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泉半日

■吴玲

作者简介

  上世纪六十年代生人。教育工作者。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禾泉农庄安徽作家村创始人之一,禾泉农庄安徽作家村村长。

  出版诗集《囚禁的风》《盛妆》《紫陌红尘》散文随笔集《缓慢的雪》等。

  读师范时的凤仙同学早早相约,国庆期间,去淮河岸边的禾泉农庄小住,说用心感受一下氧吧里的花香鸟语呦呦鹿鸣,尤其是傍晚时分的鹅鸭嬉戏鸡栖于埘的景象,“可以抵半年尘梦呢”。果真?能够捡拾一些那么久远的记忆,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情,况且,蒙满尘埃的五脏六腑确实要寻找机会认真洗濯一番了。

  车驶合徐高速,一路微雨,连日来因干燥晴朗的行道树重新勃发一种蓊郁的清泽,木槿和紫薇还在淡淡地开。

  禾泉农庄的坐落真是极好的,颇体现庄主的先见之明。十七八年前,农场并不时尚,这个农庄的位置就圈定在这里,从此精心谋划步步为营。生态农庄位于皖北蚌埠市涂山风景区内,是传说古时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创建治水丰功伟绩之地。它南接天河之水,西畔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淮河与涡河天河交汇之处,向南,则是被誉为“淮河明珠”之称谓的龙子湖风景区。

  国庆前日,暮色将临,车抵目的地。农庄沐浴在细密的烟雨里,还没有来得及打量一眼,便被主人邀约至生态餐厅。环顾,偌大的餐厅亮瓦镂空,碎石铺路,流水清越,而举目,四周尽是芳草绿植,次第错落葳蕤繁茂,山蕉萝竹应有尽有,绿植环绕又作了天然的隔离屏障,使得席与席之间不见人面桃花却闻风铃穿耳的环佩之声。

  酒未饮已微醺已目眩。

  餐宴毕,回酒店,站在宾馆露台,则见云开雾散,月挂中天,树影婆娑,秋虫唱和。极目远眺,我知道那里就是淮水流经的两岸,四周早融入一片黝黑寂寥中。这样的时刻,适合彻底放松全身的筋骨,或者穿着一双软底绣花拖鞋,额,隔壁的女友就是这样,张爱玲就是这样,曾在静安寺附近的常德寓所,等待那个她心甘情愿低到尘埃里去的人。而在这里,大多数人是无人可等的又抑或不屑于等待,因为这世上的有些事,不是等来的。

  将台灯调亮,其实这样的氛围尤适合读一本古龙的武侠小说,《陆小凤》与《楚留香》都甚好,又或者明清一本轻薄的闲适美文,张潮说:“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真是精妙恰当。手中的书本又轻又薄,但是文字却发乎生命本体,在灯影摇曳中听雨烹茗捉虱子喂蚊虫乃至发牢骚讲怪话骂娘也是都饶有情趣的。比如就读读《种蕉记》或《随园记》,哪里不是至情至性?

  清晨在隐约的花香鸟语和鸡鸣狗吠声中醒来,恍惚竟不知身在何处。匆忙洗漱,出门,独自行走于农庄的每一条道路,昨夜风骤雨疏,地上有一些落叶乔木的叶子了。想登上山顶看看淮河、涡河或者荆涂大桥。询问一位早起的园丁,答曰此处便可登山,只是夜晚的寒露未消,山道湿滑,不安全,“姑娘请迟些再上山”。闻听“姑娘”两字,猛然有些愣怔了,那些真正的青春年华的日子都去了哪里?

  谢过长者,漫步于庄园深处。池塘、文苑、茶舍、酒坊、盆景苑、户外拓展训练基地等都各具其所。所见动物如鸡、鸭、鹅、狗、猪、鸵鸟等,鹿苑内梅花鹿数头,均以舐犊情深的姿态感动着它们身边的游人。石榴园中的石榴已然透熟,诱人的果实悬挂在枝枝桠桠间,发出蜡质般的光泽,而石榴树下,则是千万只鸡崽们的散步游戏相互亲爱的乐园。不会忘记寻觅猪舍里的猪崽们,它们更是农庄的一宝,黑压压的一群,毛色像涂了乌亮的油彩。央视七套曾做过专题播放,猪们列队,从高高的跳台上跃入池塘,让人忍俊不禁。此猪非市场出售的彼猪,散养,吃玉米、草、糠等有机饲料。晚餐时我们已经先饱尝了口福,那猪肉的浓香醇美,似乎还在舌尖萦绕。

  农庄里的那些植物、花卉、农作物们呢?起伏不平的山岗上,麦子明显已进仓,一小片水稻秸秆似乎举不动沉甸甸的穗子,玉米地剩下空空的秸秆,摘下的玉米是生态猪的美食,农人正在脱粒,迟种的花生和一垄垄山芋正翘首以盼。。。。。至于植物花卉,不说也罢了。皖北民俗风情的农庄,农庄主持之以恒倡导和谐自然的农耕文化。

