我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啊。” 王孟英流着眼泪,问父亲是什么事情。 父亲:“你是家里的长子了,也是最聪明的,我对你有所希望啊!” 王孟英紧紧地握着父亲的手,说不出话来。 父亲:“你要记住啊:人生天地间,必期有用于世,汝识斯言,吾无憾矣!” 王孟英流着眼泪,把头抵在父亲的手上,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他用力点着头,用这种方式来回答父亲的嘱托。 然后,王孟英的父亲就离开了人世。 在送葬的时候,王孟英披麻戴孝,走在送葬人群的最前面,他擦干眼泪,努力地挺直了腰板,因为,年仅十四岁的王孟英,此时已经成为家中最大的男子了。 那天,是个雨天,江南的小雨像雾一样漫天飞下,远处的青瓦白墙掩映在迷蒙的雨雾中,一种凄凉的感觉让人的心里觉得凉透了。 王孟英在父亲的坟前跪了很久,在这里,他永远地告别了自己的少年时代。 送葬回来以后,王孟英独自找到了自己的舅舅,向舅舅谈了一番话。 他对舅舅说(泣告母舅):“舅舅,我父亲在临去世的时候让我做个对世界有用的人,要想做个有用的人,还有比学医更实际的吗?可是医学的道理是那么的精微,如果不用心学习,那是无法掌握的啊,所以我想埋头十年来学习医学,想把家托付给舅舅您,可以吗?”(夫有用于世者,莫如医,甥敢不专心致志,以究其旨哉!第义理渊微,欲埋头十载,而以家累吾舅,可乎?) 王孟英的舅舅听到这番话,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吃了一惊,这哪里是一个少年说的话啊! 于是,他点头回答:“你如果真有这样的志向,那你的父亲将瞑目于九泉之下啊,我又怎么能够推辞呢?” 从此,王孟英的舅舅就开始帮助照料他的家里,并且经常鼓励王孟英学习医学,他给王孟英学习的房间起名叫“潜斋”,意思是让他潜心学习,这个潜斋的名字王孟英以后一直在用,后来他写的一本书就叫做《潜斋简效方》(其中包括《潜斋医话》)。 但是,王孟英很快就发现这样是不行的,因为,家里没有饭吃了。 您该问了,不是有他舅舅照顾吗?是啊,可是,那个年头,谁家都不富裕啊,大家都没有饭吃,何况王孟英家里还有好几口人呢? 当时王孟英家里的情形,王孟英后来多次提到过,那就是“厨无宿舂”,意思是隔夜的粮食都没有了,各位现在可能没有体验过这种生活,但是在那个年头,第二天早晨去哪里弄点儿米来吃,那是家长心里最大的一桩事情了。 饥饿,饥饿的感觉是痛苦的,尤其是当晚上饿着肚子看书的时候,看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于是,王孟英开始找父亲生前的朋友,希望哪位能够给自己介绍一个工作养家糊口。 这个时候,他父亲的老朋友金履思再次帮助了他们家,他给王孟英介绍了一个去婺州(今天浙江金华市)工作的机会,由于王孟英的算术好,因此推荐他去那里的盐务部门去当个会计。 就这样,王孟英在十四岁的时候,告别了自己的母亲,来到了婺州,开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涯。 在离开家乡的时候,王孟英跪在地上,给母亲磕了个头,对母亲说:“母亲,我不能在您身边孝敬您了,我会把自己赚的钱带回来,让您和我的弟弟妹妹们吃饱饭的!”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上路了,他的母亲含着眼泪,望着王孟英幼小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上。 让家人能够吃饱饭,这是王孟英当时心里的一个最大的念头。 各位可以顺便想想,自己在十四岁的时候还在干什么呢。 我要读书 当时在婺州的孝顺街集中着一些盐务公司,王孟英就在其中的一家帮助做会计的工作,白天的活儿是很忙的,货物进进出出的,王孟英要忙着点货记账什么的,总之,经常是忙碌得水都喝不上。 到了晚上,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开始休息了,大家喝喝茶,聊聊天,去街上逛一逛。 这个时候,十几岁的王孟英却不像其他伙伴那样休息,他不顾自己一天的疲惫,回到自己窄小的房间,打开医书,开始苦读。 文献记录说此时的王孟英,下班以后连屋门都不出,就在屋子里看医书,经常一看就是深夜,有的时候实在看不明白了,就仔细地琢磨,甚至直到东方的天空发白。(披览医书,焚膏继晷,乐此不疲) 等到别的伙计玩回来要睡觉了,他就把油灯拿到自己的蚊帐里,在床上接着读书。 如果说这么学习一个月两个月的也就不错了,但是,王孟英如此学习,却一直坚持了近十年。 十年啊!多么漫长的时光,他就是在这种白天干活养家,晚上苦读医学的日子中渡过的。 其实,我很担心王孟英的身体,因为这样整天熬夜,估计对他的身体很不好。 怎么办呢?让我们来劝劝他吧,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进去我们的劝告。 孟英,你这么白天干活,晚上读医书,不累吗? 王孟英叹了口气:累啊,可是,如果我不干活,家里人就会没有饭吃了啊,你们学医的时候不用干活吗? 不用啊,我们是在明亮的教室,宽敞的图书馆里,医院里学的啊。 王孟英的眼睛中流露出羡慕的光芒:你们,可真是幸福啊,你们能看到的医书多吗? 多啊,我们可以看到古今中外所有的医书,还可以不买,免费借来读呢! 王孟英咽了口吐沫,搓着自己瘦小的手:真的啊,我的书,都是我借来抄下来的,有的时候还得求人家借给我呢。 孟英啊,你这样读书,身体会搞垮的啊,要注意身体啊! 王孟英苦笑了一下:不要紧的,没办法啊,我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啊,我只好这样了。你们,你们不熬夜吗? 噢,有很多同学也熬啊,他们到一种叫网吧的地方,花钱包下一整夜,打游戏,也经常是通宵的玩啊。 