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英橙花凋
白癜风丸零售价格元 http://baidianfeng.39.net/bdfby/yqyy/春末夏初时节,正是遍山遍野采茶的时候。颂英挎着小茶筐,在茶树上挨个采摘。她手脚快,和小姐妹两个各占一行,比小姐妹已经领先了好几颗茶树了,这时忽然听见不远不近的一声“咔嚓”,颂英下意识的扭过头,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就在她身后,举着照相机正在拍她们。颂英被成昭明照进了镜头里。背影是绵延起伏的青山,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茶园,颂英穿蓝布褂子,背篓还在手上挎着,她的神情是那种不经意的一笑,鲜活而生动,好似这十万大山里养出来水灵灵的模样,不远处有山岚渐次弥漫开来,像是给她增添了一种神秘感。成昭明冲她笑了笑,几步走过来说,“你愿意当我的模特吗?”“什么是模特?”颂英反问道,她说话的时候仔细端详了一下成昭明,成昭明上身是件白衬衫,下面是浅蓝色的牛仔裤,打扮和口音听起来就不是本地人。她们这边的男孩子比他的肤色要暗沉一些,这个人笑起来,露出一口齐齿白牙,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信任感。成昭明把自己刚刚抓拍的那张照片调出来给颂英看。颂英很少拍照,陡然在镜头里看见自己,还有些惊异。照片把镜子里看到过的样子都留了下来,不远处还有忙碌的身影,她问,“就是这样我站着你拍照吗?”成昭明解释了一下,说不完全是这样,有时候也需要摆其他姿势。两个人说了会子话,互通名姓之后,颂英一扭头,小姐妹已经超过她一颗茶树了,她哎呀一声,匆匆忙忙对成昭明说,晚一点再商量,她要继续采茶了。成昭明点点头,本来想再去拍一拍别人的,不知怎的镜头单单跟着颂英转,一晃神的功夫,就已经拍了颂英好几张了。有她低头仔细辨别茶叶的样子,有她从耳边把头发撩起来的样子,每一张都是美的,天然质朴,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欣赏一二。颂英自己开始忙活起来,跟小姐妹搭一搭话之后,她们开始唱歌,都有一把清清亮亮的好嗓子,在晴天朗日之下,一个人起了头,其他的很多人忽然跟着唱起来,独唱变成了合唱,成昭明离颂英最近,听她的歌声也最清楚。那些歌声好似有什么魔力,唱得畅快又自然,歌词成昭明听得不大懂,等一首歌唱完了,颂英扭过头看着成昭明疑惑的神情给他解释说这是她们这儿的山歌,有一些用词和旁处的不一样。成昭明觉得很有意思,乘机问她,“那你能给我讲一讲吗?等你忙完之后。”忙完之后也不是不可以,颂英就答应他了。这真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日,人与人在如潮水般的命运中陡然相逢,那时候成昭明只是被颂英吸引了,却并没有立即就爱的死去活来。爱是相互的,也是人的本能。颂英那天傍晚忙完之后,去成昭明说的地方找她。傍晚湿漉漉的,下了一点雨,颂英穿着白裙子,裙角几乎要拖到地上,她在街上第一次看到这件裙子的时候就想把它买回来,穿上的时候她们说她走在山岚之间,整个人像小仙女一般。成昭明也会这么想吗?颂英去敲了门。成昭明接住在她们这边村里的一户人家,这家人的房子多,每回外地人来了,都是吃住在他们家,也会给他们付出相应的钱财,各取所需。她敲门的时候成昭明正在房间里画画,他开着窗子,窗户外面正对着两棵大树,在吊脚楼的二楼住着,得以看见浓密的树冠,泥土的腥味并不十分明显,他拿着铅笔在画远山和近处的树,以及人们高高矮矮的屋顶。