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孙冰瑶一个豪气冲天才华横溢年过
她年过花甲,至今未婚;她小学毕业,出版长篇巨著;她当过生产队长、民兵连长;她居山野,种着薄田,养着鸡鸭……她就是——大姐孙冰瑶! 年9月3日,初秋一个艳阳高照的周末。到辽源慰问文友后,奔腾载着我沿省道一路向东,不到一刻钟来到渭津小镇。用过午餐,沿渭水河向南奔驰,穿过渭津河,一个熟悉的村庄映现眼前…… 我敲开一家农户的门,一家人还在吃午饭。我向他们打听起孙冰瑶,两个年轻人摇了摇头,那对五十多岁的中年夫妇,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说:“你干啥的?”我告诉他们我曾采访过她。男主人不屑地甩出一句“她有啥采访的”,告知孙冰瑶家的大致位置。 这是时隔多年,我第一次得知孙冰瑶的确切信息:在村里,老样子。 这段路很短,车行很慢。透过车窗,我挨家逐户瞧看,生怕错过了记忆中的大榆树。“到了,就是这!”我指着那两棵大榆树对助理说。因为门前道路狭窄,我把车开到前面一户门脸宽敞的人家门前。泊好车,回过身,我和助理提着事先准备的书刊来到了孙冰瑶家。原来的老房子已经扒掉了,在老房子旁边建起来三间没啥装饰的新房,木栅栏大门半开着,我看到院中有一中年男子,遂问道:“请问孙冰瑶家是在这住吗?”男子木然地看着我没有回音。 这时,一老年妇女手拿镰刀从菜园子里出来答道:“我是!”循声望去,我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裤,挽着衣袖的一个农妇。我自言自语道“没变,没变!” “你是谁呀?”老妇疑惑地问道。这时,助理刚要告诉她,我制止了,说道:“一个老朋友。”她不再追问,而是领我们进屋,用钥匙打开了三间新房子靠东边的一小间,边开门边说,“我养了几个小狗,你们别嫌埋汰。” 买进屋门,正对门是两个木箱子,箱子上面是一个大像镜子;北侧为小火炕,炕头张贴着多年以前的《吉林日报》,报纸上覆盖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图》;地上的两个小柜摆放着各种书刊和药瓶,墙上还挂着几件旧衣服。在我转身环视居所时,主人不见了。最后,我的目光再次停留在那两个大像镜子上。镜子上的很多照片我都见过,特别是那两张我照的照片,倍感亲切。 在我沉浸往事时,主人端过来一个小塑料盆说:“我这也没啥水果,尝尝这柿子吧。”见我们谦让,她又补了一句“我刚到园子摘得,洗过了,不埋汰。”我拿起一个柿子说:“大姐,想起我是谁没有啊?”她依然摇着头。我指着像镜子里的两张照片说:“这是我给你们照的,还记得不?”霎时,她的眼睛发亮,惊呼道:“你是东子老师!”助理接话说:“您终于想起了。” 那时,我在《城市晚报》主持“东子心理热线”电话和专栏,每天都能收到全省各地读者的来信。在堆成山的信件中,一封信引起我的注意,信封上龙飞凤舞的字迹:潇洒俊逸、颇为大气,而地址下面的名字却很女性化:孙冰瑶。信中寥寥数语,文笔流畅,文风豪气,颇见文学功底,无论是文字还是对人生的看法,均不像出自一个山村女子之手。字里行间流露出对自我的肯定与欣赏,还有那些片言只语“父母均故,多年来和傻弟弟相依为命”“生活艰辛,饱受世俗嘲讽,但依然保持自我”……读罢来信,我萌生了见见这位自称“怪女”的孙冰瑶。 因为孙冰瑶没有手机,所在村也没通电话,我只好与她通信联络,历经半年的沟通。伴着初冬的第一场清雪,年11月底,我来到坐落在辽河旁渭水河畔的东辽县渭津镇增福村。在村人的引领下,车停在依山而建的院落前。站在院门外环视这座院宅,两间房屋前环绕着木栅栏围成的院墙,大门是若干条木板拼凑而成。大门两边矗立着两棵参天大榆树。院里半边是菜园子,空闲的地方堆着柴火垛,还有几只鸡鸭在悠闲地踱着步…… 素描孙冰瑶:复杂而传奇 屋门“支呀”响了一声,一个中年妇女站在我的面前,这就是孙冰瑶吗?中等身材,短发齐耳,皮肤黝黑,着装朴素得没有一点女性的特征,尤其是头上戴着的那顶蓝布棉帽子、脚上穿着的那双大头棉鞋,使其看上去俨然一位男子。我正迟疑间,对方已热情迎上来,紧握着我的手拽进了屋。 细打量屋内,只见中间一间是厨房,地面和灶台都是土质的,地上的墙角堆了一堆玉米秸秆;西屋门紧锁着,看样子像仓房;东屋面积较大,南北相对着有两铺炕,后来才知道南炕是孙冰瑶的天地,而北炕则是傻弟弟的领地。