王孟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们真幸福啊,你们,整晚的打,那个游戏,靠什么吃饭呢? 父母给钱啊,到时候就邮寄过来了! 王孟英失望地低下了头:原来是这样啊,我还要给母亲和弟弟妹妹钱呢。 半晌,他再次抬起了头,我吃惊地发现他的眼中竟然有泪光闪烁,他说:你们,一定要多学些医术啊,你们能看到的书比我多,你们不需要像我这样劳作,希望你们,将来去救更多的人啊,你们知道不知道,我真的好羡慕你们啊! 我望着王孟英消瘦、苍白的脸庞,突然无语了,本来想劝人家,反而自己却被感动了。 是啊,还是回来检讨一下自己吧。 该出手时就出手 机会,总是光顾那些有准备的人,在王孟英这样苦读了三年的时候,救人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们当时的盐业是由政府负责管理,政府部门的那个主管叫周光远,这位周主管二十七岁了,白白胖胖的,很像个领导干部的样子,出事的那天,他刚上完厕所,忽然就觉得自己身体发冷,然后冒了大量的虚汗,连嘴唇都变白了,说话的声音也非常的低微,躺在那里简直无法动弹了。 这下周围的人吓坏了,领导患的这是什么病啊?于是赶快派人把医生请来了一大堆。 这些医生一诊断,说:“这是患了痧病啊,需要用一些芳香开窍的药物!” 这个时候王孟英恰巧就在这里,于是他也偷偷地上去把了把周领导的脉,为什么要偷偷地把脉呢?因为你不是医生啊,你只是一个小伙计,怎么能正大光明地给人看病呢? 可是,这一把脉,王孟英却大吃一惊!此时周领导的脉已经是“微软欲绝”! 这下王孟英可顾不得那么多了,人命关天啊,于是他就大声地说:“这是阳气马上就要消失了啊!绝对不是痧邪内闭,如果此时服用芳香开窍的药物,是在加速他的危险进程啊!(中医认为芳香开窍的药物可以耗气)” 大家全都愣住了,这是哪位在说话啊?口气这么大? 再一看,原来是个十几岁的小伙计,大家都嗤之以鼻,嗨,一个小伙计,你懂什么啊? 但王孟英却是认真的,他急了,就大声解释自己的主张。 这位周领导虽然躺着,但神智还算清醒,他听了王孟英的话,就不住地点头,然后告诉手下,就听这个人的! 啊?!大家都觉得大跌眼镜,怎么能让一个小伙计来治病啊,这不是——(压低了声音)胡闹吗。 王孟英此时也急了,可是抓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眼看周领导的气息更微弱了,于是王孟英急中生智,突然想起自己的妹妹曾经送给自己一块随身佩戴的干姜,这是一块三年的女配姜(过去的人有随身佩带姜块以祛寒邪的习俗),重约四五钱,于是急忙解下来,给熬成了浓汤,让周领导喝了下去。 这下,所有在场的人都开了眼界了,只见周领导的神气慢慢地缓了过来,嘴唇也变红了,精神头也恢复了,然后,王孟英让人速去买来了人参、黄芪、白术、炙甘草等药,熬好了,给周领导喝了下去。 最后,周领导居然好了,在大家的一片称奇声中,周领导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大家这个奇怪啊,怎么那些医生还没有我们一个小伙计有本事啊?这个小伙计是谁啊? 周领导也很好奇,就把王孟英找来问了个究竟,在了解了王孟英的家世以后,就说,这样吧,以后你就到我们政府部门来做会计吧,跟着我来做事,我会罩着你的。 于是王孟英就来到了周领导的手下,周领导也真够意思,把王孟英当作自己的弟弟一样地看待,而且,这位周领导也特愿意宣传,逢人就把自己被王孟英救活的事情从头到尾地讲述一遍,绘声绘色的,结果是很多有病的人就开始找王孟英来看病了。 这位周领导够意思的事情还不止这些,作为一个领导,他的确有着独到的眼力,他一眼就看出王孟英将来是有前途的,他拉着王孟英的手说:“王老弟,我看你将来前途无量,这样吧,你把你看病的医案都记录下来,以后我掏钱给你出版成书!” 后来,他并没有食言,王孟英的一本医书《回春录》就是他给掏钱刻印的。 就在这样的白天干活,晚上苦读医书,然后有时给人诊病的日子里,十年过去了。 这个时候,王孟英已经二十多岁了,他已经长成为一个消瘦,但是精干的青年人了。 尤其值得高兴的是,在他二十四岁的时候,还娶了妻子徐氏,也就是说,现在他是一个有家的人了,这是很让王孟英感到高兴的事情,因为,至少,能够吃上碗热饭了,而且,从医案里的细节来看,他的妻子还负责早晨给王孟英梳头(这个习惯我们现在没有了,但那个时候男士的头发后面还是个小辫子,估计头绳什么的都是和老婆共用的)。 此时,他也通过自学,对治疗疾病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已经俨然是一个成手了。 于是他告别了婺州的朋友们,回到了杭州,开始了自己的行医生涯。 做个好医生 消息传开后,开始有患者找上门来了。 有位许自堂的孙子叫子社的,是个年轻人,患了外感病,一个多月了也没好,一直拖延到了秋天的时候,天都开始凉了,此时“诸医束手”,全都没辙了,不晓得到底该怎么治疗,这个小伙子的伯母鲍玉士夫人正好听说了王孟英在婺州治病不错,现在回到杭州了,于是就推荐了王孟英来诊病。 王孟英来了一诊断,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为什么呢?因为这位许子社同志的病情太严重了,他的左手脉数,右手脉俨如鱼翔脉(鱼翔脉,中医诊断中的真脏脉之一,认为是虚阳浮越的脉象,为病危之脉),同时症状是咳痰,呼吸急促,自汗,抽搐,舌苔灰厚,口渴得一直想喝水,看来是个病危的情况了。 怎么办?继续治疗吗?已经有几位医生,一看这种情况扭头就走了,为什么呢?在过去,这种经过别人治疗,最后病危的患者到了你的手里是很棘手的,因为你给治疗好了还可以,如果一治疗不好,最后人们就都说这是你给治疗死的,所以古代的医生一般都不愿意接手这样的患者。 那么王孟英会怎么办呢?