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往事千桥山女人上
(一) 莽莽湘西有一座大山,那里峰峦叠嶂,沟壑苍翠,古树参天,郁郁葱葱。在这山林中掩藏着一个古老的山寨,这便是鲜为人知的千桥山。 木子一直从事民俗研究,水生是他的幼时好友,这家伙别无所长,但最爱惹女人,且有色心也有色胆。有名的一次便是借着酒兴在村里一个漂亮堂客鼓胀的胸脯上抓了一把,裤裆里摸了一下,还到处吹起了唾沫星。她那当木匠的男人晓得后提了把雪亮的斧子扬言要剁了他的狗爪子,吓得水生几年不见露头,没想到他来这千桥山上了门。听水生说,千桥山景色美,姑娘特别漂亮,放蛊神乎其神。 木子对湘西民俗风情有着浓厚的兴趣,这次就是冲着这份神秘而来。 唯一的进山小路被两旁丈多长的茅草交错掩盖着,似乎要将进千桥山的人连同小路一起吞噬。木子估摸着已走了二十来里山路,脚酸腿软,却还不知要走多久才能到千桥山。要不是水生一路打着哟嗬给他鼓劲,他早就找一块草坪躺下了。 “看到山头的大树了么?就到千桥山了!”水生站在不远处一块高耸突兀的大石头上高声喊。果然,抬头就看到了山头那在十几里外就曾见到的象征千桥山的两棵大树。看来就要到千桥山了!木子提起精神,加快了脚步。 好不容易走到大树下,茂盛的枝头遮挡了初夏的阳光,喏大的山头都绿荫荫的,山风吹过,树下显得十分凉爽。木子这才看清,曾在山脚分明看到挨得极近的两棵大树现在只有一棵!他疑惑了。 木子的疑惑没有逃过水生的眼睛,他哈哈一笑:“是奇怪原先看到的两棵大树现在只见到一棵?”木子点点头,心里倒佩服水生的精细。 真是一棵大树!粗壮的主干要七八人合抱才够,分出的两棵大枝,每棵枝比苗家大鼓还粗。枝叶间吊满了或青绿或淡黄的果实像极了常见的麦李子。“没到过千桥山的人在十几里外见到的两棵大树那是这棵大树分开的两根主枝。这棵树当地人叫它‘百果树’,这树很奇,夜里开花,夜里结果,果实虽好看但据说有毒,没有人敢吃……”进寨的路依然窄小,但显然被经常修整过,还算好走。顺山腰斜斜地往下,没走多久就依稀听到鸡鸣狗叫声。 水生突然想起什么扭过头来神秘地说:“木子,到千桥山,你什么女人都可以惹,但千万莫惹围蓝头帕的女人!” “哦?么子回事?”木子不解地问,但水生避而不答。 “这狗日的水生!卖什么关子!”木子心里忿忿地骂。 千桥山大多是苗家人聚居,尤以生苗为主。刚转了个拐,傍山面水而居的千桥寨便呈现在眼前:两座苍翠陡峭的山峰间挤出一条幽深的山谷,不远处一道细长的瀑布倾泄而下,疏疏落落的二三十家木房,一式的围着泥糊的竹篱笆。在一棵斜卧的老松树下,水生推开一扇竹篱笆门,高声喊叫:“竹儿,开门!开门!” “哎!”随着应答,虚掩的木门打开了,走出一个穿着质地粗糙的黑底麻布衣、长麻布裤,宽大的裤口袖口绣着花边,脚穿黑质白边绣花布鞋、头围蓝头帕的典型苗家女人,丰满而漂亮。水生介绍:“我堂客竹儿,还要得吧?”语气中颇为得意。 “要得!屙尿都可以淘得饭干!”木子笑着称赞。 “这是我老庚木子。” 木子点点头,竹儿笑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屋里极暗,壁板缝依稀漏出点点光线。水生撑开窗户档板,屋里顿时亮堂了,木子这才看清屋里的布置:堂屋靠墙一个大四方桌,上方的木壁板上供奉着一座神龛,中间摆放着一个尺把高的木雕神像,神像旁边立着一盏小巧的青油灯,神龛周围用红布幔遮挡着,屋子里透出一股浓重的香水纸屑味。 “我们住在左边厢房,藤儿住右边厢房,楼上是客房,后面是偏房……”水生欲言又止,木子心里狐疑却也不好多问。 不多久,竹儿端来了两大碗黑糊糊的东西,水生端起一碗,嗫了一大口。 木子刚要端碗忽然又犹豫了。 “莫怕!不会放你蛊的!”水生笑着说,一句话说到木子心里,倒显得不好意思,也端起碗啜了一口,初时略有点苦,却又觉得凉爽、解渴。 “咣!”木板门被猛烈撞开了,猛不丁跑进来一个壳壳像极了水生的小家伙,不用说就是水生的儿子树根。树根冷不丁见了生人,怯生生站着不动也不吭声。 “小狗日的!还不喊阿叔?”水生笑嘻嘻地骂。 “阿叔。”