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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本《画堂深处》 作者:阿幂 简介:苏员外本是平安州富阳县的首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金氏与苏员外成婚十年,未有生下一子半女,为了延续香烟娶了小名团圆儿的丁月华为妾。丁月华入门即有喜,生下长子,苏员外溺爱非常,对团圆儿也另眼相看。只因团圆儿怀孕时动过胎气,故此这个孩子也体弱多病,金氏见团圆儿生下一子,深感威胁,四处求医问药,终于得偿所愿,竟让她生下龙凤双生,........ 我承认我文案无能,总之我答应大家两件事,第一,金氏的孩子不会再给人害死。第二,金氏会有个有出息的嫡子 本文转自晋江文学城,原文 话说平安州富阳城本是远近闻名的鱼米富贵乡,脂粉温柔窟,多有豪门大户,中有一条街,名为长安,乃是城中最为繁华的地段,中有一家唤作丁记油铺的小铺子,店主姓丁,大名一个瑞字,小名唤作大郎,四邻八舍得叫得惯了这丁瑞的本名反倒无人提起了。这丁大郎十岁上父亲亡故,寡母幼子俩守着一家油铺过活,虽不敢称富户倒也有些积蓄。到了二十岁上大郎便娶了城外一农户的女儿王氏为妻,一连生了二子一女,长子叫做丁丰,今年刚交十八岁,已说定了东街上开米铺的何家二女儿为妻,隔年就要成亲的;幼子唤作丁富,才得十一二岁。这夫妇俩把那两个儿子倒看得寻常,反把个十六岁的女儿当做掌上珍心尖肉,这其中却有个缘故。 却是王氏怀着这女儿时,一夜梦见一轮圆月落入怀中,化作一面明镜,照得人须发皆明,王氏醒来自为是个异端祥瑞,便叫醒丈夫,一五一十说了与他知道,那大郎也称奇,也以为这孩子有些儿来历,逢到有人来打油便夸耀一番,但凡有人奉承几句,大郎夫妇一高兴,油钱也少算几文。倒是大郎的寡母朱大娘有些见识,因镜子是易碎之物,心上便做个不详之兆,只是见儿子媳妇格外高兴,自己年老多病要在他们手上讨饭吃的,故此不敢说,只忍在腹中,在媳妇王氏夸耀之时,还不免随声附和几句。 转过数月,恰逢仲秋,王氏十月满足,午时起便肚疼难忍,折腾了几个时辰,生下一个女儿来,此时恰是一轮皓月当空,恰如一面大银镜一般,大郎为合了梦境,便不肯委屈女儿,特特提了两斤肉,打了一壶酒请教私塾先生,那先生因着仲秋夜月色极好,月光照在地上如水银泻地一般,故起名叫做月华,又有个小名儿唤作团圆儿。 想大郎不过相貌寻常,王氏亦不过五官端正,偏这团圆儿也不知像了谁,生得面如桃花犹艳,眼似秋水还清,十分美貌,又有梦境为凭,便将这女儿看得越发重了,虽是小户之女,十分娇惯,等闲不叫她出来,怕叫街上的泼皮瞧见了臊她,更不叫她做活,长到一十六岁,自家虽开着油铺子,连酱油同醋都分不清,女红上也是有限,不过能绣几块手帕子罢了,便是自己的绣鞋都要依仗母亲王氏。 更有一桩,因王氏怀着团圆儿时得了那个梦,大郎便以为女儿非比寻常,又有时常走动的几个妈妈见了,偏要凑趣,说着团圆儿怕是月里嫦娥来投胎的,奉承得大郎王氏格外得意,是以虽从团圆儿十二三岁起便有人来做媒,大郎同王氏夫妇两个或是嫌人家底不厚,或是嫌家中妯娌多,或是嫌男方容貌寻常,挑挑拣拣总是不肯许人,一心只想往高枝上攀,可他们偏不想,自家不过开了个油铺,不够略有几个积蓄。上等人家哪里肯要他们的女儿做媳妇,这一耽搁便到了十六岁。 朱大娘此时已年过六十,虽已发衰齿摇,见识倒是清楚,不免悄悄劝几句说:“团圆儿,你又不是大家小姐,三奴六婢的使唤着,不会也使得。我们这种人家攀不得高门大户的,和我们差不多的人家,娶媳妇不是供着瞧的,都要和你娘一般的操持,如今你这样桩桩件件都不会,横针不动,竖线不拿的,将来到了婆家如何做人。” 团圆儿还未说什么,王氏恰巧进来取东西,听见了这番话便恼了,把鼻子一哼冷笑道:“娘如今也老糊涂了,你孙女儿这等一个容貌,便是给人家做少奶奶也是使得的,还怕没人服侍。从来求亲的人多了,不过是你儿子嫌门户低,不肯罢了,若是肯,你老重外孙子都抱上了。”朱大娘见王氏声口不好,也只得叹了口气,自去做活。团圆儿因有娘撑腰,便也把祖母一番好意丢在了爪哇国中,依旧象个没事人一般,每日里只在自己房中玩那三十二张牙牌,端是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半点心也不操。 一转眼便到了年关,眼瞅着过了年便要给丁丰娶妻,偏出了事。这一日,有个叫做张山的来打二两麻油。这张山的母舅方青正做着这条街上的保正,张山自为县官不如现管,仗着方青的势派,格外横行些,结交了些混混,自己充作老大,到哪里都是白吃白拿,若有人不肯孝敬,轻则嚣骂一场,重则砸东砸西,因此上这一条街上无人不厌憎他,又不敢招惹他。 