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肝儿食色性也
炒肝儿 文 霍真布鲁兹老爷 主席是我大学一个铺上的同学,叫他主席是因为他的发际线偏高,年纪轻轻发际线已经退缩到了脑袋顶上,天然向后背过去,与共和国早期领导人的经典发型一模一样,主席又天生一副慢条斯理的脾气,说起话来,都带个口头禅“这个嘛”,一板一眼,很有成功人士的派头。 不过有派头是一回事,实际上主席这个人有个大毛病,特别不爱洗脚,他的尊脚是一三五不洗,二四六干擦,星期天?星期天它休息,很有当年我们对台湾金门炮战的风采。 对于一个未来要出入上流社会的人,却坚持不洗脚的习惯,我们无法接受,主席回复这样的质问,却永远是抠着脚“嘿嘿”,我们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主席做人也是个有理想的人,特别爱说一句话,我们这些人,将来都是毕业于名牌大学,出入上流社会的人。基于这种良好愿望,主席对我们这些天天没事闷在寝室打游戏的人痛心疾首,有机会就数落我们几句。 当然我们对主席规划的未来图景并不认同,主席只能恨铁不成钢自己去教室自习,不过主席大概是底子太差,虽然经常自习,但是学习成绩出来,总是不高不低,十分稳定。 主席是贫困生,家里来自陕北农村,虽然是北方人,却完全没有北方人的身高,甚至连他吃起饭来一丁点不剩,跟他吃过两回饭,主席都一边吃一边抱怨:“这是个啥?” “这又是个啥?” 一边夹着菜盯着,在我们以为主席要好好研究一下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进嘴里,恶狠狠地嚼两下咽进去,顺手扒拉两口米饭。 主席都是一边说着这不好吃,拿没老家的馍馍好吃,一边把菜里的油星跟最后一点米饭混合,把饭碗扒拉得干干净净。 他的解释是,虽然不好吃,但不能浪费一粒粮食。他真的是吃饭不浪费一颗粮食,每一个饭粒都要用筷子戳起来,送进嘴里,那神情仿佛在说,我他妈绝对不会输给你。 他就是这么一个特别轴,做事不遗余力的人。 主席这人除了上自习,还有一堆兼职,平时还向学弟学妹们推销一些劣质收音机和别的生活用品,主席虽然不善言辞但面相老实稳重,很能给人信赖感,所以生意很不错。 我们总是嘲笑主席,说他是奸商,主席把这当成是夸奖,就是嘿嘿地笑,用手指往后梳着头发,头发油腻腻地贴着头皮,从指缝里洒下一地雪花。 大三的时候,他终于自己赚钱买了台二手电脑,终于成了寝室里最后一个买电脑的人。主席很爱惜电脑,不用的时候就用一个蓝布布套套上,很爱惜的样子,我们也对他的电脑不感兴趣。 只有一次,寝室的老三电脑坏了,正好要收一个文件,正好我们几个都在玩魔兽,老三没有办法,只好求助主席。 一打开电脑,老三就叫,卧槽,是我错了。我们以为他把主席电脑搞坏了,都围过去看,一看才发现,主席的屏保太牛逼了,他的屏保是自己做的,用底色是白色,上面用红色印刷体打了几个大字,“我在电脑前的每一分钟都对得起我父母”。 我们几个一看这屏保,也跟老三一样服了,回去也不好意思玩游戏了,都滚去看书的看书,画图的画图,这屏保也太魔性了。 主席倒也坦然,他家西北农村,家里好不容易才供养这么一个大学生,改变命运的机会全靠他了,由不得他不努力。 于是,主席在迈向上流社会的道路上狂奔,我们继续堕落,我们没想到的是,这样的主席居然是第一个找到女朋友的人。 主席的女朋友叫小敏,小敏认识主席是因为主席卖给她收音机。那时候学校考试四级必须要用收音机,考听力用。本来小敏买了主席的收音机,俩人的交易关系就此结束。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小敏的收音机坏了。主席卖的收音机坏了也并不稀奇,那玩意本来就不是什么高级货,坏了很正常,坏了就坏了,十几块钱东西,没有人会拿他当回事,最多骂“主席”一句奸商。 巧的是,小敏那收音机坏的时间特殊,是考四级的时候坏的,一般人买了收音机轮不到考四级就坏了,小敏不知道是厂家良心发现,质量超水平发挥,还是小敏保养得特别好,正好考四级那天才坏,小敏的听力一分没得,她本来英语好得很,四级属于闭着眼都能过的。 