  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皖北的淮河流域,是中华民族古文明的发祥地之一,劳动人民创造了远古时代极其灿烂的农业文明。五千多年后的今天,我们置身其间,依然能狗感受历史所留下的丰厚的文化遗迹,滋养和提升着这个地区的文化品位。

  神思恍惚之际,接闺蜜凤仙电话,说赶快上车去农家摘石榴。

  车阵由东海大道途径荆涂大桥,沿着淮河岸边徐徐前行,除了参差的房舍,眼睛里掠过的全是一色的石榴树,道路两侧摆摊售卖的联袂成片。不多时,车辆停驻在一家农舍前。这片园子地势略微倾斜,紧抵河岸。无论从哪个角落看,河道里人来人往穿梭不息的船只都会眼底尽收。

  与石榴园主人闲话中得知,这片园子为刘姓后裔,祖祖辈辈以种植酿酒为业,诚信经营,早达小康。我们看树龄,莫不是几十高龄的老树,。此时,屋前的一张八仙桌,主人熟稔的刨开满桌的石榴,粒粒如玛瑙,剔透晶莹,“石榴香老愁寒霜”的那页早翻过去了,眼前分明是杨万里咏《石榴》里“半含笑里清冰齿,忽绽吟边古锦囊”的俏模样呢。主人告诉我们,该品种名为“玉石籽”,为怀远特产,名传千万里。“都是外地客人亲自来买,产量不多,不够卖”,老实的主人憨笑着,言罢,殷勤请我们品尝。哪里用得着招呼?大队人马立即风卷残云,迫不及待提着篮子盆儿桶钻进了石榴园。

  几艘装载沙土的船泊在岸边,高高的沙堆上,几个孩子自顾自在玩耍,无忧无虑地笑,全身心投入自然。太阳照着轻起涟漪的河面,滩涂上,一块块菜蔬青翠碧绿,一片片蒹葭茫茫苍苍。园主人指着大桥下游的拐弯处,说,那里便是涡河的入淮口……

  来农庄之前手头正翻阅许辉先生的新著《涡河边的老子》,或许许辉先生创作此书的最初缘由,是因为襁褓中的出生地,恰是距离老子家乡不远的淮北平原,冥冥中注定许辉先生数十年与《老子》相伴。本书对字字珠玑的《道德经》以诗化的散文语言进行创意解读,令人耳目一新。老子出生地到底是河南鹿邑还是安徽涡阳,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地方主义者便各执一词,由此拉开老子故里纷争的序幕,两地网友更是锱铢必较,争得老死不相往来。老庄孔孟作为中国古代儒家和道家思想的创始人,他们都生活在淮河流域,这是勿容争辩的事实。具体到老子是出生在鹿邑、亳州还是涡阳,这已经不是最主要的问题了,重要的是,老子和他的先祖,都共饮涡河水,生活和行走在涡河两岸。涡河东南流,在怀远县城东北注入淮河……

  许辉先生的新书首发式历历在目,他对《涡河边的老子》的创作灵感的阐释犹在耳边,没有料到,就这么偶然、这么快来到了涡河岸边,站在了两千多年前先哲们曾生活过的地方。久久,我目送荆涂二山夹持着清徐激越的淮河向东流去。

  农庄半日游至此戛然而止。

  涡河两岸,有机会必须要携上《老子》走上一趟的,只是,这仅仅是自己的事情。

扎染旧时光

■王金萍

作者简介

  笔名金萍、自由的风,爱文字的理科生,美和自由的追随者。禾泉农庄安徽作家村创始人之一。

  发表文字过百万。出版散文集《风过麦田》、非遗文化散文集《打开记忆之门》(合著)。

  喜欢老旧的事物,喜欢一切自然态的东西,如带着阳光、泥土和青草香的棉,麻,脚下开满野菊花、有着风雨剥蚀痕迹的木栅栏,等等。它们是我的必杀锏,秒秒种置我于死地——故,当禾泉农庄手工创意坊的木制招牌撞入眼帘,顷刻被定了魔法,心神飘荡急于入内。

  入屋,迎面一幅民族风的精美扎染,白底红花,有翠鸟立枝头,花树灿然。其下是顽皮小象,扬着长鼻,似与枝头小鸟对答。原生态的气息从画布上传过来,仿佛能闻到阳春三月的桃花香。那些在画片中、朋友们的   屋中条木桌上,藤制或竹编的盒匣里,摆放着扎染工具:被染成五颜六色的木棍,竹蔑,木夹铁夹,橡皮筋,针线等。打开大红藤匣,赫然现彩贝一枚,而旁边的长条黄色匣中,则装满了色彩绚丽的松果,颗颗精致迷人——先是想不出它们的用途,以为仅仅是个雅致摆设,为我等小资情调的伪文人而专置。回家后,翻看手机相册,方悟出那些贝壳和松果,原也是扎染材料——想那巧夺天工、变幻莫测的纹路,定是在扎染时包裹着这些自然恩物时,悄然形成的。

  向晚时分,于匆匆浏览农庄概貌后,再返这间魔屋,在艺术系小老师指导下,进入“魔幻时刻”——一块纯白的土布,转瞬间变化成你无法设想的美丽模样,可不是魔幻吗?

