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在身上的贵州

在经历了大规模“改土归流”之后,清代贵州各少数民族的服饰习俗,虽然整体上的相对稳定性和传承性并未大变,受到同时代满人和汉人的影响不大,但还是出现了一些局部的、细节的变化。

在现存有关清代贵州的古籍中,有较多各民族服饰情况的记录,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清乾隆《皇清职贡图》卷八中贵州各地“苗夷”的“衣冠状貌”图文八十四幅;嘉庆年间陈浩的《八十二种苗图并说》,以及由此而出现的一系列抄本(后人称为“百苗图”)等。这是十分宝贵的清代贵州各少数民族服饰图像资料。

“改土归流”过程中,清廷以强大武力为后盾,强迫“苗”人(在古籍中这是泛指,并非指今苗族,下同)改发式、改服饰、改姓名,绝大部分的“苗”人宁愿举寨、举族迁徙他乡,逃进深山老林,以保存自己的包括服饰制式在内的传统文化。

因此,直到嘉庆(——)年间,在贵阳、大定(今大方)等处,“花苗”的服饰,仍然是“衣以蜡绘花于布而染之,既染,去蜡,则花纹似锦。衣无襟衽,掣领自首以贯于身。男以青布裹头,女以马尾杂发,编髻大如斗,拢以木梳”;遇跳月期,青年妇女必盛装参加,首饰多用白银作成。他们习惯于在胸前加一特别经心做成的绣件,作为纪念,有重叠到一二十层的,可说明本人已参加跳月年数。

在铜仁府(今铜仁)的“红苗”,“衣用自织斑丝,男椎髻,约以红帛。女戴紫笠,短衣,绛裙,缘以锦,垂带如佩”;在黎平、古州(今榕江)等处,“黑苗”的“衣短,尚黑,女绾长簪,垂大环,衣裙缘以色锦,皆跣足”;在镇远府(今镇远),“黑苗”中的“生苗”(在古籍中,指的是“不纳粮当差、不醒汉语者”),“男女俱挽髻向前,衣概左衽。男不穿裙,女不着裤,衣仅齐腰,缠手裹足。布悉用青,……富者,男裹半装,网巾簪,用尺许挖耳,女人额边耳环、梳篦,以及项圈,俱以银制。贫者否。男女跣足,间用草履,悉走如飞。天雨泥行,或用木屐,屐止木板,以足大指夹草绳而行;衣悉尚单,虽严寒不易,至五六十岁始有穿袄者。”可见当时少数民族中贫、富人群服饰的差异还是很大的。

在贵定、龙里等处的“白苗”,则是“男科头赤足,妇盘发长簪,衣尚白,短仅及膝……惟主祭者衣青”;在修文、镇宁等处,“青苗”是“衣尚青,……妇人以青布蒙首,缀以珠石,短衣短裙”;在贵筑(今贵阳)、龙里等处,“东苗”仍然“以花巾束发,衣衫短不及膝,妇人多服花布帔肩,繫细褶短裙”。有一首清人的《蛮峒竹枝词》,对此有生动形象的描述:“丁香耳坠作连环,布额条条鬓发具。腹背两边背刺绣,胸前一幅挂银耳。”而在平越(今福泉)、清平(今凯里清平)等处的“西苗”,仍然“衣尚青”;贵阳、安顺等处的“补笼苗”,则“衣尚青,以帕束首,女青布蒙髻,长裙细褶多至二十余幅”

在陈浩的《八十二种苗图并说》中,有关“苗”的图文有三十多条。若与官方的《皇清职贡图》中的记载相互参照补充,对两者同一称谓的族群的服饰特点,就可以得到更为丰富的认识。

