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谢晓京（美篇）

年5月，新四军第四师从豫皖苏边区挺进淮北抗日根据地。在彭雪枫师长的领导下，大力加强根据地的各项建设。毛主席指出：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所以在加强武装部队的建设同时，还要加强文化队伍的建设。拂晓报和拂晓剧团，就成了彭师长建设根据地三宝中的两宝。我现在只叙述一些拂晓剧团的情况。

用文艺演出教育部队

每逢过新年过春节，或者是遇到大的纪念日，剧团都要排演新的节目，在庆祝大会开过之后紧接着就是文艺演出。年底，为了克服部队中的单纯军事观点，根据彭师长的指示，剧团演出了王震之同志创作的三幕话剧《流寇队长》。在十月革命节24周年庆祝大会之后，马上就要开幕演出的时候，彭师长把观众中团以上的干部，召集到观众席的前排就坐。等到三幕戏演完部队离开会场之后，彭师长向团以上干部开始讲话：“你们都看到了戏里的那个刘队长，他只抓军事、打仗，不抓政治思想工作。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规定的：借东西要还，损坏了东西要照价赔偿，这些很简单的事情，他那个部队都做不到，造成了群众对游击队的不满。由于刘队长的麻痹大意，敌人派来的女奸细‘大红鞋’就乘虚而入，发现时又迅速的逃跑了。这就是一面镜子，我们各个单位都要照一照，想一想，我们要接受教训，一定要狠抓政治思想工作，狠抓组织纪律性的培养。不然的话，那个跑了的‘大红鞋’，还会回来钻进我们的部队里。大家可要警惕呀！”彭师长的这一席话，干部们都认真的听了并牢记在心。

年，为配合整风学习，我们演出了苏联名剧《前线》。大家看到剧中人物戈尔洛夫，他自高自大主观武断，目空一切，独断专行，和政治委员经常发生矛盾。他对部队管理忽松忽紧，没有严格的责任制。情报处长在汇报敌情时，多用“我想”、“大概”、“可能”这样一些不确切的语言，根据这样的情报，能制定出正确的作战方案吗？新闻记者客里空写出的报道文章都是捕风捉影，没有认真的调查研究。空话连篇，言之无物，老腔老调，夸夸其谈。这些现象正是整风中所要批判的内容，这时演出《前线》在整风运动中也起到了相应的推动作用。

年11月，拂晓剧团在半城汇报演出

　　在对敌斗争中，独幕话剧《三江好》的演出，也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剧中表现的是一个活跃在黑龙江、松花江、牡丹江一带的抗日游击队长，当地群众爱称他是“三江好”。当“三江好”从监牢里逃出在码头上正准备逃走时，碰上了伪警察队长和两名警察。他利用自己的聪明智慧和敌人巧妙周旋，很快和敌人近乎起来，在东拉西扯的谈话中摸清了敌人的脉搏，抓紧时机做思想工作。指出日本帝国主义的野蛮统治，人民群众是恨之入骨的，如果再跟着鬼子干那些祸国殃民的坏事，到后来必然是死路一条。经过一番说服教育，那三个敌人中有两个认为“三江好”的话句句在理，愿意弃暗投明，脱离敌人的队伍。只有一个死顽固分子妄想作拼命的挣扎，当他正在举枪准备射击“三江好”时，另一名警察果断的开枪把那个顽固分子击倒了。“三江好”迅速带领两名警察走下码头，去迎接游击队的战友们。苏理同志扮演的“三江好”，语言生动，演的活灵活现，深受观众欢迎。