事有凑巧,恰好王氏的娘病了,大郎同王氏回娘家去,店里只留丁丰一个人看店,丁丰素来厌他,他是少年人,做不来脸面功夫,灌好了油将瓶子往张山眼前一搁道:“五文钱。”那张山也不掏钱只笑嘻嘻道:“你妹子还没许婆家吧,眼瞅着过年就十七了,也算老闺女了,一朵花再好,没蜜蜂儿采也结不了果,倒不如就便宜了我,我情愿给你们家做倒插门女婿。”一面说着,一面将一双贼眼往铺面后面挂的布帘看去,原来这丁记油铺乃是前店后家,这布帘子后就是住处。 丁丰冷着脸道:“放你娘的屁,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嘴脸,凭你也配。”张山也冷笑道:“都知道你爹妈吊着你妹子当宝卖呢,多少人来求亲都不肯,只想着攀高枝,也得瞧人家高枝肯不肯,爷爷再告诉你一句话,女大不中留,保不齐哪天就白眉赤眼给你们弄个杂种出来。”说了往地上啐了口拎起了油瓶就走,也不付付油钱。若是大郎夫妇在,也就忍过这口气去,偏生是丁丰守店,他是少年人一时恼了就顾不得许多,打柜台后钻出来,一手搭在张山肩上,又说:“你与我站住。”张山笑嘻嘻说:“讨油钱么?”说了从怀中摸出五文钱来作势往丁丰手中放,手伸了一半,却把铜钱往地上一扔,斜眼一笑道:“啊哟,掉了。”丁丰早就被他搅得恼火,见他这般无赖更动了真气,握起拳头就往张山脸上招呼。 张山猝不及防叫他打了一拳,手上一松,油瓶便掉了,碎了一地,那张山素来是打惯架的人,虽先吃了亏,倒是不慌,也还起手来,两人就在店门前撕扯起来。丁丰虽有勇力,却不敌张山久经战阵的,不过数个回合就叫张山觑了个空,拉过膀子一扯,脚下一绊,摔在地上,自己纵身上去,照着丁丰劈头盖脸就打,直打了丁丰个头脸红肿唇角带血,虽有许多街坊来瞧,到底都怕这不讲理的张山,不敢过来相劝。 张山还不肯放得丁丰过去,又在他脸上吐了几口口水,口中骂骂咧咧道:“什么鸟人,表子养的杂种也敢打你爷爷,爷爷不教训教训你,还当爷爷拳头是吃素的。今儿爷爷偏要瞧瞧你妹子是怎么个样儿,你那狗爹娘当宝似的收着,要真是个美人,爷爷委屈一下就受用了。”一行说一行又踢了几脚,说完了转身就往柜台里走。丁丰听他的意思竟是要去臊皮团圆儿,慌了手脚,待他从地上爬起身来,那张山已伸手要去掀帘子,丁丰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自柜台上抓起一物就朝张山头上砸了下去,张山应手倒地,面色惨白,头上竟冒出血来。丁丰方才瞧见自己手上抓了一只铁秤砣,他到底才得十七岁,见自己打死了人,早吓得慌了,站在当场动弹不得。 街坊们眼见得打死人了,一时都慌了,都啰噪起来,却说里头团圆儿同朱大娘也听得明白,团圆儿是没经过事的女孩儿,先听得那张山要进来先自慌了,跑去寻朱大娘讨主意,祖孙俩还不曾说得几句,就听得丁丰打死了人,团圆儿更是险些晕过去,哭道:“都是为了我的缘故。” 还是朱大娘稳得住,心上虽慌却还不乱,先把丁富喊到跟前,叫他去唤大郎夫妇回来,自己壮起胆子挑起帘子走到外头来。却见张山在地上直挺挺厥着,头上冒血,脸如白纸,她一个女流之辈,吓得手脚都有些发软,又瞧着孙儿唬得脸色发青,着实心疼,此时也顾不得他,先壮起胆子摸上前去,往张山鼻子下一探,还有些儿热气,心上一松,腿脚倒软了,一下跌在地上,口中念了几声佛,勉强挣起身来,向着街坊求告:“列位街坊,那个人还不曾死,老婆子求各位行个善,请个郎中来,若是救活了这人,便是救了两条人命,这也积阴德的事。我老婆子在这里给街坊磕头了”说了竟是跪下去磕了几个头。 因张山着实叫人厌,大郎夫妇平素为人又和善,便有人帮着去找郎中,也有人说:“丁婆子,你且放心,衙门倘是来了人,我们替你分述,是这泼皮寻事在先,也怪不得你孙儿许多。”这里正闹,张山的母舅方青得了耳报神的讯,他住得近,已然到了。 这方青年当四十来岁,生得面皮微黄,眉淡眼小,颌下几缕细细胡须,因他念过几年书,腹内又奸猾,是以做了保正。却说他分开人群走将进来,往地上一看,见那张山直挺挺躺着,顿时大哭,道:“我好苦命的姐姐,可怜你青春守寡只得这么一个儿子,好容易要娶亲了,偏教人打死了,你日后还去靠谁!”又骂“好你个丁瑞,教唆你儿子打死我外甥,我若不叫你父子偿命,我白做了这个保正。”一边骂一边揪着丁丰就打。 丁丰一是吓得慌了,二是心虚理亏,一些儿不敢躲,也就挨了好多下。朱大娘见孙儿挨打少不得过来劝说,只说张山未死,等郎中来了,只要能救人,多少银子都肯。方青听说,只朝着朱大娘脸上吐了口痰,骂道:“你个老虔婆,满嘴屁话,头都破了哪能不死,待我在你头上敲了,看你不死。”又说:“我姐姐只得这么一个儿子,全靠他养老送终,如今我也不同你说,只叫你儿子来说话,别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躲着。”