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对帝后穿错了年代的坑爹故事。   你以为帝后之间的日常是这样的?   皇帝:皇后,三宫六院近来安稳?   皇后:回皇上,近来李妃踩了赵良娣的脚,高婕妤挠花了李妃的脸,李妃又连撕了高婕妤和赵良娣的头发。   事实上他们是这样的:   皇后:皇上,好饿,臣妾想吃国营饭店的大肉包。   皇帝:再等等,等下个月朕领到粮票了,就带你去下馆子。   ~﹡~﹡~   阅读指南:   1.架空文,考据党绕道走;   2.甜文,结局HE。   内容标签:随身空间古穿今重生

时值隆冬腊月。

鹅毛大雪连飘了几日,放眼望去,整个南州城银装素裹,一排排冰凌子悬垂在低矮的房檐下,摇摇欲坠。

一零五附小办公室内,张德怀凑在铁皮炉前烤着手,时不时看眼墙角的座钟,待十点一到,他拿起办公桌上的铜钟和小铁锤,站在房檐下“铛铛铛”,连敲数下。

听见下课铃,傅冉抽抽鼻子,按捺住掉泪的冲动,把才写完一半的试卷交到讲台上。

油墨印的卷子,黑乎乎一团,傅冉低头嗅了嗅,一股子劣质的墨香味。

同桌高雪梅凑过来,拿胳膊肘拐拐她:“考的咋样?”

“还有一半没写,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高雪梅一听,放心了,黑乎乎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怕啥,我也没写完,大不了再过两三年够年龄了,咱两一块去矿上筛石子!”

她们念的是一零五的附属小学,一零五不单单指一个工厂,它是一个化工生产链,含纳铀矿的开采、筛选,还有提炼和精炼。

只是精炼浓缩铀这一块,就有一厂和二厂两个化工厂来负责,三厂和四厂则是负责相对简单的铀矿开采和前期提炼。

高雪梅口中的去矿上筛石子,是在铀矿开采之后,进行初步筛选。

傅冉现在的“娘”就是三厂的筛矿工,筛矿工没什么技术要求,只要满十六岁,没念过书的人也能去干。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傅冉不想去筛矿,又脏又累不说,粮食指标也是厂里最低的,她娘筛矿筛了十几年,一个月的粮食指标只有二十七斤,工资只拿到十六块五。

傅冉无奈叹口气,把破旧的军绿书包斜挎在身上,去找颜冬青。

颜冬青早已交了试卷,站廊檐下等她。

此时的颜冬青只有十三岁,清瘦的像是刚发苗的豆芽菜,他还没长开,个子甚至比傅冉还矮半头,穿一身半旧不新的深蓝色中山装,没有一点杀伤力。

尽管如此,傅冉还是潜意识的畏惧他,是一种深到骨子里的畏惧。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大魏皇帝。

傅冉走过去,等没人的时候,才小声而恭敬的问:“皇上,您考的怎样?”

和大魏朝的科举制度不同,这里的人无论男女,都要先念小学,再考初中。

初中念完之后,会有一个风水岭,听说大多数人会选择考中专,少部分人被推荐继续念高中,还剩一拨念不上书或不想念的直接等开春工厂招工。

“还行,应该能考上。”颜冬青没把这种考试搁在心上,他看傅冉:“你呢?有没有把握考上?”

傅冉心虚低下头,声音更小了:“皇上,好多题目臣妾都做不来,尤其是那个乘法口诀,臣妾总记不住...”

颜冬青嘴角微颤,撇开头随意道:“朕以前听传闻说傅太傅的二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那真是传闻害死个人了。

傅冉深感冤枉,硬头皮道:“臣妾的爹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颜冬青似乎被噎住了,好一会儿才提醒她:“朕不管有德没德,不要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

事实上,傅冉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起因据说是大魏的国师有天心血来潮,与他徒弟合力,为大魏推演了一次国运,最后得出两个结论。

其中一个结论是,刚登基的年轻帝王需要去极远的地方历练一下,道家修仙的人俗称“历劫”。

另一个结论是翰林院傅太傅家的二姑娘,德才兼备,性情温良,实乃帝后绝佳人选。

就这样,原本已经有婚约在身的傅冉,被一道圣旨棒打鸳鸯,晕乎乎成了大魏皇后,又晕乎乎的随皇帝来到了这里。

傅冉还记得两年前他们刚来的那会儿,也是冬天。寒风呼呼的刮,整个南州城被湮没在风沙中,到处灰蒙蒙一片。

低矮的平房,狭窄的街道,青色墙砖上的鲜红标语,马路牙子上的行人面黄肌瘦,和国师形容的太平盛世完全不一样。

据国师原话所说:大大习年间,楼高百层,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吃肯基基,喝洋汽水,还有穿不完的超短裙。

傅冉不知道肯基基是什么东西,但从国师神往的眼神中,她可以笃定,绝对不会是她现在吃的糠菜团。

以前傅冉从没听过糠菜团,更别说尝过,直到来这里之后,她才知道糠菜团是用小麦麸皮和野菜干搅在一块蒸出的窝窝头,是地主家庭拿来喂猪的东西。

“姐,愣啥呢?!不吃啦,不吃快给我!”

傅声伸长胳膊,要来抢傅冉还剩一半的糠菜团。

“不给。”傅冉忙扭身避开傅声脏兮兮的手,三两口把糠菜团吃进肚子里,太剌嗓子了,差点被噎住。

“瞧你那贼头贼脑的样儿!”徐兰英气得拿筷头敲傅冉手背:“我看你吃得差不多了,稀面粥就别喝了,都留给你爹喝!”

傅冉瘪瘪嘴,她还饿着呢,哪舍得把自己的粮食让给别人。

坐她旁边的傅燕一声不吭,先把自己碗里的玉米面粥喝光,然后轻声说:“爹,锅里还剩点,我去给你盛一碗。”

“好,好。”傅向前欣慰应声,又转头看傅冉:“傻闺女,快趁热喝了,别给我,你姐去盛了。”

说着,他又忍不住说一句徐兰英:“你也是的,闺女瞧着都够傻了,你再吓她,吓坏可咋整。”

傅向前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跟徐兰英只疼儿子不同,他三个孩子都疼,手心手背都是肉,硬要做个比较的话,他还是更喜欢大闺女。

大闺女懂事又贴心,二闺女也好,就是脑子不灵光,成天傻不拉几不知道在想些啥。

最嫌弃的其实是小儿子,小祸害精没少让他操心,不过总归是个带把的,每回他想管教,他婆娘都得跟他干仗。

傅冉不客气的把属于自己的玉米面粥喝了,碗筷送到外边灶台上。

吃完饭,傅向前歪在铁皮炉旁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徐兰英侧屁股搭坐在炕上,趁着外头天还亮堂,缝补几个孩子穿破的衣裳。

缝着缝着就叹了口气,眼看过年了,存了大半年的布票数数才一尺五,只够做一身罩衫,还有棉花票,工会的廖大姐说了,今年棉花收成不行,不发棉花票!

不发可咋整?大冷的天,难不成光穿件漏风罩衫?!

傅声吃完饭就跑没了影儿,傅燕腰间系着破围裙,站在灶台前刷锅洗碗,把统共还不到五十平的职工房收拾的干净又利落。

大闺女这么能干,傻不拉几的二闺女就有点不够眼了,徐兰英看眼趴在窗户上搓雪团的傅冉,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个扫帚疙瘩扔过去,正好砸中傅冉屁股。

傅冉哎呦一声,反手摸摸屁股,无言望天。

要是搁在大魏,敢打皇后娘娘,该让小顺子拖出去斩了吧。

“死丫头,也不知道给你姐搭把手干点活!”

门口刷锅的傅燕笑着接话:“小冉笨手笨脚啥也不会干,娘,别让她给我添乱了,让小冉玩吧。”

瞧瞧多会说话,不仅显示自己能干,还顺带踩她笨手笨脚。

比起淘气的傅声,傅冉其实更讨厌原身这个心机姐姐。

傅冉也恼她自己无用,没办法,她是不会干粗活,毕竟没有哪个贵族小姐兼皇后娘娘是干粗活长大的。

以前有句话叫百无一用是书生,而她分明就是百无一用是娘娘。

“娘,那我帮你缝衣裳吧。”

傅冉从针线箩里拿针线,她也就这点优势了,论针线活,没人比她强。

可惜她娘还不信,没好声道:“你行不?缝坏了仔细我揍你啊!”

傅冉像模像样的穿针引线,没长开的身体,声音还带几分软濡,不轻不重的顶嘴:“你这也怕我弄坏,那也怕我弄坏,我什么时候才能帮你做活?”

徐兰英想想也是,傻闺女从小就呆,本来想把她扔了,可终归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也舍不得,加上婆婆疼这孩子,说扔奶娃会遭天打雷劈,就一直养在农村,直到快上学了,才把人接到城里来。

傅冉不敢太过显山漏水,故意把针脚缝的歪歪扭扭,比徐兰英差点,但也勉强能看。

“娘,你看我缝的行不?”

徐兰英拿过衣裳,对着光瞅了瞅,有点诧异,再看傅冉,就跟看傻孩子突然开窍了一样,扯扯傅冉的脸蛋,直乐呵:“傻闺女,不错,变能干了啊!”

