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明寺遇见梅
佛说:人所见所遇到的都早有安排,一切都是缘。也许相遇是冥冥中注定,是延续前生未了的缘。或许只是一种偶遇,在一场风雨中或不经意间四目交错的时刻。席幕蓉在《初相遇》中写道:“美丽的梦和美丽的诗一样,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常常在最没能料到的时刻里出现。”而与梅相遇也是如此,需要缘分。 原先对梅也并非情有独钟,不会为了观梅特意跑到哪个城市的梅林去,有时在公园遇见梅花,看几眼也就过去了,然而去年在金华梅园赏梅,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梅园布局合理、巧妙,从一条长廊走进去,长廊两边是一个个隔开的空间,此间种着一株红梅,那间种着两株白梅。梅就像跟你捉迷藏一般,吸引着你的脚步。再往里面,整片的梅林豁然出现在眼前。我在灿烂的梅花前驻足,闻着梅花淡淡的香味,闭目享受了好一阵子。 去年腊八节,我去普明寺喝腊八粥,有幸遇到了整片梅花。那种意外的惊喜,仿佛是心爱的人送给你一件定情礼物。 记得以前从寺庙大门进去,右边有块小山坡,有稀稀疏疏的松树、草丛,还堆放着一些杂物。现在已全然换了新颜,整片梅树林就那么突然地呈现在眼前。梅树林的布局错落有致,想必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有如梯田一般,一层层下去,又沿着山边绕,中间有几个蓄水池。明修法师说修建蓄水池,可对付夏日的干旱,让梅树有水喝。四周是梅树,水在梅中央,看上去满山遍野都是梅。 听果智师父说这些梅是腊月初一刚种下的,树是从湖州长兴引种的,有多株。梅的树龄不一,树龄最长的一棵有二百多岁了,就种植在大雄宝殿旁边。后来我看到了这棵老梅,树干遒劲,枝条斜逸,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想想老梅肯定经过数番迁移,可这些都没影响到它,只要有太阳雨露,无论在哪块土地上,它都能生存,在风霜雪雨中傲然绽放、吐露芬芳。这就是梅坚强忍耐的品格。 这么多梅刚刚在龙窟山这片土地安家,我就来到了遇上了,不得不说这得归于缘。我顺着陡坡走上去,一棵一棵望过去,刚种下的梅满树花蕾却都没开。我靠近梅枝,仔细寻找,终于,发现了一棵树上最高枝头有一抹红,毕竟还是有朵红梅开在这并不寒冷的冬天里。看着这些梅从远方来到这里还有些陌生,颇有些羞答答的样子。进到寺院,发现殿堂前摆放着许多梅花盆景。盆景里的梅就显得成熟多了,已迫不及待开出了好几朵梅花。在普明寺初次与梅相遇,心头竟有了牵挂,不知那里的梅何时会开花。 正月初八,距上次去普明寺刚好一个月,公子兮约几个文友赏梅,说黄昏后打着灯笼去看梅是最美的。我欣然前往。 宋代诗人林逋写《山远园小梅》:“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林逋种梅养鹤成癖,终身不娶,世称“梅妻鹤子”,所以他眼中的梅含波带情,笔下的梅更是引人入胜。而我们马上就要身临其境了,踏着苍茫暮色而去,仿效古人的雅趣,在黄昏后闻梅的暗香,且是打着灯笼看梅花,这该是何等的诗意浪漫。公子兮是雅致之人,点子多、有创意,她负责带马灯,让徐校长带徐记灯笼,让雅娟梅下唱昆曲,约她的友人竹壶轩梅下吹箫。竹老师认为梅下光有箫无琴是不够完美的,又约了古琴友水木清华和攀一起前往。还有我们几个啥也不干,纯粹就做个梅下赏梅听曲的君子美人。 约好大家各自吃好晚饭五点钟左右出发的,我们几个等不住了,不是说饿着看梅更有情么!晚饭就无所谓吃不吃了。四点半,我们一行人就激情满满地出发了。徐校长本来有些许不舒服,可还是挡不住这样的诱惑,带晕前往。 这是再次在普明寺遇到梅。暮色赏梅,果然另有一番情趣。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梅熟悉并适应了这里的环境,都尽情绽放出最美的花儿。每一棵梅树上都开满了花,有如繁星点点。每棵树的枝条都形状不一,都按她们自己想要的模样成长,开花,展示各自的风采。上次见过她们,她们或许记住了我,这次就熟悉了,一看到我,就微微摇了摇枝条,花儿笑得很是灿烂,那笑容纯洁、干净,那么迷人。你抬头看,一片笑脸在那,低头看,又一堆笑脸。你朝左右两边瞄一下,依旧有花儿对着你微笑,把你整个人儿都簇拥在充满香气的怀抱里。慧敏说傲娇梅,仰面花,可我是仰头低头,左瞅右瞅都是正面的,相看两不厌的感觉。