丁丰见方青扯着朱大娘谩骂,他倒是个孝顺孩子,过来拉开朱大娘道:“人是我打死的,我抵命便了,你休欺我祖母。”方青冷笑道:“哪有这许多废话,你自然是要抵命的。”正说着,只听地上传来呻吟之声,唬得众人都住了嘴,往地上瞧去。 逼婚困境 话说众人听得地上传来呻吟之声,转头看去,却见张山慢慢坐了起来,捂着脑袋犹自骂道:“兀那贼儿子,鸟人,狗养的杂种,竟敢打你爷爷。爷爷不拧下你的贼头来,爷爷就给你做儿子。”朱大娘喜不自胜,忙道:“保正老爷,令外甥可不还活着。真真老天保佑。”又念佛不迭。 方青心中暗骂张山该死不死,脸上却做个关切宽厚模样,转了口风道:“既是未死,倒也好说,我也不是那等不讲理之人。”又对丁丰说:“是你打的人,还不扶起来,要你祖母妹子去搀人吗?”丁丰见张山未死也是不胜之喜,忙过去要扶张山。 张山见是丁丰,自然恼怒,挥手便打,他是受伤之人,手上绵软无力,打在丁丰身上也不觉甚么,丁丰将他扶在一边椅上坐了,那张山口中依旧是嚣骂不休,方青喝道:“你当我不知道么?平日里你借着我的名儿生了多少事,我念着你年轻无知也不与你计较,如今闹出大事来了,若不是这丁小哥手下留情,你死了不说,白连累人一条性命,你还不知道收敛吗?”张山果然不敢再说。朱大娘同丁丰听了,只认方青还是个好人,朱大娘忙上前笑道:“到底是保正老爷,说话就是公道。” 正说着,街坊请的郎中到了,替张山瞧了,虽是皮破血出,所幸不曾伤到骨头,没甚大事,上药包扎了,又留下药方来,这诊金自是朱大娘拿了柜上的钱付了。 方青一声不吭,见郎中去了,方笑道:“公道不公道的,这都好说,只是我这外甥再不肖,你孙儿将他打成这般,若是告在官中,以我朝律法,凡斗殴以物伤人,皮破血出者杖八十。我瞧你孙儿肉嫩骨软,怕是捱不起八十下大杖。”朱大娘虽有些见识,听了这番话,也慌了,忙道:“保正老爷高抬贵手,凭你要什么,只要我们有的,都容易。”方青冷笑道:“休胡吣,莫非我还讹你不成!你即如此说,咱们还是见官的好。”说了拉起张山便走。 朱大娘自悔失言,正要上来拦,却见门外跌跌撞撞奔进个人来,却是丁大郎得了信,一路上先奔了回来,正听得方青说话,先往丁丰脸上打了一掌,骂道:“我打死你该杀头的小畜生,你如何就打死了人,闯下这般祸事来,我看你如何收场!”朱大娘忙上来拉住,道:“人还没死,有话好说。”丁大郎听说,趁势住手,偷眼觑见方青手上拉着张山,满脸血污,头上包裹着白布,站在那里,一双眼贼溜溜转着,瞧着也无大碍,来时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顿时放下,忙堆砌起笑脸,拉着方青叫坐,又叫丁丰倒茶来。方青却道:“你只叫我吃茶,在这里坐也没有坐,站也没处站,也看得我太不堪了,莫非我当不得你赔罪么?”说了抬脚要走,大郎忙忙扯住,方青只是不依,张山也喊道:“你儿子险些把你爷爷打死,我只要见官,八十杖,管保将你儿子打死。”大郎知道自家儿子理亏,手脚都软了,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得往里让,方青半推半就,打发了张山先回去,自己跟着大郎走了进去。张山虽不情愿,又怕方青,只得自去。 挑过布帘过去就是一极小的穿堂,不过数步便又是一门,门上挡着一块打了补丁的蓝布帘子,帘子虽旧,洗得甚是洁净。大郎前头挑起帘子来,便是天井了。他们几人才一踏入院子,就见衣角闪动,一条纤影避入了房中。方青心知十有**便是那团圆儿,故作不知,待在堂屋中坐了,又等大郎重新沏上茶来,方问道:“方才那小女子是谁?”大郎也知他明知故问,如今又把柄在人手上,不敢再推脱,只得过去叫团圆儿过来。 可怜团圆儿自幼被父母娇宠,一些事儿也未经,今儿出了这样大事,早哭得双眼红肿,此时见父亲来叫,虽是害怕,也只得壮起胆子跟着大郎过来,见过了保正方青。方青久已听说丁家油铺的女儿美貌,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又见团圆儿云鬓微松,杏眼红肿,分明是才哭过的模样,格外可怜些,不由十分心动,见大郎要她跪下磕头,忙起身拦道:“罢了,罢了。她一个女孩儿,今儿吓得够可怜了,莫要为难她。”大郎便叫团圆儿下去,又赔笑道:“保正老爷,今日全是我那不懂事的畜生不好,打伤了令甥,论理就该送官究办,便是打死也是他活该,只是可怜他外祖母久病垂危,又最心疼他这个外孙,若是那小畜生有什么,只怕我外母也活不成,还求保正老爷高抬贵手,饶他这次。凭它多少汤药费,都使得,就是卖了这铺子,也不敢少分毫。” 方青道:“我那外甥也是个不晓事的,今日之事,我料定他也有不是,如今也休提这些,我是一方保正还讹你不成。”