王孟英回头一看,只见患者的祖父、孀居的母亲、年轻的妻子都围着他,“环乞拯救,甚可悯也”,王孟英咬了咬牙,心想,这个家庭,如果失去了这个年轻人,那就会失去生活的支柱啊,自己怎么能不管呢? 这就是王孟英,在他以后一生的行医生涯中,他接手了大量的这样被前医给误治的病重患者,其数量之多,在医案书中比比皆是,简直无法统计。 于是王孟英对患者的家属说:“如果根据这个脉象来看,确实是没有办法下手治疗了,但我会竭力想办法治疗的,还有希望,只是有个条件。” 大家忙问:“什么条件?” 王孟英不无担忧地说:“我怕你们还没有完全信任我,一会儿又找其他的医生,又拿出其他治疗方案来干扰我,那他就绝无生的希望了!” 患者的母亲听了,忙给王孟英鞠个躬,说:“王先生请放心,我们就相信你了,你给开什么药我们都相信!”(唯君所命,虽砒鸩勿疑也) 王孟英这下放心了,于是就开了竹叶石膏汤(竹叶石膏汤,《伤寒论》中的方子,用来清气分之热),一共开了五付。 等到这五付药都喝完了,再看这位许子社同志,居然喘气不那么急促了,咳嗽也见轻,汗也收了些,舌苔开始变黑了,舌尖也露出了绛色。 各位在这里要注意了,到了王孟英这个时期,舌诊的理论已经发展成熟了,王孟英经常根据舌象来判断病情,在这里,舌苔由灰变黑、舌质露出绛色是因为伏邪从身体的内部开始向外部透发了,是病情开始好转的表现。 于是王孟英就开了玄参、生地、犀角、生石膏、知母、天花粉、竹叶、金银花等药,用来清透热邪,这个药开出来,周围的亲戚朋友就都吐出了舌头。 因为这个时候天气就开始凉了,大家都认为这个药太寒凉了,患者那么虚弱的身体,能受得了吗? 王孟英没有管他们,接着让患者服用了五付,结果这位许子社同志的抽搐也开始减轻了,舌质的红绛的颜色开始退去。 这个时候,大家有点儿开始乐观了,于是许子社同志的岳父很搞笑地登场了,他登场的方式比较隆重,是带着一帮全副武装的道士来的。 这帮道士一到患者家里,就开始建坛,点香,又画符又弄水的,干什么呢?原来是想请神来给许子社治疗。 此时您再看,这个屋子里这份闹腾,有道士在敲锣,有道士在敲鼓,总之是喧嚣非凡。 这下好,不但神仙没有请来,反而倒把我们的许子社同志给吓着了,只见他神智昏沉,胡言乱语,像喝了酒似的浑身乱动。 这回,轮到道士们害怕了,天哪!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怎么神仙没有请来,却把鬼请到患者身上了?!怎么办?快跑! 于是道士们落荒而逃。(羽士反为吓退) 这搞得许子社同志的岳父很是狼狈,没想到这帮道士如此不给自己长脸。 这时候大家看着胡言乱语的许子社同志,全都没有办法了,只好把王孟英连夜请来。 王孟英来了以后,给患者服用了些紫雪丹,患者的神智就开始清醒了,然后用前面的药方再重加竹沥,用来豁痰,连着服用了八付。 这个竹沥是什么呢?就是南方的青竹子,用火烤,流淌出来的液体,是味甘寒的药物,入心、胃经,您可别小瞧这么简单的药,作用可大了,对热痰壅盛的,服用以后可以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这药王孟英常用,经常让患者家属砍它几十根竹子,在家慢慢地烧。 在喝这八付药的过程中,患者就开始解大便了,都是黑色的,而且患者的黑色的舌苔也开始退去了,右手的脉象也开始清晰了起来,能够查出个数来了,只是口渴的情况还没有好转,于是,王孟英就让患者的家属买来许多北梨(我们现在的白梨),让患者随意地吃,结果,口渴就好转了。 这里大家要了解的是:中医认为梨具有生津润燥、清热化痰的作用,在患热性病口渴、干咳的时候,服用梨或者梨汁是非常有好处的,王孟英是一个食疗大家,因此他在给患者看病的时候常常用平常的食物来解决问题。 又服用了六付药,舌质的颜色才不那么红绛,小便才出来,但小便时尿道还是热的。 此时,光服用的犀角就已经有三两多了(我的天啊,看来那个时候犀牛还是蛮多的啊,现在这么多犀角简直没有地方弄啊),旁边的亲戚朋友们看得都吓晕了,没见过这么治病的。 再服六剂,患者感觉手脚才能自如地动了。(手足始为己有) 再服五剂,许子社同志的抽搐问题被解决了,而且可以喝下一些稀粥了。(可见这么多日子以来一直挺着来着,那个年头没有营养液静脉滴注,看来真够他受的,估计多亏了梨汁了) 再服七剂,患者不再渴了,脉象也开始和缓。 十天后,饮食基本正常了。 再过十天,大小便的颜色开始正常了,从治疗到这个时候,已经一共排泄黑色的大便四十多次了。 然后,王孟英给许子社同志开了些滋补的善后药物,服用了以后,患者就彻底康复了。 这个时候,大家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当一个神气清爽的许子社同志重新出现在家人面前的时候,大家都感慨万千,他的伯母鲍夫人由衷地说:“我嫁到他们许家二十多年了,亲眼看着他们家已经有好几个人服用温补的药死去了,这次病到这个程度,居然救活了,真是闻所未闻啊!” 于是大家就把这个医案写了下来,等到王孟英的朋友帮助他整理医案书的时候,就拿出来加进去,在加进书里的时候,编书的人加了句话,原文是:“孰知如此之证,有如此之治,求之古案亦未前闻,传诸后贤,亦难追步。盖学识可造,而肠热胆坚,非人力所能及。” 大概的意思是:王孟英的学问大家能够学会,但是他的一心赴救的精神,确是更值得大家学习的啊。 一个很光荣的外号 在治疗了一些患者以后,王孟英开始获得了自己的一个无上的荣誉:外号。说起这个外号,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原来,王孟英诊病的时候,心里只是想着患者,于是不管多重的病,他都给看,尤其是那些被前面各位医生给治疗得基本上已经病危的,他都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给人家治疗,朋友们都说:你真是傻啊。 有的患者,开始找他,治疗好点,然后又换了医生,治疗坏了,再找他,他还去,有的是这样折腾了无数次,他都无怨无悔地,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这事儿要是搁一般医生,一定会说:怎么着?