傅冉挣开徐兰英的手,揉揉自己发疼的脸蛋,爬下土炕,对她娘说:“娘,我出去玩一会儿。”

徐兰英这回好说话了:“别疯太久,早点回来给你姐生火做饭。”

傅冉哎一声,快活的跑出去,直奔颜冬青家。

傅冉家和颜冬青家住一个家属院,这个家属院一共住了四户人家,颜冬青家住在前院,傅冉刚穿过穿堂,就见他拎着酱油壶从外头回来。

傅冉忙招呼:“皇上,您去打酱油呢。”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看过山楂文的妹纸应该知道,山楂坑品还不错,不会坑文,放心跳哈O(∩_∩)O~

注:女主没有宫斗经验,不会有太多勾心斗角,主要还是这对帝后暗戳戳的偷学我朝毛爷爷期间的技术~

PS:感谢妹纸们的地雷和□□,么么扎,抱抱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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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皇帝皇后(捉虫)

“皇上,您去打酱油呢。”

傅冉没注意到,她说完这句话,颜冬青的脸有点黑,大约是被皇后瞧见打酱油,有些掉面子。

颜冬青没理她,径自进家。

傅冉熟门熟路的尾随进去。

四户人家挤一个两进的跨院,平均一家分不到六十平,前后穿堂只有一个自来水管子,为了节省地皮,几户人家商量好似的,都把灶台搭在外边,加上房檐跟前延长的石棉瓦,让本就不大的两进跨院更加拥挤。

颜冬青家的情况要稍好点,不是因为他家分房面积多,而是他家孩子最少。

时下基本哪家都是四五个小孩,傅冉姐弟三算少的,颜冬青家就更少了,只有姐弟俩。

傅冉最喜欢颜冬青的姐姐颜冬雪,说话慢吞吞,脾气也好,相较心眼多的傅燕,她宁愿亲近这个邻居家的姐姐。

可这会儿,颜冬雪眼眶子通红,坐在炕上抹眼泪。

瞧见傅冉进来,颜冬雪反手擦擦眼,强撑起笑,招手让傅冉上炕坐,热乎乎的手握上她的:“外头冷吧?晌饭有没吃饱?”

说着,她喊颜冬青:“冬青,去把中午剩的半个馒头拿给小冉。”

颜冬青虽然是皇帝,天生的架子大,但还算听“姐姐”的话,从锅里拿出仅剩的半个馒头,递给傅冉。

“吃吧。”颜冬青又给她倒一碗热水。

傅冉没吃饱,小声说了谢谢,接过大口咬起来。以前没觉得馒头多好吃,现在能吃上白面馒头都是一种奢望。

两人同时来这里,显然颜冬青的运气比她要好,颜父是一厂的总工程师,颜母是工会办公室主任,两人领的都是行政工资,粮食指标也比其他人高。

尤其是颜父,每个月四十二斤粮食里,细粮占四斤,还有两斤的肉票,四两的油票,半斤糖票,光是这些,都足以让颜家过得比其他三户人家强。

傅冉就着热水吃下半个馒头,才觉得饱了些,她往颜冬雪跟前凑凑,关心的问:“姐,谁欺负你了啊?”

颜冬雪拍拍她脑袋,强笑说:“没有,没人欺负我。”

傅冉还算有眼见,见她不想说,识趣的没再继续问,不过私下里还是问了颜冬青。

“为响应上山下乡,朕的姐姐要去支援大西北建设。”

怕她不懂,颜冬青又给她解释什么叫上山下乡:“类似于大魏的一种制度,鼓励知识青年到农村和边疆垦荒。”

“那要去多久?”

颜冬青摇头:“不知道,可能是一辈子。”

上山下乡的浪潮在今年底达到高峰,不仅大学毕业的人被号召支援农村建设,高中和中专毕业的人也没能幸免。

上面红头文件发下来,这一批的毕业生明年开春主要去支援大西北建设。

得知这个消息,颜母揪心的几天几夜都没睡一个安稳觉,颜冬雪对于未知的将来也感到恐惧,娘两个成天愁眉苦脸,连带着颜父和颜冬青的日子也不好过。

晚饭桌上,颜立本抿口二锅头,看看没精打采的闺女,鼓励她道:“主席同志都说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放屁!”廖娟拍了手里的筷子,差点没吼出声:“咱家冬雪从小到大哪吃过啥苦头,去那种地方,让她咋活!”

这还不是作为一个母亲最担心的,往年厂里不是没有职工子弟上山下乡,可怕的是,有的闺女已经在农村扎根,在那里生儿育女了!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连个电话也不通,闺女真要碰到啥腌臜人的事,那可咋办!

相较忧心忡忡的颜家,傅家没有任何顾虑,一家子围在矮八仙桌旁吃饭,为了省电,徐兰英不让开灯,尽管黑灯瞎火,也不影响他们东家长西家短。

“听说再开春,廖大姐跟前那丫头,要去大西北支援建设。”

一零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厂与厂之间都有联系,哪家哪户随便有点什么,很快就能传遍整个家属院。

徐兰英怪喜欢颜冬雪的,替她可惜,不免又庆幸:“亏得我有先见,没让咱家燕子念高中,要不然也得跟冬雪一样,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遭罪,等明年开春,咱家燕子满十六,又是初中文化程度,傅向前你留个心眼打听,最好把咱家燕子弄去工会或厂委,可别像我,成天筛石子,乌烟瘴气的一鼻子灰!”

傅向前没吱声,就着雪里蕻,闷头喝面粥,直到徐兰英不满踢他,他才瓮声瓮气道:“我一个成天下井的挖矿工,哪认识啥工会或厂委的领导,再说,咱家燕子也就初中文化程度,还没毕业,往年能进工会、厂委的,哪个不是至少高中文化程度?”

傅冉竖耳朵听这两口子讲话,尽管她来这里有不短的时间了,厂里很多事她还是不懂。

不过有一点傅冉很清楚,时下的工资制度大体分三种。

行政工资和部队工资相似,统共二十五级,行政二十五级是最低级,月工资只有二十五块,最高级的是上头极个别的领导人,工资能拿两百多。

像走技术路线这类,有十几个档,以教学方面为例,统共十级,一二三级是正教授,四五六级是副教授,七八级是讲师,九级和十级则是小学初中高中教师常拿的工资级别。

至于工厂,则实行八级工资制,最高级别为八级,月工资一百来块,最低级是学徒工,拿八级工资,十六块五,学徒工要五年出师,才能转成二级工,能拿到二十块八。

抛开走技术路线的不谈,对比下来,行政工资普遍高于工厂的八级工资制,虽说工农兵一家亲,但真正落实到吃饭活命的生计问题上,就不是一回事了。

所以徐兰英才会想让傅燕进工会或厂委。不然的话,进车间只能当学徒工,要干五年才能熬成二级,那得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直没吭声的傅燕,轻落落的提醒:“冬雪她娘不是工会主任吗?她应该清楚明年招工情况。”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兰英坐不住了,端着才喝一半的稀面粥要去前院跟廖娟套近乎。

傅冉一把拽住火急火燎的徐兰英,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去不合适:“大娘因为冬雪姐的事烦着呢,娘你现在过去,不是讨人嫌吗?”

徐兰英不耐打开她手:“去去去,你懂啥!”

说完,掀开破被帘子去前院。

傅冉话讲到了,其他事她也不管,饭后,她从灶洞里舀一瓢热水,洗脸洗脚,早早爬上炕。

南州城地处北方,家里睡床的不多,几乎都是睡炕,一条炕从东到西,挤全家人,炕下放个尿盆子,夜里拉屎屙尿声听得清清楚楚。

比起这些,傅冉最不能忍受的是,有时候傅向前和徐兰英两口子会干点那种事儿,就在她旁边,被子窣窣的动,粗重的喘气她也听得清楚。

不出傅冉所料,徐兰英从颜冬青家回来,脸色就不太好看,一个劲的嘀咕廖娟那人不讲情面,傅向前懒得听这些,手不轻不重的捏他婆娘,估摸着三个孩该睡着了,他先探手推推二闺女。

黑暗中,二闺女两眼紧闭装死。

又拿脚踢踢小儿子,小儿子睡得跟死猪一样。

至于大闺女,一直没听她吱声,应该也睡了。

没几时,熟悉的低喘声不停钻进傅冉耳朵里,她偷偷捂紧耳朵,心里不是不委屈,不由得开始怨起颜冬青来,她才不想当什么劳什子皇后,如果不是皇帝,她不会来这里,只会欢欢喜喜嫁给她表哥,为她表哥生儿育女。

她跟表哥是定了亲的,是狗皇帝一道圣旨拆散了他们。

傅冉越想越气,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直掉,直到她鼻子被堵住,狠狠打了个哭嗝。

身旁那道此起彼伏的喘息声立刻没了...

第二天,天刚擦亮,外头就有讲话声和呼啦啦的接水声。

傅冉顶着肿眼皮起床,傅声瞧见了,凑过来揪她眼皮子:“姐,你咋成眯眯眼啦?”

傅冉拍开他手,胡说八道:“被你烦的。”

傅声有片刻安静,像是在自我反思哪里招惹到她了,没一会儿,他大声说:“骗人,关我啥事啊!”

说完,他趿拉鞋气呼呼下床,半天都不再理傅冉。

傅冉往嘴里塞根牙刷,蹲在排水道前刷牙,前院和后院只有这一个排水道,颜冬青也过来了,立在排水道前居高临下的看她,视线最终落在她肿眼泡上。

尽管傅冉不想理他,可迫于龙威,还是含糊说:“皇上,早。”

“你眼怎么了?”颜冬青站着漱口。

傅冉扭开头,没说话。

不亏是皇帝,很快就想到某种可能,不由沉了脸,尽管顶着一张稚嫩的脸蛋,可一点也不影响龙威。

“傅冉,给朕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再怎么不情愿,你也是朕的女人。”

傅冉不服谁的时候,会选择不说话。眼下她不想吱声,因为狗皇帝的棒打鸳鸯,她到这里之后,话少的可怜,加上对陌生坏境的恐惧,很长一段时间傅家人都以为她是个小傻子。

“朕和你说话,听见没有。”狗皇帝凉飕飕的朝她看。

到底是怕惹怒龙颜,傅冉垂眉低眼,低声道:“皇上说的是,臣妾知错了。”

其实皇帝完全多虑了,再借给她十个胆,她也不敢给皇帝戴绿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每晚八点哈~

第3章粮票消失

傅冉之所以这么怕颜冬青,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他们迟早有天会回去。

自古以来,帝王心胸多狭隘,现在她要是敢触怒龙颜,等回去之后皇帝随随便便找个理由,就能要她小命。

这里虽然穷的快吃不上饭,但也有让傅冉羡慕的地方,譬如主席同志常说的“妇女也顶半边天”。

在大魏,妇女别说顶半边天了,要是能让男人不纳妾,那都算顶有本事的女人。

傅冉抬眼皮瞄瞄眼前的皇帝,心里难免不满起来,暗叹生不逢时,如果有机会,她一定带爹爹过来看看别人家的“皇帝”是怎样的英明神武。

尽管他们很穷...