屋内除了电视,没有任何现代家电,倒是那个不大的书柜挺引人注意,里面摆满了各种文学、新闻书籍及各种报刊,这在一个农家小屋里,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但更给主人增添了几分神秘。墙上几个像框里装满了孙冰瑶各个时期的照片,尤其是参加各种培训学习和会议的照片,从中可以看出主人的生活痕迹。而其中也不乏傻弟弟的各种姿势的照片,我注意到每一张照片中,傻弟弟都笑得很甜,一脸幸福的样子。在炕角,有一个锁得很严密的大大的书箱子,显得很神秘地端端正正地摆放在被褥的旁边。我发现这间屋子里还有一个奇特之处,那就是虽然是女主人,但不见有什么化妆品和其他的女性用品,更不见有女性化明显的衣服。 从我进屋那一刻起,孙冰瑶就在不停地说着,因为在心里想像的和实际的孙冰瑶有很大的出入,所以开始时我只是在调整自己面对她时的状态,再加上忙着打量屋子,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她在说什么。直到我静下心来,直面孙冰瑶时,才发现她情绪很激动,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我为自己刚才的分神有些内疚,急忙认真坐下来,准备和她好好交流一番。可是,我很快就发现,我们的交流实际上只是她一个人在倾诉。 在她并无顺序的诉说中,我渐渐理出了一点头绪,一个自强自立、自尊自爱,但又有些偏激固执;一个吃苦耐劳、极富爱心却又远离爱情;一个内心复杂、经历传奇却又有些单纯幼稚的山村奇女逐渐浮出了我的脑海…… 随着孙冰瑶以及村人的的讲述,我走进了她的生活,捕捉到了她复杂而传奇的亮点。可是要充分展现她的“奇”,还要从她的童年说起—— 回忆童年事:苦难而幸福 年的严冬,孙冰瑶降生在一个贫穷的农家,迎接她的是关东的风雪和岁月的贫寒。那时,家里连点灯的煤油都常常买不回来,食盐也常常断顿,但冰瑶的哭声和笑声还是给这个三代没有女孩的家庭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尽管有父母的疼爱,可是他们没有能力给冰瑶物质上的幸福,不到一岁,就因为母亲没有充足的乳汁,而开始靠母亲嚼野菜团填饱肚子。后来,相继有了三个弟弟,家里的日子更加紧巴。冰瑶上学时没有书包,是全家人擦脸用的毛巾,把书包起来抱在怀里去上学。本子是父亲花3分钱买的包装纸订成的,铅笔是自己打扫卫生时捡同学扔掉的铅笔头。 就是这样,5年求学冰瑶仍是几次中断,在学校的资助下勉强读完了小学。尽管她天资聪颖、好学上进,成绩优异,但小学毕业后,她还是含泪离开了校园。 与物质上的贫寒相比,冰瑶的父亲给了她强大的精神力量。父亲是一个老土改干部,当了多年的村领导,是一个党性极强的老党员。父亲常教育她“要把人生的所有困苦嚼碎咽到肚子里”“要有一股不服输的硬气”。也许正是父亲的影响,使得冰瑶在以后的人生路上走得刚强而执着,对自己认定的事业更是舍命拼搏。而她的“奇”更是与童年的成长环境分不开的。 辍学后的冰瑶是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女孩,可为了缓解家庭危机,她天天上山捡柴,12岁就开始参加生产队的劳动。虽然人小,但做什么都不肯落到别人后面。不久,就学会了各种农活。而到了晚上,收了工的冰瑶在帮妈妈烧火时,总是就着灶堂的火光读书。这些书伴随着她度过了苦难的童年,并使她对未来有了清晰的志向:做一个报效祖国的热血青年! 童年的生活就是这样在艰难中走过了,但如今回忆起来,冰瑶无限感慨地说:那是我今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因为我有父母的爱,有一个温暖的家…… 后来的冰瑶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苦难,不仅有如童年时一般的物质贫乏,更有精神上的孤独。但童年生活造就的坚毅和刚强,使她在重重苦难中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传奇…… 着女儿装做男儿事,读五年书写千篇文 12岁开始务农的孙冰瑶很快成为田里的行家里手,20岁时被推举为生产队长,而后历任大队妇女主任、团总支书记、村主任。