他放下笔去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颂英对他莞尔一笑。早上见的时候她穿蓝布褂子,换了衣裳之后,似乎连整个人的气质也有所变化,成昭明给她倒了一杯水,门是虚掩着的,窗是大开的,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局促地坐着。成昭明在此刻忽然闻到一点橙花的味道,清香幽远,却像离他很近很近。他偏了偏头,这才看到颂英披散的长发后别了小小一簇橙花,是那里散发出来的气味。他闻过很多气味,自己最钟情的是檀香。来到这里之后,闻到的很多都是茶香。茶叶本身有一种草木般的清气,在杀青闷黄之后,那股茶香更浓郁了。现在这点橙花的香气从空气中传递过来,像一条活泼的小虫子,直往他鼻子里钻,直往他心里头钻。他心里一动,忽然道,“我能为你画张画吗?”颂英很羞涩地一笑,按他的吩咐坐定。成昭明让她看着窗外,其他都不要动。不动有不动的做法,她看树叶看炊烟,看远处的青山和近处水洗过的叶子。成昭明削好铅笔开始勾勒她的轮廓,他想画的是颂英的侧影,还有激发他灵感的橙花。一笔接一笔在纸上描绘着,两个人都不说话,静谧又安然。颂英坐累了,特别想动动脖子扭扭腰,又怕影响成昭明,故而强忍着。那束橙花也再次在颂英的发梢绽放开来,他看着她姣好的侧影,心里也像是被白日的雨洗过一般,荡涤尽所有的尘埃。他画的并不慢,但是画的十分细腻。终于在画好之后,给颂英说了一句可以了。颂英扭头看画,她的侧脸轮廓清晰,看着远方,既有对远方的向往,又有着少女式的怅惘。成昭明说的多了起来,说他自己的专业,也说他来这里的原因。颂英说,我知道你们是采风的。他们说说笑笑,成昭明很想去抚摸一下颂英的长发,想象着他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那种柔软如缎的触感。但他怕唐突了,故而没有开口。不过最终他还是如愿以偿。年轻的男女,好似天然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颂英每天都来,看书讲故事拍照画画怎样都好。成昭明还给她放歌,他来的时候带了一小盘磁带,有许多他喜欢的歌手的歌。小小的录音机里放出来的声音也很悦耳,颂英还问过他,那你能把我的声音也录进去吗?成昭明想了想,说可以的,但是现在没有磁带,有机会了给她录。颂英不依不饶,什么机会?成昭明没有话说了,他觉得颂英有些太较真的感觉。有机会自然是有机会啊,等他买到磁带了再录,至少目前她可以先表示一下期待。颂英的较真和执拗,成昭明在日后的相处中才一点一点意识到。但是那个时候已经晚了。他们之间的接触越来越多,分不清楚是谁先情不自禁的,到底有了一个吻。应当还是下过雨的午后,往常半掩着的门被紧紧的关上了,成昭明摸着她的一缕头发,从头发摸到她的颊侧,他低头,很慢很慢的凑上她的唇,一触及分。纯情得不能再纯情。两个人刚分开,窗外忽然飞过一只鸟雀,啾啾鸣叫两三声,仿佛是在提醒他们,哎呀有了旁观者。颂英就红着脸跑了出去。她的裙角蹁跹,成昭明追到门口,看着颂英像一只轻盈跳起的小鹿,从二楼的拐角跑下了台阶,他其实想叫住她,她的裙角都拖地了。但是没有开口,很快把相机取出来,迅速拍了一张,颂英已经跑得有些远了,照片上是散乱的院落和相片边缘的白裙背影。成昭明住的这个地方,楼下住的人会做各种面具,拿着漆在上头画出各种古怪图案。成昭明抓拍到的照片里头,那些横在院落中的面具诡异又瑰丽,像是在奉行某种秘法,而白裙的背影又纯稚而清澈。