大郎闻听,心中更是忐忑,因这方青平日那是黑眼珠子只瞧得见白银子的人,今儿这般好说话的,必有缘故。还未及盘算完,就听方青说:“大郎,你也休看我是个保正,虽不入品,到底也算个官,只是我也命苦,今年三月里,我那妻子一病竟没了,连一儿半女也没给我留下,我虽有些家底,我那甥儿张山又是个靠不住的,还不知我老来靠谁。”说着假惺惺叹息了几声。大郎不知他为何忽然诉苦,少不得相劝,方青方住了悲声。大郎因见方青脸有泪痕,便亲绞了手巾来请方青擦脸,方青站起身来接,口中称谢,倒把大郎吓一跳,连称不敢。方青却道:“你若依我一事,不独今日你儿子伤人一事可揭过不提,往后这长安街上也无人敢为难与你。” 大郎听他这样说,隐约猜到几分,手脚都有些发软,果然听方青说:“请将令爱团圆儿许我为继室,如此一来,你我是亲戚,你是我岳父,张山还得唤你儿子一声舅舅,舅舅打甥儿,岂不寻常?我也知道你一时难以决断,我也不逼你,三日后我来听信,你若是不应,我倒是没什么,你也知道我那外甥,从来都是没辔头的马,他若是做出什么来,我也拦不住。”说了抬脚便走。 却说丁家屋子窄小吗,这番说话团圆儿听得清楚明白,那得不怕,如何不哭,捂着脸,过来忍羞含愧哭说:“爹爹,你真要把女儿许配那人,女儿只有一死。”大郎对女儿宠爱已惯,见她哭成这样,不免心痛,又想起方青临去的话,分明是说不答应这门亲事,便有祸事,不由又气又恨又怕又恼又急,心中只恨丁丰生事,气冲冲奔到外头,照着丁丰劈头盖脸打去。方才进门打他是做戏给方青瞧的,现在却是真打,拿手打疼了,便四处找棍子,丁丰哪管还手,被打得抱着头四处窜,又叫救命。朱大娘见孙子挨打,要来拦,大郎怒道:“娘,你闪开,我今日定要打死这个畜生!他不是我儿子,竟是来寻仇要命的,今儿不是他死就是我死。”说了又扔了棍子去抓门闩。 却在此时王氏也赶了回来,他夫妇二人原是同时得信,哪得不归心似箭,只是一来,王氏她娘病重,不敢惊吓到她,怕出个好歹,只得推说店里有事,让大郎骑着骡子先回来;二来,王氏是缠足的,哪里走得动远路,骑着去的骡子叫大郎骑回来了,王氏只得另雇骡子,是以晚来了这许多时候。才到门前,就见丈夫举了门闩要打儿子,眼见要出人命,也慌了,急叫:“大郎,你敢打死他,我便把这条命同你拼了。”大郎素来有些惧内,听妻子厉声大叫,不免手软,心下还气,将门闩杵在地上做个拐棍靠着,骂道:“你养的好儿子,要断送我们全家。” 王氏冷笑道:“什么是我养的儿子,儿子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难不成是我偷奸养汉生下的杂种。你要说他是杂种,你就一棍子打死他,再打死我,也算你是条好汉。”丁丰叫大郎打的又气又愧,更听王氏这般说,直恨不得方才被大郎打死才好,跪在地上大哭。朱大娘着实心疼,说:“你们说话也避着些人,难道真要逼死他,你们才安乐。”说了,赌气过来强拉了丁丰到外头去。 大郎早被王氏骂得没了骨气,扔了门闩蹲在一边抹泪。王氏见这样,少不得过来劝几句,又问详细情形,大郎方一五一十说了。王氏听了,急的骂道:“我说你是个糊涂虫,没主意的,白做个男人,被人几句话就吓成这样,倒有脸打儿子。别说没打死人,就是真打死了人,该抵命的也只有打死人的那个,哪有拉妹子去抵的道理!如今女孩子吓成那样你不知道劝,只知道呈威风。”说了扔下大郎不理,自己进去团圆儿房中,果然团圆儿早哭得声哽气噎,两只眼肿得核桃一般,王氏心疼得了不得,从大郎起,连同朱大娘,丁丰,并那张山,方青统统骂过一遍,对着团圆儿又好言相劝,只说绝不把她许给方青等语,哄了半日,团圆儿方才慢慢止住哭声,又说哭得久了心口疼,王氏忙不迭取了天王保心丸来,又烫了半盏黄酒,给团圆儿送药,哄她睡下了方才回到自己房中。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大郎早把店关了,也无心做饭,只在院子里闷坐,王氏此时气也略平,过来在大郎身边坐了,她口头说的虽硬,心上却也没甚大主意,如今看丈夫叹气连连,也无话相劝,夫妇俩不过相对而坐,相顾无言罢了。大郎忽骂道:“都是你这婆娘不晓事!不过是得了个劳什子的梦,真当你女儿是要做皇后的么,这家求亲不许,那家求亲不好,若是早许了人,哪有今天的话!”说了气呼呼站起身来,扔下王氏,自己摔门往街上去了,王氏待要追上去,只听得团圆儿房中又传来嘤嘤哭声,想是没睡着,把大郎的话听了去,王氏此时也无心再劝,只是坐在院子里叹息。 说媒许婚 却说大郎这赌气一去竟是一夜未归,王氏同大郎成亲以来,从未分离过,他这赌气一走,王氏不曾好睡,到了清早,虽是精神倦怠,因是靠着那油铺入息吃饭的,少不得挣扎起来,也没心思烧水,只用冷水洗了面,马虎收拾了,就去开门。