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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露,现供职于湖南岳阳某机关。自幼爱好闲书,喜欢在自己的空间写自己的文字。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美文、美景、美食都是此生最爱。

☆☆外公,你在天堂还好吗☆☆

文:李露

  这篇文章,我断断续续写了好多天,因为只要写到外公,就忍不住流泪,无法控制。可是我终归还是在泪水中写完了这篇文章,我想让不熟悉他的我们的晚辈,看到此文后,能在脑海中勾画出一个虽模糊却亲切的影子,并让这种记忆永远传续。可能这只是我美好的愿望而已,可是我真的想让我的孩子们,记得我的外公,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老人。记忆很凌乱,可我还是努力真实地再现了那些日子,那些生活。   

  一直想写写外公。这个从小到大,面对顽劣的我,从来没有大声说过一句重话的亲人;这个整天笑咪咪的,几乎没有谁看到过他发脾气的好老头;这个做得一手好菜,喜欢做好了就和大伙共享的大厨;这个已经离开我二十多年,却常在我梦里出现让我泪水涟涟的——我的外公,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老人。

  外公名泽民。他在世的时候我总是笑他,和原国家主席仅一字之差,命运却相差十万八千里。这时候他总是笑笑说,我也不差。

  外公是个好人。看相貌就知道。小时候,我觉得从来没有一个老人,长得像我外公一样慈祥。他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还有个圆圆的鼻头,和一张整天笑着的嘴。他身材不高,有些胖胖的,如果坐在那里,就是一尊弥勒佛。   ↑(找到一张读书时和外公的合影,这也是我和外公唯一的合影。记得这是在他家的楼顶上,那天已近黄昏,有金色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很明亮,很温暖,一如外公留给我的记忆)

  在我记忆中,春秋冬天,外公只要外出,穿的就是一套深蓝色中山装,有时候新一些,有时候旧一点,可是从来没有别的颜色和式样;夏天则是两件白色的粗布衬衣,在家里就是圆领的白色针织汗衫。这都是那个时代最具标志性的服饰,可是像我外公一样,从来没有穿过别的款式衣服的,这世界上可能也只有不多的几人。非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当他做菜的时候,围了一条蓝布的大围裙。

  幼时我极为调皮,家里的大人除了外公没有一个没有打过我的。所以现在一听到周立波说的那个他妈妈痛打他的段子,我就极有同感的发笑。小时候的我,就是这样被每个长辈痛打,因此总感觉这世界苦大仇深,并因此痛恨之至。除了外公,我简直没有一个喜欢的人,当然,也没有人喜欢我。外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我连呵斥的话都没有说过一句的人。如果没有外公的温暖,不懂事的我,可能会觉得世界根本没有什么亲情。所以,从小到大,我常常对别人说,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外公了。

  外公心慈。外公这一辈子,见不得小孩子挨打。妈妈常说,小时候,外婆有时候打她一下,外公就要和外婆吵架,因此,我这个从来不被看好的女孩,也得到了外公一视同仁的怜爱和呵护。有时候挨打,只要有外公在身边,他就会劝阻和制止,因为外公在家中辈分最高,所以谁都不会不听他的话,我也就常常因此获救。我这个顽皮的孩子,也只有在外公这里,才表现最为乖巧。现在想起来,其实孩子的教育,就应该这样无为而治,可能效果更好吧,因为现在,比起那些小时候倍受宠爱和关心的人,我这个从来不被看好的极其叛逆的孩子,也算是很让家里放心了。

  外公好客。解放后,家里什么东西都充公了,他也就变成了公家的人,在一个商场的食堂里做厨师。外公的菜做的非常好,真可谓是色香味形俱全。一般的家常菜就不用说了,有些工序繁多的大菜,外公也是信手拈来:扣肉、刺丸、鱼丸、八宝饭,等等。只是一般的时候,这些菜很难吃到,但是每年外公生日,我们就有口福吃到这些菜了,而且是众乐乐。因为每年他生日的时候,他都会把左邻右舍全部叫来,摆上几桌,大家共享,而且坚决不收别人的随礼,只要人来他就很开心。并且,每桌都是十几个拿手好菜。因此每年外公生日,父母总要购买许多菜的原材料,由外公亲自掌勺做了给大家吃,一般都是由我和妈妈当下手。对于我们小孩而言,每年外公生日那天,就是我们家里盛宴的日子。现在想起来,我的父母对外公,真的算得上是孝顺之极,对于一个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贫困的家庭而言,每年的那天都有一大笔钱的支出,而他们却一直毫无怨言,只是随了外公的性子,让他开心就行。