不过傅冉心里也很清楚,衡量一个帝王如何,关键还是看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单从这点来看,颜冬青无疑是个励精图治的好帝王,他也有足够的魄力,否则不会单枪匹马来这里偷学人家技术。

也不是...他不是单枪匹马,他把皇后也拽了过来。

关于这点,傅冉始终没搞明白,她手无缚鸡之力,学习能力差,适应力也差,除了每天气气皇帝,似乎没其他作用,过来到底能干什么?

难道是这里人常说的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想到这种可能,傅冉禁不住抖了抖身子,吐掉漱口水,小声禀告:“皇上,臣妾刷好牙了。”

跟皇帝相处就这点累,连放个屁都要报备一下。

颜冬青不大想理她的样子,不咸不淡的嗯一声,吩咐道:“下去吧。”

“那...臣妾先行告退。”

洗梳好,傅冉去锅里盛了一碗稀面粥,夹一根腌萝卜干,有滋有味的吃着。

徐兰英出门前叮嘱她:“今天别乱跑,街道过来发粮油票,在家等着领。”

闻言,傅冉两眼腾地亮了起来,保证道:“娘你放心,我哪也不去。”

她不仅要把街道发的粮油票领了,还要去附小领一次。

一零五虽然属于安山社区管辖,但又跟个小社会一样,有它自己独立的一套管理体系,社区和工厂管理交杂在一块,难免混乱。

傅家一家五口,光是领粮油票就得去三个地方。

傅燕早就不上学了,因为未满十六岁,一直没有工作,属于集体户,粮票由安山社区发放,一个月二十七斤粮。

傅冉和傅声都在一零五附小念书,粮票由附小发放,也是二十七斤,不过因为他们在上学,学校开出证明之后,去粮食局可以增加到三十斤。

至于傅向前和徐兰英,直接由工厂发放。

因为挨着年关,除了粮票是硬性规定,其他像肉票和油票,分别由原来的半斤长到八两,一两长到二两,除此之外,又多了几样平时见不到的票,诸如花生瓜子票,大酱票,葱姜票,白糖票等等。

至于工业劵,除了参与劳动的傅向前和徐兰英各有两张,他们都没有。

傅冉将一摞花花绿绿的票全领完,到家之后就把从不同地方领来的粮票分开,挨个核算,如果不对,还能及时去补,要是隔几天才发现票少了,那只能算倒霉。

傅燕坐在门口,迎着太阳,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

傅向前和徐兰英不在,她不用再扮懂事,讲话也比平时尖锐,她斜眼睨傅冉,嘴角挂着讥讽:“算术这么差,能算明白不?”

傅冉不硬不软呛她:“要看跟谁比,跟你比,我稍微强点。”

傅燕撇撇嘴,没再吭声。一直以来,她都厌恶这个多余的妹妹,如果没有她,家里只会过得更好,到过年也不会有人跟她抢新衣裳。

自打傅冉来城里,傅燕已经好几年没穿过新衣裳了,她娘说对傻闺女有亏欠,想多弥补点。

等明年她进了工厂,无论如何不会向家里交一分钱,工资她要自己收着,粮食关系也要转到单位食堂,粮票用不完就去买点心当零嘴儿,工资用不完就存着,以后她总归要说婆家置办嫁妆。

傅燕兀自盘算着,傅冉哪知道她心里这些小九九,忙着核算,结果连着算了两遍,怎么算也不对。

“坏了,校长少给我发五斤粮票!”

傅冉坐不住了,立刻跳下炕,急急往附小跑。

对于就指望粮票活命的商品粮户来说,缺粮票可是大事,傅燕“啪”反扣上镜子,后脚追上傅冉,一路上没少数落她:“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除了会吃会喝,到底还会啥?!”

傅冉听烦了,蓦地停住脚步,意有所指道:“上次是哪个算术不好,少领十斤粮票,被娘吊起来抽的?”

打那以后,徐兰英留了心眼,再也不让傅燕领粮票了,每到月底,这些活儿都落到了傅冉头上。

不管如何,缺粮票是大事,两人不停争吵,待到附小时,又不约而同停嘴,匆匆去找校长张德怀。

以往每个月发粮票多少都会出点差错,为防有人骗粮票,张德怀都会留个底儿,他把记账本拿给姐妹两看。

“小丫头,你可看仔细了,三十斤粮一斤都不少,不光我数过,还有核对员签字,我看啊,十有八.九是你这丫头心大弄丢了!”

傅冉仔细回想,直摇头:“不可能,我全塞兜里了。”

傅燕狐疑看她,不阴不阳的说:“要是自己偷藏了,趁早拿出来,不然小心娘回来揍你!”

傅冉气:“我要是偷藏起来,还用得着跟你说粮票少了?”

再回家,傅冉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就是没找到那五斤粮票。

看她找得满头汗,傅燕有点幸灾乐祸的提醒:“咱爹咱娘一会儿该放工了。”

傅冉心烦气躁,瞪她一眼,索性出去寻个安静的地方仔细想哪里出了问题。

从附小到家属院这段路,她没碰过裤兜,所以根本不存在半路掏粮票弄丢的情况,到家之后她立刻核对,期间没离开过炕半步,傅燕也不可能有偷藏的机会。

想来想去没想出个头,傅冉悠悠叹口气,照目前情形,估计是逃不过挨揍了。

“你在门口蹲着干什么?要饭?”颜冬青声音里带点疑惑,朝她走近。

傅冉无精打采抬头,见他手里拿一沓花花绿绿的票,突然灵机一动,对颜冬青说:“皇上,我...臣妾想管您要俸禄...”

在大魏,皇后官属一品,是有俸禄可拿的,逢年过节还有各种赏赐,杂七杂八加起来,足够寻常百姓一家数口半辈子的开销了。

不过颜冬青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要知道,这皇帝一旦爱民胜过爱自己,难免就抠门起来,自他登基之后,所有大臣和娘娘的俸禄一律减少,尤其是后宫的娘娘,到目前为止,傅冉只领过一次俸禄,二两银子...

当然,颜冬青登基之后,还没来得及扩充后宫,就带她出“远门”游历了,后宫也就只有她这一个倒霉的娘娘。

傅冉说完要俸禄之后,很自觉的稍微弓下腰,尽量显得比颜冬青矮。

颜冬青稚嫩的脸蛋上浮现一抹无奈:“你要俸禄做什么?”

傅冉早想好措词,低声说:“臣妾总吃不饱饭,想吃国营饭店的大肉包。”

凤落平阳被犬欺,不把五斤粮票补上,徐兰英会把她吊起来抽。

她话音才落,眼前就多了两张五市斤面值的粮票,藏青色,南州城自印的地方粮票。

“收好了,等下个月朕的爹发工资,朕管他要点钱,再带你去下馆子。”颜冬青摸摸她头,声音难得的温和。

傅冉有点受宠若惊,只拿其中一张:“皇上,五斤就够了。”

“都拿着。”颜冬青把视金钱如粪土的架子抬了出来:“朕给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

“那臣妾先谢过皇上。”傅冉笑起来,脸颊上两颗酒窝隐现。

颜冬青心情好的跟着弯起了眉眼。

晌午,徐兰英放工回来,头一件事就是喊傅冉:“傻闺女,粮票领没?”

傅冉还没说话,坐在灶膛前烧柴火的傅燕就轻声说:“小冉今天不小心,弄丢了五斤粮票。”

话音才落,徐兰英脸色拉了下来,肉疼的不行,嗓门不由拔高:“你姐说的是真的?!”

傅冉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把一沓票往徐兰英手里一塞,抬抬下巴说:“在我裤兜里又找到了。”

徐兰英本来还气着呢,听傅冉这么说,一下变成要笑不笑的样子,但还是没好声道:“下次不许这样吓唬老娘,咱家可就指着这点粮食过日子了!”

贫困家庭琐事多,傅冉能理解徐兰英的难处,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平常没少骂她,但也没怎么亏待过她。

粮票是凑上了,可那五斤粮票到底去了哪儿,傅冉一直没想明白,直到颜冬青给她的另外一张五市斤粮票也不知所踪,傅冉才真的急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妹纸问黄桑有没有其他娘娘,山楂提前说下哈,少年登基,还木有,等着以后回去搞一夫一妻制呢~\\(≧▽≦)/~

第4章真实梦境

傅冉记得特别清楚,颜冬青给她的那张粮票还是装在了棉裤兜里,她打算等傅家人都不在的时候找个地方藏起来,可眼下不仅裤兜里没有,翻遍整个炕也没有。

“大冷的天,在被窝里抖擞啥!”徐兰英反手朝她屁股上甩了一巴掌,吼道:“给我安生点睡觉!”