树根的声音细得像没吸饱血的蚊子。 “来,树根。阿叔这有糖。”木子拉开背包,捧出一些花花绿绿的糖果,树根在他爹的默许下抓了两把,很快逃也似的跑出了门。 “阿姐,来客啦?”随着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一个约十八、九岁的漂亮苗家妹子飘进了屋。她的打扮和竹儿差不多,只是衣袖、裙边的绣花更鲜艳,围着五彩花色绣花头帕。她略显丰满,浑身透着一股苗家姑娘的野性与妩媚。藤儿看着木子,他大概一米八的个子,白皙而健壮,挺直的鼻梁把他的脸衬得棱角分明,他用大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藤儿,嘴角带着迷人的微笑。 “她就是阿妹。”水生说 “你好,藤儿!”木子斯文地打了声招呼。 “哟,晓得我叫藤儿哩!那你叫么名儿?”藤儿笑嘻嘻地问。 “木子。”面对惹眼而大胆的漂亮苗家姑娘,木子倒显得拘谨。 “都说山外的男人嘴巴乖,那你说我好看吗?”藤儿大胆招惹木子。 “你好看哩!”木子红着脸夸了她一句。 “真的?那你看得上我不?” “这……”木子始料不及,面露窘态。 “藤儿,那么急着嫁人啊!赶明儿就把你嫁出去算了!”水生替木子解围。 “巴不得!”藤儿边笑边进了灶房。 这当儿,竹儿从灶房炕头上取下一块黑不溜秋的腊肉,“咣!”的甩在墩板上,三两下一刷,就“当!当!当!”切成巴掌宽的大片,刀面沾起一层黑乎乎的油腻。早听说千桥山人招待贵客才吃腊肉,且不烧不洗,切得越大越显热情。 “这样的腊肉怎么吃得下?”木子想。 天色渐渐暗了,水生点燃了松香油灯。那灯架约一人高,上面有个凹形铁盘,水生说千桥山一般点松香油灯,逢喜庆节日才点桐油灯。松香油制作简便,就是山上采集的松香烧溶了放一根棉纱灯芯做成拳头大小的圆球,桐油灯架又不同…… 树根溜回来了,菜也弄熟了,一小锅腊肉,一竹篮青菜,两碗苗家酸菜。看着锅里巴掌大的一块块腊肉,黑糊糊的汤,木子不晓得怎么动筷,眼睛瞟着水生。 水生笑了笑,提了筷子极快的地插入锅里,准确地夹住一块腊肉,在汤里抖一抖又极快地抽了出来夹入碗里,又同样动作夹了一片青菜叶。木子看了颇觉有趣,学着夹了一块咬了一小口,腊肉略带点苦,带点熏透的柴烟味,但余味又香又浓。 然后吃酒。木子说不会,水生死活不依,说是苞谷烧解乏,硬要喝二两。木子喝了一口,觉得一道热气火辣辣地从喉咙一直热到肚脐。树根夹了一大块腊肉扛碗去了,竹儿在灶门口边扒饭边烧猪食。藤儿倚在门口心不在焉地数着饭粒,有时痴看着木子他们喝酒。 于是,慢慢地吃酒扯闲谈。忽然,隔壁偏房传来一声苍老的咳嗽声,水生淡淡地说,那是竹儿她娘,听说是因为竹儿的爹偷偷去了山外不回来哭瞎了眼,一见光就流眼泪…… 木子想起白天水生说不要惹围蓝头帕的女人,心中好奇,又问起来。 水生呡了口酒:“这是千桥山一带的风俗,这儿的风俗认为,姑娘迟早要嫁出去是别个家的女人,招惹的人多不要紧;而媳妇是自家的女人,别人是不能惹的,媳妇和姑娘明显的区别就是姑娘平时围五彩花色头帕,媳妇围蓝头帕……” “哦,是这样……”木子恍然大悟。 “那,传闻千桥山女人最会放蛊是真的不?”木子之前听山外的人说得神乎其神,但总不太相信。 “千桥山女人会放蛊千真万确,而且传女不传男。如外地人到会放蛊人家喝水吃饭,放蛊的人会将蛊粉用指甲挑一点下在水里、饭菜里,让人不知不觉中了蛊。但只要你不吃人家东西,她就没法下蛊。” “放蛊是不是针对仇家或想打歪主意的人?” “放蛊是苗家女人万不得已时保护自己的一门药功,也跟吃鸦片一样有瘾。老放蛊的人长时间不放蛊,蛊瘾上来,连村里人甚至一屋人都放,当然,她放蛊后可以马上解蛊。” “中了蛊毒有什么反应?” “蛊毒分爱蛊、情蛊、恨蛊。情蛊较轻,中后头昏呕吐,脚软走不动路;恨蛊最厉害,中蛊后肚子胀得像小鼓,全身生疮流脓……” “嘘!”木子心里一惊,“中了蛊有解法吗?” “中蛊轻的用锅锈水。锅越锈越好,把锈刮下用水煮了吃。中了恨蛊就得放蛊的人自己解蛊,用什么解药旁人无法晓得。” “厉害!你晓得蛊药是怎么做成的不?”木子越听越好奇。 “去去,姑娘家莫听!”