但是我校有个特殊规定,领导特别爱面子,为了捍卫所谓院校的尊严,提高四级一次通过率,要求大一不能报考四级。事实上是这帮人能千辛万苦挤进这个学校的人,高考完了直接考四级是没有问题的,在大学堕落一年以后未必。 但规定就是规定,小敏就是那种有万千才华无法施展,擎等着大二一出手大杀四方的。然而她的收音机坏了。 这把听力只能靠蒙了。小敏的四级最终还是过了,但她心里那个憋屈啊。 小敏是追求完美的人,她绝不能承认自己会犯这样的错误。考试一出来,小敏气得咬碎银牙,非要找到主席这个奸商。 谈何容易,每年迎新的时候,勤工俭学卖收音机的不知道有多少,小敏这样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小敏有办法,她干脆暑假提前半个月来,就盯着迎新卖收音机的。也是活该主席倒霉,真让她逮住了。一般人做这个生意,割一茬韭菜也就算了,主席年年割韭菜,他的相貌特征又太过明显,一下子就让小敏认出来了。 小敏记下了他的寝室,拿着收音机就来找主席算账。那时候是最闷热的季节,男生寝室都是只穿一条内裤的男生,小敏是湖南女子,泼辣得厉害,就这么不管不顾冲进了我们寝室,身后一片鸡飞狗跳,我们吓得大热天裹着被子躲在床上。 小敏找到主席,划出道来,要么主席去找学校,承认自己坑蒙拐骗,要么赔钱,主席赔偿她精神损失费,补考费,名誉损失费。 主席第一条路肯定不愿意走,这是毁了主席的大好前程,第二条路,主席也走不了,主席没钱。主席决定给她出第三条路,修。 小敏当然不同意,痛诉自己的委屈,越说越来气,一脚踢在了主席刚从家带来的一袋子馍馍上。主席的馍馍虽然被他认为是最好吃的,但我吃过,又酸又涩,还特别有韧劲儿。小敏一脚踩在一个馍馍上,一下子滑到在地上。 小敏当时委屈得就哭了起来,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场面已经完全失控了,我们三个在被窝里躲着也不敢下来。 “这个嘛,你这可能是脚踝脱臼了,必须得怼上去。”主席倒是很淡定,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那怎么怼?”小敏知道脱臼,但不知道怎么办,更不知道主席说的怼是啥意思。 “这个嘛,我没给人怼过,我在老家放过羊,给羊怼过。”主席倒是实在,一点儿不带虚的。 “那怎么办?”小敏一听就哭了,“我不会瘸了吧?” “这个嘛,我可以试试,试试。”主席一听她哭就有点发虚。 “给。”小敏真的就把纤纤玉足伸过来了。 主席蹲在小敏面前,一握住小敏的脚,俩人都尴尬了,才想起来,寝室还有我们仨人。但主席这种善于制造尴尬场面的人,什么尴尬没见过,还是淡定下来,以自己多年给羊接骨头的过硬技术,又揉又捏,给小敏把脚踝给怼上了。 完了又把老三的正红花油给小敏搓在脚踝上,不知道是正红花油刺激的还是天太热,小敏就红着脸坐在地上,主席淡定地给她搓脚。我们仨人大气不敢出一声伏在被窝里,万籁无声,只有窗外蝉鸣。 在我们仨快捂出来一身痱子之前,主席医院。 后来,小敏就成了主席的女朋友。有了女朋友之后的主席改变了很多卫生习惯,至少脚是天天洗了,不过主席一本正经的制造尴尬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要“出入上流社会”的愿望也更强烈了。 我们几个羡慕嫉妒恨,嚷嚷着要主席请客,主席当然一概不理,只是嘿嘿笑着接受我们的红眼病,把我们“你配不上小敏”“好白菜都让猪拱了”当成耳旁风。 大学四年,最终没有吃到主席一顿饭,后来主席签了北京的一个设计院,主席拎了两件啤酒上去,就着一包油炸花生米,快毕业的我们四个喝了个痛快。 “这就算我请客了啊!“脸喝得通红的主席还不忘厚着脸皮宣称。 ”又便宜你狗日的了。“我们仨举起茶杯跟他碰在一起。 酒至酣处,主席没有了一贯的淡定,拍着桌子喊,”狗日的们,你们一定要混牛逼啊。“喊完了就哭。 毕业后,小敏和主席都去了北京。