傅冉摸摸挨打的屁股,委屈的缩在墙角,特别心疼那五斤粮票...下午她都听说了,颜冬青挨他娘狠揍了一顿,说是弄丢了十斤粮票。

廖娟哪里会知道,她的好儿子在外养了一个小娘娘。

傅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告诉颜冬青,估计要把他气死。堂堂皇帝,白挨一顿打,还什么都没捞着。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直到困意来袭,傅冉把脑袋往被窝里缩了缩,沉沉地进入梦乡。

梦里,傅冉在偌大的宫殿里穿行着,琉璃地砖,黄花梨睡榻,织锦被,还有雕花木架上支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傅冉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是她的寝宫。

她有些激动地喊伺候她的宫女秋景,边喊边往厨房走。

凤鸾宫是大魏历代皇后居住的地方,坐北面南,面阔连廊九间,进深三间,前后两个跨院,外带后花园和厨房。

傅冉一路摸索到厨房,还是没找到秋景,厨房里空荡荡没个人,占据半间屋的石砌台面上摆放着各类食材,井然有序。

石台上空悬挂着腊肉鸭鹅,角落的大水缸里养了数条鲫鱼,地上的木盆里还放一堆鲜笋。

作为大魏最尊贵的女人,尽管傅冉俸禄极少,但在衣食住行方面,皇帝从没亏待过她,凤鸾宫有单独的厨房和厨子,每天都会从御膳房调新鲜食材过来,山珍野菌,米面粮油,事无巨细。

尽管傅冉能猜到这只是个梦,但眼前的一切太过真实,她甚至听见一阵咕噜噜的叫唤声,无不在提醒她饥饿的事实。

灶台的大锅里煨着一盘羊肉水晶饺儿,开锅那刻,浓郁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勾得傅冉口水直流,想着反正是做梦,至少要在梦里尝点肉味。

滑嫩的羊肉沫儿,鲜美的汤汁,仔细咀嚼还有葱姜的香味,傅冉吃了一个之后,嗓子眼里跟长了钩子似的,不歇气的把整盘吃干净。

天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沾过肉末星子了...

从厨房出来,傅冉沿着廊檐往后花园走,正要下台阶时,余光瞄见一丝异常,忙走近细看。

藏青色的底子,背面印着南州城的古城墙,正面是大写的“五市斤”字样,可不就是她昨天丢掉的两张粮票!

粮票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傅冉锁眉想了一会儿,下秒,在自己胳膊上狠拧了一把。

疼!

不是在做梦?!

意识到这种可能,傅冉有片刻无措,她回大魏了?那颜冬青呢?

傅冉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凤鸾宫里乱转,翻遍凤鸾宫,也没看到个人影,正当她要拉开凤鸾宫大门出去找时,忽然感到一阵疼痛,她猛地睁眼。

“快起了,娘让你去排队打豆油。”

是傅燕把她掐醒了,掐得用力,说话的声音却很温柔。

傅冉缩在被窝里没动,转眼珠打量四周,低矮的平房顶,脱落斑驳的墙面,和已经烂掉的报纸糊窗户...这一切无不提醒她刚才就是在做梦。

可梦里为什么还是能感觉得到疼痛?

“死丫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快起来去打豆油!”徐兰英作势要过来掀被。

生怕她娘动手,傅冉叽里咕噜从被窝里爬起,下一秒,又呆愣在原地。

她手里还攥着那两张五市斤的粮票...

“去打油,听见没有?!”

见她没反应,徐兰英又吼了一嗓子。

“听见,听见了。”傅冉忙下炕,背过身子,偷偷把粮票塞进棉袄兜里。

提油壶,拿油票,傅冉一头扎进颜冬青家里,气喘吁吁道:“皇...颜冬青,你去不去打油?咱两一块!”

“去去去!”

应声的不是颜冬青,而是他娘。

廖娟把油票连带油壶一起塞到颜冬青手里,又不放心叮嘱:“装好了,统共四两的油票,可别再弄丢了!”

一旁的傅冉心虚低下脑袋。

颜冬青很淡定,甚至还跟廖娟讨价还价多要来五毛钱。

社区粮油店打完豆油,颜冬青兜里揣着五毛钱带他的皇后娘娘去了国营饭店。

不中不晌的时间点,卖饭窗口没什么人。颜冬青做主要了了四个大肉包,一碗鸡蛋葱花面,全搁在傅冉面前。

“吃吧。”

傅冉心里有点感动,忙说:“皇上,您也吃点,臣妾吃不完。”

说话间,傅冉从筷笼里抽出两双筷子,知道颜冬青爱干净,去水龙头下洗刷一遍才递给他。

颜冬青接过筷子,夹了一个肉包咬一口,吃完之后还给个评价:“肥肉太多,没有小顺子做的好。”

傅冉却吃得一嘴油,很满足的舔嘴巴,顺嘴提醒他:“皇上,您别挑剔了,有的吃就不错啦。”

颜冬青轻轻一哼。

傅冉以为触怒龙颜,条件反射放下筷子,立刻反思:“皇上,臣妾知错了...”

“......”

颜冬青有点无奈:“朕长着一张会吃人肉的脸?”

傅冉心道您张口朕闭口朕,不就是时刻在提醒她记住自己身份吗?

心里这么想,她嘴上还是拍马屁道:“不,您是最平易近人的皇上。”

颜冬青显然不满这个回答,脸色沉沉问:“你喊朕出来什么事。”

提起这个,傅冉正色起来,扭头四看,见没人注意才小声说:“皇上,臣妾的身体有点不对劲...”

闻言,颜冬青拉上她的手:“哪里不对?生病了?”

傅冉不知道该怎么说,把昨晚似梦非梦的场景讲给颜冬青听,因为太紧张,都没注意到颜冬青的手一直在握着她的。

“皇上,您比臣妾聪明,您帮臣妾分析分析怎么回事儿。”

这种情况颜冬青也闻所未闻,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他低缓开口:“国师曾对朕说过,在这里如果遇上困难,不必钻牛角尖,随缘破解。”

见傅冉脸上露出懵懂神色,颜冬青拍拍她手:“先不要多想,当它只是个梦,若真是异相,再跟朕说。”

傅冉不迭点头,本来心里很没底,被颜冬青这么一说,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渐渐安心下来。

“您是个好皇帝。”傅冉由衷的说。

颜冬青提醒她:“如果朕没听错,大婚前,有人在府上骂朕是狗皇帝。”

“那您一定听错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抱着万事随缘的心态,傅冉没再想那个梦境,眼看就要过年,家里人跟打仗一样忙活,一来要大扫除,二来要抢米面粮油。

大酱花生瓜子票,样样都得用掉,这月要是不买,下个月想买也买不了,除了粮票、布票、棉花票、工业劵按年失效,其他都是到月作废。

二十六这天一大早,工会老大姐廖娟风风火火的挨家挨户通知:“注意了,注意了啊!矿区副食品店到一车马铃薯,拿上副食品劵,赶紧的,去晚可就没了啊!”

正在做活的妇女们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找蛇皮口袋,撕副食品劵...

傅冉被徐兰英喊去抬马铃薯。

在大魏,傅冉从没听说过马铃薯这种东西,还有玉米和甘薯,她也不知道。倒不是她孤陋寡闻,而是大魏压根没有这些农作物。

娘两个赶到副食品店的时候,已经排了老长的队伍,一辆解放大卡停在副食品店门口,一车的马铃薯已经快卖掉了一半。

相比其他食物,傅冉最喜欢吃马铃薯,听她娘说把发了芽的马铃薯切成块埋进地里,来年五六月份就能收获,非常好种,而且还高产。

要是有机会,她想带几个回大魏,让大魏子民也有机会吃上这东西。

心里这么打算着,到晚上,傅冉又梦到了她的凤鸾宫。

这一次,她在凤鸾宫的后花园角落里找到几个马铃薯。

因为有过类似经历,傅冉没有太惊讶,她知道,这个地方既不是她真正的寝宫,也不是梦境。

应该是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东西。

傅冉托下巴坐在台阶上,盯着几个马铃薯陷入沉思,过一会儿,她抬头看看天,像是想到了什么,把马铃薯放到温暖的日光下接受照射。

闲着没事,傅冉又把后花园的草拔掉,腾出一小块地,从后厨翻出一把铁铲,给地松松土。

干完这些,傅冉拍拍手起身,决定再去凤鸾宫以外的地方看看情况。

她把厚重的宫门栓抽下,拉开大门,呆愣在原处。

门外漆黑一片,像是巨大的黑洞,什么也看不到,傅冉抬手试着往外伸了伸,却意外的被弹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刚从外赶回,明天提早把存稿箱设定好哈!

PS:谢谢妹纸的地雷,熊抱抱O(∩_∩)O~

邹邹邹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08-:54:15

第5章随身空间

腊月二十七,本该是发面蒸馍忙过年的日子,一大早的,颜立本和廖娟干了一仗,不为别的,就因为上头通知下来了,颜冬雪这届毕业生年初三集体出发,前往大西北。

颜冬雪胆子小,又从没出过远门,听见通知之后,吓得眼泪哗哗往下滚。

廖娟心疼闺女,气道:“啥破政策啊,咱不去,咱不去了!”

廖娟这人性格爽直,又在工会干了多年,每天处理的都是工友们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时间长了,变得碎嘴起来,讲话有时候难免不过脑子。

颜立本听得眼皮子直跳,急得拍桌:“不是我说你,你身为dang员,不响应主席同志的号召就算了,还带头反对主席同志,要是给别人听见...可有你好受的!”

“咋地,我说两句咋地啦?”廖娟抄着铁勺进屋,指指颜冬雪,吼道:“我一个水灵灵的闺女被弄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感情这不是你闺女,你不心疼啊!”

“是我闺女也得去!为响应主席同志号召!”颜立本态度很坚决。

“哎呦,你个烂肠子黑心肝的!”