却见丁丰已起来了,门早开了,自己愣愣坐在门前,两眼鳏鳏地望着地。王氏不免心痛儿子,过来抚慰几句,丁丰只是不做声,又问他早饭吃了没有,丁丰也象听不见一般,王氏心道:都是你惹的事,如今还来装委屈。心火上来,便在丁丰身上掐了几把,丁丰依旧垂头,王氏见他这样,到底是做娘的,便再下不了手,又想起方青提亲一事不知怎么收场,大郎这一夜也不知道歇在哪里,别是叫混账老婆勾引去了,心中十分委屈担忧,自己倒掉下泪来。 王氏这里正抹泪,就听得有个妇人笑道:“哟,丁家姐姐怎地哭了,莫不是昨儿做生意做赔了?”王氏忙收了泪,抬眼看去,店门口立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面若银盆,眼似弯月,未语先含笑,却是这富阳县有名的媒婆崔氏。为着团圆儿的亲事也曾来过两遭,亲事虽没说成,,偏崔氏生了一张巧嘴,善能吹捧夸耀,说出的话,字字都如真心,句句彷如体贴,同王氏倒是熟稔了,因王氏只有哥哥没有姐妹的,便把崔氏引为闺中知音。 王氏忙擦了泪,站起来道:“崔家妹子,今儿好早,要往哪里去?”崔氏摇摇摆摆走将进来,笑道:“都是你妹子我贪财,应了苏员外家金大奶奶的托,替苏员外寻个美貌的女孩子做妾,已寻了四五个了,不是金大奶奶不中意,便是苏员外不喜欢,十分啰嗦,若不是瞧在谢媒银的份上,我早不耐烦了。”王氏让座,又去倒茶。崔氏起身接了,又笑说:“前些日子,我替前门开绸缎庄的王员外的儿子说了门亲,王员外甚是感激,除了谢媒银子,额外送了我匹翠绿云纹底水莲花缎子,说是杭州那边最时兴的料子,我想着我们团圆儿穿肯定好看。只是今儿出来的匆忙,忘了带,回去就打发我那小子给姐姐送来,不值什么,给团圆儿做件衣裳穿。”王氏忙说:“妹子自己留着穿,她一个孩子哪用得着穿那么好,上回你给的衣裳也才穿了没几次。”崔氏笑道:“那样花俏的颜色,我穿着怕不成了老妖精,还是给团圆儿的好。说起来多日没见,团圆儿想来出落得更好了。”王氏本是勉强撑着,听了崔氏这话,再忍不住,眼圈儿一红,道:“现如今,我倒只想她生得寻常些。” 这崔氏却是为苏员外家要买妾的事特意来的,原是苏员外也听闻了团圆儿美貌,私下同崔氏透了口风,要买团圆儿做妾,许下了二十两银子的重谢。这崔氏是个贪财的,便在苏员外跟前夸下了口,拍着心口赌咒必将亲事说成,前面那番说辞半真半假不过是为着引出团圆儿来,此时见王氏这样说,说不得便借着梯儿登上去,凑过身来细问,王氏本不欲说,禁不住崔氏巧舌,便一五一十把昨的事说了,又哭道:“我那没用的当家的,不敢和那方青辩驳,反怨我不肯早把团圆儿许人,我也是一点痴心,想着我就那么一个女孩子,自幼捧珍珠一样捧着,想她去个好人家,也不枉我心疼她一场。”崔氏听了,也做个咬牙切齿的模样说:“那方青论年纪,怕不比王大哥都大,竟这般不要脸,打团圆儿的主意,也不怕遭雷劈。”王氏听了这话,更是说到心里去,哭得更甚。崔氏忙道:“好姐姐,你在店里这样哭,叫人瞧去了,还不知道说什么呢。”说了反身吩咐丁丰好生看店,自己拉着王氏进去了。 到了里头,崔氏便道:“好姐姐,有句胡话,我若是说了,你可别恼。”王氏道:“你说罢,我也知道你心善,疼我们团圆儿。”崔氏道:“姐姐,你也知道苏家的体面,虽不是候门官宦,却是个顶有钱的,富阳县中一半儿铺子是他家的,叫他声苏半城都不为过,便是他家的下人,吃穿用度都比我们这样的人家强。”说了,斜眼去偷看王氏脸色,王氏正低了头拭泪,并没有不耐之色,心上便有了二三分把握,又说:“苏员外今年才交三十岁,正当壮年,论相貌瞧着不过二十多岁,十年前娶了清河县金秀才家的三小姐做正房奶奶。姐姐,不是我夸这个金大奶奶,到底是读书人家的小姐,最是有教养,我几次去苏家,冷眼里瞧着,她同犯错的下人说话都是一脸和善,从不高声,可不难得。更难得的是她为着自己不能生育,一力要替苏员外讨个姨娘,以备生养,真真贤良淑德。”王氏听到这里,抬头看着崔氏,脸色颇有几分活动。 崔氏又笑道:“好姐姐,你且想,金大奶奶不能生养,这个新讨的姨娘现如今听着是给人做小,但凡她日后生个一儿半女的,也就能和金大奶奶比肩了,等孩子大了,这偌大的家财还能跑到别人手里不成。依我这个浅短见识,做人不能只看眼前,要把眼光放得长长远远的才是道理。”王氏只道:“你这话倒也有理。” 崔氏故意叹息道:“只是那金大奶奶说了,苏家虽不是诗书传家,也是清白门第,新姨娘生的孩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所以要找个美貌温柔,家事清白的女孩子才好,只要女孩子好,多少彩礼都使得。我找了四五个女孩子,金大奶奶都不甚中意,不是嫌长得不够好,就是说举止不温柔沉静。我心里倒是想,若是我们团圆儿,这样一个比大家闺秀还要秀气的人品,金大奶奶必定喜欢。