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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文69第期

任良东

任良东,男,年12月出生,安徽南陵人。作品散见《亳州晚报》、《芜湖日报》、《宣城头条》、《无为文艺》、《南陵春谷》、《语文天地》、《语数外学习》等报刊杂志。

青青河边草

青弋江——母亲河,时而舒缓,时而湍急。她生生不息,哗哗地流淌在少年暖阳的心上。青青河边草,记录着生于斯,长于斯的少年暖阳的青葱岁月。暖阳录取了。

暖阳录取了

“暖阳,暖阳,你录取了!”生产队长老国田大着嗓门喊道。

正在田里顶着毒日插秧的社员们都直起了腰,眼晴齐刷刷地望着暖阳。暖阳听得十分真切,他甩掉秧把子,隔了好几趟田,飞身冲上了田埂,咧开雪白的牙齿,笑着对生产队长说:“我不插秧了,我不插秧了!”

一阵微风吹来,暖阳的心头一阵凉爽。他的脚下仿佛抹了黄油一样,一路小跑回家。

“妈,妈,我考取了!”暖阳人未到,声音已传遍屋子。

“考取了呃,好呃!好呃!”母亲拍拍围裙,笑脸相迎,“快进屋去,送信的(邮递员)还在屋里头呢!”

“恭喜你啊,暖阳你录取了”邮递员笑容可掬。

此时已近中午,村里炊烟袅袅,主妇人准备午饭呢,当然最高兴莫过于暖阳妈妈了,这不,正在厨房时忙和着,“吱—吱—吱”连煎了三个鸡蛋,下了一碗面,招呼着邮递员,“来,来,来,家里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就把这碗面吃了吧,你打老远的跑来,辛苦嘎啊!”

邮递员也不客气,三下五去二就把一碗面条连同三个荷包蛋落入肚中,“暖阳妈妈,谢谢你哈!”邮递员抹了抹油亮亮的嘴巴,蹬着自行车一溜烟拐过屋角不见了人影。

说起暖阳,村里的大人称他是“小秀才”,村里人都说,我村里暖阳要是考不到,村里就考不到人了。

暖阳,生于腊月,瞎子算命说命里缺火,冬天的阳光给人带来温暖,于是取名暖阳。农村的孩子是放养的,当然暖阳也不例外。8岁了念半年级,每当放学回来,家里的土黄狗老远就看见那个斜背着蓝布书包的,就冲出屋外在暖阳面前把尾巴连摇数下,直等暖阳轻轻地在它背上拍了两下,方才放慢摇尾的节奏。

“今天的书,背得出来吗?”母亲问。

“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阶级斗争是纲,其余都是目”暖阳吸溜着鼻涕,一口气答道。

“老师还教你‘缸’(纲)”,“与”(鱼),“木(目)”啊,好呃!好呃!

“算术呢?”

“都懂。”“1+1等于2”,“1加2等于3”……

“7加八呢?”

“七八一十五”

光阴荏冉,一晃暖阳三年级了。“乘法口诀表”顺背倒背,横背竖背,唱儿歌似的滚瓜烂熟。母亲听在耳里,喜在心里。

村小只有三年级,四年级要到大队村部去读了。

数九隆冬,河岸上白茫茫一片。草屋上的冰凌挂得一尺多长,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天真的很冷,暖阳的手冻得红肿,经热水一泡,手指生疼。

四年级算术学珠算了,是简单的十进制加减法。“一上一,二上二……五上五,六上一去五进一,七上二去五进一……”,“一退一还九,二退一还八……九退一还一”,暖阳上课认真听讲,用心背诵“珠算口诀表”,珠算加减有了不小的进展。张校长(兼四年级算术老师)说“从一加到一百和是”,然后“以从一百一直减到一为零”并在大珠算盘(挂在黑板上)一边演示一边背诵着口诀。暖阳认真的在自己的小算盘上亦步亦趋,计算的和老师一模一样。张老师说“明天的算术课来一场珠算大比拼,每一小组选四人参赛共十六人,用时最少者为优胜,其他同学监督,防止作弊!”于是十六名参赛选手展开了激烈的角逐,“劈厉啪啦,劈厉啪啦”同学们手指上下翻飞,颇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架式,拿着算术老师(张校长)亲手颁发的奖状,暖阳心里涌起阵阵自豪,母亲让爸爸贴在不是很白的土墙上,可依然那样醒目耀眼,暖阳的心甭提多美了,三九天的萝卜——甜到心里啊。