廖娟挥铁勺就往她男人头上砸,一时间,板凳桌子刺啦响,两人扯作一团。

“臭娘们儿,再敲头,我揍你了啊!”

“揍啊你,你今天不揍死我,我廖娟跟你姓!”

颜冬雪本来哭得稀里哗啦,这下也不哭了,忙上去拉架。

“冬青,快,快拉住咱爹!”

说实话,颜冬青有时候挺看不上颜立本的,身为一个男人,竟然混到挨婆娘揍的地步,换作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女人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他把颜立本扯出去,逼仄的胡同里,爷两个四目相对,颜立本扶扶被打歪的眼镜框,有点尴尬。

“去给我买包烟...”

颜立本从棉袄兜里掏出五毛钱,还有一张烟票。

烟票是单位福利,考虑到烟民们的需要,每个月都会发一张,凭借一张烟票能买两包南京,两包飞马,或者两包勒丰和一包大铁桥。

至于再好点的牡丹和中华,都是特供品,得要特供票才能拿买到。单位半年才会发一次特供票,还得是行政工资十五级以上的领导才能有。

“再给五毛,不然我告诉娘你偷藏私房钱。”颜冬青把五毛装进兜里,又朝他爹伸手要。

“臭小子,竟然威胁你老子...”颜立本才挨过揍,不想再被揍一顿,虽然嘴上咋咋忽忽,还是不情不愿的又掏了五毛钱。

怀揣着一块钱,颜冬青给他爹买了包最便宜的大铁桥,只要一毛三分钱。

供销社的胖大姐,是一零五职工家属,对这片地儿的邻居都很熟,她认识颜冬青,听颜冬青说要大铁桥时,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啥?你爹啥时候改抽大铁桥了?”

颜冬青眼皮子都不抬,淡定的说:“最近。”

一毛三的烟,还剩八毛多,颜冬青改道去了趟国营书店,买了本关于电机方面的书,厚厚的一本,牛皮纸封面,只要五毛五。

颜冬青回去的时候,颜立本还蹲在胡同口巴巴等着,头顶几撮稀毛被风刮的东倒西歪,他搓搓手,见颜冬青递来一包大铁桥,愣了下:“我给你一块呐,你就给我买包这个?”

颜冬青嗯一声:“挣钱不容易,将就着点儿,就抽这个吧。”

视线落在颜冬青手中刚买的书上,颜立本无奈摇头笑,臭小子随他,好学习爱看书,是个好现象!

他拍拍儿子肩,说道:“外头冷,快进去,你娘要是问起...记得把你爹境况说惨点啊。”

颜冬青扯扯嘴,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她那么凶,怎么不休了她?”

“休...休谁?”颜立本半响才反应过来要休谁,差点没蹦起来,神色极为严肃的说:“臭小子,你的思想严重有问题,需要及时反省!再说,你娘犯啥错了?我干啥要休她?”

颜冬青点点头,是他多管闲事,原来这两口子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再回家,廖娟腰间系个围裙,在灶台上和面,见颜冬青回来,不大自在问:“那啥...你爹呢?”

“快冻死了。”

“啥?”廖娟瞪大眼。

颜冬青没多说,他习惯把话说一半,给他娘留足想象空间。

掀棉帘进屋,傅冉正坐炕上陪颜冬雪说话。

见他回来,傅冉跳下炕,凑到他跟前:“皇...颜冬青,你有事不?一块出去玩?”

颜冬青听出她话里意思,搁下书,转头对颜冬雪道:“我出去趟。”

颜冬雪笑,声音温柔的叮嘱弟弟:“别玩太长时间,晌饭前回来。”

在这片家属院里,颜冬青是最不合群的,打小就不跟别的小孩玩,出了名的架子大,除了傅冉,也没其他小孩愿意跟他接触。

所以每回傅冉过来玩,颜家人都很欢迎,都是十多岁的孩子,大人们还没有男女大防的心思,谁也没多想。

三厂南边有块矿地,赶着春节放假,矿地上没一个人,傅冉走在前头,把手伸给颜冬青看:“皇上您看,我手里什么也没有。”

颜冬青一时没懂。

傅冉心里不断念叨夜明珠,再把手给颜冬青看时,掌心里就多了个晶莹剔透的夜明珠。

颜冬青认得,这颗夜明珠是他们大婚之后,他赏赐给她的。

“冉儿?”

傅冉小声而又激动的说:“皇上,臣妾好像能进凤鸾宫,既能把这里的东西带进去,也能把凤鸾宫里的东西带出来。”

今早天还没亮,傅冉就醒了,缩在被窝里偷偷的练,一会儿拿个发簪出来,一会儿送一分钱进去。

开始不熟练,多来几回,傅冉也摸索到了技巧,如果她想拿东西出来,必须要记着那个东西的具体摆放位置。

同样,如果她记住凤鸾宫的每一个角落,外边存进去的东西就不会不知道搁在哪儿。

譬如她想把一分钱装进首饰盒,脑中只要想到首饰盒的具体方位,那这一分钱就不会落在别的地方。

傅冉想的是,她跟颜冬青来自同一个地方,并且有共同目的,那她很有必要把这个秘密说给颜冬青听。

“皇上,臣妾在里面存了几个马铃薯呢。”

颜冬青懂她的意思:“你想把种子带回去?”

傅冉不迭点头:“臣妾想试试看,万一能带回去,也算造福我大魏子民了。”

颜冬青眼里蕴着笑意,突然伸胳膊了把她搂进怀里,抬手覆到她脑袋上,声音有着不合年纪的成熟:“冉儿,跟朕出来,辛苦你了。”

傅冉眼睛泛酸,怎么不辛苦,在大魏,她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只有她使唤别人的份,哪像现在,吃不饱穿不暖就算了,还三天两头挨揍...

不过一想到颜冬青身为皇帝,照样挨打,也不比她好到哪儿去,心里又平衡了点。

趴了一会儿,傅冉灵机一动,生出一个胆大的想法。

“皇上,要不臣妾把您带进凤鸾宫看看吧?”

既然她能把马铃薯、把一分钱、把粮票都送进去,大活人一定也可以!

正如傅冉猜测的那样,当她集中意念不停想颜冬青时,颜冬青就如同空气一样,在矿地上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凤鸾宫的后花园里,眼前正是傅冉才开垦出来的一块地,挨旁边摆着一排被剁成块的马铃薯,已经长出嫩绿的芽。

“皇上,我没骗您吧?”傅冉也把自己送了进来,蹲在一排马铃薯旁,新奇道:“这是我昨天才剁开的马铃薯,这么快就发芽了,我听娘说至少要七八天才能长芽呢!”

因为太激动,傅冉开心到忘形,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说敬称。

“皇上,臣妾...”

颜冬青抬抬手,或许是心情好的缘故,没搁在心上,他也蹲下来,拿起一块发芽的马铃薯,扭头看傅冉:“现在能种了?”

傅冉点头:“您歇着,臣妾来种。”

“一起。”颜冬青左右看看,拾起铁铲刨坑,丝毫没有眼高手低的样子。

“还要浇水,臣妾去打水。”

傅冉记得前院有口井,她刚想去,颜冬青起身道:“你待着,朕去打。”

两人很快把马铃薯种上,之后,颜冬青又把整个凤鸾宫前前后后走一遍,心里有了打算,招手示意傅冉过来。

“朕有事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妹纸说学技术就是学种地...毛爷爷年代虽然穷,但很牛逼啊,很多科技都是那个年代研发的,譬如两弹一星,譬如核武器,那年代人很聪明的,黄桑大老远来一趟,就学种地太亏了~\(≧▽≦)/~

第6章上山下乡

听见颜冬青喊,傅冉忙扔了手里的水瓢,蹬蹬跑过来:“皇上,有什么要叮嘱臣妾的?”

颜冬青咳一声,视线落在她被晒红的脸蛋上:“以后别再喊皇上,被人听见了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傅冉深有感触,自打三年前那场莫名其妙的抢烧打砸开始,大家说话行事都小心了很多,生怕被挂上大zi报游街。

而“破四旧”恰恰又首当其冲,她和颜冬青可是他们最该打倒的统治阶级呢。

“臣...那喊您什么才好?”称呼是大事,傅冉觉得有必要征求本尊意见。

“就喊朕三哥吧。”颜冬青似乎早就想好了。

傅冉明白了,皇上无论是在大魏还是现在,都是排行三,就算当着颜家人的面喊,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颜冬青两手背后,要求道:“先喊一声听听。”

傅冉抬眼看他,以为他是故意的,哪知人家脸上一本正经,没有半点调戏的意思。

倒是她多想了...

“三哥。”傅冉声音小小的喊了一声,怪不好意思的。

颜冬青似乎挺满意,嗯一声,转说:“我们来这不短时间了,你都学了些什么?”

突然被问及这些,傅冉局促的低下脑袋,揪着褂襟子道:“臣妾...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下文,余光瞥见颜冬青脸上浮现无奈神色,傅冉突然想到什么,变得有底气起来:“我能带您来这里。”

果然,这个技术别无仅有,令颜冬青无话可说。

他示意傅冉坐下,食指敲敲石台阶:“既然我们能来这里,就不能白浪费这个地方。”

傅冉明白点头:“您放心,以后但凡我们大魏没有的,我都会想办法弄点存到这里。”

颜冬青笑了:“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马铃薯能种到地里,那电呢?煤炭呢?”

傅冉顿感压力大,为难道:“皇上,发电开矿,这些臣妾都做不来...”

“放心,有朕在。”颜冬青把手递给她:“带朕出去吧。”

“等下。”傅冉突然想起厨房那堆食材,脸上露出笑:“皇上...”

对上颜冬青目光,她忙改口:“三哥,想不想吃肉?我带你去吃点好的补一补。”

说话间,傅冉引他去厨房,像献宝一样指给他看:“三哥你看,好多大米,面粉,还有鸡蛋鱼肉!”