见藤儿在旁,水生直赶她,藤儿撇撇嘴不情愿地走开了。水生凑近木子耳朵:“不瞒你说,听说蛊毒的主要原料就是女人每个月来的污血晒干碾成粉末,配上尸毒、蝎子、蜈蚣、毒蛇之类的毒虫,但真正配什么只有放蛊的人自己清楚。” “哦,那千桥山放蛊最有名的是哪个?” “当然是草儿她娘了,”水生的语气中带着敬畏,“她是千桥山的蛊王!” “草儿?草儿是谁!” “她是千桥山最乖最乖的妹子哩!明儿个我陪你到寨子里走走,准能碰得到!”水生说完,将碗里的酒一口干了。 木子也把剩的酒喝了。 水生想要再倒酒,木子捂住碗死活不肯,说要扒点饭。 饭是米饭,早听说千桥山人常吃苞谷、红薯、小米饭。过节、待贵客才煮米饭。虽然这样,木子这餐饭还只吃了个半饱。 竹儿动作麻利的收拾完碗筷,去堂屋纺线了。木子冲凉后去客房睡了。 (二) 第二天醒来,日头已有竹杆高了。藤儿正坐在门槛旁纳袜底,见木子起来甜甜的笑着,赶紧打来洗脸水,递上一块精致的绣花洗脸帕。“藤儿哪时变得勤快了呢?”水生说,藤儿不作声红着脸进了屋。木子洗漱后吃了两个苞谷粑算是用了早饭。水生说:“我陪你到寨子里走走?” 木子正有这想法,于是跟在水生后面踩在寨子里高低不平的石板路上, 千桥山人出门做活极早,屋门大都紧闭着,偶尔看见两三个嬉闹的小娃子和三五个背竹篓的苗家姑娘。她们见了木子,故意放慢脚步,窃窃私语。几个老人挨坐在门口织竹篓,见了木子死死盯住看,神情流露出敌意的警惕,这让木子浑身不自在。 “千桥山老人对陌生男子都这样。”水生说。 两个一时无话。正低头往前走,突地,木子的衣角被猛地扯住了,身后发出一种怪异的女人的声音:“阿哥,你来找我了么?”木子一扭头,见一衣服凌乱,蓬头垢面的中年苗家女人正用怪怪的眼神看着他。木子不知所措。 “兰婶,快放手!他不是你家阿哥哩!”水生拦过来说。 “哦,不是我阿哥哟?那我的阿哥哩?”被水生喊做兰婶的中年女人失望的松开了手,嘴里不停地嘀咕着。 木子嘘了口气。水生说:“兰婶年轻时和山那边寒子里的一个后生相好了两年,却没怀上娃子,那后生后来和另一个姑娘成了亲,兰婶就疯了,总痴等着他回来,一见到陌生后生就扯着喊阿哥,怪可怜的!” “那她做么子不再找一个?” “这也是千桥山的风俗。这儿的姑娘和后生相好后就偷偷在一起,等到女人怀上了,男方才来提亲,定了亲才办喜事哩。要是女人一两年怀不上,男方可以不去提亲,而女人就惨了,没人会娶她……” “那若是女人怀上了男方也不去提亲呢?”木子问。 “邻寨的后生让女人怀上后不要她会被人耻笑,没有姑娘会嫁他;要留住山外的后生就偷偷放蛊,若是女人一年没怀上,自然会给你解蛊的!” 俩人沉默着往前走。 寨尾两棵苍老的松树下,掩映着一栋别致的木屋,门窗却紧闭着。水生一呶嘴:“喏,那就是草儿她屋。” “草儿屋单独在村尾,但陌生人不敢到她屋边去!” “为么子?” “草儿她娘是千桥山有名的蛊王,平日不出门,放蛊的本领神乎其神。有一回,一个山外来的男子撞到她屋里惹她,被她放了蛊,几天后全身流脓,惨不忍睹,虽说后来也解了蛊,但再无人敢去招惹她。你千万莫到她屋边去!”水生告诫木子。 木子毛骨耸然,连连答应着。 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出了寨子,山势顿时陟峭起来,远远望见一道瀑布从峭壁倾泻而下,蜿蜓钻入山脚。水生说那是千桥山唯一的瀑布。仰望对面半山腰,不时有邻寨的男男女女经过,水生总打着呜嗬招惹。 这不,对面半山腰又走来三个包五彩花色头帕的苗家姑娘,水生清了清嗓子,唱起了诨歌: 十八妹妹辫子长,辫子吊在屁股上, 罗汉见了心发痒,和尚见了心发慌。 姑娘们说笑着,没有理睬,水生不甘心,越发唱得放肆: 十八妹妹笑咪咪,两个咪包胀破衣, 一朝落在郎的手,咪包揉成苦瓜皮。 水生唱完得意地对木子一笑,那意思是,我还行吧?谁知对面山上姑娘也不示弱地唱起骂歌: 下面阿哥莫欺生,阿妹早有心上人, 你若想妹想得慌,回家抱你妹子亲。 木子哈哈大笑,弄得水生很不好意思。 在清绿的山林中转悠半天,木子突地发现千桥山的木桥特别多,几乎每一个小沟、浅谷都架有精致的小桥,而且桥桩都用彩色布条精细地缠绵着,奇怪地问水生。 “千桥山姑娘要是和小伙子相好后,就会选一处地方架一座木桥,在他们心里,踩桥的人越多,他们实现美好愿望的希望就越大。可以说,每个千桥山的女人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桥,这桥饱含她们对美好生活的盼望,这也是千桥山得名的原因哩!” 木子不由对千桥山女人多了一份好感和怜惜。正说着,远远走来一个背竹篓的姑娘,水生说:“看,来的就是草儿!” 草儿轻飘飘地从他们面前走过,木子心里惊叹:草儿确实是千桥山的美女!她身穿短袖青色上衣,下摆浅蓝色千层裙,袖口和裙边绣着几丛细长的草叶儿,虽说也是普通苗家姑娘的打扮,却无法掩藏她修长、苗条的身材。尤其那恰到好处隆起的胸脯、粉红的脸蛋更显出一种山里姑娘的妩媚与美丽。她瞟了一眼木子,好一个俊朗的后生哟!山里哪里见过?他皮肤白皙、高大健壮,鼻梁高而挺拔,脸上轮廓分明。他也正呆呆地望着草儿。草儿羞涩地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细牙,又加快脚步低头走过,那神情仿佛一只受了惊扰的野兔。 木子呆呆地看着草儿远去的身影,好久未回过神来。 “看你那眼神,魂都被勾走了吧?”水生用手在木子眼前晃动了几下打趣。 “哪里哩?你莫乱说!”木子红着脸争辩。 虽说还跟在水生后转悠,但木子早已心不在焉。 木子进了屋刚想躺一会儿,看到枕头旁有一双袜底,那袜底针角精细,绣了一对脉脉含情的鸳鸯。“哪个送的袜底?莫非是藤儿?”木子心里猜测。 (三) 这天早饭后不久,木子觉得肚子不舒服,接二连三的去了几趟茅房,但肚子里还是叽里咕噜作响,水生看到木子神态疲倦,关心的问:“木子,你做么子不舒服?” “没么子事。”木子摇头说,心想,无非拉肚子,挺挺兴许就会好的。哪晓得到了下午,肚子拉得更急,感觉全身虚脱。水生和藤儿见木子脸上发黄,眼窝深陷,着急的问:“你哪儿不舒服?” “有点拉肚子。”木子见捱不过去,苦笑着说。 “拉肚子?这是水土不合。”水生说,“经常有些山外来的有这现象,搞点草药就好的,不要紧。”水生安慰他。 藤儿非常着急:“木子哥,我给你采点草药去。”一袋烟功夫,藤儿就抓来了几把木子说不出名儿的草药,利索的洗净泥土,用药罐煨起来。下午的阳光依然很毒,灶房热得像蒸笼,藤儿用蒲扇扇着水炉,不时用手揩下额上的汗粒。 “吱呀,”木门推开了,“木子哥,草药煨好了,你吃了吧。” 碗里的药浑黄浑黄的,散发出浓浓的苦味,木子闻了闻,摇了摇头。 “木子哥,拉肚子不吃药不行的,药是苦了点,你就忍一下吧。”藤儿劝他。木子端起碗艰难的咽了几口。 晚上,木子觉得肚子好多了,躺在床上看书。藤儿进来了,端着一钵香气四溢的蒸鸡:“木子哥,这是我给你蒸的仔鸡,赶热吃了吧。” “藤儿,莫有名堂吧?”水生哈哈笑着打趣。 “去!”藤儿白了水生一眼,红着脸跑了。 这天吃过晚饭,木子和水生一家在门口歇凉,皎洁的月光撒下来,整个千桥寨都沉浸在夜雾里。 “夜色真美!”木子赞叹。 “木子哥,有一个地方更好看,想不想去?” “哪儿?” “百果溶哩!” “嗯,那儿确实不错!”水生和竹儿也都赞成一起去走走。木子也想领略下百果溶的夜景,兴冲冲的答应了。 出门不远,水生的衣角被竹儿悄悄扯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竹儿放慢了脚步。竹儿悄悄说:“别个后生妹子去玩,我们就莫去赶热闹了。”水生明白她的意思,他俩找了个借口折回了转。木子和藤儿说笑着朝百果溶走去。 月光下的百果溶果然美:明亮而硕大的一轮满月悬在天上,由或明或暗的月光勾勒的山峰的弧线显得异常柔美。一蓬篷树叶、茅草叶在月光中泛着柔和的银光,像少女的胴体惹人心醉。茫茫的夜雾弥漫着百果溶,百果树披着墨绿的色彩安静地伫立着,偶尔随着山风快活的低唱。藤儿在百果树下选了一片浅浅的草坪,邀木子坐了,俩人边欣赏夜色边闲扯。 “木子哥,好看不?” “好看!”木子由衷的赞美。 “有你们山外的城市好看不?”藤儿问。 “城里也好看,楼房都有十几棵百果树高,车子比山谷里的岩石还多哩。” “哦!”