姐姐,你别恼我,我不过那么一想,一般人家的正头夫妇都嫌委屈了我们团圆儿,何况是给人做小。” 王氏也不是蠢人,听了崔氏这番话,知道崔氏想做这个媒,低头想了许久,才道:“好妹子,往日我叫你空走了几回,难得你不见恼,还真心疼我家团圆儿,我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你说的这番话,意思我也明白,若是给苏员外做姨娘,果然是强过嫁给那方青。” 朱大娘见王氏心思活动,像是有答应的意思,急道:“崔娘子,你这话不通。”崔氏忙道:“朱大娘,我哪里说的不通,你老指点。”朱大娘道:“崔娘子,你也是有见识的人,怎么不知道小妾难做的道理,这奶奶不是奶奶,奴婢不是奴婢的,不是个身份,白受委屈。” 崔氏怕王氏听了心里活动,忙道:“朱大娘,论理这话不该我这小辈的说,只是你老才真糊涂了。若说小妾难做,也看什么人家,苏府这样宽厚传家的,哪里会委屈人。不瞒你老说,那金大奶奶虽是金举人家的小姐,论出身也是庶出,生怕别人瞧低了,所以才格外的贤惠稳重,丝毫不肯动气的。更何况,这回做姨娘可是正正当当花轿子抬去的,比之正室也差不了多少,更强过给那些撒野耍横的粗人做填房。”说了又转向王氏道:“我心里只把姐姐当做亲姐姐一般,所以才说这实话。那金大奶奶人虽好,身子却不牢靠,看这十来年都没怀上孩子就知道了,如今日日吃药呢,说句遭雷劈的话,若是团圆儿真嫁过去了。待她生下一儿半女的,将来扶正也是有的。” 王氏此时已经是千肯万肯了,只顾虑着团圆儿被骄纵惯了,自己主意又大,她若不肯也是枉然,因此略有犹疑。崔氏笑道:“姐姐也太心软了,这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别人插口的道理。待我们好言劝她,团圆儿若是个明理的,自然该遵从父母之命。”朱大娘原要再劝,听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别人插口的道理”这句,又见王氏答应了,气个仰倒,心道:反正是你们的女儿,你们爱往火坑里推,我还死拦着不许不成。赌气摔帘子出去了。 王氏见朱大娘出去了,便同崔氏一起到到了团圆儿房中,团圆儿原也听到了一句半句,她自幼为父母娇宠,又有梦境做凭据,自以为来历不小,将来非富则贵,如何甘愿给人做小,又嫌苏员外年纪大了些,先是咬了牙不许。怎奈崔氏鼓动如莲巧舌,先将苏府的富庶夸耀一遍,说得是天上有,人间少,又说苏员外如何风流温柔,金大奶奶又是最贤德的,嫁过去了不怕没一场大富贵可享;又说若是不应了苏府,落在方青手上,才真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一番话软硬兼施,直说得团圆儿低了头,王氏又在一边附和,竟将团圆儿说动了,点头答应了。 两人满心欢喜地出来,坐一起又商议了会,定了崔氏去复命,这里王氏同大郎商议,两人都有些怕苏府知道了方青这一节,他们有钱人自然不想同无赖争,倒不要了,一个为了女儿终身,一个为了谢媒银子,索性商议定,先把方青一节瞒住不说,等苏府那边放了定,方青要闹,苏府这般有头有脸的,自然不肯白叫人欺负了。 且不提王氏等到大郎回来如何商议,那大郎素来面活心软,凡是都听王氏的,又有愧在心,更架不住团圆儿自己应了,自是一口答应。朱大娘听了,气得哑口无言。却说崔氏得了这里的答复,欢欢喜喜往苏府去。 却说苏府上的金大奶奶正在房中看着小丫鬟子们逗猫儿玩,她跟前的大丫鬟叫做秋月的进来回话,说是二门上的婆子来回,媒婆崔氏来了,正在西角门外等着呢。金大奶奶按了按额角,似笑非笑道:“这个崔娘子,脚头倒是勤快,叫她进来罢。”珠兰应了,回去吩咐了小丫鬟,小丫鬟又去说给婆子知道,那婆子便回来传了崔氏进去。崔氏谢了,跟在婆子身后到了二门里头,就有小丫鬟子来接,也只送到崔氏的房前,自有崔氏跟前的大丫鬟接了进去,虽则这崔氏来过两次,少不得再叮嘱些回话仔细,不叫开口别说话之类的,崔氏自是满口答应。 崔氏见了金大奶奶,先道了万福。金大奶奶笑道:“劳动崔娘子了,快给崔娘子看座。”小丫鬟搬了锦凳来,崔氏告了坐,方斜签着身子坐了,又问金大奶奶近日身子可好等语,金大奶奶笑答了,崔氏方笑道:“奶奶,府上要买的姨娘,奴已寻了一个,论相貌是极好的,今年不过十六岁,家世也清白,是城中丁家油铺的女孩子。”她话音才落,一旁一个唤作春梅的丫鬟先笑道:“啊哟,是她呀。” 定约官司 话说崔氏才提及团圆儿,金大奶奶身边的丫鬟春梅便哟了声,金大奶奶因笑道:“把你伶俐的,偏你又知道。只是不该打断崔娘子说话。崔娘子亏得来惯的,换了别人还当我们家没规矩。”崔氏赔笑道:“大奶奶说哪里话,不是奴奉承,别说是富阳县,便是平安州,贵府也是数得着有体面有规矩的人家。”