我治了一半,你找别人了,现在坏了又找我来了?你早干什么了?估计一般是不大愿意去了,如果去,也要教训患者一顿,像王孟英这样的的确少,您说呢? 还有就是在收钱的方面,最后接手的这些病危的患者,累死累活的,熬了多少个昼夜,把人从死亡线上抢回来了,怎么着也多收点钱吧?哪怕多收一点儿也行啊,人家王孟英不干,还是那点诊费,结果弄的王孟英治了一辈子的病,还是一贫如洗,最后带着老婆孩子搬回老家海宁的时候,什么家当都没有,只有一块当年从家里带出来的砚台,所以那时他写的一本书的名字就叫做《归砚录》,一个医生,整天给人看病(忙得不得了),却什么家产都没有,这基本上跟做官最后离任的时候家里只有几件破衣服是一样的,无论从什么年代来看,这都是个另类。 在总结了上面的这些条以后,朋友们一致认为王孟英做人比较傻,所以光荣地送给他一个外号:半痴。意思是,这个人基本上属于半个痴傻之人。 王孟英一听,没生气,却认为朋友们敏锐地发现了他的优点,于是从此干脆给自己起了个号,叫半痴山人。 朋友们也不客气,把这个名号到处乱叫,于是在王孟英的医案书里,经常可以见到这样的句子:某某病重,急迓半痴至…… 这个名号很不雅,我觉得,但有医生对患者如此痴心,想必是患者的福分。 王孟英比较喜欢喻嘉言,所以看病时对患者的那种古道热肠的态度,简直和喻嘉言如出一辙,而且,他也学习了喻嘉言的长处,比如开方之前要先议病,把病情的来龙去脉给患者讲清楚了,然后再开方子。 王孟英认识了一个朋友,叫张养之,他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父母,然后自己又患了病(不知道是什么病),结果历时七年都没有治好,一共请过一百一十三个医生(估计把杭州城的都请遍了),也把家里的财产都耗光了,病也没有起色,于是这位张养之同志就自己买来医书,自己看着治疗,最后病居然好了,但是留下了后遗症,就是鼻子已经坏了,在清代,五官不齐的人是不能考科举的,于是他只好自己闷在家里,学习书法,专门练习楷书,王孟英自从认识了他以后,心中很是同情他,于是就把他当作了自己的好朋友。 做中医的人一般都有个毛病,就是喜欢观察周围人的气色啊、步态啊等等的,这是个职业病,因为中医四诊中望诊是排第一位的,我们的王孟英同志也不例外,他就观察这个张养之,见这位怎么总是面色发青,然后感觉很怕冷的样子,夏天也穿着厚衣服,嘴里还经常吐出白沫,于是就很好奇地询问他是怎么回事,张养之也就告诉了王孟英,说自己怕冷,已经患阳痿这个病多年了,现在自己还经常服用点温热的药补补。 王孟英听了,心里很是狐疑,但也就是劝劝他别自己乱吃温热药,也没好多问。 过了许多日子,这位张养之就病了,他的症状是恶寒怕冷,头痛,自己服用了一些温散的药物没有效果,于是就找来了王孟英给看看。 王孟英来了以后,先诊了张养之的脉,发现脉象极沉,按至骨却感觉到了弦滑,再看此时张养之的房间里,九月份的天气,挂了一层层的帐子,点着炉火,披着棉衣,而张养之却仍然觉得还不够御寒的。 各位,这种情况其实一点也不夸张,在临床中是经常会遇到的。 现在张养之还是嘴里有很多涎沫,一点也不口渴,胸腹也不感觉胀闷,只是不停地咳嗽,而且告诉王孟英,说自己大便干燥,小便不多,嘴里的气味很大。 以上就是全部症状,乍一看,的确很像一个寒证(都怕冷到那个地步了),需要用温阳的药物来治疗。 但是,王孟英做出了与此不同的判断,他说:“此积热深锢,气机郁而不达,非大苦寒以泻之不可也!”意思是说这是热邪藏在里面了,需要用苦寒的药物来泻热。 啊?都冷成这样了,披着棉衣呢,还要泻热?张养之听后很怀疑自己的耳朵,别不是听错了吧。 没错,王孟英见张养之很疑惑,就像喻嘉言那样,开始写治疗方案,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其中文辞“辩论滔滔”。 张养之看了治疗方案以后,也感觉很在理,就一咬牙,相信王孟英吧,于是就大声说:“弟弟我的生死,关系到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啊,希望孟英你一定要救我啊!” 王孟英安慰他说:“我不被这个疾病外表的假象所迷惑,而直断这是实热内蕴,并不是自己在那里凭空想象的,而是你的脉象已经显露真相了,你不要担心,只需要服药静养而已。” 于是就开了苦寒的方子。但是,在服用了两三剂以后,张养之的病情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下张养之的这帮亲友们就开始议论开了,早说这药开得不对吧,哪有冷成这样还开苦寒泻热的药的?看见了吧,哈哈,没有效果! 这里面有位姓于的亲戚,更是在张养之的亲属中扬言,说:“养之之命,必送于孟英之手矣!” 此时的张养之家里可就热闹了,真是“众楚交咻,举家惶惑”。 张养之也没了主意,于是就听从亲戚的安排,请了陈某和俞某两位医生来一齐给看病。 这个消息,也传到了王孟英的耳朵里,不知道各位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处理,一般的医生一定会说:好啊,居然还请别的医生,等治疗坏了可别再来找我啊! 那王孟英又是怎么处理的呢?此时王孟英的半痴劲头又上来了,只见他披上衣服,二话不说,直奔张养之家。 进了张家的门,一言不发,连看都不看正在客厅坐着的两位医生,直奔内室张养之的床前。 张养之看到王孟英来了,很不好意思,刚要打招呼,只见王孟英却先说话了:“养之,如果你不是我的知己,那么你随意服用谁的药,我权当没听见!如果兄弟你特富裕,那么任你请多少位医生,我不敢阻拦你!现在兄弟你是一芥贫士啊,又是我的好朋友,我怎能不管!现在你请来的这两位医生,如果真的能够洞悉病情,投药必效,那我也应该极力支持你,只是估计即使能够洞悉病情,开方下药也未必有我这么力大效专啊。可是如果他们不能洞悉病情,只是认为这是虚寒,开口就补,兄弟你一定会相信他们,那你的病就危险了,我怎么能坐视不救呢?!