他后来回去之后在学校里有个个人名义开办的采风摄影展,他固执地把那张照片也选了进去,来来往往的人惊异于他拍摄出来的山山水水,对这一张,曝光对焦都没有调整,好似只是随手抓拍的一张。当然眼下他们还是情浓之际,不满足于一个吻,颂英第二日再来的时候,还给成昭明带着一个香囊,是她自己绣的。她坐在成昭明身边,给成昭明仔仔细细的解释什么图案代表什么意思,她说话的时候,眼里的情意做不得假。成昭明还是闻出一股子橙花的味道,他问颂英,“橙花都落尽了,怎么还闻得到花香?”颂英眼神里有了一点雀跃的神情,她说是因为提前捡了橙花的花瓣,把这些花瓣揉成汁子,存在小瓷瓶里,等把衣服洗完晾出去之后,就在衣服上面洒上几滴,刚好就有了味道。成昭明恍然大悟似的,又许了她说,外头有卖橙花味道的香水,以后可以买给她。颂英说,“我在这里都没有见过。”“我见过。”成昭明温声说道,但他还是食言了。很多时候,往往说话时不经意还能想到以后究竟如何,却偏偏容易把自己的话别在耳后,等就来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时过境迁,往事难再回头。他们在房间里还做和以前的事情,成昭明画了颂英很多张画像,她站着的,坐着的,正面的,侧影的。颂英的几件裙子都在他面前穿过了,那时候也很快到了他们苗家的节日,颂英说节日里都会盛装,戴亮晶晶的银饰和银镯子,走起来叮叮当当作响,连胸前都挂着银项圈。于是在盛会上,颂英穿得簇然一新来见成昭明,不仅如此,她还给成昭明带了一件衣裳。是他们这边男人穿的蓝布裤褂。他们和其他年轻人一起,手拉手跳舞,还喝自家酿好的米酒。米酒不醉人,颇有些醇厚,颂英说这个有后劲儿,饶是她这样叮嘱过了,成昭明还是连喝了很多碗,一直喝到了自己哕上来都是一股子米酒的味道才作罢。这里的年轻人没有那么许多讲究,看对眼了会唱山歌,会幕天席地的快活。颂英扶着成昭明回去,午后的阳光薄薄照进来,成昭明去一样一样把她的满头银饰卸下来,就放在床头柜上,和他画给她的画放在一起。他们像是探索一般,从散落的衣裳里脱离出来,赤裸裸翻滚拥吻在一起,像这一切本该到来。颂英虽然看起来羞怯,却还是有自己的大胆。她在这方面不仅不羞涩,而且有些主动。情欲翻滚时,两颗心挨的很近很近。情事终了颂英躺在他的臂弯里,安安静静在说话,成昭明的酒劲儿上来了,听得不大清楚,隐约是个苗女的故事。她说苗女擅蛊,以前有一位苗女遇见外头来的年轻男子,两个人爱的难舍难分,年轻人约好了后来过阵子等学业结束之后来娶她,苗女也在床第之间给年轻人下了蛊,美艳绝伦地对他叮嘱,如果逾期不来,就会蛊发,被蛊虫咬啮五脏六腑,疼上三天三夜而后身亡。你猜年轻人最后怎么样了?成昭明懒洋洋摸着颂英的长发,在指尖绕来绕去,“我猜年轻人怕死,估计娶了苗女两人度过一生。”“不是那样的。”颂英明明躺在成昭明的身边,成昭明一下子却仿佛觉得她隔了很远,她的声音有些杳渺,成昭明感受到米酒的后劲,在头疼欲裂时听见颂英石破天惊的一句,“年轻人还是死了。”“他食言了吗?”成昭明追问的同时,心里莫名其妙有些后怕,虽然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但苗族的很多东西好像确实跟汉族不大一样。颂英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惆怅,“不是。但这是一个阴差阳错的故事,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苗女想走出大山,给年轻人一个惊喜。在出去之后被人拐走失踪,年轻人如约去找苗女没有找到,他住在寨子里等苗女回来,等来的却是毒发身亡。其他人都解不了苗女的毒,大约过了一年多,苗女穿的破破烂烂的回来了,那时候她看见了他们家不远处,人们给年轻人草草立的坟。”