在南州城这个地方,吃大米的机会并不多,粮站偶尔供应一回大米,还不是精米,全是糙米粒,白刷刷的掉粉,就那样了,还不一定能抢到。

至于面粉,有三个等级,上等的是精粉,除非国庆春节,粮站基本不供应,中等的是富强粉,赶上收成好的年头,一个月能供应个两三回,最差的是普通黑粉,加工粗糙,小麦麸皮还杂在里面,讲究点的人家和面时会拿细箩筛筛一遍,条件差点的就直接掺麸皮和面上蒸笼了。

无论是糙米还是普通黑面粉,总归都不是能经常在饭桌上出现的粮食,最常见的还是玉米面、地瓜干面,还有更次点的高粱面。

对于颜冬青和傅冉这样吃惯山珍海味的“统治阶级”来说,日子确实很难熬。

傅冉动手淘了米,把腊肉切成薄片,一起倒进大铁锅里,又翻出笼屉搭在灶台上,剁半只腊鹅,大火蒸上。

腊肉拌饭,就着蒸大鹅,颜冬青不歇气的吃了两大碗。

傅冉也吃了一碗半,满足的摸摸肚子,喟叹道:“皇...三哥,我们这一顿可是吃了两个月的肉呢。”

颜冬青不得不承认,这顿饭是他近两年来吃得最饱的一次。

扫眼厨房的鸡鸭鱼鹅、山很海鲜,他眸中带了几分揶揄:“朕本以为皇后在宫里不适应,看来是朕多想了,皇后的日子过得很惬意。”

大概是气氛轻松,加之吃得太撑,脑袋有些糊涂,傅冉脱口便道:“臣妾一个月的俸禄才二两银子,还不兴吃好点啊。”

颜冬青听出了重点:“哦,原来皇后一直在怪朕抠门。”

傅冉心道怪的可多呢,最怪的是他棒打鸳鸯,拆散她和表哥。

傅冉是个死心眼,要说跟她表哥海誓山盟情比金坚,倒也不见得。男女大防,尽管他们有婚约,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只是表哥无论是长相,脾性,还是声音,恰好都是她喜欢的样子,加之两家人都有意亲上加亲,这门亲事几乎是水到渠成。

当然,前提是没有皇帝从中横插一脚。

......

再出来,还是在三厂的矿地上,怪的是刚才在凤鸾宫里明明日头正当空,现在出来,矿上却乌漆墨黑一片,只隐隐可见远处门卫室一抹亮光。

两人对视一眼,来不及多想,摸黑匆匆赶回家。

才到家,傅冉就挨了一扫帚疙瘩。

徐兰英两手掐腰,气得不行:“死丫头,疯哪儿去了?!你还知道回来啊!怎么不被老拐子拐走算了!正好省点粮!”

中午就没回来吃饭,徐兰英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儿,又去前院问廖娟,说是两个孩子一块出去的,她家的也没回!

这可急坏两家人了,两个孩子都不算大,这要是给老拐子拐走了可咋整!

傅向前吓得两腿打软,当即就去公安局报了案,公安局倒也热心,派了好几个同志不歇气的帮找。

眼下见傅冉安然无恙回来,傅向前大松一口气,忙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别再吓闺女了,快给闺女整点饭先吃上,我去公安局知会一声,让他们别找了。”

傅冉无措的低下头,走到徐兰英跟前,扯扯她娘的棉袄袖子,及时认错道:“娘,我下回再不敢了。”

“还敢有下次?你就是个讨债鬼,尽不让我省心!”徐兰英又骂了几句,不解气,食指在傅冉额头上狠戳了几下:“下回再乱跑,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明明挨了打,傅冉却头一回感到窝心,张臂抱住徐兰英的腰,在她胸脯上蹭了蹭,小声的说:“娘,我饿了...”

这是白瞎了那一锅腊肉蒸米饭,傅冉后知后觉的发现在里面吃了饭竟然不管饱!

骂归骂,徐兰英还是从面口袋里舀了半碗黑面粉兑上水摊煎饼。

黑面粉是今早刚从粮站买到的,本来打算留着过年蒸三合面馒头,给傅燕瞧见了,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大院里的邻居都夸她懂事,爹娘当着外人的面也都说疼她,可只有傅燕自个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爹娘显然更偏袒傅冉和傅声,上回她发烧快四十度了,她娘连个卧鸡蛋都舍不得给她吃。现在不过年不过节的,却把黑面粉调糊摊成煎饼,说要给她妹压压惊。

这到底算哪门子的疼她?!

此时的傅冉还不知道傅燕已经嫉妒上了,眼看就大年三十,新年的气氛愈发浓烈,至于傅冉和颜冬青走丢的这点不快,很快被抛诸脑后。

蒸馒头,炼油渣,包饺子。

家家户户的砧板敲得梆梆响,空气里到处飘荡着油渣子的香味儿,穿上新衣裳的娃们迫不及待出来显摆,家属院里满是欢声笑语。

来这两年,傅冉也渐渐融入到了这个环境里,熬红薯,黏糖瓜,炒瓜子...中案长条桌上的收音机被她放得哇哇响,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响彻大院。

“又是一年新春季,长江两岸,春风吹麦浪,柳芽新发,丰收的脚步又在朝我们一点点靠近...”

新年三天假,一直热闹到年初三,气氛才算渐渐冷下来。

年初三这天,傅冉起了大早,赶去送颜冬雪。

尽管颜冬雪再不情愿,里外这么多双眼盯着,怎么也逃不过去支援大西北的命运。

她要去的地方是大西北的一个农场。

时下的上山下乡有两种形式,主要是农场和插队,农场则含纳了兵团和干校。

相较农场严格的政审和名额限制,插队属于集体所有制,换句话来说,就是把城市毕业生安插在农村生产队,和普通社员一样挣工分、分口粮。

尽管插队要松散一些,但颜立本还是让颜冬雪交材料政审,选择去管理严苛的农场,至少那里有合格的“后勤”,对于颜冬雪这样年轻漂亮的大姑娘来说,去农场要比插队更安全。

为了送这批毕业生,一零五附中特地办了个欢送会,校党委的书记同志挨个为即将前往西北和滇南的毕业生系上红领巾。

两层的水泥小楼上,喇叭在不间的断播放主席语录。

“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

水泥楼下,廖娟抓着闺女的手红了眼眶,把事先换好的全国粮票连带五十块钱一起塞到颜冬雪棉袄襟子里,不迭叮嘱:“到那边想办法往厂里打个电话,实在找不到电话,就写封信回来,啊。”

颜冬雪抹泪点头,转头对颜冬青道:“照顾好咱爹咱娘,别惹爹娘生气。”

颜冬青应声,在颜冬雪抱他时,站着没动,给她抱了抱。

抱完颜冬青,颜冬雪又抱了傅冉,一个大院里长大的,数这孩子有心,知道过来送她,她和傅燕倒同学过,也不见傅燕过来看一眼。

“姐,这是我娘煮的鸡蛋,她去矿上上班来不了,叮嘱我给你带着。”

傅冉没说假话,徐兰英确实煮了鸡蛋,只是家里就剩两个了,傅冉又偷偷从凤鸾宫摸了几个鸡蛋出来,一块煮了让颜冬雪带上。

一旁的廖娟看得窝心,一张鸡蛋票才换十二个鸡蛋,大半都给了她闺女,她没想到徐兰英这婆娘这么够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六八年是上山乡下的高峰,颜父让颜冬雪政审去农场也是有原因的,相对插队,去农场更容易回城就业。

PS:新章昨天就放存稿箱了,刚才刷评论才发现时间设定错了,让我去泼盆凉水醒醒脑o(╯□╰)o

第7章开花结果(捉虫)

傅冉不知道大西北在什么地方,颜冬青把地图册翻出来,红皮封面,对开样式,他用铅笔在上面画两个圈,指给傅冉看。

“南州城在这,朕的姐姐去的地方在白银喀什农场,距我们大约一千多公里。”

傅冉抬眼看他:“是坐哐当哐当那个东西过去?”

颜冬青笑了,纠正她:“不叫哐当哐当,是火车,听说坐之前要买一张和粮票差不多的纸片,票价是一毛钱一公里。”

“三哥,你懂得好多。”傅冉逮着机会拍马屁。

他们同时来这里,颜冬青学什么都比她快,她刚学会写简体字时,颜冬青已经能念英文,等她能磕磕巴巴说一句“goodm”时,他已经跟颜立本学电路了。

本来傅冉多少有点不平,但转念一想,能当上皇帝的人,必然不寻常,就像这里的主席同志,能让老百姓无时不刻不诵读红宝书语录,绝对是顶顶厉害的人。

见她脸上露出神往之色,颜冬青笑:“以后有机会,朕带你坐一趟。”

傅冉悠悠叹口气,感慨道:“这里的人真厉害,既能在天上飞,又会骑两个轱辘的自行车,还会开大马路上跑的...四个轱辘的...对,是公交车!”

颜冬青轻哼一声,不管他怎么不情愿承认,这里确实有很多大魏没有的东西,无论是作战武器,还是出行工具,都有他们的先进之处。

年初四之后,家属院里上班的开工,说是开工,其实也没啥事。

春节的余热尚在,下井的一线矿工打渔晒网,筛矿的妇女粗箩筛一扔,三五成群坐一块东家长西家短,工会、厂委大会小会开不断,主要还是商讨定下今年招工的工种和人数。

尽管前些年矿上精简了一批职工返乡,空出不少岗位,但这两年为解决城镇人口和矿工子女工作问题,一零五的几个附属厂,每年都在扩招,眼下无论是哪个岗位,都是人满为患,根本不需要再招工。

可南州城还是有很多商品粮户等待就业,无形中使得岗位竞争变大。

自打工会联合厂委开完会之后,整个矿区就炸开了锅,但凡今年家里有娃够年龄报名的,都忙着打听今年有哪些岗位缺人。

廖娟在工会干了好些年,是不折不扣的老大姐,这几天,往颜家串门子的工友是一拨接一拨。

“廖大姐,都是老姐妹了,厂里到底定了哪些工种,能悄咪咪透露点不?”