光阴似箭,转眼暖阳初中二年级了,那时各大队都有“戴帽子”的初中,这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中国农村教育特有的时代产物。许多老师被打成了“臭老九”,师资严重匮乏。下放知青廖老师说,“老舍先生的小说不是《骆驼祥子》,而是《骆驼样子》”,“语文课本上也有错字,或许是印错了啊”,廖老师在嘀咕。

“哦,书上印错了,是‘骆驼样子’”暖阳恍然大悟,心里真有点佩服,廖老师能指正书上印错的字。

最让暖阳头疼的是代数“因式分解”。当任平老师讲授“十字交叉法”时,暖阳无论竖着耳朵听,还是侧是耳朵听,反正就是听不懂。头脑里一片浆糊。这可苦了少年暖阳,以致做梦都在因式分解,在空中划叉啊!原来任老师自己也搞不清楚,怎么整也整不明白,所以上课说话总是口里含着个大萝卜似的。

有过之而不及的是物理老师。马明镜老师教物理,有他的绝招,就是经常让同学们自习!暖阳如同猪八戒看天书,云里来雾里去。

夏日的中午,“知了——知了”蝉儿叫得特别起劲,树梢懒得一动不动。暖阳家的老黄狗趴在地上,伸着长长的红舌头,肚子也一张一吸的。想起下午第一节又是一堂物理自习课,一点趣味都没有,还不如赖在水里痛快。想到这暖阳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决定逃出如同嚼蜡的物理课蕃篱。大伙一拍即合,于是三五个“浪里白条”畅游在青弋江水里,戏水,扎蒙子。还觉着不过瘾,于是游到对岸,爬上捞泥的船上,几个同学站在船舷的一边,“一、二、三”大伙一齐用力,使船的一边倾斜,这样河水便“哗哗哗”地灌进船舱,不大一会儿,船就灌满了,翻了个底朝天,爬在船背上学老乌龟晒太阳。蒙子扎累了,跳水跳腻子,还可以在船背上休息。也不知在水里呆了多久,只觉得眼晴发花,望着太阳发白。

“裤子,裤子不见了”小立发现新大陆似的叫道。

“我……我……我的也……也……没的了”龙生结巴着。

暖阳翻了个遍,发现所有人的裤子都不见了。

大伙赤条条地站在河岸上,呆若木鸡。

“别光着屁股,露着鸡鸡,丢人!赶快用上衣围上!”

于是同学们一个个用上衣围着作鸟兽散,灰溜溜地像偷了人家东西似的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各自家里跑。

“洗澡,逃学,裤子没了!”老国田咆哮着,操起晾衣的竹杆追着打小立。小立魂飞魄散,哪顾得上穿裤子,光着屁股满村子跑,跑着跑着,围着的上衣也弄丢了。

“你个丢人的东西”,“活现世宝!”龙生母亲骂骂咧咧。

暖阳迅速躲进自己的房里,穿起了裤子。

“遇到什么事了,慌慌张张地,今天放学这么早?”母亲问。

“今天下午没去上课,在河里洗澡,裤子被别人偷了”暖阳气喘吁吁,肚皮一张一翕。“你这孩子,真不懂事!”母亲责怪着。

“千万不能对嗲嗲(父亲)讲啊!我保证,我保证没下次了。”

“你妹妹莲荣掉小姐潭里,你不得记得了?”母亲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记的呢,在心里头”。暖阳最怕母亲伤心落泪,赶忙上前哄道“好妈妈,亲妈妈!”母亲破啼为笑,“这么大了,还没个正经”。母亲嗔怪着。

暖阳还真做到了,从此再也没逃过学。即使物理课也坚持在学。记忆深刻的是马老师带领同学们到生产队参观拖拉机。因为课本上有柴油机冲程的原理这一章节。

懵懂少年在黑夜中摸索。初三了,正式进入大丰中学。仿佛在黑夜里航行的帆船,突然出现了指路明灯,那就是暖阳初三那年的语文陶奇老师,数学庭辉老师,理化王老师,政治徐本仁老师。

“血馒头还热热的,华老栓把血馒头贴在心窝上,紧了紧露出旧絮的棉袄”,暖阳听得入神“救救孩子,救救孩子!”陶老师眉飞色舞,口里的白沫从掉落的第三颗门牙的豁口子里溅在讲台上,溅在坐在第一排的暖阳的脸上,他也没啥反应,不觉老师冲天的重重的口气。

“同学们喜欢魔术吗?”