藤儿的语气中充满了向往。 “……” “哎,木子哥,你会唱山歌不?” “么子山歌?” “‘送夫哉’会唱不?好听哩!” “你唱唱看……” 藤儿也不拘束,唱起了“送夫哉”: 送夫哉一里到桥东,夫妻二人手插胸, 夫妻二人永相好,莫学花开一场空。 “藤儿你唱得真好听!”木子夸奖她。 “你也唱一段嘛。”木子拗不过,也唱了一段“送夫哉”: 送夫哉二里到桥南,夫妻二人手搭肩。 送夫一去千万里,小妹等哥泪涟涟。 “哟,木子哥,你唱得好哩!” “哪里哟,随便唱的。” “哎,木子哥,你人标致又有文化,肯定有相好的妹子吧?”藤儿看着远处的山峰羞涩的问。 “你猜呢?”木子笑着问。 “我才不猜哩……” 两人有一句无一句,不知不觉月亮已渐渐爬到百果树顶。 回到屋里,木子躺在床上,无法入睡,他眼前不时闪现出藤儿几天来的神情。迷迷糊糊中,楼下水生和竹儿轻轻的说话声透过薄薄的木板传入耳中: “你看得出不,藤儿对他有意思哩?” “嗯。” “藤儿若是嫁给他,今后也能到山外见世面哩!” “莫尽想好事,你晓得木子看得起藤儿不?” “你问下他嘛……” 木子翻了个身竖起耳朵听,这当儿,说话声却停下了,一会儿却传来咿咿唔唔的粗重的喘气声,那声音让人血脉喷张,睡意全无。木子眼前下意识地闪现出藤儿羞涩的笑容、丰满的胸脯……他忽地觉得自己想法龌龊,不由狠狠地掴了自己一巴掌。 木子不晓得哪时候睡着的,次日起来,藤儿见了木子红着脸一笑,说水生哥收山货去了,早饭热在锅里。木子无心吃饭,独自在寨子里闲逛。不知不觉已来到寨尾,草儿家门窗依然紧闭着。突然间,一股好奇心涌上来:“蛊王到底是么样子?她整天躲在屋里不嫌闷吗?”他忘记了水生的告诫,决定去看个究竟。 周围安静极了,木子蹑手蹑脚绕到屋后,估摸着左边那个应该就是草儿娘住的房间。他透过门缝往里瞧,但黑乎乎的么子也看不见,他轻轻拉起窗户挡板:屋里一个极大的躺椅上躺着一个精瘦的老妇人,她盘着头发,弯弯的眉毛又细又长,也许是多年的忧郁她的眉尖积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但她那白皙的皮肤和脸上的轮廓隐约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美丽。她神态安祥,听到窗口的响动,用尖细清脆的声音问:“是哪个?”木子毛骨耸然,慌忙放下挡板,逃也似的溜走了。 水生已回来了,见木子神色惊恐问他:“你么子回事?” “没,没么子事……”木子吱吱唔唔。 “八成是你去偷看草儿娘了吧?” “嗯,真吓人!”木子见被猜中,只好老实承认。 “我早告诉你不要去招惹她,你偏好奇!听说她最近又在练药,你最好莫去惹她!” 木子心里发怵,心里想着再也莫见到那蛊王。 一连几天,木子没有去寨子里走动,心里也寻思着不去想草儿,但草儿那羞涩、妩媚的微笑老在招引着他。 (四) 夕阳被千桥山参差的锯齿山峰撕啃得残缺不全,溅得深谷和浅沟血淋淋的,那血色泼进了鲢鱼潭,潭水被染成一片褚红。这天晚饭后,树根吵嚷着藤儿要去鲢鱼潭泅澡,水生邀木子同去了。 鲢鱼潭果然是千桥山寨人夏日洗衣抹澡的好去处。潭水不很深,但清澈、凉爽。草儿和七八个苗家姑娘说说笑笑围成一圈梳洗;几个黝黑的苗家小伙在水里有意无意地展露健壮结实的肌肉;水生带着树根和一群小娃子在浅水边扑腾,木子站在旁边小石块上惬意地闲看着。 “藤儿,那是你的相好吧?”姑娘们故意拿藤儿打趣。 “莫乱讲!哪个讲我和他好哩!”藤儿假装生气,心里却巴不得。 “你家木子长得好标致哟!”姑娘们偏不听,说笑得更放肆。 趁着姑娘们打趣笑闹,草儿偷眼望去:山风拂过,一条白练从十多丈高的陟崖上直泻而下,撞击在离木子不远的岩石上升腾起一团团水雾,夕阳的余辉穿透水雾,形成一圈圈七彩的雾虹,那雾虹裹住了木子,这更使他健壮挺拔的身躯平添了几分潇洒。他正微笑着看过来,那高雅而专注的神情令草儿心旌荡漾。 “我叫你们乱扯嘴!”藤儿笑着追打她们。姑娘们边躲闪边泼水,相互放肆地嬉闹着。