“她大姐...今年厂委还招人不?咱家爱红是初中文化程度,能进厂委不?”

“冬雪她娘,你估摸着咱家疙瘩能招去下井不?”

廖娟诧异:“刚十六岁的娃,身体还没长结实呢,让他下井干啥?不怕你家疙瘩出事啊。”

问工的是傅冉家门旁邻居刘嫂子,她男人原先就是下井的矿工,出事故走了,丢下刘嫂子和三个儿子,眼下老大满十六岁了,刘嫂子迫不及待要给老大报名。

“能出啥事,出事了还有二蛋和三蛋。”

廖娟可算听明白了,感情刘嫂子是仗着儿子多腰杆直,死了一个还有两个能送终!都这样想了,她还能说啥?

后院徐兰英家,晌饭比平常丰盛不少,辣子炒萝卜丝,蒸马铃薯,还有三合面馒头。

徐兰英眉开眼笑的说:“今天冬雪她娘偷偷跟我说了,咱家燕子好赖上过初中,起码能被选上当学徒工,再走运点,搞不好能去管下井餐!”

所谓管下井餐,其实就是负责给下井挖矿的工人发放食物和糖。

食物通常是馒头、俄式大列巴和咸菜疙瘩,有时还会发点含糖量高的点心,譬如江米条或麻饼。

至于糖,基本是白砂糖和水果硬糖,为的是防止矿工长时间劳动发生晕倒事件。

这年头,但凡跟吃沾边的工作,都很抢手,多少人盯着这块肥差呢,可不一定能轮到傅燕!

“八字没一撇的事,你少在这儿瞎做梦!”傅向前拆她台:“咱家燕子能选上学徒工就不错啦!”

傅燕吃着三合面馒头没吱声,心里不大痛快她爹说这话,咋就瞎做梦了?眼下新老三届大学高中毕业生全去资源农村建设了,没了他们,放眼整个南州城,还有比她文化程度更高的?

“甭管干啥,总归是要上班挣钱哩!”想着大闺女上班之后就能按月往家交工资补贴家用,徐兰英高兴的合不拢嘴。

大闺女能挣钱了,这小闺女...

眼尖的瞧见傅冉把手伸向簸箕,徐兰英拿筷子敲她手背:“吃吃吃!就知道吃!啥时候学学你姐,早点上班,早点给家里挣钱!”

傅冉摸摸被敲红的手,不软不硬顶她:“您要是早生我几年,兴许我就能上班去了,我才十三,哪个厂敢要我?”

徐兰英无话可说,哼一声,转问:“考试成绩啥时候下来?能考上初中不?”

“得年初八才给通知,校长说了,不用领成绩单,要是考上了,矿上中学会发通知书。”

傅向前听着高兴,乐呵呵的说:“还是多念点书好,你看前院老颜,头些年北大毕业的,啥也不用操心,拿着证书等包分配,分到咱们一零五就是工程师...哪像你爹我,跟人家差不多岁数,还得天天下井挖矿,虽说工农兵一家亲,可总归是靠力气吃饭,没有人家靠脑子吃饭的舒坦!”

傅冉不赞同的说:“爹你也厉害,要是没你,颜伯伯再能耐也提炼不出浓缩铀,没了浓缩铀,国家也研发不了导.弹!”

导弹这个词傅冉还是听颜冬青说的,据说两个导弹就能炸平整个南州城,要是他们大魏有这样的作战武器,就不用再怕鞑靼侵犯边境了。

下午,傅冉去颜冬青家,颜立本和廖娟去了厂里,家里就颜冬青一个在看书,傅冉让他打掩护,自个进了趟凤鸾宫。

凤鸾宫里依旧日照当空,奇的是,傅冉昨天埋进土里的马铃薯已经破土而出,长成手指长的嫩绿幼苗,就是焉头巴脑的没啥精神。

傅冉给它们挨个浇了水,之后又去厨房蒸了两碗腊肉饭,这回她学机灵了,没在这里面吃,直接带出来分给颜冬青一碗。

“其实臣妾想吃西湖醋鱼,可是不会做...”

厨房材料不少,就是她没本事做,腊肉蒸饭最简单,兑水加柴,很快就能蒸好。

颜冬青扒了一口饭,递给傅冉一个‘别指望我的眼神’:“朕也不会。”

两人吃得算是晚饭,傅冉进去的时候特意看了时间,颜冬青那块梅花牌手表上显示的是中午一点多,有过前次教训,她在里面没敢久待,可出来之后天还是黑了。

饶是傅冉脑袋再不灵光,也从中摸索出了规律,凤鸾宫的一天可能是这里的好多天,甚至几个月,大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之感。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傅冉每天都要进去看一回,并且每次进去的时间都不同,结果是,无论她在白天还是夜里进去,凤鸾宫都是日照当头。

另外傅冉还发现了,她种下的马铃薯在凤鸾宫里长得极快,几乎一天一个样,年初八这天她再进去,原本冒出地面一点点的幼苗已经长到及小腿那么高,秧苗上已经开了花。

傅冉摸不准马铃薯什么时候长熟,等徐兰英下班回来逮着她问。

“好好的,问这干啥?”话虽这样说,徐兰英还是道:“啥时候花蒂落掉结马铃薯铃,啥时候就能拔秧刨地。”

傅冉没听懂:“马铃薯铃是什么东西?”

徐兰英朝她翻白眼,没好声道:“哪来的这么多问题!马铃薯铃就是马铃薯铃!”

说了跟没说一样,傅冉瘪瘪嘴,决定去问颜冬青。

娘两个正说着话,住隔壁的刘嫂子举着封信过来,笑吟吟道:“燕子她娘,有你家信,我估摸着是小冉的通知书!”

徐兰英不识字,傅冉接过拆开看,果然是通知书,手写的一张纸,通知她阳历三月八号去矿上中学报道领新书。

傅冉没想到她居然能考上,咧嘴乐呵起来,把通知书念给徐兰英听,末了抱住她腰身趁机要求:“娘,不打算奖励我一下?”

闻言,徐兰英没好气的拿指头戳她脑袋:“奖励你一鞋底子要不要?!”

其实傅冉是想让徐兰英弄点老土布,给她做两件穿在里面的裤衩。

徐兰英是个粗心的女人,从没考虑过要给闺女做裤衩。傅燕穿在外头的衣裳瞧着还可以,至少没什么补丁,但穿里面的裤衩就不能看了,补丁摞补丁,还是徐兰英穿过的。

傅冉不愿意再捡傅燕的破烂裤衩穿,干脆光屁股直接穿衬裤,前两年还好,不穿就不穿了,可她现在长身体了,胸前胀胀的发疼,去矿上澡堂子洗澡时,下面也开始起了变化,再不穿条裤衩,她怕自己染上不干净的妇女病。

好说歹说,徐兰英也舍不得花那个钱去买老土布,傅冉干脆不求她,自己动手缝裤衩。

至于布料,就从凤鸾宫里翻最差的白棉布,她给自己缝了两条,想到颜冬青是不是也在穿打补丁的裤衩,又特意去他家偷偷问了一下。

“皇上,您缺不缺龙裤?臣妾想给您缝两条龙裤...”

作者有话要说:   皇桑表示,朕的龙裤已经破了好几个大洞!

第8章投机倒把

在大魏,颜冬青的衣食住行都有宦官负责,事无巨细,根本用不着他操心。

自打来这个物资匮乏的地方,光有钱不行,还得有票,一个月两寸的布票,打补丁都不嫌宽裕,全家凑一块,要积小半年才能够一个人做一身新衣。

相较同龄人,颜冬青的情况要稍好点,起码还有几件像样的衣裳,至于裤衩...颜冬青有点难以启齿。

事实上,他只有两条裤衩换着穿,已经快两年了,腰间的松紧带断了不说,其中一条裤衩屁股后面还磨了一个洞。

“哪来的布?”颜冬青问她。

“寝宫里翻出来的,臣妾把被褥里子拆了,和这里的老土布差不多,就算给人瞧见了,也不怕被怀疑。”傅冉见他没拒绝,就自动默认他是没裤衩穿了。

“皇上,把您穿过的龙裤给臣妾看看,臣妾好照样子给您缝一个。”

闻言,颜冬青耳根子有可疑的暗红,表面却风轻云淡,他坐在椅子里,左手随意放在腿上,右胳膊肘搭在书桌上,明明穿得只是老蓝布的中山装,却无端给人一种帝王的威严感。

“朕和你身量差不多,缝多大你心里没个数?”

听出他话里的不快,傅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也跟着不快起来,怪不得人常说伴君如伴虎,算她白好心,早知道让他穿烂裤衩算了...

傅冉兀自嘀咕着,颜冬青翻了几页书,扭头看她,见她还站着,就问:“还有事?”

傅冉忙垂眉低眼:“没了。”

“下去吧。”

“那...臣妾先行告退了...”

心里不忿,傅冉在给他缝裤衩时,特意打了两个丑补丁,又偷偷用鞋刷子把棉布刷毛,尽可能让它们看起来像是穿旧的。

把两条“破”裤衩给颜冬青时,颜冬青难得夸了她一次:“皇后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傅冉搁心里哼一声,讲话不觉就敷衍起来:“谢皇上夸奖。”

颜冬青抬眉看她:“怎么,对朕很不满?”