毕业两年后,我去北京出差,正好寝室老三也要去北京开会,就一起去看看主席和小敏。 主席在一个设计院,我们找到那地方,主席穿得整整齐齐来见我们,鼻子上架了个挺新的眼镜。 “小敏呢?怎么没看见她。” 主席没说话,就是咧了咧嘴。 老三已经开始拿主席的眼镜开涮。 老三调侃他:“主席现在真正是毕业于名牌院校,出入上流社会了。这下我们地方人民来看望首都人民,主席得表示一下。” “要不就北京特色吧。”说话的时候,我想的是北京烤鸭。 主席很爽快的答应了,我以为以主席的抠门总是要挠挠头,“这个嘛。。。”把话题错开就算完了。 没想到主席说:“上学的时候你们尽请我了,你们到北京了该我尽尽地主之谊了。” 主席话说得漂亮,听得我跟老三却是面面相觑。 打车的时候,老三怯生生地拉了我几回袖子:“我说,这确定是主席吧。” 我看着主席后退得更高的发际线和更深的皱纹,不太确信地说:“大概。。。是吧。” “不可能,我这辈子居然赶上主席请客了。” 我也不太确定,不过想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主席毕业这么多年,总不会还是学校里的那个主席吧。不过我也不太笃定,想着主席大概不会请我们吃大董全聚德,最多请我们吃便宜坊什么的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老三和我还是准备好跟主席AA,主席请客这么难得的事情赶上了,不花钱可说不过去。 结果车到吃饭的地方,我们一下子淡定了,果然是北京特色名吃,不过当然不是烤鸭,也不是烤肉,是炒肝儿。 主席领我们挤进去,仨人一人要了一份炒肝儿,主席又端了两盘子包子过来。 老三用勺子舀动着黑乎乎的炒肝儿,仔细研究着:“这是啥?” 一说这仨字我笑了,主席也笑了,我们恍惚回到了大学食堂。 说实话,炒肝儿一点都不好吃,除了大肠和一点儿猪肝,就是淀粉和蒜末儿。 老三是南方人,吃不了这个,捡了一个包子,齁得赶紧找水。 “主席,你这出入上流社会的就请我们吃这个。”老三灌了一气儿水,摇着头说。 主席没言语,我赶紧打岔:“包子还可以,就是咸了点,炒肝儿没啥实在东西。” “不是没啥实在东西,这玩意儿就是各种下脚料嘛。” 老三说者无心,主席却一下子愣怔了,夹着猪大肠的筷子停在了半空,眼里的泪忽然出来了。 老三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说:“我就是随便开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咱们老同学,吃什么都无所谓的。” 主席一把抹去眼泪:“你说得也没错,其实这玩意儿就是下脚料。我其实也是这个社会的下脚料,勉强生活着,那些出入上流社会都是我的错觉,我他妈其实就是这么一碗炒肝儿,就算挂个名小吃的牌子,也是下脚料端上了桌,没吃过的以为还不错,一吃就现原形了。” 我跟老三这下尴尬得不得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主席说完,已经义无反顾地一口把挟着的大肠丢进嘴里,恶狠狠地说:“但只要老子上了这个桌,老子就绝不下来。” 主席说完,稀里哗啦把自己那碗炒肝扒拉进嘴里,跟在大学吃食堂一样,连最后的糊糊都不剩。 我跟老三对主席肃然起敬,也端起炒肝儿碗碰了一下,“敬我们这些时代的下脚料们。” “主席你其实比我们强,你好歹还有小敏呢。”齁住了的老三继续没话找话。 “小敏。我们俩早都分了。”主席淡定地说。 “为啥啊?” “我们俩其实到北京不到俩月就分手了,其实你们说得对,我根本就配不上小敏。” 我抬抬手,想安慰一下主席,可看看主席像岩石一样的脸,最终什么也没说。他这样的人,大概根本就不需要安慰,所有的安慰对他来说都太苍白。
离开北京的时候,主席去车站送我们,寒风里,主席就那么站着,像一个雕像一样,不说话也不挥手。 我跟老三见主席不说话,就进了车厢。 车开动了,忽然听见主席“嗷”地一下子喊了一嗓子:“狗日的们,一定要混牛逼啊。”我跟老三赶紧冲到窗口看主席,看见主席已经转身回去了,墨绿色的羽绒服上一个发际线很高的脑袋,上面几缕头发兀自顽强地立着。 我是大名鼎鼎的霍真布鲁兹老爷 看得好就赞一个 赞赏 人赞赏 怎么治白癜风北京中科白殿疯医院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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