为加强根据地的建设，我们剧团还自编了《风雨之夜》、《红福临门》、《云二姐》几出独幕戏。《云二姐》是反映根据地粮食禁止向外走私，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而把粮食卖到敌占区去。我在该剧中扮演云二姐的爸爸云老爹。那时演戏是在广场里埋上几根杉木杆子，挂上幕布就是舞台。当演到我在台上一边抽着烟，一边教育云二姐不要自私自利而破坏了党的政策时，忽然从台下跑上来一位小伙子，他也拿着个没点火的旱烟袋，跑上台笑嘻嘻的对我说：“大爷，借个火。”我被这位突然爬上台来要借火的人惊呆了，心想借个火就借个火吧！我把一盒火柴递给他，他乐意的拿着火柴点了烟，又回到台下看戏去了。这真是演员观众一家亲，台上台下不能分。

在环境较为稳定的时候，我们也演出了曹禺的几出名著《雷雨》、《日出》、《原野》，在当时物质条件非常困难的情况下，想方设法最后把戏搬上了舞台。在演出《原野》之后，有一次彭师长在讲话中就举出了剧中人仇虎的例子：仇虎这么个贫苦的农民，受军阀部队中一个连长焦阎王的压榨和迫害。焦阎王打死了仇虎的父亲，夺走了他的未婚妻，还把他妹妹卖到妓院，又霸占了他三亩田地，最后还诬告他是土匪，关进监牢达八年之久。这样的深仇大恨，仇虎是一心要报仇的。当他从监牢里逃出来之后，这时焦阎王已经病死。仇虎想带着他的未婚妻逃到一个能过自由幸福生活的地方。但最后还是走投无路，被当地的侦缉队打死了。在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真是无路可走啊！

我们也演出了几出京戏，如《打渔杀家》、《空城计》、《岳飞》等。我在《岳飞》剧中扮演的是一名狱卒，穿着黑布衫戴上高罗帽。一上场就是一段快板“哎呀呀，急的我一头汗，大宋的江山真危险，大家听我慢慢谈，把这个道理说一番。说秦桧他真奸，使用阴谋诡计端，害岳飞他来干，真是个混账的王八蛋。岳飞的美名万古传，奸贼秦桧臭万年，臭万年。”每次演出说完这段快板之后，台下就会响起一阵暴风雨般的热烈掌声，这有力的掌声是对秦桧的痛恨，也是对岳飞精忠报国的赞扬。

除了在舞台上演出之外，还演出过广场剧。如临时有个什么任务，马上编写几段词，常是由一男一女用唱花鼓戏的形式把唱词表演出来。也有时将表彰的内容，用“卖梨膏糖”的形式表演出来。在三夏大忙季节，我们常常一边帮老乡割麦子，一边又带上几幅大的漫画，类似现在的年历画那样，用支竿把漫画架起来，趁大家休息吃饭的时候，两位演员敲着锣鼓，站在漫画的旁边，用“拉洋片”的腔调，一幅画一幅画的边说边唱。内容多是：快收快打赶快藏，防止敌人来抢粮。

　　年过春节的时候，我们剧团组织了一个花挑子队，代表司政机关到各村去拜年。花挑子队由八位女同志组成，每人挑起两个大花篮，晚上花篮里还点上蜡烛。每到一个村镇，先是锣鼓队敲打一阵急急风，当群众都跑来看热闹，围上一个大圆圈之后，由队长林斌或高颖敏代表致词，向各位老大爷老大娘、老大哥老大姐和各位小朋友拜年。致词之后花挑子队就开始出场了。一个个穿着鲜艳的衣服，打扮的像仙女一样。她们紧跟着锣鼓声先跑个圆场，上身纹丝不动，下面两只脚走着小碎步，真像是行云流水一阵风。这跑圆场就能博得观众的一阵热烈掌声。张子夜扮演丑婆子，他用两个红辣椒系在两只耳朵上，脸上抹了个红脸蛋，系上一块花头巾，上衣蓝布衫，下身穿着一条红绿相间的大花裤，手里还拿着一把芭蕉扇，一扭一歪的跟在一群姑娘后边追赶。我扮演的是老大爷，眉毛胡须都是用棉花或白毛绒线沾上去的，手里拿着一根旱烟袋，紧跟在丑婆子后边，紧赶慢赶的向前追，累的我气喘吁吁。跑完了圆场之后开始变换队形轮流演唱。“春节过后呀天气暖，各村各户呀。忙生产。男子汉们到大田，深耕细作能丰产。妇女在家做针线，天到中午忙做饭。把饭送到大田边，吃罢中饭接着干。打的粮食吃不完，还把公粮送到县。新四军吃的饱穿的暖，多打胜仗保家园。打跑鬼子打汉奸，敌人眼看要完蛋，我们过个幸福年呀幸福年。”一边唱一边跳，又有锣鼓乐队的伴奏，真是轰轰烈烈热火朝天。我们演完之后，又要转移到另一个村庄去，到处博得群众的热烈欢迎，还有的青年小伙子大声叫着：“你们演的花挑子真是盖淮北。”所以在我们演出之后，给演员韩兰芝同志起了个外号叫“老盖”，因为她既长得漂亮，舞蹈动作又非常的优美；还给扮演丑婆子的张子夜起了个外号叫“花裤子。”