金大奶奶笑道:“崔娘子休说这样的话,我们不过借祖宗余荫,略有点子家底罢了,就这般枉自尊大起来,传出去,可不叫人笑话。”又问:“你说的那个女孩子,家世倒清白,只不知人品如何,若是那等掂酸吃醋之人,我倒是没什么,只怕传出去叫人耻笑。” 崔氏忙道:“大奶奶放心,借奴一个胆,奴也不敢哄奶奶。若是哄了奶奶,奶奶只管叫人把奴的腿打折了。”春梅听她这样说,便道:“奶奶,那女孩子有个小名儿满富阳县可是没人不知道的,叫做团圆儿,听人说样貌倒是很好的。”金大奶奶把眉头皱了下道:“怎么一个女孩子的小名儿弄得人人知道,不太像话。”崔氏暗恼春梅多嘴,却不敢惹她,只笑说:“大奶奶,这其中有个缘故。”说了便把团圆儿来历说了遍,又道:“大奶奶,奴有个浅薄的见识,这团圆儿即有些来历,保不定天意便是要她为奶奶您生一个了不得的儿子,将来金榜题名,皇帝要封诰父母,自然是先封生父嫡母,那副凤冠霞帔还不是奶奶你的。” 金大奶奶点头叹道:“即是有些来历的,倒还罢了。我也不指望做什么诰命夫人,只求苏家早有后代,便是我的造化了。不然,我也无颜见祖先与地下。”说了拿着绿罗帕子拭泪。跟前服侍的丫鬟们少不得过来安慰几句,崔氏也跟着相劝,金大奶奶方收了泪,道:“夏荷,你领着崔娘子往前头去见员外,员外说好,我这里自然是喜欢的。”又对崔氏说:“我们员外要是答应了,少不得烦你回来,商议下定。”崔氏一听这话,喜心翻倒,忙答应了声就跟着夏荷去了。 苏员外那边本就有意,听得崔氏来说,心花怒放,本欲一口答应,碍着大奶奶跟前得意的大丫鬟夏荷在,少不得推脱几句,只说“既有来历,只怕不肯屈身做妾”等语,崔氏何等机灵,便一力担保,又以子嗣来劝,苏员外方才答应,又向夏荷道:“回去告诉你们奶奶,委屈她了。等晚间我再亲自赔罪罢。” 金大奶奶即知道苏员外那边答应了,便也欢欢喜喜叫丫鬟冬竹拿黄历出来,要翻个好日子下定,又说问要备几色彩礼,要盘算给丁瑞夫妇多少银子。崔氏只怕夜长梦多,便道:“大奶奶心善,这原是好,也是那团圆儿的福气。只是如今不过是员外纳个妾室以备生养,这样隆重一来也违了例,二来,也怕那团圆儿折福,三则,只怕人不说奶奶贤德,倒要说员外得新忘旧。”金大奶奶听了,却说:“你说的也有理,只是我想着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来做妾已经是委屈了,若是再鸦鹊不闻的过了门,我都不忍心,何况她父母。少不得张扬些,我也心安。” 崔氏心上怕横生枝节,把到手的谢媒银飞了,只求速速下定,笑道:“果然是团圆儿有福气,奶奶这番话,奴倒有个见识,只是不敢说。”金大奶奶道:“你只管说。”崔氏便道:“奶奶请想,贵府如今只是纳妾,虽承奶奶好意,要下重礼,偏丁家是个没钱的,传扬开去,只怕叫人说丁氏夫妇是卖女儿,伤了丁氏夫妇脸面没什么,就是贵府脸上也不好看。”金大奶奶听了,笑道:“都说崔娘子会说话,果然不差,来来去去都是你的理,依你该当如何?” 崔氏笑道:“若依着奴,奶奶这就取几色缎子来,并一百两银子来,少了不是贵府的体面做派,多了也有不便。烦请管家同奴一起走一遭,取了八字来算一算,若是同员外,奶奶并无干犯,就算把这事定了。奶奶若是觉着委屈团圆儿,日后团圆儿在府上,奶奶多看承些也就是了。” 金大奶奶听了,沉吟片刻道:“这倒也罢了。我只是有些不忍。”说了令唤管家苏贵进来,如此这般吩咐了,叫开库房取缎子,又让账房上支了一百两银子,便着管家随着崔氏去即时排八字,若是没甚干犯,便可下定。苏贵才要出门,金大奶奶道:“回来!”苏贵忙转了回来:“奶奶还有什么吩咐?”金大奶奶端着茶盏,用盖子撇了撇浮沫方说:“你开库的时候,顺手拿几匹青缎来,眼瞅着要过年了,给丫鬟们一人做身衣裳。”苏贵答应了,崔氏叫这一声回来,吓得不轻,只当金大奶奶要反悔,听了这话方放了心。 到了晚间,苏员外回房,见金大奶奶已然卸了冶妆,只梳着一个慵妆髻,插着支点翠镶红玉的凤头簪子,穿着湘妃色竹叶纹底绸袄,领口微开,露着大红抹胸,烛光下愈发的丰腴艳丽,正依在床头看书,看见丈夫进来也不起身相接,苏员外因心中有愧,便自家过来,在大奶奶身边坐了,摸了一摸她的手,说:“手这样冷,想是穿的少了,我替你暖暖。”金大奶奶由他握着手,依旧看书,苏员外凑过身去,笑问:“瞧什么好书呢?连我也不理。”金大奶奶方笑道:“原来是相公来了,妾看入迷了,竟不知道。”又怪丫鬟们不早说:“都是我平日惯得她们连规矩也没了。” 苏员外笑道:“你这话说的好,论理你这几个丫鬟是该管管,见我来了,连茶也不知道倒来。”金大奶奶啐道:“你是客吗,要喝茶自家不会说?”说了,扔开书下床去替苏员外倒了茶来,道:“妾替那几个蠢丫鬟赔罪罢。员外勿恼。”苏员外一把抓住金大奶奶的手,道:“好奶奶,我知道今儿你委屈了。为夫的这里赔情,奶奶恕罪。”