“喜欢!”暖阳及一班同学齐声响亮回答。

“老师给同学们变个魔术,喜欢吗?”

“喜——欢!”这次声音拉长并陡然提高了八度,黑板上的粉笔灰纷纷落下。

胖胖的,圆脸,带着高度近视眼镜的王可沐老师(私下里有同学偷着喊胖翻译官,《小兵张嘎》里的汉奸)拿出一张白纸,“同学们仔细看看这张白纸和其他白纸有什么不同?”暖阳坐在第一排并没发现什么异样。只见王老师把那张白纸粘上水贴在黑板上,“嗤—嗤—嗤”王老师一边对白纸喷着雾,一边口中喃喃“变,变,变!”,只见白纸上一行蓝色字眼赫然醒目“碘遇淀粉变蓝色。”“哇!太神奇了!”暖阳睁大眼晴,见证这奇迹的时刻。

“欧文、圣西门、傅立叶的空想社会主义,马克思、恩格斯的科学社会主义”,徐本仁老师斜斜地错落有致地在黑板上奋笔疾书,他在对比。

“这套试卷,我是从南陵中学伍老师那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搞来的密卷。他是为安徽省中专升学考试命题的政治权威”,“填空、名词解释、简答、论述题全在这本资料上”,下课铃声已响,“这本资料,你们要吃透,透吃!”徐老师还在振振有词,暖阳聚精会神地听着,觉着这节课过得也太快了些。

七月流火,也是收获的季节。暖阳的心犹如江南的梅雨也是潮湿的。七月中旬中考前一天,暖阳起了大早,踩着泥泞的羊肠小道,经马村过夹河脑,再经西边茅嘴,到达乘船地点——金阁,七上八下,走了十五华里。雨过天晴,机帆船在两岸稻田夹着的漳河里“通通通”地航行了半天,才到县城,住进“籍山旅社”。这里有吊扇,呼呼作响;这里有自来水,可以浑身冲个凉;这里有大婶,服务态度好似亲娘。暖阳,一个乡下孩子,第一次进城,头一天晚上兴奋得半夜难以入眠。想当年李白或许就住在这里吧,想到这暖阳拿起HB铅笔站在床上,掂起脚尖,在雪白的墙壁上奋力写上“仰天大笑自兹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睡吧,这应是吉兆。

骄阳似火,酷暑难当。第一场考试是语文,现代文阅读是高尔基的《海燕》“狂风吼叫……雷声轰响……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此吧!”

归纳大意,暖阳得心应手;理解含义,水到渠成。

糟了,作文是四幅连环画看图作文。只见一光头老汉提着鸟笼,踱着方步,哼着小曲,悠闲自得;第二幅图是一学生模样的毛头小伙,骑着自行车急匆匆赶路;接下来不知怎地,光头老汉子火冒三丈,那亮晶晶的头上三撮火苗便是见证,毛头小伙火气冲天,那倒竖的眉毛,怒怼的双眼,张开的大嘴便是注释。又不知怎地握手言和,重归于好。暖阳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语文陶老师虽口惹悬河,海阔天空,天南地北地白沫飞溅,可看图作文他从未指导过!怎么图解,怎么布局,怎么升华,怎么切合时代,暖阳脑中一片空白。“滴答,滴答”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暖阳纠结着,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不是徐老师讲的时事政治“五讲四美三热爱”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暖阳脑洞大开,主题确定了,那情节就据图编造吧。“唰,唰,唰”暖阳努力填着方格子。“当,当,当”合着老南中的大铜铃的响声,暖阳的看图作文也完成了。

“语文90分差不多吧?”陶老师迎上去,关切地问。

“不晓得”暖阳怯怯地回答。

下午二时,黄焦焦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烘得人脸发烫。暖阳随着人流走进考场,汗水湿透了衣衫。电风扇呼呼作响,一点不觉凉爽,风是热的,板凳桌子也是热的。汗水顺着手腕浸湿了试卷,暖阳全然不顾,一门心思画着,计算着。

“嘿!小子,哪里跑!”试卷上出现了拦路虎。那并联的电阻值怎么也求不出来。暖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越急越不灵,这道题12分啊!“呯、呯、呯”暖阳的心跳到嗓子眼,偷偷瞟了一眼同桌的答卷,同桌也是空白一片。就在这节骨眼上,坐在后排的漂亮女生徐同学踢了踢暖阳的脚。暖阳迅速把脚伸向桌前,隔了几秒,后背被笔捣鼓了一下,暖阳直了直腰,因为他确实不会啊!