草儿正入神地看着木子,她似乎没有留意到被水花溅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高耸的胸脯、美妙的体形都展露无遗,一眼望去犹如一颗娇艳欲滴的芙蓉花……木子看得呆了,直后悔没有将照相机随身带来,未能拍下这一道别致的风景。 随后几天,木子总有意无意带树根去鲢鱼潭泅澡,希望在经过草儿屋时,能瞄上她一眼。这天午后,天气燥热难当,木子和树根正在鲢鱼潭泅澡,木子闭目惬意的仰浮在水面,任凭清凉的潭水抚摸自己的身体,忽然,听到树根一声惊呼:“阿叔,山雨要来了,快回屋吧!” 木子睁开眼,循着树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的山坳上空堆满了墨云,黑压压的向山寨逼过来,树枝、草叶被山风追赶得不停的摇摆。木子和树根拼命的往屋里赶。墨云像一口黑咕窿咚的大铁锅扣住了整个山寨。 草儿正在屋门口坪上忙乱的收包谷球,她望着满坪的苞谷球,又抬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空,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不远的山坳已起了白朦朦的水雾,山雨即将降临山寨! “树根,你先回屋,阿叔还有点事。”树根听了飞快地朝屋里跑去。木子跑到坪边,麻利的帮着收苞谷球,草儿惊愕地看了一眼木子也忙低下头捡苞谷球……当最后一个苞谷球被丢进背篓,雨点就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进屋躲下雨吧……”草儿说。 “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木子笑了笑,冲入茫茫的雨中。 草儿久久地看着木子融入雨中的背影,嘴角漾起一丝微笑。 那以后,俩人总在寨尾不经意中相遇,木子总是笑着打着招呼。虽然草儿总是羞涩地一笑而过,但木子已感到一种莫名的满足。 (五)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这天木子起了个大早,刚出屋门就看见一身盛装打扮的藤儿:青蓝布短袖衣,裤口绣着精美的喜鹊和梅花图案,头帕上插着各式银饰,脚腕和颈上绕着手指粗细、做工考究的银圈。 木子由衷地夸奖:“哟,藤儿今天真好看!” “你不晓得啊!今天是六月六哩!”藤儿得了夸奖,满心欢喜,笑吟吟地说。 六月六?木子差点忘记了!早听说当地有个六月六庙会,祭祀时要表演一些绝活,还有斗牛、斗鸡,年轻人还要对歌挑选意中人,是当地最受重视的传统节日。水生咋不早提起?这种热闹场面可不能错过! “哟!木子起来了?我正要来催你哩!走,赶庙会去!”水生边进屋边嚷嚷。木子兴冲冲地答应着,进屋换了一件浅绿的T恤、一条休闲裤。 “木子哥,你这身打扮真标致!”藤儿啧啧称赞。的确,木子这身打扮更显得精神俊朗。 “少嘴巴乖!土儿听了会难受的!”水生故意抢白了藤儿一句。 “哼!我才不理他哩!”藤儿撇撇嘴。三人说笑着出了门。 寨子里姑娘小伙个个都穿着节日盛装,男小伙清一色身着青蓝色双排钮扣衣,右耳垂着银元大小的银耳环,有些后生胸前还挂着精致的野兽牙饰。 “藤儿,水生哥。”一个健壮黝黑的苗家小伙追上前来,气喘吁吁地打招呼。水生悄悄对木子说:“这就是土儿,对藤儿有意思哩!” “水生哥,你说什么哩!”藤儿扭向一边,做出生气的样子。 “好!好!不说!不说!”水生讪笑着,忽然朝不远处一指:“看,草儿过来了!” 果真,草儿和几个穿戴漂亮的苗家姑娘走来了,草儿一双精巧的青布鞋上绣着一对顾盼生情的鸳鸯,一套精美的缀花苗家服让草儿本身窕窈的身段更令人浮想连翩,五彩花色头帕上装饰了各式纯银的头饰,阳光下让人眩目,一轮光晕裹在草儿那张俊俏又带点羞涩的脸上,木子仿佛看到了千桥山的女神。 “狗日的,真可以煨得出水!”水生一声赞叹把木子的失态拽了回来,他赞赏地冲草儿笑笑。藤儿翻翻白眼,装做没看见,一行人随着三三两两赶庙会的男男女女往千层坡而去。 千层坡约容得下千把人,早挤满了千桥山邻近七八寨和山外来赶庙会、看热闹的男女老少。他们个个穿着节日的盛装,把个千层山坡点缀得五彩缤纷。