现在这两个人的方子都是如此,请你速速将他们辞去,把这个钱留着,作为买药的钱,也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况且,你连服三剂苦寒的药物,病情没有变化,说明药是对证的,否则病情早就恶化了,今天我再给你加大药力,使得热毒下行,那么你周身的气机自然就流动开了!” 张养之伏在枕头上,半张着嘴,听着王孟英的肺腑之言,也被感动了,并且也似乎听懂了王孟英说的道理,于是就辞去了两位医生,按照王孟英的吩咐来服药。 王孟英在药里又重用芒硝、大黄、犀角(估计亲属们被吓得再次晕倒),煎药服下。 两天后,张养之泻下了黑漆色的大便,“秽恶之气,达于户外”。 但是怕冷的感觉却轻多了,并且可以喝些稀粥。 十天后,大便的颜色就正常了。(各位注意,这是王孟英判断一个患者是否康复的标准,显示消化系统的功能开始恢复,还有其他的诊断标准我会在后面陆续介绍给大家) 百日以后,这位张养之同志的身体彻底恢复了正常(康健胜常),从此以后,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不再怕冷了,而且阳痿这个病也好了,没多久,老婆还生下了个小宝宝。 后来,在王孟英的朋友编书的时候,张养之把这个医案介绍了出来,还在医案的后面加上了句话,原文如下:“孟英之手眼,或可得而学也;孟英之心地,不可得而及也!我之病,奇病也,孟英虽具明眼,而无此种热情,势必筑室道旁,乱尝药饵,不能有今日矣。况不但有今日,而十余年深藏久伏之疴,一旦扫除,自觉精神胜昔,可为日后之根基。再生之德,不亦大哉!” 有王孟英这样的妙手侠心的医生在身边,还真是很幸福啊。 其实,王孟英的一些医书我已经看过不下十几遍了,但我每次在看的时候,还是会经常想象王孟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比如,他的爱好。 王孟英基本没有什么爱好,别的人下了班可以喝茶吹牛,上上网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或者找朋友喝点小酒甚至唱唱歌什么的,王孟英同志却一个爱好都没有,如果和别人在一起,就是探讨学术问题,其他的时间全部用来在家里看书,他还动手批注了很多以前的医家写的医书,比如我们前面讲过的徐灵胎的《洄溪医案》就是王孟英给收集,并在批注以后给刊行的。 在王孟英交的朋友中,也都是些爱好医药的人,有很多是他的患者,王孟英曾认识了一位叫杨照藜的朋友,两个人探讨医理,十分投机,后来杨照藜回家奔丧,路过杭州,王孟英听说了,就把他请到家里,两个人握手言欢,“历叙契阔”,在离别的时候,王孟英送杨照藜到船边,还让挑夫担了一个大筐放到舟中,搁一般人想,这应该是些什么家乡特产或者金华火腿橘子香蕉留着路上吃的? 船开了以后,杨照藜打开了大筐,里面全是王孟英所赠送的书,这些书里,还有王孟英新写的《温热经纬》,从此这千里路程,有了这些书的陪伴,杨照藜感到不再寂寞了,他说:“匡坐篷窗间,回环雒诵,奇情妙绪,层见叠出,满纸灵光,与严陵山色竞秀争奇。” 其与朋友知心若此,实在可叹。 同时,我也算知道了王孟英为什么一生清贫了,估计他收的诊费,除了吃饭,就是买书了,连送朋友都是成筐的送。 周领导的病 王孟英从婺州回到杭州以后没有多久,原来的老领导周光远就又追到杭州来了,干什么呢?看病呗! 原来,这位周领导很不幸,被传染上了疟疾,这种病俗称“打摆子”,忽冷忽热的,有节奏地发作,很是痛苦,经常会死人的,曹雪芹的祖上就是患了这个病,连皇上从北京给送金鸡纳霜都没来得及等到就死了。现在这个病在全球还肆虐呢,非洲的一些地方还是重灾区,古代一般的中医治疗这个病的疗效也不是很好,但王孟英的治疗效果却特别的好,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给总结一下。 我们回头再看这位周领导,他在婺州先找了医生看了,开始的医生说是需要解表,就用了些解表的药,结果没有效果,接下来的医生说要滋补,又没有效果,用周领导自己的话说,是“大为医人所误”。 这病在婺州被拖延了一个多月,再看这位周领导,本来白胖的一个人,现在身材改麻杆状了,整天一会儿冷得浑身发抖,一会儿又狂热,而且总是呕吐,吃不下东西。 最后,周领导终于忍无可忍,干脆,我谁也不用你们治疗了,我谁都不相信,我只相信王孟英!于是立刻买了船票,来到了杭州,找王孟英来了。 王孟英一看见周领导,也吃了一惊,几年没见,怎么瘦成这样了? 于是周领导叙述原委,王孟英这才明白,于是为周领导诊脉。 诊完了脉,王孟英告诉他:“这是足太阴湿疟啊,应该用不换金正气散来治疗。”(不换金正气散,《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中的方子,功能是行气化湿,和胃止呕) 于是开了不换金正气散,只开了三剂,喝完三剂以后,在婺州被折腾了一个多月的疟疾就这样好了。 周领导这个感慨啊,这张船票钱,花得太值了! 王孟英继续又给他开了些调补身体的方子,服用以后,身体就恢复健康。 于是周领导就带着欣慰的笑容,又重新返回到婺州的盐业战线去了。 但是,这个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在第二年的秋天,周领导居然疟疾再次发作,这可有些令人奇怪,难道这个东西还会选时间? 反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各位属下立刻又为周领导找来了许多医生。 “停!”周领导告诉大家:“都把医生领回去,我现在谁都不相信,只信王孟英的!”于是,只见周领导找出了自己上次去杭州时带的公文包,在里面一点一点地翻。 各位属下都瞪大了眼睛,心想领导的船票都报效完了啊?还翻什么? 过了一会儿,只见周领导眼睛一亮,高兴地拿出了一张旧纸,上面居然是王孟英去年给他开的方子。