  外公好酒。有一次在我家吃饭,外公端起酒杯,对我们说,我都喝了七十年的酒了。我一算,外公从六岁就开始喝酒。想想我六岁的时候,跟着邻居的孩子刀枪棍棒地打闹根本不知道酒为何物的时候,外公就已经品尝到酒的辛辣和醇香了。可是外公好酒,却不贪杯,喝到自己觉得舒服,就放下杯子。所以虽然外公喝了一辈子酒,可我几乎没有看他醉过。只有一次,我看到他喝得非常开心,那是当哥哥得了儿子,家里四世同堂,妈妈做了一桌子饭菜接外公来吃饭的时候。那天他开心极了,喝着酒说着话。说着说着笑了,笑着笑着哭了,哭着哭着就又喝酒。我和妹妹两个人,扶着他回家的时候,我感觉到他脚步踉跄,都有些扶不住。他一路上不停地和我们说话,那是我看到他最开心的时刻。   外公幽默。那时候,外公外婆经常被喊去开会,长大后我才知道是对他们的批斗会。那时候外公他们住的居民房,平房的那种。他们开会后回来,我就已经睡着了。小时候睡眠好极了,怎么都叫不醒,每次外公他们回来都要费好大功夫才进得屋来。后来外公就想了个办法,要我睡在窗子下的那张用竹床铺成的小床上,把辫子放在窗子外面,他们开会回来之后,外公就在窗子外面扯我的辫子,说露露开门咯。小时候,我留了一对又粗又长的辫子,在那些他们开会的夜晚,我的那对辫子,就变成了外公家的门铃。有时候,我们兄妹到外公家去吃饭,没菜的时候,外公就说,我做一个“哈欠汤”给你们吃。所谓“哈欠汤”,其实就是鱼骨头汤,也就是比喻那汤就像一个哈欠一样没有什么内容。可就是那点鱼骨头汤,外公都做得让我们怎么喝都不够,实在太好吃了。现在,再也没有人会做那种汤,我也再也没有喝到过那么鲜美的汤了。

  外公胆小。如果说外公有什么缺点,这也就是我感觉到的外公最大的缺点。因为成分不好,住居民房的时候,有一个邻居总欺负我们。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外公回嘴,总是外婆和别人吵架,然后外公就拉着外婆进屋,让邻居去骂。可是我经常看到外婆在家哭。稍大一点,我开始觉得外公太胆小了,就帮外公外婆的忙,和别人对阵。当然,骂是骂不过的,因为一则是家里的教育,让我张不开嘴,二是怕外婆用针扎嘴。记得有一次学着别人骂了一次人,外婆用针扎过我的嘴,虽然没怎么感觉到疼,可能外婆其实把针头用手捏着没有真正扎到我,可是那种恐惧,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有自己的办法,就是在周围没有人的时候,欺负他们家那个高我一头却像我外公一样胆小懦弱的那个最小的儿子,并且每次都大获全胜。每当他们家欺负我家一次,我就报复他家儿子一次。后来让那家儿子看到我就绕道走。外公知道了,很怕,对我说要我不再欺负他了,不然他们家会打我的。我就很看不起外公,觉得他没有一点反抗精神。现在想起来,外公的这种行为,对家里其实也是最大的保护,因为没有能力抗拒,所以只能做一个自我保护的套子把自己装进去,避免受到更大的伤害。

  我总记得外公的一些“名言”。小时候,外公总教育我们说,和人打架,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后来读书了,知道毛泽东也说过这样的话,可是我外公没读过几天书,这只是他处事最基本的原则罢了。对邻居家的欺负只知道躲,也就是这句“名言”的最具体的表现。只是我顽劣且倔强,直到现在,无论打得赢还是打不赢,跑的时候几乎是没有的。不过现在成熟了,即便要和人争执,多半也是一笑而过,没那么记在心里,也不必非要争个输赢优劣罢了。可是每当我想起外公这句话,心中涌起的,是一阵酸楚的温暖:这个没有成就也没有地位的基本处于社会底层的自认为无能的好老头,教会孩子的,只能是尽量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而已。

  记得外公说:你们别以为老子没钱,老子也有钱呢!这是外公买下自己唯一一套住房居住权的时候,拿着妈妈借来的钱,对着开他玩笑说老头没钱的人说的话。

  外公一辈子不存钱。年轻时做点小生意,无非是卖个油盐酱醋糖粒子而已。且为人和气善良,遇到有人赊账,也让人家把东西拿了去,并且经常是有去无回的那种呆账死账。像这样的做生意,养家都有困难。可是抗美援朝的时候,外公把家里所有的钱财和粮食都拿去捐了,妈妈说她最喜欢的一串玛瑙项链也捐掉了,干净彻底,不留一点后路。外婆气得骂他不知道顾家,他也无所谓,依然笑笑。可是这样一个好人,文革的时候,被戴上高帽游行,批斗他成分不好,理由是“商人”,只不过是个“小商”。说起这事,妈妈常感叹说,他是什么商人哦,连家里人都养不活,要不是解放了,有了固定的工作和工资,家里人都会饿死。