老南中的大铜铃又响了,暖阳垂着头沮丧地走出了考场。

“暖阳,最后那题并联题,怎么不给我抄,你真不够意思,还好同学呢?”徐同学有点愤愤然,好看的脸蛋露出不屑。

“太难了,真的不会,没做出来”暖阳一脸的无辜。

“那明天的政治论述题,就靠你了”徐同学会说话的眼晴忽闪忽闪着,睫毛垂到了下眼睑。

“哦”暖阳似答非答,无精打采。

这天晚上,碧蓝的天空缀满了闪闪发亮的星星,像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着天宇上。屋内灯火通明,六个吊扇“呼啦呼啦”争先恐后地呼呼作响,一百八十多位学生济济一堂,大会议室里座无虚席,有人干脆站着,这是徐老师做最后一次集体辅导。暖阳早早来了。漂亮的徐同学穿着碎花裙子坐在身后。暖阳目不斜视,无比虔诚地侧耳倾听,不时地记着笔记,生怕错漏一个字。因为上届徐老师猜中了大论述题,于是名声大嗓,人前人后甚是风光,加之本人颇具魅力,学生们对他崇拜有嘉。“是人民群众创造历史,还是英雄创造历史”徐老师把这题特意拎出来,重点解答,他浑汗如雨,慷慨激昂。

果不其然,政治试题似曾相识,做起来得心应手。暖阳突然眼前一亮,那论述题赫然“是英雄创造历史,还是人民群众创造历史?谈谈你的看法”徐老师真是料题如神!暖阳洋洋洒洒,分项答了六个要点,最后还做了总结。

暖阳的脚又被“无意”地踢了一下,暖阳心领神会,把背往后桌靠了一下,意思是说,徐同学我已知道了。

兴奋而紧张的考试结束了,学校给学生加了餐,晚上在“大众影剧院”看电影《七品芝麻官》。灯光暗下来了,突然后背被鼓捣了一下,暖阳回头一望撞上的是徐同学灿若鲜花的笑脸。“给!”暖阳接过徐同学递过来的冰棍,脸上热辣辣的,一阵从未有过的心慌充塞着他的心房。电影散场了,暖阳哼着苏小明的《军港之夜》“军港的夜啊静悄悄……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回到旅社,暖阳冲了凉,望着天花板,听着吊扇嘎嘎响,暖阳半夜无眠。

“呯,呯,呯”“啪,啪,啪”鞭炮声炸响。大队书记笑容可掬带着会计来贺喜了,嗲嗲赶忙迎上去,递烟,点火。大队书记吐着烟圈,“老凡云啊,恭喜你家暖阳啊!”会计也连声“恭喜恭喜”一边说着一边从印有红五星的军绿色帆布包取出一本32开的彩色封皮的笔记本和一支“新农村”自来水笔递给嗲嗲,嗲嗲连连诺诺,“同喜同喜!”,“是的,我家徐若兰刚达上了线,被录取在省城卫生学校!同喜同喜啊!”大队书记脸上放着红光。

暖阳心里明白,这肯定是徐同学的主意,要不然一个高高在上的大队书记哪瞧得上一个平头百姓。

暖阳长到这么大还没用过包装如此精致的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还有精美的彩色插图——这幅是女体操运动员缠着彩带在翩翩起舞,那幅是手持棒锤一字马劈叉,雪白修长的大腿,高耸挺拔的乳房,个个貌若天仙,看得暖阳旌摇荡。

那天晚上,暖阳梦见了睫毛垂到眼睑的徐同学,漫步在青青河边草上,仿佛是“蒹葭苍苍,在水一方”的现实版。也梦见了七年前大队书记第一次来家里的情景,朦胧中,故事仿佛就在昨天。

家里来了大队书记

雪后的晴天,村子里格外的寂静。

寒假的一天大清早,暖阳早早醒了,准备出去找小伙伴们躲老猫帐子(捉迷藏)。刚跨出门,遇到了生产队长老国田,他可不常来我家,就又回转身,暖阳要听听大人们搭什么嘎常(说什么话)。