金大奶奶似笑非笑,从鼻子里轻哼了声,道:“妾不敢说委屈。” 苏员外见金大奶奶这半含酸的模样,被勾得心痒,双手一用力,将金大奶奶扯入怀中,两人温存一回。春梅,夏荷,秋桂,冬竹等人见了,都悄悄退了出去,将门带上。金大奶奶便将同崔氏商定的计较一一说了,又说:“妾明日就让人把东院收拾了,再指派几个老成的妈妈丫鬟过去,日后就给团圆儿使唤,何时接人来,全凭相公的主意。”苏员外又喜又愧,道:“我的好奶奶,辛苦你费心。”金大奶奶嘴唇儿微微一弯,道:“这原也是妾的本分。只求相公日后不要得新忘旧的,妾也就心满意足了。”苏员外赶紧道:“哪里来的话,我们夫妇十年,你也该知道我不是这种人。”说了,揽着金大奶奶上床,丫鬟们早浓熏了绣被,展开了锦褥,两人安寝。这一夜,苏员外一面是中心有愧,一面是爱金大奶奶婉转妩媚,自是努力报效,极尽恩爱缠绵。 不提苏府这里。却说丁家那边收了苏府的定,自以为大事抵定,把心都放下了,只等苏府挑好了日子来抬人,王氏同大郎得了一夜好睡,到了清晨两人起来开门,因团圆儿是就要出门子的,王氏心上不舍得,便到了团圆儿房里,给女儿梳头,陪着说话。王氏按着团圆儿的手道:“我同你爹商议了。虽是做妾去,嫁妆倒也不能不准备齐整了,那府里的下人们见惯了场面,都是些势利眼的人,不能叫她们太小瞧了你。”团圆儿倒也有些主张的,告诉王氏:“娘,你那话很是,再有苏家高门大户的,虽然丫鬟婆子们有许多,到底是他家的人,女儿是半路去的,自然同女儿不是一条心,明里暗里算计了女儿,女儿怕还不知道,所以女儿想着,他们家不是给了一百两银子吗?请娘拿些出来,给女儿买个小丫鬟,叫女儿带进去,女儿也算有个知心人。”说了,掉下泪来。 王氏自是满口答应不迭,又教女儿,只要讨得苏员外欢心,占住他的宠爱便不怕了,若是再能生下一儿半女的,更不用愁了,怕是现在的正室大奶奶也要让你个二三分。团圆儿听了,羞红了脸道:“娘,你说这些,好不羞人。”朱大娘听了这些道理,却是忧心忡忡,到了这个时候,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只得暗求菩萨保佑罢了。 不说大郎,王氏各自忙碌,却说方青那边也请了个媒婆,走过来要答复。那媒婆也姓丁,论年纪比朱大娘还老,仗着资历深,又是给保正老爷做媒,连眼角也不瞅大郎,开出口来便要商定过门的日子。大郎见方青狂妄成这样,也自有气,也因为女儿已经许了人了,苏府又是有名的富户,自然不怕他一个小小保正,便冷笑着对那媒婆说:“你回去告诉方青,他来说的晚了,我女儿已经许给苏员外做二房奶奶了,叫他死了那条心罢。” 丁媒婆听了,依言回去告诉了方青,其间不免添油加醋,方青见到口的天鹅肉飞了,又气又恨,即羞且愧,又因连县官何大人都羡慕苏府富贵,折节下交,他也不敢招惹,一口气便出在了丁丰身上,令张山出首去告丁丰,只说他斗殴伤人,自己又在衙门的衙役身上撒下钱去,务必要叫丁丰多吃苦头。 衙役们得了方青的,便到丁家来捉人,偏巧大郎同王氏去人牙子那里看小丫鬟了,店中只留朱大娘同丁丰守着,衙役们过来,二话不说,拿铁链子往丁丰颈子上一套,说:“丁丰!你前儿打人的事犯了,跟爷走一遭吧。”说了,扯住就走,一路跌跌撞撞,又打又骂地拉到县衙,待得大郎王氏得了朱大娘求人捎的消息赶了来,丁丰已然认了打伤张山之事。到了此时,大郎夫妇也只能跪在地上求县老爷法外开恩,念丁丰年幼,又情愿多赔汤药银子。 何大人虽有些昏聩,倒是好说话,见王氏求的可怜,丁丰瞧着也是瘦弱的样儿,便言道只要原告撤状子,他也不追究,王氏无奈,又去央求原告张山,张山因得了方青的教唆,只咬了牙不许,又捏造出许多伤痛来,何大人只得依律判了下来:丁丰持械伤人,伤者皮破血出,着杖八十。 丁丰立时叫衙役们拉了出去,按倒在地重打了八十板子,衙役得了方青的银子,下手格外狠,可怜丁丰臀~部以下并双腿都被打得鲜血淋漓,连骨头都露了出来,趴在地上昏死过去,大郎夫妇见了,心如刀绞,见儿子被打得不能走道,只得雇人用春凳抬了回去,又请郎中来瞧。 郎中过来瞧了,洗了伤口上了药,召了大郎出去,在无人处告诉他说,这一顿板子怕是伤到了一根极要紧的筋,纵是好了,以后怕也不能做丈夫了,说了留下药方叹息着去了。大郎听了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半日回不过神来,到了夜里,悄悄同王氏说了,王氏听着这番话,一下没转过气来,晕了过去,待得救醒,又痛又急,不敢大哭,怕叫丁丰知道,咬着被子哭了半宿,深恨方青张山,立定了心要报复。 赞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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