而且因为随着劳动强度的增加,身体越来越强壮,在民兵训练中总是前三名,而被推选为民兵连长,成为全县惟一的女民兵连长,远近闻名的“铁姑娘”。她带兵演习,冲锋枪、全自动和半自动步枪,不仅会打,而且能装能卸懂保养,让许多男人自叹不如。带兵集训,经常在夜间紧急集合,孙冰瑶带领的民兵连每次都是第一名,常常是爬过几道山梁,天还没有亮。而配合公安破案、维护治安,孙冰瑶多次受到县武装部和公安局的表彰。 自年开始,孙冰瑶拿起了笔,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想所感记录下来,并投给省市县报刊、电台。充实而充满激情的劳动生活给了她灵感和才气,她文思泉涌,一发而不可收拾。几十年间,孙冰瑶发表在各级报刊、电台的新闻稿件达多篇,散文、报告文学、纪实文学、法制报告数十篇,很多作品获过各种奖项。我刚进屋时注意到的那只放在炕角的书箱子里,放着的正是孙冰瑶这些年来发表的作品以及各种荣誉证书,她把这些记载自己奋斗历程、见证自己传奇人生追求的东西,郑重地锁进书箱子里,放在自己认为最稳妥的地方。 在坚持写作的同时,孙冰瑶从未间断过学习,她的稿费几乎都用来买了书,家里很贫穷,但她有很多藏书,这在农村是很少见的。而且身处在山村,孙冰瑶却省吃俭用参加吉林文学院的函授学习。因为屡有文字发表,孙冰瑶成为十里八乡的才女。年,被调到镇广播站做编辑。 携傻弟历经风雨,立门户笑慰爹娘 比自己小三岁的大弟孙绍文(小名狗剩)先天痴呆,这成为父母的一块心病。年秋天,刚强的母亲因心脏病发作,在劳作中离开了人世。之后的几年,父亲积劳成疾而逝。临终时,父亲拉着孙冰瑶的手嘱咐她:“照顾好小兄弟和傻兄弟……”孙冰瑶用家里仅有的元钱,含泪安葬了父亲,开始顶起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小弟成家后,孙冰瑶就和傻弟弟狗剩相依为命,不弃不离地照顾着他,演绎了感人至深的人间真情…… 一个女人和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傻弟弟生活在一起,其中的艰难困苦是不言而喻的。 在没有天灾人祸的日子里,姐弟俩的生活倒也平淡清净。可是,自年开始,狗剩先是得肺炎,反复发作,久治不去根;继而又有了肝病,一点油水不能吃,整个人又黄又瘦;之后又患胃出血,差点丧命……在一次又一次的病痛面前,冰瑶总是东借西凑给弟弟治病,四处奔走,求医问药,一边工作着,医院陪护。 狗剩的身体渐渐好转,冰瑶日日绞着的心放松了许多,日子似乎也有了盼头。只是傻弟弟不懂得人情冷暖,很少对她有什么关爱,尤其在犯病的时候,经常出手打她,这让孤独的冰瑶心痛不已。 一次,狗剩打死了冰瑶精心饲养的小鹅,冰瑶对弟弟批评了几句。没想到,烧火做饭时,弟弟拿起棍子把她狠狠打了一顿。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蹲在灶堂边起不来,而弟弟早已跑得没了踪影。伤痛缓解了,她还要求助左邻右舍,沿着山路寻找弟弟。半夜时,终于把蜷缩在山里的弟弟找回来了,一颗心放下了,可酸楚的泪却淌满了冰瑶的脸。在用自行车载着弟弟回家的路上,由于过于疲劳,加上天太黑,竟连人带车翻进了路边的深沟里,车脚踏板擦伤了她的左胸部,鲜血霎时渗透了衣衫…… 村妇女主任宋海燕告诉东子,有一次她从冰瑶家门口路过,听到狗剩在喊叫。她以为狗剩发生了什么不测,赶紧奔进屋里,却见狗剩正把姐姐堵在墙角狠命地打,边打边发出怪叫。而冰瑶双手捂着头,竟一声不吭,也不反抗。宋海燕拼命拉开了狗剩,拉起冰瑶,却见她嘴唇上印着深深的牙印,那是她自己咬出来的。 即便这样,冰瑶从未动摇过照顾弟弟的心。镇领导不忍心看着她这样吃苦,要把狗剩送到敬老院减轻她的负担。而冰瑶摇头说:“狗剩和我不能分开,我是她的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惟一能照顾他的亲人,父母不在了,我不能推卸责任。只要我有一口气,挣一碗稀饭也要让他先吃饱……” 不谙爱情之事,抱定独身终生不嫁 孙冰瑶18岁时,邻居到家里为她提亲。母亲很高兴,觉得女儿长大了,因此对此事很上心。可每次对冰瑶提起,她总是摇头,声称要先有事业然后再考虑婚姻。无奈母亲只好随她。 