父亲正在喂猪,听见雪地上冻后“吱吱”的脚步声,回转头看见队长来了,迎了上去,递给他一只香烟,用火柴给他点着了,“大清早的,有什么事情吧?”队长深深地吸了一口,他吐出的烟雾在空中还能划上几个滚动的圈,然后神秘地说,“大队书记要来我们村,还有几个干部,中午在你家吃派饭。”

还没等嗲嗲同意,暖阳就从房间里冲出来,连声说“好额、好额。”弟弟、妹妹也跟着出来了,激动地小脸红红的。

“我家没菜。”嗲嗲有点为难。话还没说完,姆妈(妈妈)从地里回来了,发际上还有微霜,手臂上挎着菜篮子,里面是几颗大白菜,上面还有雪。

“你內婧(老婆)最会种菜,这不就有了吗?”队长指着姆妈的菜篮子,“你去供销社称点肉,买条鱼,然后去阿八艾姬家买只鸡。”

听说要买这么多荤菜,嗲嗲直心疼,脸上为难起来。村长看出了点门道,忙说,“书记来村里,一般人家我还不派,马上要过年了,你家是喜上加喜啊。再说了,你內婧菜烧得好,全村人都知道。”

暖阳和弟弟、妹妹都眼巴巴地看着嗲嗲,恨不得替嗲嗲早点答应。

嗲嗲只好同意。

阿八艾姬是个缠着小脚的快心婆,听说有人买她的鸡,兴冲冲地从地里一颤一颤地跑回家,鼻尖通红通红的,一看见我嗲嗲,手里的东西还没放下,就忙打起招呼,“小昂你(小男孩)嗲嗲,你要买鸡呀。”

“嗯。”嗲嗲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着,我在一旁有点干着急。

“卖掉也好,昨天我的鸡不知道被哪个杀头的偷走了一只。”

“你又不识数,怎么知道被偷了一只?”嗲嗲虽没上过学校,但人很精明。

“我窃窃你(偷偷的)告诉你,”阿八艾姬常常把常识和错误当作重要情报发布,“我一对一对数的,只要单了一只,肯定被人偷了。“她继续问道,“要大的,还是要不交不离的?大的吧,听说是公社主任来了,你等着,我去捉鸡。”

阿八艾姬做事麻利,亏了她的小脚,鸡捉来了,一只芦花大公鸡,头一伸一缩的,正冲着陌生人嘹亮地叫着呢。

没有秤。

嗲嗲说,“毛估哈子吧,三斤怎么样?七毛钱一斤,三七二十一,两块一毛,我给你两块。”

“不中不中,我去借秤。”阿八艾姬很痛惜地望着自己的芦花大公鸡。

一会儿,果然借来了秤,是一杆百里秤(抬秤),嗲嗲想笑,忍住了。

阿八艾姬把芦花公鸡翅膀扎好,再捆了双脚,就用这杆百里秤(也叫“麻纽秤”,可秤几百斤)秤起几斤重的鸡来,秤砣打到最里面,压在定盘星上,还是翘不起来,一急,几斤重的铁秤砣顺着秤杆滑了下来,正好砸在阿八艾姬脚背上,她疼得“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暖阳和他的嗲嗲都笑了起来。

“喂了大半年了,斤都不斤两都不两的。算了,两块钱,你捉走。”阿八艾姬作出一种贱卖后痛下决心的样子,不住地吸了几口气,嘴里嘟哝着,“这死秤……”

回到家,姆妈的鱼和肉也都买回来了,暖阳和弟弟、妹妹相视一笑,主动给姆妈帮起忙来。妹妹择菜,弟弟烧锅,暖阳到水塘里提了一桶水回来。

弟弟有点不放心,忍不住问:“姆妈,这么多好菜,我们能吃到吗?”

“能!客人来了我打四个嘎嘎(荷包蛋),客人会留一个给小孩的,妹妹吃,她最小;客人吃鱼不会翻鱼的,剩哈的那一边你们吃。”

“我要吃鸡!”弟弟自告奋勇。

“这个鸡四五斤重,他们吃不完的,别忘了给点给哥哥。”

兄妹仨高兴地笑了。一上午,谁都没出去。小伙伴们来了一拨又一拨,暖阳都说,我要写作业呢,没工夫陪你们玩。

十一点左右,队长陪着一位穿着四个口袋的中山装的男人来到暖阳家,兄妹仨赶紧躲进房屋,嗲嗲迎了出去,姆妈从厨房里朝外望了望:就一个人?