在晚会上也有大合唱的演出，《黄河大合唱》、《生产大合唱》、《旗正飘飘》、《八百壮士》及《太行山上》等大型歌曲。我们演唱的雄壮有力感情充沛，演员在台上唱的激情满怀，台下的观众也听的全神贯注。台上台下的情绪，紧紧的结合在一起。年春，音乐家贺绿汀同志到我们剧团来作辅导工作，教唱了由他创作的《年前奏曲》、《垦春泥》等。在贺绿汀同志亲自指挥下，我们的音乐水平又大大的提高了一步。印象最深的是每天要练习视唱练耳。他的严格认真的态度，对创作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作风，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演戏唱歌是我们演出的主要节目，但有时也搞一些集体舞蹈。这些舞蹈节目，多是年夏八路军苏鲁豫支队的前线剧团同志们传授给我们的。前线剧团的舞蹈队员，有不少都是红军小鬼，他们教的舞蹈也是从红军时代流传下来的，如《空军舞》、《海军舞》、《黑人舞》、《丁铃舞》、《村女舞》等。这些舞蹈都是八个人或者十个人组成，用两把口琴作伴奏，当口琴吹了过门之后，演员就整齐的跳出，要求步伐一致动作有力。说起来学舞蹈也真不容易，我们都是从农村来的孩子，虽然只有十四、五岁，但因胳膊腿没有受过训练总是硬邦邦的，不听自己的指挥，看人家跳的挺轻松，自己就是跳不好，学起来非常吃力。有两个同志吃过了饭也不休息就跳，晚上宁愿不睡觉也得加班加点的跳。有一位同志两条腿都跳肿了还是坚持着跳。大家互相鼓励着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就这样咬牙坚持着练习，最后终于达到了教员要求的水平。在演出之后大家心里非常高兴，自我表扬着：“钢梁磨绣针，功到自然成。”

文艺人员下连代职

在敌人大“扫荡”的时候，要精简领导机关的非战斗人员，以便能更灵活的和敌人周旋。这时我们剧团就要全部分散，分到战斗部队的各个连队当文化教员。因为是临时的职务，所以战士们给我们起了个雅号叫“暂编”。我们给战士上文化课，进行扫盲活动。因为没有识字课本，只好把平时能够看到的物品都给它贴上标签，如步枪、机枪、手榴弹等。吃饭前要认识碗筷、米饭、馒头、青菜、猪肉等字。这样学用结合，战士情绪高、进步快，课后也经常有战士找“暂编”问这个字怎么写，那个字怎么念。我们教唱革命歌曲时，也是先把歌词写出来，教大家认识歌词的全部生字，又深入的讲解歌词的含意。所以教唱革命歌曲既是文化课，也是一堂政治课。