(即于箧中检得孟英原方) 周领导很高兴,告诉属下:“就按这个方子,去给我抓三剂!” 原来,这位周领导是个聪明人,他感觉自己这次的症状和上次的没有区别,就放心地服用了王孟英以前开的方子。 结果,三剂药喝完后,病又好了。 下属们都惊叹不已。 后来,周光远又找了个机会,来到杭州,把这个事情向王孟英讲了,王孟英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个病看来发作是有规律的啊,恐怕明年的秋天它还会发作,这样吧,我开个方子,明天夏天的时候你就服用上,提前来堵截它。” 于是,就开了个培土胜湿的方子。在第二年的夏天,周光远就按时服用了这个方子,结果秋天就没有犯病,而且,从此以后,这个病也再没有犯过。 到底有什么治病的秘诀 这么看来,王孟英治疗疟疾确实很厉害,要知道这是个很缠手的病啊,它是由一种叫“疟原虫”的致病微生物引起的,曾经在全球肆虐,清朝宫廷里也曾经畏之如虎,各位御医也是束手无策,后来是洋人进献的金鸡纳霜才算解决了问题,那么我们王孟英到底有什么诀窍呢? 让我们来跟着王孟英一起治病,来偷窥一下他的诀窍吧,正好这个时候,又有一位张同志也患了疟疾,这位的症状是:寒少热多,每两天发作一次,刚刚发作两次,人的身体就感觉消瘦了下来。 张同志的消息比较灵通,听说王孟英治疗这个病有点绝活儿,就赶快托人把王孟英请到了家里。 王孟英来了后,一诊脉,也皱起了眉头,说:“您的脉是弦细脉,而且脉搏跳得比较快,尺部感觉明显。你的病都在什么时间发作?” 张同志急忙回答:“都在子夜发作。” 王孟英:“还有什么症状吗?我看你的嘴唇有些干啊?” 张同志突然想起来了:“是啊,就是口特别的干,总想喝水!” 王孟英点点头:“明白了,你这是足少阴热疟啊(这里用到的是六经辨证),只发作了两次就突然消瘦了,千万不要轻视这个病啊!” 张同志忙点头:“我也知道来者不善啊,所以才急着找您啊。” 王孟英:“我这里有对证的药物,但是有个条件,您服用就可以了,千万别再找其他的医生商量。” 张同志很纳闷:“为什么呢?” 王孟英笑了:“他们一定说这不是治疗疟疾的药啊,所以,您就只管自己服用吧,好吗?” 其实这位张同志早就知道王孟英是高手了,于是欣然同意。 王孟英就开了付药,成分如下:(请各位准备好笔和纸)“玄参、生地、知母、丹皮、地骨皮、天冬、龟板、茯苓、石斛、桑叶”。 张同志也感到对此问题必须严肃对待,于是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立刻喝下了一付药。 喝完一付药以后,这个疟疾就好了。然后王孟英又开了点滋阴的药物善后。 您瞪着我干吗?我说的没错,是的,服用了一次,病就好了。 您没看清楚诀窍?您以为我看清楚了呐,我也没看清啊! 只见他开了些滋阴凉血的药物,也没见专治疟疾的什么青蒿啊,柴胡啊,还有什么现代药理研究能够杀死致病微生物的清热解毒类药物啊! 您不服?我也不服啊,这是个世界难题啊,怎么就被他这么轻描淡写地就……我们再来! 接下来的这位名字叫相简哉,是个学医的,跟的老师叫赵菊斋,这位相简哉同学的老婆患了疟疾,这位相同学虽然自己也学医,但是轮到自己的老婆有病,也傻眼了,手紧张得直哆嗦,于是就请来医生。 这位医生很搞笑,是个比较会创新的医生,诊了病以后说:“贵夫人这个疟疾,是胎疟啊,是从胎里带来的,现在需要用发散的药物,把它给发散出去!” 这位相简哉同学也是第一次听说“胎疟”这个词,觉得非常高深,可能自己的学问不够吧,也没好意思深问,也没上网到论文库里检索一下,就同意这位医生使用发散之法。 结果发散以后,疟疾没见好,人倒是更加虚弱了,立刻消瘦下来,瘦得非常厉害,跟仙鹤似的。(形瘦似鹤) 这位善于创新名词的医生一看,不好,就跑了。 怎么办,接着请医生吧,于是就又请了一位,这位来了一看,人都瘦成这样了,说:“这是脾胃之气不足啊,应该使用补中益气的方法!” 结果是用了补中益气的法子也没见效,此时再看这位相简哉同学的老婆,在经过了一个月的治疗后,已经是萎靡不振,骨瘦如柴,肚子里总觉得有股气往上顶,呼吸急促,出汗特多,脑袋还眩晕,左边的肋骨那里肌肉跳动,口渴得要命,晚上也无法入睡。 相简哉同学看到自己的老婆变成了这个样子,非常的难过,一时心酸,竟然痛哭了一场,在痛哭了以后,才想起了自己的老师赵菊斋,于是就请赵菊斋来给看看。(早干吗来着) 话说这位赵菊斋老师接到了邀请,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这可是世界性的难题啊,国际上那么多的大专家都没搞明白,宫里的御医也被折腾得够呛,我能弄明白吗? 可是,也不能在学生面前丢面子啊?怎么办呢?他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个好主意,对了,王孟英不是治疗这个很厉害吗?那我就拉着王孟英一起去吧。 于是,赵菊斋先生就“拉孟英往诊”。 到了相简哉同学的家里,王孟英问了情况以后,笑了,说:“这个胎疟是什么意思啊?是从胎里带来的?没听说过在娘胎里患的疟疾,等到嫁人后才发病的,说是第一次患疟疾叫胎疟?那第一次患感冒就叫胎感冒了?第一次患痢疾叫胎痢疾了?” 相简哉同学羞愧地低下了头:“我以为这是最新的科研成果呢。” 王孟英笑了笑,接着诊了患者的脉,脉象是弦细而数,按之不鼓。 诊完脉以后,王孟英的心里就有数了,他对相同学说:“这个病的治疗,‘不可再以疟字横于胸中’,那么很快就会好的,如果还是一味奔着治疟疾去,那就无法治愈了。” “啊?”大家都晕了,患了疟疾,不治疟疾治疗什么啊? 王孟英见大家如此困惑,就进一步解释:“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同在一个屋子里,妻子患了疟疾,相同学却不患呢?那是因为他妻子的身体内部出现了自身的问题,失调了,所以疟邪才会入侵,一般‘医者治疟,而不知治其所以疟’,就是不知道治疗导致疟疾的原因,那就怎么治也治不好,我们要调整她的身体,使其正常,这叫‘治其所以疟’,当她的身体恢复正常了,她的机体自己就会把疟疾驱除出去了。