藤儿、草儿被一群姐妹邀着到处看热闹去了。木子、水生、土儿选了一个草坎儿坐着,边扯谈边等庙会开始。 坡底是一块容得百十号人的大草坪,早摆好了祭祀台,旁边一架七八人高的刀梯,雪白的刀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随着一声长呼,祭祀台两旁各四个苗家汉子吹起牛角号。雄浑的号声中,一位手执法器、赤着膊,脸上涂着彩色条纹的巫师上了祭祀台,边点燃香纸,边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一手抖动法器,一手执阴阳角,在祭祀台上手舞足蹈的绕了一圈。又把法器放在祭台上,左手提了只雄鸡,右手提了把斧头,一番念念有词后,猛地剁下雄鸡头,提起雄鸡跑下祭台,将雄鸡血绕祭台滴了一圈。然后含了一口酒对燃烧的香火“噗”地一喷,陟然冒出一团火光,满坡欢呼声雷动。 巫师作完法后,一个赤膊光脚的苗家汉子走入坪中央,水生说这就要表演“上刀山”了。 大草坪中七八人高的刀梯,每一级梯上架了把明晃晃的柴刀,刀口朝上,阳光下闪闪发亮。一个全身黝黑,脸色画着黑白条纹的苗家汉子舞动着上了场,他扬起一根大拇指粗细的枝条往刀口中轻轻一甩打,枝条顿时拦腰而断。他束了束腰间汉巾,握紧刀梯架,开始“上刀山”。他先唱一句苗歌,然后一只脚踩上刀口,又唱一句后,双脚都踩上了锋利的刀口。满坡人群发出“嘘嘘”的惊叹声。那苗家汉子每登上一步,都唱上一句,人群随着他不断呐喊,终于他登上刀梯顶。那汉子在梯顶高声唱吆喝,念念有词一番后开始下梯,照样每下一阶先唱上一句苗歌。落地后,他故意抬了抬脚,脚底丝毫不伤,旁边一伙递上一碗酒,他接过一饮而尽,而后在满场热烈的掌声中出了场。 掌声未停,“过火海”的表演又开始了,又一个光膀赤脚,脸上描着黑、白、绿色条纹的苗家汉子出场了,他猫着腰,抬着矮步绕场一圈。这当儿,几个苗家汉子用烧红的木炭在坪场中铺了一道一尺见宽,三人见长的炭火路。那苗家汉子口中念念有词,束腰提气后,面对炭火路,双脚踏入,快速走了过去,溅起一路火星,人群中掌声、欢呼声顿起,他满饮一碗旁边递上的米酒,在狂热的呐喊声中下了场。 观众还未回过神来,坪上架起了三块半人高的大石头,上面架起了一口大锅,盛了大半锅油,两个苗家小伙子烧起大块柴火,转眼锅里的油沸腾起来。水生说,这就要表演“下油锅”了。这当儿,上来一位和前两次装束相似的强壮苗家汉子,他捏了一枚铜钱向人群示意一番后丢入油锅中,然后他束腰提气,绕场一周后,面对油锅口中念念有词,忽然,手臂极快地探入油锅,捞出了丢进的铜钱,他解下腰带,扬了扬手臂,不红不肿。他接过一碗酒,也一饮而尽,然后在人群欢呼声中出了场。 水生说,千桥山祭祀完了还有斗牛、斗鸡、对歌等节目。斗牛是庙会中最刺激的场面,由各寨选送一头最厉害的水牛参赛,赢的牛还要披红挂彩呢!这次的斗牛是千桥寨和青牛寨送的。 正说着话,呐喊声忽起,在一块宽敞的草田里,斗牛开始了。 两头牛都高大强壮,双角粗壮尖利。两牛相见,分外眼红,昂头对峙一阵,尾巴紧夹,头顶头,角架角斗将起来,角尖擦过,溅起大块土屑、草皮。满坡呐喊声四起,都在为自己看好的牛助威,最终千桥寨的牛体力不支,败退下来顺田埂跑了。水生、土儿满脸失望。而青牛寨的汉子却欢天喜地,给牛披红挂彩,到处示威。 坡的另一侧,老人们三五成群地围着斗鸡,吸引了一些小娃子围着,木子正看得有趣,被水生和土儿扯着径直去了对歌坡。 对歌坡真是姑娘、后生的好去处。在几棵高大的梧桐树下,三五十个姑娘、后生隔着一条田埂早已开始了对歌。木子三人刚坐下不久,远远看到藤儿、草儿和几个要好的姐妹也一路说笑着来了。土儿眼尖,吆喝着藤儿,但藤儿似乎没察觉,和姐妹们在对面树荫下坐了。 鸡公寨的一个小伙看到又来了几个漂亮姑娘,性急地唱起情歌: 生路不知远和近,过河不知浅和深, 对面阿妹不开口,阿哥不知阿妹心。 见要好的姐妹秋儿低着头像对那后生有那么点意思,藤儿几个硬是把她推了出去,秋儿红着脸对起山歌: 太阳出来慢慢高,哥放风筝天上飘, 妹怕风筝线儿脆,风筝高远线不牢。 小伙见一漂亮姑娘对歌,喜出望外地表心意: 神仙出在桃源洞、荔枝圆圆出广东, 只要情妹不嫌弃,愿做姣龙来配凤。 