这个故事并不是阖家团圆的好故事,成昭明听得有些扎心,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见过颂英采茶,却从来没有见过颂英玩蛊,于是为了打破沉默,以玩笑的语气道,“那你会苗女那种蛊吗?”“当然不会呀。”颂英的声音又轻又快,后面的话她什么也没说,可成昭明觉得自己读出了她眼里的那种期待。苗女痴情,他也听说过的。两人的挨挨蹭蹭间又有些情热,成昭明于是低头吻颂英,不知道说什么话的时候就吻她吧。因为他怕颂英要他许诺什么,他好像都还没有想好,只是贪图这一晌的欢愉。颂英却善解人意,没有逼问任何,只是婉转地承受着他年轻的冲撞和欲望。后来成昭明反应过来,他未说出口的便已然罢了,已说出口的,也并没有完全实现。他在这里耽误了三个月,画稿攒了厚厚一叠,照片也是。好像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那些烦人的人际交往都远离开来,只有颂英亲近着他。有个晴天他搭上了去城里的拖拉机,想去买磁带,他说好的要给颂英录她的歌声。找了一整个下午,几乎跑遍全城,才终于找到了那种空白的磁带。老板赶着回去吃饭,三言两语给他交代了几句之后就锁了门。这么一耽误,回寨子的便车也蹭不上了,成昭明最后是走回去的。一路走,有一路的月光,越走越累,从傍晚走到月亮高悬在天际,成昭明心里想着,录好了颂英兴许会快乐,可以当做一个临别的礼物。他知道自己就要走了,并且不确定以后还来不来。他离大学毕业还有一年,很多事情都还没有能力承担。第二天他睡醒之后,颂英已经在他房间里了,在翻他的画稿,主角基本都是她,她看着看着脸上挂着笑,等发觉他醒来之后,把托盘里的粥递过去,欢欢喜喜说,“原来你画了那么多我啊。”“对呀。”他也学她的轻快语气,好像这样就能冲淡一些心里的怅惘,他三下五除二喝了粥,和颂英研究起空白磁带该怎么录,无奈老板说的过分笼统,成昭明没琢磨会,手忙脚乱开始之后颂英也急急忙忙唱起来。一盘磁带很快走完,试听的时候才知道果然出了问题,歌声断断续续,他满脸歉意看着颂英,“昨天去的时候只剩下这么一盘磁带了。”颂英说没有关系,可成昭明看到她是失落的。“那我不要了,等以后有机会录好了再留着。”颂英直截了当说道,成昭明轻轻嗯了一声。以后是多久以后,他们还有没有以后。果然是没有的。成昭明给颂英说他下周就走,要赶开学之前回去。自从他说要走之后,颂英就没来找过他了。成昭明想,也好,他本来也想不告而别的。临走的前一天他收拾好东西,画给颂英的画托住家转交。他走的很慢,像是期待颂英忽然从背后跑出来追不上他一样。可他们又分明什么约定都不曾立下,有的只是相处过的记忆可以珍藏。成昭明回去之后做的头一件事是买了一瓶橙花气味的香水,放在他的书架上,任由它挥发着气味。忙着论文,忙着毕设,忙着策展。颂英于他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艳遇,他的离开昭示着艳遇的终结。毕业时他收拾东西,那盘录坏了的磁带还在桌子上,放出来有刺啦刺啦的声响,还有颂英清亮的歌声。此时方觉,字字句句都是情。香水瓶挥发了一大半,气味有些变化。像什么呢?像橙花凋落的味道,透着浓郁的甘苦感。也像他们凋零的无疾而终的年少情爱。完。注:颂英讲的苗女的故事不是原创,提炼自尾鱼《龙骨焚箱》里主人公长辈经历过的事,用在这里做影射。尾鱼老师写的作品都好好看,推荐。青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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