  所以,在外公单位要拿钱买房屋居住权的时候,外公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记得那房子好像并不要很多钱,大约也就一千多点吧,最后还是妈妈在外面借了钱给他。那时全家都不好过,一千多块钱对于我家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当外公从妈妈手里拿到钱后,十分得意,到单位拿着钱甩着,洋洋自得地对同事说了那些话。后来他单位同事把这件事当做笑话讲给我们听。妈妈听后哭笑不得地说,我爹爹呀,有不得钱,有钱就要甩牌子(“甩牌子”这个词,和“得瑟”的意思差不多)。现在想来,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外公在世,我该要如何来孝敬我的外公,让他活得自在骄傲呢?   记得外公说:露露这孩子可怜,你们对她要好点啊!这是我婚后怀了孩子,外公对妈妈说的一句话。每当我想起这句话,总是忍不住落泪。

  从小到大,我都是那个让父母虽头痛却放心的孩子,因为顽劣,因为不服输,在外面我总是以强势的姿态出现:小时候和人打架,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几乎从来都是赢家;和人辩论,也总是据理力争,只有分不出高下的状况,难得有输的时候;长大后做事也算麻利能干,钱多钱少也能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因此家里从来没有为我的事情过多操心,他们更   那天外公来我们家吃饭,我像往常一样忙碌着,那时候正怀着孩子。饭桌上,外公对我妈妈说:“你要多照顾露露,这孩子可怜啊,没有人管她,你们要对她好一点啊!”当时我就流下泪来。仿佛从来坚硬的外壳一下子被打开,露出的最柔弱的部位被狠狠捏了一把,痛彻心扉。家里人都看着我,仿佛刚发现,我也是个需要爱的孩子。以后,每当我想起这句话,总有想哭的感觉。这是这个世界上,最让我温暖的一句话。并且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了。

  外公有点儿重男轻女,这是几乎所有老人的通病。可是对着争强好胜的我,外公对哥哥——这个家里最受宠爱的男孩子的关心,多少要躲着我的视线。记得好像是从读初中开始,我们每次到外公家里去看他,除了吃饭,我们离开的时候,外公还要塞一点零花钱给我们。那时钱不多,从一角两角,到后来的一块两块。每次当着我们三兄妹给钱的时候,外公总是大声说:“看看,都是一样多,露露你看着啊!”非要我认可才行,然后当我们走出门的时候,外公又总是找个借口把我哥哥叫回去。一开始我们还以为真有事,后来我发现,每次哥哥再次从外公那里出来的时候,脸上都带着一种得意而诡秘的笑。我就留了个心眼,偷偷跟着哥哥跑回去,结果,每次都看着外公又塞一点钱给哥哥。我就大声声讨外公,说:“胡嗲,你好偏心!(胡嗲是我们这里的方言,一般是对爷爷的称呼,因为我们从来就没见过爷爷,因此家里让我们这样称呼外公)”外公就忙不迭地掩饰,说根本没有,还要哥哥作证,可是每次都被我识破,要求外公给我和妹妹都是一样的才饶过他。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索要,可能让外公觉得很好玩吧,他就是个老小孩,要的就是这样效果,逗逗我们,让我们都开心。

  我们兄妹三个人,都可以说是由外公外婆带大的,只是断断续续,很少有在一起住得很久的时候。我们读高中的时候,却和外公有一段时间共处,那也是最值得我纪念的时光。因为家庭成分的问题,学习极好的母亲两次被取消高考资格,没能读了全日制大学。因此那一年母亲被单位送到省城读书,她就非常珍惜这次机会,决定尽量少回家,一心学习。那时候爸爸工作繁忙,妈妈就把外公接来让他帮忙带着我们,主要是做饭给我们吃。那段时间,我们每天放学回家,就看到一桌饭菜早已做好,而外公,就坐在桌边安静地等着我们回家吃饭。外公的好厨艺,在那段时间,在我家被发挥得淋漓尽致,被我们兄妹赞不绝口,外公很有成就感。晚上,外公就督促我们学习,虽然他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学什么,可是只要看到我们坐在桌前看书,他就很开心。想起来,真是感觉惭愧,不爱学习的我,没有能够像妈妈一样,有个好成绩,让外公在这方面在外人面前骄傲一把。