之后,又陆续有人提亲,冰瑶一概拒绝。很快过了几年,与其同龄的女伴都做了妈妈,而冰瑶依然没有要定终身的意思。母亲有些急了,又旧话重提,而此时已入了党当了村干部的冰瑶思想早发生了变化,她认为为了事业就不该结婚,结婚是胸无大志的体现,是俗人的举动。她是一个事业至上的人,而且从小敬仰花木兰、秋瑾、贺子珍等女中豪杰,尤其在当民兵连长期间,她心中常有一种豪气,时常为自己没有生在战争年代而遗憾,因为若是在那个年代,她一定会带兵打仗,做一个女英雄。况且生性粗犷的冰瑶对男性不敢兴趣,她觉得他们都赶不上自己有男子气。所以她决定今生不结婚。 其实,这么多年来,尤其在她年轻的时候,曾有许多男人接近她,向她流露出爱慕。可冰瑶对此很厌恶,觉得有这种思想的男人实在是没有上进心。有一次,当时她正任团支部书记,一个团员比她小两岁,两个人谈得挺投机,冰瑶一直把他当成弟弟。后来,那个团员对她有了那方面的想法,就鼓足了勇气向她表白。结果冰瑶气得脸青紫,把对方训斥了一顿,从此再也不理他。害得小伙子见了她就不敢抬头,很长时间过了情绪都恢复不过来。 时间久了,大家逐渐了解了冰瑶的思想,于是提亲的人没有了,喜欢她的人也都打了退堂鼓。冰瑶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过安静的独身日子了。但周围的人在了解了她独身的观念后,都不理解她,渐渐地议论声多了起来,许多人说她“隔路”。冰瑶陷入到痛苦之中,一种不被世人理解的痛苦,这比起生活的艰辛,更让她心痛。 自年以后,冰瑶对婚姻与事业的看法似乎有了些改变,她不再一味地认为追求事业就不能结婚,而且开始“谅解”别人选择婚姻的做法。只是固执的她依然不肯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依然固守着独身的理念。 得不到他人理解的冰瑶,时常暗自落泪。尤其在被傻弟弟打了没人帮助时,在遇到大事没人帮着拿主意时,她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弱了。但天生要强的她很少流露出这一切,每天人们见到的都是坚强的孙冰瑶…… 年1月4日《城市晚报》整版刊发了这篇报道,孙冰瑶至今还珍存着样报。 “你当时说,以后还会来看我,我以为就是那么一说,谁想到还真来了。你那么忙,还没有忘记我这个乡下老太婆……”孙冰瑶拉着我的手激动地说。 我把最近几年出版的作品和我主编的杂志送给大姐,她为我取得的成果高兴,抚着杂志封面说道:“《黑土地》这名字太好了。”又不无遗憾地说“你咋不早和我说呢,我也好在这里发作品呀?”我向她道了歉后,问起现在的创作情况,她说这几年写得少了,自己不会电脑打字,手写稿没人要。我让她给我找找手写稿,打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上锁的大箱子,从里面拿出几份在镇里打印出来的稿子交给我。 随后,大姐告诉我,从镇上回来很多年了,自己没有土地,靠政府给几百块钱低保过日子。即便只有这几百元,她也说花不了,并指着墙上挂着的衣服说:“这些都够我穿到死了。”她没有电脑、没有电视,当我问她如何与外界联系时,她说别人给了她一个80块钱的手机。临别,我给她留几百块钱,她说啥也不要,一再说自己的钱够花,后来还是在助理的劝说下才勉强留下。但是她感到很不安,说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我。我告诉她,开开心心地生活就是最好的感谢。 在大姐的带领下,我房前屋后走了走。合影时,我们选定在大柳树下装着玉米芯的杂货棚前。这次临走,我没有说再来看大姐。因为我不知该不该说,又该怎么说。总之,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的车从邻居家门前掉头,来到孙冰瑶家门前。助理上车后,我摇下车窗挥手与大姐告别。汽车渐行渐远,从后视镜我依然能看到站在大榆树下,挥动手臂的那个身影…… 本文所有赞赏均视为对大姐的爱心表达, 赏金归孙冰瑶所有。 东子赞赏 人赞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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