天色慢慢变暗,花儿的影子也虚幻起来。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枝头,看不清花儿,只闻到淡淡的花香。那是一种令人神往的境界。 夜越来越深,我们在梅边,挂起马灯,铺下蓝布摆好古琴。明修法师看我们赏梅如此有心,也特别高兴,忙来忙去为我们提供些工具。他见我们只带来一盏马灯,灯光太暗,实在看不清梅花的身影,就去地下室找出几个马灯,分别挂在树梢上,这样,打着灯笼赏梅的意境才真正显露出来。弹琴的水木清华也是性情中人,弹了多年的琴却从未曾在梅花树下弹过,今晚的机会好难得,因此不顾地面潮湿,简单垫了一下就坐下来调试琴音。师父看在眼里,又去找了个棕铺,说棕铺是隔湿的,坐在上面以防身体受寒。心存善念,所看之处都是所需,所做之事都是善举。 在马灯的灯光下,看着梅花的影子,听着箫声,不知身在何处,恍然入梦中。在琴声中依稀觉得自己的眼角湿润了,有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还好是伏在慧敏的肩头,不然都被梅花笑话了。在一个不太寒冷的夜晚,夜风徐徐吹来,与慧敏相依着听洞箫《幽谷》,听涛的琴声《高山流水》,听水木清华的琴声《梅花三弄》,听雅娟唱的《玉簪记·琴挑》。音乐悠扬,在龙窟山的夜空中飘荡,大山听着,梅花听着,太平湖水也听着。这是一种难以用文字表达的唯美之韵,唯有把自己的身心与梅融合在一起,融合在这个美好的星空下,我们才能真切地感受到。 夜风越来越大,带来了寒意。夜已深,为了不打扰梅的梦境,我们依依不舍地收琴收箫收曲收灯,打道回府。 回来几天,我还沉浸在夜晚赏梅的美好回味中,脸上挂着梅花般的微笑,耳边还有洞箫的余音,连身上也仿佛散发着梅一般的香味。公子兮的金点子又来了,说要去看早晨的梅。是啊!晚上灯光下的梅我们是约了,早上,刚醒的梅花是另一番美景吧! 凌晨四点,听到窗外的落雨声,但谁也不能阻挡我们前去看梅的决心。四点半,准时出发。梅之色,梅之香,充满了诱惑,莫非这是梅花朵朵在召唤我们?还是缘在行为就在?又或许这个缘八百年前就已存在。南宋的状元、事功学派代表人物陈亮曾写过一首诗《梅花》:“疏枝横玉瘦,小萼点珠光。一朵忽先变,百花皆后香。欲传春信息,不怕雪埋藏。玉笛休三弄,东君正主张。”以此寄托自己的思想抱负。这位南宋杰出的思想家、文学家龙川先生正是永康龙山人,他也爱梅花。八百年过来,一些人、事和物还牵扯着某种关系,或许,这是一种渊源和缘分。我在想,明修师父也是跟我们永康有渊源才会千里迢迢从西安来到方岩山,后来又从方岩山转到龙山太平村,修整老庙,重建普明寺,并在龙窟山种下这片梅林。明修师父是种梅之人,当然也是爱梅之人。他说自从梅种下起,每天晨起做早课前必回绕梅一圈,曾作诗曰:“昨夜山雨至,细探万花香。歇竹绕溪过,聊赠小珠光。默默深情客,来去问行藏。一别梅花落,泥丸尽诗章。”爱梅惜梅之心跃然纸上。 冬雨从出行开始就一直伴随着我们,就那样时大时小地下着,当我们到达梅树边,雨止。梅是有感应的,知道我们来了。天未亮,但山上已经有点光亮,那点微光足够我们看见梅了。昨夜一夜雨水,把山间的空气也洗得一片碧绿,近山近水,都漾动着清幽之色。抬头看湖水是清纯的碧绿,湖边的山峦是一片宁静的墨绿。天地的幽静,仿佛都汇聚在这里了。此刻,梅林的梅已经醒来,怯生生地张望着这个美好的山园。白梅花在早晨显得特别纯白,就像是一颗颗珍珠镶嵌在枝条上,又像是一个个仙子落在梅枝上。而山水之间那抹梅红是越发娇艳了!这时鸟儿还未醒,师父的早课也未开始。只有梅花,我俩。我们也不语,就那样在梅树边静静地站着。宁心静气,荣辱皆忘,有如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想象自己成为了梅林里的一棵小红梅,枝条上也开了满树的儿,散发着刚刚好的那种香味。天渐渐放亮,四周的一切都清晰起来,师父也开始念早课了,袅袅经声透过大殿,传到龙窟上的上空。公子说,有梅花的普明寺更庄严了,在普明寺天天听着经声的梅更有灵性了。我们在白梅树下,搬了两条小凳子,轻声细语地说话,像与梅说话,又像是与自己的心灵说话。 与梅相处的美好时光溜得很快。尽管花儿们都在挽留,让我们多玩一会,可是我们已经在最美的时光里和她相遇、相伴,已经足够满足了。让龙窟山的一派碧绿和梅林的点点丹红化为无限春光,永驻心间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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