　　文化教员还要组建连队中的青年队。那时还没有青年团组织，凡是工作积极，吃苦耐劳，遵守纪律，努力学习的同志都可以参加青年队。青年队要组织大家的文体活动，如赛跑、拔河、跳绳等（那时还没有打球的条件）。当时规定凡参加青年队的同志一律不准吸烟，若有吸烟的习惯必须先戒烟才能参加。青年队就是要培养青年人的好思想，好作风。我们下连最长的一次是半年时间。连队执行战斗任务，我们也积极参加。如年我在淮宝独立团第三连，战斗任务是攻打敌人的乡公所。伪乡长姓王，经常欺压百姓，没完没了的要粮款。当地群众流传着民谣：“王麻子，心太坏，要钱要粮把咱害。”我们连的领导说：“要教训教训王麻子。”先派侦察员深入乡公所摸清情况，了解敌人的岗哨位置后，决定在某一天半夜突然袭击。开始行动后，突击队先把三个岗哨全都俘虏了，再进乡公所的院子里，把30几个人全部都缴了械。我们没费一枪一弹，就取得了完全的胜利，然后把伪乡长和几个当官的带回到根据地。审查教育俘虏也是我们文化教员的重要任务。经过两天的教育，说服了伪乡长要给我们送情报，帮助买医药用品，以后不能再欺压人民，要成为一个两面政权。谈妥条件之后，我们便把伪乡长等人都放了回去。这也是根据地和敌占区交界处的复杂斗争。

一个好的领导班子

我在拂晓剧团的六年中（年至年），共经历了三任团长和四任指导员。三任团长是陈守川（兼任合唱指挥）、苏理（兼任导演）、徐忻（兼文艺创作），他们对剧团的建设，都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俗话说：“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我们的三任团长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对艺术创作非常认真，要求演员非常严格。合唱队员如有一个音调唱的不准，一个附点没有唱对，那是绝对不能过关的。导演对演员的要求，也是非常细致，每一句台词，是否能表达人物的心情，强调的语气是否恰当，能否读出潜台词手势动作，是否合乎人物身份性格，都要求非常具体。严师出高徒，这是千真万确的真理。

　　我们的四位指导员是王希克、刘若华、林琳、王庆华，这四位指导员对剧团的政治思想、党组织建设抓的很紧。团员中十五、六岁的同志有不少都参加了中国共产党，作为青年党员，到18岁再转为正式党员。党的组织生活是非常严格的，每个星期必须开一次小组会，检查这一周当中先锋模范作用做的如何？好的表扬，不好的就批评。自我批评和互相批评开展的非常认真，有什么意见都会毫无保留的提出来。指导员还经常给团员上政治课，整风学习中的22个文件及《论共产党员的修养》都是政治课的重要内容。由于政治思想工作抓得紧，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所以上下级之间、男女同志之间都有个正确的态度，团结一致是做好工作的基础。

由于剧团有了坚强的领导，培养了大家的好作风，一心为公为革命，脏活重活抢着干，突击排练能做到夜以继日，成效显著。剧团不仅经常下部队演出，还在农村集镇开展宣传工作。我们的工作量大，成绩突出，所以群众才会给我们剧团作出了很高的评价，说是彭师长建设根据地的三宝之一。

今天回忆当年那些紧张的战斗生活，同志间亲密的团结情景，都一幕一幕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战争年代虽然艰苦，但情绪是非常乐观的。回忆当年，不忘过去，一定要继承革命的光荣传统，保持晚节永不变色。

（四师分会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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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铮，年4月出生，安徽萧县人，曾任萧县宣传队员、副队长。年参加新四军，曾任新四军第四师拂晓剧团戏剧组长、豫皖苏军区文工团协理员。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参加过苏中“七战七捷”、淮海战役、渡江战役。后任十八军文工团团长，随十八军入藏工作。任西藏军区文工团副团长。后调任总政话剧团演员队长。以后调到八一电影制片厂故事片室工作。年4月任八一电影制片厂演员剧团团长。曾任解放军艺术学院进修班舞蹈系副主任、代主任。

本文作者:朱子铮

朱子铮的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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