在“百苗图”各种抄本的图版中,对花苗裙装的描绘颇为传神,可以看出,这是一种带花边的短褶裙,裙褶细而密,并经过定型工艺的处理,质料比较厚重。花裙边的花纹应当是织造或刺绣而成。虽然各种抄本对花苗妇女衣制的描绘存在差异,但图幅中所绘花苗穿贯首衣,与康熙《贵州通志》、乾隆《贵州通志》中“花苗”穿贯首衣的记载是相符合的。时至今世,分布在贵阳地区的这一苗族群体中的妇女,盛装时穿着的仍然是贯首花衣。“花衣彩袖”是“苗人”服饰的又一重要特征。正如清人田雯所说:“裳服先用蜡绘花于布,而后染之,既染,去蜡则花见。饰袖以锦,故曰‘花苗’”。苗瑶族群喜穿五色斑斓之衣的事实,早在《后汉书·西南夷传》中,就有“阑干斑布”的记载。传至清代,无论哪个支系的苗族,其衣饰仍然崇尚繁富的纹饰,只是各自纹饰的图案构成、色彩配搭、纹饰部位各不相同。

值得注意的是,传统也并非固化不变。作长时段观察,就会发现“苗人”的服饰,到了清代,出现了某些自发性的变迁。这突出表现在男子服饰上。例如,生活在平伐(今贵定)的一支“平伐苗”,在明万历郭子章的《黔记》中,“平伐司男子被草衣短裙,妇人穿长桶裙,绾发”;到清康熙年间,田雯在《黔书》“苗俗”中,记载还很相似。但到了清中后期的贵州史籍中,便常可看到“渐染华风”、“服饰与汉无异”、“男子衣服同汉人”、“衣服略与汉同”等记载。清廷在乾、嘉镇压了少数民族的起义之后,在其直接控制的地区,被迫、强制性的服饰变迁屡屡发生。“发则不论生熟苗人,皆令薙之”,“男皆薙发,衣帽悉仿汉人,惟项戴银圈一二圈,亦多不留鬚者……近城女苗闲学汉装”。男子都将头周围的长发剃去,只留下头顶的发,挽椎髻于头顶,或梳辫盘头;而传统的大领左衽(或右衽)衣、“贯首衣”男装则几乎全部消失。但妇女的传统服饰,大领或大襟衣着百褶裙,或大襟衣配长裤,则无大的变化,并流传至今。

大规模的“改土归流”后,清廷先后在“千里苗疆”设置了八寨厅(今丹寨)、丹江厅(今雷山)、清江厅(今剑河)、古州厅(今榕江)、都江厅(今三都)、台拱厅(今台江),总称“新疆六厅”,但当时各种文献中,如康熙、乾隆《贵州通志》、《皇清职贡图》及《百苗图》等书中,对“六厅”内族群的称谓出现诸多混乱,以致今侗族的先民,在这些史籍中被误称为“黑苗”、“洞苗”、“清江黑苗”、“黑仲家”等。从《百苗图》中可以看到,以这些称谓标识的民族形象,其服饰与今侗族并无大的差异。如其中第45幅所绘“天柱、锦屏二县所属”的“洞苗”:“男子衣着与汉人同。……女人戴蓝布角巾,著花边衣裙。(能)织洞帕,颇精美”,图中人物衣着的绚丽精美就是明证。此外,图中的男子头顶椎髻,穿的是合襟短上衣和宽档宽腿的半长裤,与清代汉人的削发梳辫、长袍马褂的衣着形制完全不同,而是明代的汉人服制。这说明“洞苗”男子穿汉人服装,最迟也是始于明代;到19世纪时的清代,他们沿袭的仍然是明代的汉装。第57幅所绘“清江黑苗”:“男人以红布束发,项有银圈,大耳环,宽裤子。男女皆跣足”。这一带受汉文化及苗文化的影响较早,穿褶裙、衣尚黑的衣着习俗,在前代的文献中则早有记载,因而变异较为突出。这就是今天所说的“北侗”地区。图中文本所记“未婚男子称曰罗汉,女子称曰老倍”,至今这一带的侗族仍然如此称呼。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罗汉”们“喜著戏箱锦袍,汉人多买旧袍卖之,以获倍利”这一现象。从图中可以看到,一些“罗汉”正是穿着这样的明代汉人戏装来到歌场上,与“老倍”们穿着的民族服装形成鲜明对比。这是一个十分奇特的族际服饰文化的互动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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