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潇湘蓝

张爱玲：旗袍里的暗语，你都知道吗

潇湘蓝

张爱玲是个挺特别的上海女人。骨子里没有洋房千金或者亭子间小姐的气味。她是没落大宅里阴魂不散的无数煞星处心积虑培植出的魂魄。她是古典的，固执的，阴郁的，也是重生的，自由的，开放的。说她是小资鼻祖，其实她过的一直很局促。她的文艺也缺乏一股清新的空气。她给人的冲击是穿着，“葱绿配桃红，是一种参差的对照。”刺激性大于启发性。她在感官世界里尽情吐纳，像个过来人那样不管不顾又走了一遭。她笔下的那些绮迷往事和民国女子是她从满人入关到十里洋场的错综体验。

她眼里的百年风云，倾向于女人和服装。从四平八稳的旗装到注重诗意的旗袍，勾连三百多年的民意人心，实在是很有看头的。

1、曼桢：蓝布旗袍

1、曼桢：蓝布旗袍

她在户内也围着一条红蓝格子的小围巾，衬着深蓝布罩袍，倒像个高小女生的打扮。蓝布罩袍已经洗得绒兜兜地泛了灰白，那颜色倒有一种温雅的感觉，像有一种线装书的暗蓝色封面。

民国女子穿蓝布旗袍的很多，大多不出清秀和学生气。张爱玲更写实，曼桢是个穷姑娘，深蓝布罩袍都洗出绒毛了泛白了，从户外走进来的世钧还是感到了一阵暖意，“温雅”这个词，说的是曼桢勤俭平和，也是世钧喜欢的安稳平淡。两人相识没多久，曼桢淡淡的气质无声无息地留在了在世钧心里，“像有一种线装书的暗蓝色封面”，早就有的一本书，忽然就搁在了你的面前。

恋爱里有一种叫“似曾相识”，会不会是从前有一段，被时光洗白了出绒了的悠悠岁月。

2、曼桢：短袖夹绸旗袍

2、短袖夹绸旗袍

原来她去换了一件新衣服，那是她因为姊姊结婚，新做的一件短袖夹绸旗袍，粉红底子上印着绿豆大的深蓝色圆点子。这种比较娇艳的颜色她以前是决不会穿的，因为家里有她姊姊许多朋友进进出出，她永远穿着一件蓝布衫，除了为省俭以外，也可以说是出于一种自卫的作用。

世钧第一次到曼桢家来。曼桢的欢喜是遮不住的。她迟了一会才下来，就是为换了这件新做的裙子。若只是在姊姊结婚是才穿，又不是曼桢了。她是个有主张的女孩。这样的娇嫩的颜色就是这一刻穿了才有意思。显然，曼桢做这条旗袍时，满心里想的就是世钧哪。粉红底子深蓝色的圆点子，色彩浓重，光彩照人，她真是春心荡漾，淹然百媚了。多含蓄多可爱的女孩，为了这一刻的绽放，她一直在蓝布衫里历练岁月，自卫更自尊。

曼桢是我最爱的，是张爱玲笔下唯一良善而理智的女主。粉红深蓝短袖夹绸像是春光乍现，短暂而美好，就算这样，青布旗袍也是曼桢的底色，她走不出这个轮回。

3、曼璐：紫色丝绒旗袍

曼璐：紫色丝绒旗袍

慕瑾来了，正在他房里整理行李，一抬头，却看见一个穿着紫色丝绒旗袍的瘦削的妇人，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进来的，倚在床栏杆上微笑地望着他。慕瑾吃了一惊，然后他忽然发现，这女人就是曼璐——他又吃了一惊。他简直说不出话来，望着她，一颗心直往下沉。

他注意到她的衣服，她今天穿的这件紫色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偶然的。从前她有件深紫色的绸旗袍，他很喜欢她那件衣裳。冰心有一部小说里说到一个“紫衣的姊姊”，慕瑾一个时期写信给她看，就称她为“紫衣的姊姊”。

他把从前的一切都否定了。她所珍惜的一些回忆，他已经羞于承认了。曼璐身上穿的那件紫色的衣服，顿时觉得芒刺在背。浑身就像火烧似的，她恨不得把那件衣服撕成碎布条子。

这三段要结合起来看。曼璐那件紫色丝绒旗袍就耐人寻味多了。

曼璐的少女时代不比曼桢少一丝一毫的清纯美好。慕瑾追过、恋过，紫色旗袍就是他们之间最美好的回忆。张爱玲的笔毒辣，就是从这里撕开。再美好的记忆，我们也回不去了。一不小心，还会被挫骨扬灰，什么都没了。这就是曼璐的傻，曼璐的悲哀。即便她沦为暗娼，她在家人面前还自以为是可以抬头做人的。她为了家庭牺牲了青春，毁了名誉。其实没有人会理解她，包容她。在她被消费殆尽的时候还会一起唾弃她。包括她心中唯一的爱和期待，慕瑾，是她最后的希望。更可怜的是，当她明白这一切都破灭的时候，她就真的堕入了黑暗。她把紫色旗袍撕成碎片的时候，她在黑暗中的力量已经形成了。