秋儿红着脸躲进人堆里,那小伙满心欢喜地坐下。这当儿木子偷眼望去,发现草儿也正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不由心里一动。 土儿早按捺不住站起身唱道: 进山看见藤缠树,出山看见树缠藤, 越是缠来越是紧,情哥缠妹想结亲。 藤儿晓得土儿心思,心里烦他,偏不理睬,经不起姐妹怂恿,回了一首: 妹妹好比一钵粥,哥哥是只谗嘴狗, 摇摇摆摆走拢来,哪怕打死也不走。 两边姑娘小伙你唱我对,十分热闹,但无论小伙子怎样邀请草儿对歌,她都不应对。 这时,一个精瘦的苗家汉子站起身唱到: 口唱山歌把妹逗,阿妹害羞不抬头, 牛不抬头爱青菜,妹不抬头爱风流。 那小伙等了一会儿,见草儿不对歌,懊恼的坐下。 土儿悄悄说:“那是青牛寨寨主的儿子,他喜欢草儿,经常唱情歌惹她,但草儿从不理睬他。”木子听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木子,你去对!”水生暗暗捅木子。 “我对不好的!”木子红着脸推说。 “难得来一回,试下不要紧!”水生给他鼓劲,土儿也附和着。木子面红耳赤,看看对面,草儿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木子定了定神,唱起情歌: 你看天上那朵云,又像落雨又像晴, 你看对面小阿妹,又想唱歌又怕人。 木子歌喉极好,这一出腔,那高亢、嘹亮的歌声获得一阵热烈的掌声。“要得嘛,木子!”水生不住称赞。 几个姐妹早就看穿了草儿的心思,硬要她出歌。草儿忸怩着不肯唱。 “草儿姐,对歌一年也就这一回哩,意中人错过了就……”姐妹们话里有话。草儿低头捻着衣角,姐妹们的话正说中了她的心思,在姐妹的推搡中,对歌坡上响起了草儿那清脆、悦耳的歌声: 半边月儿两头勾,妹坐窗前夜夜愁, 情哥好比天边月,天天勾在妹心头。 “草儿对歌了,有搞头,再对!”水生又捅了一下木子。木子胆子大了些接着对唱: 阿妹生得美貌容,好比千桥一芙蓉, 阿哥有心来摘花,又怕无缘难相逢。 对面草儿的歌声又起: 天上星子像盘棋,妹像棋子哥来移, 若是阿哥无良心,莫要乱动这盘棋。 木子想了想,对道: 不是真心不念娇,不是实木不搭桥, 哥愿一生陪伴妹,千年冰心万年牢。 深情、直露的情歌羞得草儿脸蛋绯红,招惹来一片羡慕的目光。藤儿听了,低着头默默走了。 随后,几个好事的姑娘、小秋把草儿、木子掀挤在一起,识趣地相继溜走了。 “草儿,你山歌唱得真好!”木子不晓得说什么。 “你也唱得好哩……”草儿红着脸说。 草儿脉脉含情地望着木子,扭身解下腰间的鸳鸯荷包递给木子:“木子哥,喜欢吗?”那声音柔美醉人。 “喜欢!”那荷包上的鸳鸯栩栩如生,顾盼生情,荷包的细穗上用木刺别着一颗粘粘草,的确精美。 “喜欢就送给你哩!”草儿羞涩地一笑,一脸幸福地跑开了。 木子哼着山歌回了家。水生一眼看到他腰间的荷包,吃惊地问:“草儿送的?”木子得意的笑而不答。 水生压低声音,神秘的说:“你晓得不,这荷包有名堂哩?” “么子名堂?” “千桥山有个习俗,姑娘家送后生荷包,荷包穗上用木刺别一棵花草表示邀你晚上约会哩!” “哦,是吗?” “信不信随你。”水生笑嘻嘻的说完又去忙自己的活儿。 龚必孟 年写于沅陵 下集明晚更新,几点看心情吧。 文章版权归作者龚必孟所有。龚必孟是太常乡九校的一位老师,由于没有联系到龚老师本人,擅自把文章贴到此处,如果老师看见了,请联系我商量版权或稿费一事,反正我也没多少钱。主要是文章写的太好了,感谢老师能用心描绘一个纯粹的湘西风味故事,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务正业,你过来,对,说的就是你。希望能借老师的作品,让更多的人了解湘西的往事。 龚必孟赞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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