现在她的身体就是阴虚,我们只要补阴就可以了。” 于是就开了下列药物:西洋参、熟地、牡蛎、紫石英、龟板、鳖甲、枸杞子、当归、冬虫夏草、龙齿、阿胶、麦冬、龙眼、甘草、蒲桃干、红枣、莲子心、小麦等,几次用药都是在这些药物里选择组合。 药喝下去以后,没到十天,这个患者的病就好了。 相简哉同学被上了一堂生动的中医课。 找到秘诀了吗?原来,中医在古代对很多疾病也是不了解的,他也看不到疟原虫,就像我们今天开始也搞不清“非典”是什么引起的一样,但是中医认为人体的修复能力是很强的,驱除病邪的能力也很强,之所以身体自己不再起作用,是身体出了问题,我们只要把这个问题给他调整好了,那么身体自己就会依靠自己的力量把病邪驱除出去的。 这是中医治病的一个原则。 第一次与霍乱的遭遇战 其实,疟疾在王孟英的眼里并不是很严重的疾病,他自己说就是按照温病学家叶天士治疗外感病的思路,看到疟疾,就把它按照湿温、暑热、伏邪等给分类,然后用治疗外感病的方法“清其源”,就治好了,“四十年来,治疟无难愈之证”。(搁现在,政府一定会把王孟英派到非洲去作医疗援助不可)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一场更大的危机,即将扑向这个世界。 当时,江南的人口激增,贸易往来频繁,各个港口商船云集,一片繁华景象。 但是,如果我们翻开文献资料,就会发现那个时候的环境也是乱作一团。 大量的人口涌入城市,没有那么多的住房(房价涨得太快了),大家就临时搭建,结果居住环境一塌糊涂,厕所就是一个大水桶,等到满了,下雨时就都流到河里去了。 河水是大家取来喝水做饭的用水,当然,刷马桶也是用这里的水(现在江南有些地方还是这样)。 杭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那时没有什么公共卫生的概念,文献记载说各家把什么收拾剩下的死鱼、剩菜等垃圾扫出屋门就不管了,走在窄窄的胡同里要躲着垃圾来回穿行。 这是当时的大概情况,但是,导致危急发生的,是另外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公元年,远在印度的加尔各答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霍乱流行,这次流行史无前例,死亡无数。 在经过了若干年以后,霍乱病毒随着商船,漂洋过海,来到了卫生条件很差的江南地区。 大兵压境,王孟英作为一个战士,没有任何选择,必须出战了。 什么是霍乱,不知各位是否有概念,现代传染病学告诉我们:霍乱是有霍乱弧菌引起的烈性肠道传染病,在我国今天被列为甲类传染病,它的特点是起病急,腹泻剧烈,同时呕吐,并引起脱水、电解质紊乱及酸碱失衡、循环衰竭,是一种能够很快导致死亡的传染病。 今天霍乱仍然是全球严防死守的一种传染病,年在美洲大爆发,就报告了40万个病例。 现代医疗系统可以通过卫生防疫设施来阻止霍乱的流行,比如清洁水源,但是在治疗方面仍然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进行补液等支持性治疗,抗生素只能作为辅助治疗手段,并且现在已经出现耐药菌株。 公元年的夏天,霍乱开始在杭州流行。 王孟英陆续接到霍乱患者的报告。 一天早晨,一个男子匆匆忙忙地来敲王孟英家的门,王孟英开门后,看到了这个男子慌张的脸,忙问是怎么了。 男子回答,说他的老婆昨天夜里开始发病,泻肚子,然后嗓子就哑了,神智昏沉,王孟英一听这些症状,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虽然此刻还不知道是什么病,但很危急就是了。 于是马上出发,掩着鼻子左跳右跳穿过胡同里的各个垃圾堆,来到了这户姓沈的人家。 到了屋子里一看,这个患者蜷缩在床上,捂着肚子,痛得要死。再诊她的脉,是弦细的脉象,两个尺脉跟没有似的。她感到非常的渴,但是只要一喝水就吐,腿上的肌肉因为抽筋硬得像石头。 王孟英感到了脑袋一阵发凉,这种病证,应该是霍乱啊,但是,怎么跟过去的霍乱有些不同呢?(注:古代中医也有霍乱这个词,指的是一种上吐下泻的胃肠道感染,此时的这个霍乱则是一种致命的传染病)于是王孟英给这个新的病种起了个名字,叫霍乱转筋。 怎么办?没见过这种病啊,可是,如果再不治疗,看患者的这个样子就快危险了,算了,没见过这种病也得治啊,就按照我们一贯的原则,辨证施治吧。 王孟英判断这是“暑湿内伏,阻塞气机,宣降无权,乱而上逆”,是什么在阻碍她身体的正常运行啊,是有湿气吗?那就把湿气去掉,还有暑热?那就把热也清掉,让她的身体恢复自己的能力不就可以了吗?于是王孟英就自己创了个方子,叫蚕矢汤,方子组成为:晚蚕砂、生薏苡仁、大豆黄卷、陈木瓜、川黄连、制半夏、黄芩、通草、焦山栀、吴茱萸。 这个方子,清热利湿,是治疗湿热内蕴的一个重要的方子,现在中医的《方剂学》教材中就收录了此方。 药熬好了后,患者喝进去,居然就不吐了。这时王孟英就让人用烧酒用力地擦患者转筋的腿部。 然后患者也不泻肚子了,到了傍晚的时候,又喝了半付药,患者晚上居然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只是觉得特别的困倦而已,王孟英就又给开了些调理的药物,这个患者就痊愈了。 王孟英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险啊! 但是,还没等他歇过乏来,敲门的又来了。 这是位有钱人家的少妇病了,也是上吐下泻,王孟英赶快跟着仆人来到了患者的家,一看这位少妇,身体非常的消瘦,舌质是红绛的,眼睛也是红的,非常的口渴,想喝冷水,脉象是左弦有力,右脉滑大。 王孟英判断,这个人的身体是肝胃平时就有热,现在又加上外来感染的邪热,怎么办,把热去掉吧,于是就开了白虎汤去掉粳米和甘草,加上生地、蒲公英、益母草、黄柏、木瓜、丝瓜络、薏苡仁等药,在服用了一付药后,患者就不吐泻了,再服一付,病就好了。 