  一行十人,个个认真,老实坐于桌前,听小老师边做边讲解要领,字字如金——听起来做起来难,当我抿着嘴角,把手里厚厚的一块小土布(我设想着把它变成古拙雅致的蓝布小荷包)撮拧成一团时,那个费劲!好容易撮成一小团,想要再多拧几个褶子(行话是绞扎吧?据说这样出来才变化多,纹路好看),怎么都捏不到一起去;终于揪成一个大团,想要用猴皮筋去捆扎成疙瘩的时候,它们又如顽皮的小动物,从你手中逃逸开去——终于徒劳无功,只好谦虚请教老师。老师灵巧的手在小布包上七绕八绕,皮筋即听话地缠住布疙瘩的边边角角,“还可在旁边加个石子儿或木棍儿,皮筋可松可紧,以造成更多变化。”老师说。接过布包,信心满满地在其上玩弄花样,夹一个边缘不规则的小石子,再可劲儿地在开口处夹满木夹子。左右端详,觉甚满意,方交于工作坊的小姑娘,在靛蓝的染锅中煮染,静候作品出炉。

  不一刻,赞叹声不断响起,满屋喧哗。都是多么美丽的杰作啊,朋友们争相打开自己的亲制作品,张张笑脸写着满足开心:军旅出身的修文姐的布口袋上,开口处落满硕大的叶子,脉络清晰而变化万端,底部则是晕染成印象派油画似的梦幻般花纹;理工科出身的报社主编沙敏姐的手帕,则星月云齐现,蓝白鲜明,尽显妖娆。终于,我的小布包出锅,屏息,小心翼翼解开绳夹,展开来,眼前一亮:一面是几朵烟花盛放,也似绿叶和花朵织成的花环;另一面,则是冰纹炸裂,无数美丽线条,伸展错落,如碧波荡漾,似浪花飞溅;布口袋木夹所夹之处,则形成几朵白云,悠悠飘荡。喜悦涌上心头,细端详,又仿若漫山野花,满坡草叶,在风中摇曳;恍惚中,莫测的图案又幻化出一只小鸟,展翅自由嬉戏。靛蓝的底色,是湛蓝的天空或海洋;那些如雪的云朵与浪花,在蓝天大海的幕布上,飘啊飘,却飘不出我的小荷包。

  扎染时光,心中一片恬静安然。也许,这是我们安顿乡愁的最好途径;也许,这是我们找寻旧日时光的一个绝佳方式。在安静做手工的那一刻,那些洒满阳光的童年泥土屋,街道上奶奶织布的木头织机,院落里怒放的紫泡桐花,坐在嗡嗡作响的纺织机旁、怎么也纺不匀棉线的小姑娘,是否能穿越时空,重回身旁?

  所有我怀恋的东西都旧了。我不知道时间是如何偷去光阴,不知不觉中,我成为一名传统的收集珍藏者,无意识中,一直以各种方式与时间抗衡(我所喜爱的,大都是需要抢救的东西,曾对朋友戏言,自己大约是最好的非遗工作者了)——我知道,这样的努力是徒劳的,但是,不妨碍我,在知天命之年,以扎染,或者手绣,或者其他各种慢生活的方式,认认真真地“浪费”我的生命,而在这样的时刻,我是幸福的。在扎染的美丽图案中,我看到我爱的一切,青青的草木,蓝蓝的天空,清洁的空气,永恒的自然,不变的亲情与良善。它们被我扎成一个个幸福的小结,煮染成风花雪月,和着我对古旧时光的怀念,对田园、山野、海洋、天空、自然的热爱、眷恋与向往,一起留存,永驻心间。

  这样的扎染时光,心定气闲,宁馨安详。

  藉由扎染,我回到生命的起点,回到童年,回到民国,或者更远,与唐朝那些穿“青碧缬”舞姿曼妙的丰腴美人们一道,在古诗里活色生香。那些生命里的不安、粗砺生活中的疼痛,在这样一个自己精心营造的“旧时光”中,随风飘散。留下的,是生命中一个个美丽瞬间组合成的祥和静好、温暖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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