  老年后的外公,医院。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他,有些老年痴呆的症状。我想,这和他喝了一辈子的酒,多少是有点关系的。那时候我们不明白,只是我们在父母的教育下,都很孝顺,虽然感到外公有时候却有些不可理喻,却总是对他很顺从,所以外公这辈子,最大的收获,就是儿孙满堂,却没有一个不听他的话的。记得那时候我参加工作不久,有一次他又住院,我中午送饭过去,在病房里却没有找到外公。这时候一个护士跑过来,大声对我说,XX号病人是你家的吗?你快去楼上,他把人家吓死了。我一听,赶紧放下饭盒跑到楼上,却看到一个医生正把我外公往外赶,我质问医生为什么这样,医生说,他跑到别的病房,非说人家把他的住房占掉了,拿了个打吊针的铁架要把人家赶出去。我听后心里非常不舒服,跑过去扶着外公,对他说:“胡嗲,你的房子在楼下呢!”他看到我,非常委屈,说:“我住在四楼,楼下是三楼呢!”我说:“不是,你记错了,我扶你下去吧。”可能是平时我一贯强势,他有些怕我,看到我坚持要他下楼,就乖乖地让我扶着他下楼了。走的时候,我回头对医生说,他一个老人家,你们以后对他态度好一点!我的外公,这个一辈子呵护我的老人,那天,却让我有了要保护他的欲望,只可惜当年我们都不够强大,没有那个能力。现在我们都有能力让外公过得好一点了,他却不在了。子欲养而亲不待,那样的感受,真是让人心酸。

  外公的去世,是我这辈子最伤心的事。那时我已临近预产期。年2月27日那天晚上,妈妈接了外公来吃饭。在我记忆中,那天外公非常开心,照例喝了一些酒,说了许多话。走之前,他要抱抱哥哥的儿子,他的重孙。外公那时已经76岁了,房子却在单位的四楼,因为建在食堂的楼上,地方又小,所以那栋楼房楼梯极陡,又暗黑无光。外公怕摔,就一直是戴一副棉纱手套,扶着楼梯扶手慢慢上下楼的。因此每次那手套,就是黑黑的,脏脏的,即便是常常换洗,还是不那么干净。并且人老了,多少有些不讲究,所以有时候外公想摸摸重孙,我就让他洗手后再摸,他怕麻烦,总是在我说他之后,就只看看,并不去摸。那天他要抱,我不知怎么就没要求他,他很开心地抱起来,逗着重孙,然后放下,让我们送他回家。现在想起来,好像一切都有预兆:不仅是我没有要求外公洗手就让他抱了重孙,那天妈妈煮饭,竟然没有放水,结果又重新放水,煮了两次才煮熟,妈妈说这是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发生这样的现象。后来送外公回家,是哥哥送的。平时都由我和妹妹扶着他回家,那天不知怎么,哥哥说,我来送吧。外公很高兴地答应了,因为哥哥是他最喜欢的长孙。哥哥回家后说,外公一路上和他说了许多话,开心极了。

  第二天,也就是2月28日早上七点多,哥哥和妹妹照例买了早餐去送给外公,回来后对父母说,外公不在家。因为外公有早起后外出买菜或者走一圈的习惯,当时他们就问邻居看到外公没有。那房子不像现在这样两户一个单元,而是一个大的走廊,几户共用这个走廊,左邻右舍的关系都十分融洽。邻居说,没有看到外公,说外公一般五点多就起来,估计到外面散步去了。因此他们把早餐挂在外公的门上回来了。八点多的时候,妈妈让哥哥再去看一次,哥哥回来后对妈妈说,早餐还是挂在门上,他又对邻居说了一声,要邻居告诉外公。十一点多,妈妈要去一个很好的朋友那里赴一个喜宴,去之前,又带我去了一次外公家,走到门口,看到早餐还挂在门口,妈妈很奇怪地说:“怎么我爹爹还没回来啊,该不会出什么事吧?”隔壁小郭走过来,说:“不会有事的,昨晚陈爹还在我这里吃了几个饺子呢!应该是到老朋友那里去了。”听了这话,妈妈就带我赴宴去了,可是在酒席上,妈妈一直心神不宁,匆匆吃了几口饭,就回家了,然后拿了外公家的备用钥匙去外公家。