然后王孟英刚回到家里,敲门声就又响起来。 王孟英在很短的时间内,接诊了大量的患者,他的治疗记录有一部分被他写进了《霍乱论》这本书,此时,王孟英也十分疲惫了,因为大家看到了,他治病的特点是完全根据这个人的身体状况,来使你的身体调整到正常的状态,因为每个人患病时的情况都不同,因此他是一个人一个方子,基本没有重复的,而且每天也在根据你身体的状况调整药物,进行加减,这样对医生的要求是非常高的,需要不断地消耗脑力,进行思考,不能有半分的差错。 而疾病,却根本不给你休息的时间,经常是刚刚闭上眼睛,敲门的声音就响起来。 总之,这次战役把王孟英累坏了,但是也积累了治疗这种危急重症的经验,随着时间的过去,这场瘟疫流行最终被平息了。 但是,疾病是狡猾的,它们开始产生变种,并且从海外又传来了毒性更强的菌株,在若干年后,它们将卷土重来,在未来的战役中,王孟英将面临更严峻的考验,并且将永远地失去自己的妻子和一个女儿。 在这次战役里,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一位老朋友,王孟英在婺州时的领导周光远同志,他在婺州工作了一段时间后,觉得还是回老家,呆在王孟英的边上比较安全,于是就从领导岗位上退了下来,定居在杭州,没想到的是,这位周同志怎么如此倒霉,回到杭州就赶上了瘟疫,结果也被传染了霍乱。 发病的时间在晚上,开始上吐下泻,腿抽筋,自己又误服了点什么药,就更严重了,等到第二天早晨叫来了王孟英,再一看,这位老领导的脉搏都快没了,眼睛也陷进去了(这是霍乱脱水后的典型体征),耳朵也聋了,四肢也冷了,还出着虚汗,嗓子已经哑了(这也是霍乱的典型症状),身上的肥肉再次消失了(似乎已经消失好几次了,好在周领导补充得快),王孟英心里明白,这已经是病危了,事不宜迟,他立刻“先请其太夫人浓煎参汤”,给周领导赶快灌下去,然后开了补气去湿的方子,再抓来煎了喝。(王孟英判断周领导还是阳气不足,所以给他的阳气补上,让身体自己恢复功能) 在喝了一付药后,周领导的症状开始减轻,于是王孟英就调整了方子,在调理十来天后,周领导再次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 我在看这个医案的时候不禁感叹,我们的周领导还真是多灾多难啊,怎么都让您给赶上了? 从此,周领导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一定要留在王孟英的身边,否则他也无法搞清楚会发生什么意外。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若干年后,洪秀全一路唱着上帝歌打来了,王孟英逃回了海宁老家,周领导被围在了城里,结果他再次病倒,很快就去世了。 王孟英在一本书里悲伤地写道:听说周领导去世了,他的家人没有了音讯,不知道他的母亲和妻子如何了。 在另外一本书里,显然王孟英已经找到了周领导的家人,为他的母亲和妻子看了病,医案都记录了下来。 这是一段令人感慨的朋友关系,在王孟英生活最困难的阶段,身为领导的周光远帮助了他,在后来,王孟英数次拯救了周光远的生命,周光远后来也帮助王孟英出版了一本书,并且在王孟英的书里留下了他自己的笔墨,但是,最后两人还是人鬼殊途,留下王孟英继续给他的家人诊病。 其实周光远的医案只是王孟英浩瀚的医案中的一个小点,但是,我从里面看到了温暖的人情。 在时局动荡,灾祸横行的岁月里,个人的命运是微不足道的,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却是真挚的。 王孟英有什么业余爱好 在从婺州回到杭州居住的这些日子里,王孟英的生活一直都没有富裕过,他连个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买下(估计那时杭州的房价就开涨了),只是居住在父亲的老朋友金履思先生借给他的房子里,具体给没给租金文献没有记载,但是我们知道他整整住了十年,十年后又带着全家搬去了钱塘的髦儿桥。 在以后,王孟英在他的一生中,一直是个“租房族”,从来没有拥有过自己的房子,直到最后去世也没有。 我在看王孟英的医书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想象王孟英这个人的性格,到底他的人生动力是什么呢?一个人,家里一贫如洗,只有些书籍,还每天那么精神抖擞地去给人看病,看得还不是一般的病,都是别人治不了的,或者是给治坏了的重病,最后把自己累得都脱了层皮,天天殚精竭虑地熬着,却始终情绪高涨,他到底图的是什么呢?难道在深夜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不为自己打算打算?不想想怎么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不想想怎么攒钱买套商品房? 但是从他的书中,无论我怎么翻,都似乎找不出他思考这些内容的任何痕迹,反而倒是有很多关于老百姓的,比如鸦片。 王孟英在《归砚录》中用了很大的篇幅来论述鸦片的害处(因为当时很多人把鸦片当作一味妙药),说鸦片“始则富贵人吸之,不过自速其败亡,继则贫贱亦吸之,因而失业破家者众,而盗贼遍地矣。故余目之为妖烟也。”在这个书里,王孟英还非常详细地记录了每年鸦片的进口数量,比如咸丰五年,有六万五千三百五十四箱进口,“进口之数若是之广,有心人闻之,有不为之痛哭流涕者耶?” 看来,他并不是个傻子,而是个“有心人”,只不过,他的心思没有用在自己的身上,而是全部都用来白斑北京看白癜风光疗费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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