张爱玲一笔都不闲，她写旗袍，写风情，着色搭配心思欲念，也许裁缝还未知，她已经了然了。她一只手穿过旗袍，一只手戳穿人世。角色就是她的阴魂，婉转抒情还是追魂索命，她都毫不留情，长驱直入。

4、薇龙：磁青薄绸旗袍

薇龙：磁青薄绸旗袍

乔琪乔和她握了手之后，依然把手插在袴袋里，站在那里微笑着，上上下下打量她。薇龙那天穿了件磁青薄绸旗袍，给他那双绿眼睛一看，她觉得她的手臂像热腾腾的牛奶似的，从青色的壶里倒了出来，管也管不住，整个的自己泼了出来。连忙定一定神。

张爱玲写旗袍，这段也极经典。

旗袍是磁青薄绸，就像一只官窑出品的薄胎青花瓷，光润柔滑，清波流转。薇龙肤如凝脂，白净无暇。前文说她表情虽有些“呆滞”，却因此显出“温柔敦厚的古中国情调”。她与乔琪乔本是一对璧人，这时蓦然相遇，心未动，身先热。可不就像一杯热牛奶整个地泼出来，青春的萌动在风里摇荡，不知不觉，恍然如梦。

张氏比喻惊人的贴切。薇龙这只精美的品杯，可观赏、把玩，也易碎。遇到乔琪乔，她注定管不住自己，泼出去了，绝收不回来，是她的宿命。

单纯的青与白是没有这样的效果的，张氏比喻将各种古典元素中的精美部分，信手拈来，自然生动，无人能及。

5、流苏：月白蝉翼纱旗袍

流苏：月白蝉翼纱旗袍

床架子上挂着她脱下来的月白蝉翼纱旗袍。她一歪身坐在地上，搂住了长袍的膝部，珍重地把脸偎在上面。蚊香的绿烟一蓬一蓬浮上来，直熏到脑子里去。她的眼睛里，眼泪闪着光。

“月白蝉翼纱”犹如月光下迷离梦幻的场景一般，流苏就是这样朦朦胧胧，踩在云端里，每一步都不确切，但又充满期待。这样一幅画面，既唯美，又凄迷。如同一首古诗，烟笼寒水月笼沙，美人无依花溅泪。旗袍于流苏，是漫无天日的夜色中唯一的光芒。流苏搂着旗袍，就如同秉持着她的美貌，拼尽全力，要在男权的世界里搏杀绽放。

她知道她有什么，男人喜欢什么。

流苏的聪明是顶女人的聪明。

她真的可以骄傲地说“为了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倾国倾城的民国版，流苏笑了。

能把月白蝉翼纱穿出味道的女人，有一种特殊的韵致，或瘦怯怯如诗魂一缕，或清雅如白莲低头如莲子。这两种气质合在一起，就是范柳原喜欢的永远不会过时的世界上最美的中国女人。

男人上了女人的当。

张爱玲的名篇《倾城之恋》，发生的年代正是女人穿旗袍最绮丽妖冶的时期。可是流苏穿何旗袍却只有这一段。看似一场情爱对手戏，其实有着宏大的战争背景和更多复杂的元素。

不是一个流苏，把旗袍认作了知己。

再没心肝的女人说起她去年那件织锦缎旗袍，也是一往情深的。

女人的那点心思，后来都变成了心事。

连同张爱玲的《更衣记》，她对服装的态度其实很超脱。她欣赏的是“轻倩的掠过”。她那么热烈地夸张地穿着，其实“一撒手”就可以放开。

众生如我，都是普通女子，打开衣橱，尽可以多变些，但想法简单点。

旗袍里有暗语的，冥冥中它捣尽鬼，你不一定降得住。

私语

深夜起来，更完这一篇。还有房间灯亮着，也在写，说是不想带着电脑去休假。昨天跑了十公里，遇到小雨，有点着凉。晚上早睡了，现在醒来，2点多。窗外大桥是灯火辉煌，车辆不绝。

夜阑更静，

无数人在默默赶路。

潇湘蓝：/9,：48

穿法花哨，想法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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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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