客人落了坐,嗲嗲泡了茶。村长走进厨房,视察了一番,又小声跟姆妈交待了几句。

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了上来,他们知道,面条的下面一定有四个白嫩嫩的荷包蛋。妹妹从暖阳兄弟缝隙里朝外挤着看。

书记吃面的速度很快,团着嘴,用力唆着面条,“嘘”的一声,一筷子面条就没了。他显然发现面条下面的“秘密”,“嗯”了一声,夹上一个,蛋黄流了下来,妹妹紧咬着嘴唇,伸出右手食指,表示第一个没了,又伸出中指,当她伸出无名指的时候,她的眼瞪得跟鸡蛋一般大,这大概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了吧。

当我们的书记夹起最后一个荷包蛋放到嘴里的时候,暖阳的亲爱的妹妹鸡蛋般大的眼睛里噙满了委屈的泪水。第四个手指也终于没有伸出,三个手指也没有缩回,只是擦着眼泪。弟弟安慰妹妹:“还有鱼呢!”

中午的时候,客人们都齐了,连同队长、村里的会计,正好八个人,乡下的规矩,小孩是不能上桌子的,还要等客人吃完了,才能用餐。

兄妹仨坐在房间通往堂屋的门槛上,看着小人书,眼睛不断地瞄着大人们和那一桌只有在三十晚上才能吃到的美味。空气里氤氲着卖火柴的小女孩能想象到的那种无上的美味。

堆成山头高的一碗鸡,“山头”很快被“消灭”了。弟弟到底不放心,爬上了靠在堂屋的木梯,高瞻远瞩,盯着那碗鸡,渐渐地只剩下零落的几块……弟弟溜下木梯,把哥哥和妹妹拽到房间,啜泣起来,“鸡没了……”“谁吃的?”暖阳恨恨地问。“那个耳朵一动一动的人吃的最多,最后一块就是他吃掉了。”

暖阳探出头,寻找那个“耳朵一动一动”的人,果然“一动一动”的,暖阳“噗呲”笑了,妹妹也发现了,“咯咯”地笑了起来。弟弟机灵,提醒道:“锅锅(哥哥),你去看看鱼有没有翻过来?”暖阳恍然醒悟,立即借故走到饭桌前,菩萨保佑,鱼没有翻。

回到房间,暖阳把这个好消息通报给了弟弟、妹妹,大家的心头重新燃起希望,姆妈说过,到人家吃饭是不能翻鱼的,不吉利。

客人们终于喝完酒了,开始吃饭,孩子们也被喊了出来,可以吃饭了,兄妹仨捧着饭碗,围在有鱼的那一边,等候大人们给他们夹鱼。

果然,队长要翻那条红烧鲤鱼,书记忙制止:“鱼就不要翻了。”队长忙说,“没事、没事,那一套是封建迷信。”说完,把鱼果断翻了过来,鱼肉姜红姜红,外焦里嫩的勾引着兄妹仨。

兄妹仨行着注目礼,眼睁睁地看着队长在他们兄妹面前,一块一块地把鱼肉均匀地夹到了大队干部的碗中,鱼头毫不客气放在自己的碗里,还谦虚地说了句:“这个没肉,我吃。”

只是,兄妹再也没有忍住,齐声哭了起来……

从咿呀学语开始,暖阳不知哭过多少次,但这一次的哭,穿越历史的长空,依然撕心裂肺。

据说,干部们后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还当着笑话传,结论是某村、某户人家三个小孩“真不懂事”。

阳光有点发白,晴天的假日,是乡下孩子的乐园。下午,暖阳躲老猫帐子,路上遇到阿八艾姬,她拦住他,神秘兮兮地问:“小秀才,我问你,我卖了一只鸡给你嗲嗲,为什么家里的鸡没少,连偷的那只都回来了?”

“怎么可能?你骗我。”

“我这么大岁数还骗小孩?我昨晚数了,还是双的,没有单的!”

……

青青河边草,悠悠天不老。少年的心事,几人能知道。

◆征文

五月未央,『他们』文艺征文大赛隆重开启

◆大赛进行时

『他们』文艺关于赛事方面的几点硬性要求

◆阿传新书快讯

《我们终归下落不明》出版了

◆阿传书评

爱情是心底触不到的痛

◆号外

《昭通日报》用近2/3版面推送《我们终归下落不明》

(本期责任编辑: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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