  那天的情景,现在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到了门口,那早餐还挂在门上,妈妈用钥匙打开门,她先进去,喊了一声爹爹,然后听到她一声惊叫,接着哭起来。外公的屋子是一个通间,进去的第一间是一个厨房,第二间才是卧室。并且房门很窄,所以我只能跟在后面进去。进了卧室,我看到外公斜躺在床上,蓝色中山装的外套穿了一只袖子,好像是要躺下,又好像是要起床,脸上还带着微笑。这时隔壁的易叔听到我们的惊呼也跑进来,摸摸外公的鼻孔,对我们说外公已经没了呼吸,应该已经走了很久。妈妈一边哭,一边反身把我往门外推,说,你快要生孩子了,不要看。可是我固执地站在那里,看着亲爱的外公,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妈妈说,你回家去,把你爸爸叫来。我这才清醒过来,往外跑却又跑不动,那时距预产期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身子很重,只能走。那天我穿着一件绿色的大棉袄,拖着笨重的身体,边哭边走,街上的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他们不知道,一个孕妇,到底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以至于在大街上如此失态。

  那天很不巧,爸爸也到朋友家去了,我只知道那个朋友家住哪个地方,却不知道是哪栋楼那一层,因此,走到那个院子,我站在楼下,边哭边喊爸爸,可是他听不到。传达室的人走过来问我找谁,我说了父亲朋友的名字后,他找到电话让我打电话给他们,电话通了后,我对爸爸说外公去世了,爸爸连着说了好几次不会吧,我哭着对爸爸说,是真的,妈妈在那里要你过去。爸爸和他朋友马上跑下楼来,和我一起到外公家里。这次妈妈坚决不要我进去了,我只能站在外面哭着,却不能为外公做一点什么。

  最让我们后悔的是,明明有备用钥匙,却因为每次去外公家都用不着而疏忽没带,因此也许我们就失去了最好的救治时间。这是令我们全家最不安的事,它像一把钝刀,常常磨在我们的心上,疼痛难忍。妈妈屡次说,要是当时我带了钥匙就好了,我爹爹也许就有救了。后来我们咨询了医生,分析外公应该是在28日去世的。因为那天晚上回去后,他又在隔壁家喝酒并吃了饺子,可能正是这个原因,让他在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心肌梗塞突然发作,一下子就夺去了他的生命。所以,他走得那么急,只是他也走得那么安详,因为他的脸上,还带着微笑。我想,外公应该是从一个很美的梦中醒来的吧。医生说,这个病,来得急的话,只要一下子就会致死,谁都救不了,要我们不要自责。可是二十一年了,想到这事,我心里依然那么难过,那么自责。   转眼间,那么多年就过去,外公若是在世,也是近一百岁的老人了,外公去世后不长的时间里,妈妈说有一天外公来到了家里。那时我们家住一楼,厨房外面的那间房子也有门可以进出院子。小侄儿那时一岁多,我生了儿子后搬到了同一个院子的另一套房子里住着,中午就在妈妈家吃饭。那天妈妈在厨房做午饭,侄儿在一间卧室睡觉。吃饭时妈妈对我们说:“胡嗲来过了。”我们都不相信。妈妈说:“是真的。我做饭的时候刘君(我嫂子)正敲前门,我就过去开门,走过鸣鸣(我侄儿)房子的时候看到他正在睡觉,这时候我好像感觉到我爹爹来了。开门后再经过鸣鸣的房子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他已经睡到地上去了。可是,他枕的枕头,垫的棉片,盖的被子,甚至那块垫在棉片下面的那块很大的尿片都好好的,就好像是抱着放到了地上一样。我真的觉得是我爹爹来过了。”并且嫂子也证实了这个现象。这件事,一直是我们家解不开的迷,因为如果小孩子从床上跌下来,即便是睡着了,身下垫的身上盖的,不会那么整齐,并且我家那床很高,要是摔下了的,肯定会受伤。所以我固执地相信是外公想念全家了,特别是对这个让他升级成为太爷的重孙,更是牵挂,所以忍不住要来看看。这件事,让我这个曾经坚定的无神论者,从此相信世界上是有灵魂存在的。而在这二十一年中,我常常感觉到,外公就在我们身边,有时候我们说到外公,是那么自然而然,仿佛他从未离开。我也做过许多关于外公的梦,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梦见他站在一大片原野中,身边架着一口大锅,他依然手拿勺子,一边炒着菜。我远远地喊着他,他只是微笑,对我们挥动手中的勺子,并不做声,只是一直慈祥地看着我们兄妹。在这个梦中,外公离我们很远,可是又与我们依然亲近。

  亲爱的外公,你在天堂还好吗?是不是还在做着你的大师傅?外公,在天堂,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也不再需要你那么累了,外公,你从此都可以好好休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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