傅冉没说话,算是默认,过一会儿才告诉他:“皇上,我们种的马铃薯可以刨了。”

颜冬青露出诧异之色:“这么快?”

“我带您去看看。”傅冉拉住他手。

马铃薯秧苗已经长到及膝那么高,上面疙疙瘩瘩缀着马铃薯铃,样子跟长在地里的马铃薯差不多。

“上面结的马铃薯不能吃,我娘说有毒,但可以拿来育苗,再埋进土里,应该很快又能长起来。”

怕颜冬青不知道,傅冉细心的先叮嘱他:“一会儿刨马铃薯的时候,不要把这两样堆在一块。”

“朕知道。”颜冬青一脸平静。

来这里不短时间了,傅冉多少也能摸清颜冬青某些不为人知的习惯,越是不懂的东西,他会越淡然。

换句话来说,就是装作很懂的样子。

人艰不拆,傅冉懒得戳破他,去厨房找来两把铁铲,两人合力把种的马铃薯全刨出来,分成两堆,一堆是有毒的,一堆是能吃的。

像马铃薯这种繁殖能力高的食物,他们不需要存多少,只要留点种子带回大魏,就很快能遍及州县。

傅冉缝了一个布口袋,只把有毒的马铃薯装起来,剩下的被他们抬去厨房。

“皇上,这样看来,以后我们不愁吃不饱饭了。”傅冉小脸上带着丰收后的喜悦,兴致勃勃的说着计划:“我们把前院后院的地全开垦了种粮食蔬菜怎么样?”

颜冬青无奈看她:“种这么多粮食蔬菜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拿去卖?”

傅冉忙摆手:“投机倒把是大罪,臣妾可不敢去黑市瞎转悠。”

一零五在南州城东边,挨着郊区农村,房前屋后都有菜园子,夏天瓜果青菜,冬天马铃薯大白菜,春秋葱姜蒜,吃不完就拿到工厂附近卖,就是见不得光,想买想卖都得赶早了去。

“听说上回二厂有个工友从农村老太太手里买鸡蛋,被牛厂长瞧见了,全厂通报批评,还差点让返乡务农。”

颜冬青笑一声:“你知道的还不少。”

傅冉抬抬下巴,拽了一句文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颜冬青摇摇头,把整个凤鸾宫转了一遍,指着本就不大后花园道:“你想种粮食蔬菜的话,只能开垦一半的地方,剩一半朕以后还有别的用途,还有,前院也不要碰。”

说话间,他把后院的西耳房推开,对傅冉道:“以后这间房只存放种子,西厢房拿来放粮食蔬菜。”

傅冉不解:“皇上,臣妾寝宫这么大,想怎么放都行啊。”

颜冬青看她:“往后去我们放进来的东西会越来越多,现在不划好地方,以你的脑子,到时候还能记得清这么多东西?”

傅冉不服气起来:“不是还有您吗?”

颜冬青拍她脑袋,好气又好笑道:“朕也只是凡人,记忆力有限,再有,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还不一定,一两年之内,可能我们都会记住,如果是十年八年甚至几十年呢?”

闻言,傅冉垮了脸,快要哭的样子:“臣妾想爹娘了...国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见她眼泪珠子在眶里打转,连声音也哽咽起来,颜冬青叹口气,把人揽进怀里,有些笨拙的拍她背:“不要怕,有朕在,朕会照顾好你的。”

傅冉低头抹泪,趁机道:“如果您以后能少教训臣妾,臣妾可能会好过一点。”

颜冬青低头看她:“傅冉,你要求还挺多。”

“......”

正月初十之后,工厂、学校、邮储等单位开始陆续招工,这些单位里,报名人最多的还是一零五化工,国营大厂,是制造作战武器不可缺的一个环扣,那些街道的工厂可能会倒闭,但一零五肯定不会。

大家都不傻,家里但凡有够年龄报名的子女,基本都报了一零五化工。

井下矿工,机床操作员,劳保物资看管员等等,工种多达二十多种。

招工这天,恰巧也是傅冉去中学领新书的日子。一零五附中挨着二厂,地方不大,两排平房,只有三个班,一个班一个年级,都是矿上的职工子女。

傅冉的小学同桌高雪梅也考上了,领完书之后,要和她坐一块。

傅冉想也不想就说好。

她知道,颜冬青有意和她坐一块,但傅冉不想和他坐,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自由也没有。

回去路上,傅冉还是解释了下:“皇...三哥,男同学和女同学坐一块,会被人说闲话。”

十四五岁的姑娘小伙已经算小大人,搁农村,十五六岁结婚生娃的大有人在,傅冉以为这个理由还算好,可惜被颜冬青直接戳破:“是怕我管着你吧。”

傅冉心虚道:“才没有...”

回到家,傅冉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徐兰英冷着脸立在灶台前在炒菜,傅向前歪在炕上吧嗒吧嗒抽烟,焉儿吧唧的样子,傅燕闷不吭声,只顾往炉灶里添柴禾,就连平时叽叽喳喳的傅声都没了声音,老老实实趴在矮八仙桌上写作业。

傅冉轻手轻脚进屋,把书包放下,看眼她爹。

傅向前叹口气,侧身歪到另一边。

傅冉又看看她娘,估计他们是吵架了,识相的不说话,降低存在感。

午饭吃的是辣子炒白菜,玉米面饼子不多不少,刚好一人一块。

傅向前的脸色很难看,对徐兰英道:“我医院,你当耳旁风了啊!”

他话音才落下,徐兰英摔了筷子,彻底爆发:“我拿啥送?你娘要吃饭,家里三个孩就不吃饭了?!要送把你自己饭送去,我不送!”

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嘴吵得厉害,傅冉总算听明白了,原来她奶奶生病住院只是导.火索,吵架的最终原因,还是跟她农村的小叔小婶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是在晚八点哈,没刷出来就是系统抽风了,其他时间都是捉虫伪更哈~

第9章开拖拉机(捉虫)

早年战乱,傅向前他爹被鬼子拿刺刀刺死了,傅向前他娘才二十五岁就当了寡妇,也没再嫁,把他兄弟俩拉扯长大。

一零五建成之初,从农村招了一批工人,大伙儿一听说是下矿井挖矿的,都不大想去,守在农村,起码还有一亩三分地,下矿井危险性太高,说不准哪天就死在矿上了。

彼时傅向前已经长到二十岁,同村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早就结婚生了娃,只有他还打着光棍,孤儿寡母的,还有个眼看也到结婚年龄的兄弟,家里两间泥坯草房,穷得叮当响,十邻八村都知道他家底细,压根没哪个姑娘敢嫁他。

眼见着苦日子没个头,一零五招到他们生产队时,傅向前二话不说报了名,在矿上一干就是二十来年。

傅向前没娶媳妇儿之前,每月十六块五的工资只留两块钱吃饭,剩下的全给了他老娘贺寡妇,四十多斤的粮食指标,他勒紧裤腰带,月月省十几斤送回老家。

娶媳妇之后,婆娘孩子热炕头,总得要为自己的小家打算,渐渐的,傅向前往家里送钱送粮的次数就少了,这样一来,原本受益最大的傅向国两口子开始不快,自然而然把不满转嫁到了贺寡妇身上。

这次贺寡妇生病,两口子从公社开了介绍信,把人往城里一送,掉头就走,管她住不住院,管她是死是活!

傅向前倒想把老娘接来城里住,但徐兰英死活不让。

“你那兄弟,就是个吸血蚂蝗!你出钱盖房给他娶婆娘那会儿,他低头哈腰说你好,现在青砖瓦房盖了,啥好处都让他得了,他倒好,翻脸不认人!”

徐兰英越说越气:“老婆子生病,凭啥该咱家花钱,医院伺候?你不去下井,我不去筛矿了啊!”

傅向前是个憨厚人,尽管心里清楚他兄弟这样做不对,但嘴上却不愿承认:“向国他媳妇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他婆娘撺掇,向国也不会这样...”

徐兰英气乐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傅向前你个糊涂蛋!要我说,你那兄弟比你兄弟媳妇更不是东西!”

傅向前黝黑的脸涨得通红,他嘴钝,一句话也辩不过,筷子一摔,饭也不吃了,起身就往外走。

“干啥?你干啥去?”

“去医院!”

傅向前一走,徐兰英也没心情吃了,搁那儿兀自生着气。傅声见簸箕里还有一块玉米饼子,探手就拿,嘴上飞快的说:“爹不吃,给我吃了!”

徐兰英两眼一瞪:“敢!给我放回去!”

傅声讪讪缩回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成天想的都是塞饱肚子,胃跟无底洞一样,光靠一块巴掌大的玉米饼子哪能填满。

他视线落在傅燕手上,舔着嘴说:“姐,分半块给我吃!”

傅燕没理他,像没听见一样自顾吃着,轻声提醒他:“你管小冉要,小冉饭量小,分你点没要紧。”

傅冉顿时如鲠在喉,脸上却扬起笑,把剩下的半块玉米饼子递给傅声,半开玩笑的说:“论耍嘴皮子功夫,还是大姐厉害,傅声,你看大姐成天说疼你,到头来让玉米饼子的却是二姐。”

有奶便是娘,傅声抓过饼子,不迭附和:“就是就是!傅小燕,你就会卖嘴皮子!”

傅燕脸上一红,立刻看她娘。

好在徐兰英因为贺寡妇住院的事烦心,并没有注意听他们姐弟三说话,等吃完饭,傅冉傅声要去学校,徐兰英道:“燕子,医院看看你奶,老婆子年龄大了,万一磕着碰着,到时候你小叔小婶还不知道咋编排我们。”

傅燕不大乐意,转对傅冉说:“小冉,咱奶住院,你不去看看?亏得咱奶把屎把尿养你,做人可不能没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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