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江九街十二巷九街之二横石街
年4月4日,阴雨绵绵,意外的清冷。大早起来,烧开水,打豆浆,放置温热,装好,让哥顺便带给爸妈,而我,只能做到这一步。因为,我要赶早去拍市区的老街,赶早感受睡意朦胧的老街,以及,寻觅清晨老街里不可与天光白日相对比的安静。彼时的老街,如一个温和安详的老人,生命气息不足,生活气息,浓厚无比。 横石街,我目的不明地就晃悠到了这里,走走,停停,看看,嗅嗅,触触,拍拍,一整个上午,徜徉小令一样的老街小巷里,乐此不彼。又因那点清明雨,脑海里总会浮现这样的诗句--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横石街”这一石牌是何时安加上去的呢?忘了。依稀记得,以前每天来回四次地经过这里,并没发现有此石牌。对于当地人而言,此石牌也是不需看的,熟视,无需睹。 用了黑白的效果来拍它,时光仿佛一下子被倒回到十几年前似的。只是,倒不出当时那一个在这里摆卖衣服的阿姨,倒不出她挂在这露天墙面上的儿童服装,倒不出我当时心念的那一套有点民国气息的白衣红裙。 从街头,瞬即转到街尾,从下往上走。 “缝缝补补”的水泥路面上,清晰可见的用白瓷碎片拼写的时间:一九八七。四,阿拉伯数字的1,许是被缝补的水泥给遮盖了,只见得“。4”,我想,这是路面重修的时间吧。这“露骨”的石板,又是何年何月的产物呢? 一层拉闸,一层密不透风的铁门,酱紫间白的瓷片,这些,都是90年代的标志。门前这个咖啡色的“花盆”,应该是被弃用了的旧日水缸。某天中午午饭时间,身旁的黄师傅说:我昨晚犯了一个错误。我跟小孙女说水缸,她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忘了,他们这代人的生活里是没有水缸这个物件的。我说:小学课本里不是有篇《司马光砸缸》图文吗?另一新同事说:现在的教材都改了,需要与时俱进,《司马光砸缸》不合时宜了。原来,如此。传统的东西正在被新鲜的事物一一取代,生活中不需有的旧物,意识中也全然不可能有映像。一切都远了,如那远去的路人。 街角处,人家屋门两旁种满了花草。含苞待放的百合,“点头哈腰”,具有无限潜力。 盛放的百合,“扬眉吐气”。 横石街尾巷左转,还是横石街,就这一小段,再往前一点,连接的是卜巷街尾。左边的是80年代的房屋,土黄的墙面,有些斑驳了。高高的水泥门槛,有利也有弊。右边的是90年代新建的房屋,在这老街里,显得格外年轻。南方典型的“后背驮”的背孩子方式,背带也是有着阳江特色的:大红大紫大绿底色,牡丹、鸳鸯、鲤鱼等图案,吉祥、如意、幸福等字样,皆是刺绣的。这样的喜庆,这样的旧时喜好,也正在被新兴的单一的“袋鼠背”所取代。我是旧式“后背驮”长大的孩子,母亲如今还是沿用当时的方式带她的孙子孙女。 卖菜的阿伯,买菜的主妇,青黄白绿,一行排开,任君挑选。讨价,还价,烟火,琐碎,平淡,养胃,这就是生活。 过街走巷的卖炭夫妇,每次在某个街头巷尾与他们擦肩而过,我的头脑里都会闪过白居易的《卖炭翁》。老妇人头戴斗笠,冬天也是穿着那一双磨得几乎见底的黑凉鞋,不变的灰黑衣服,辨不清面目的黑色围裙,她的脸,也是灰黑的,双手,与煤同色,她总在前面拉车,并吆喝:煤球咯……她的声音有着男声的浑厚和女声的高扬。男的在后面跟随,遇到斜坡就推车,这样的“妇唱夫随”,我们能用世俗的唯一的标准去判断他们的幸福与否吗? 踩着三轮车,摇着叮当的收杂货的中年人,嘴里蹦出的不是“收杂货咯”,而是悠扬的小曲调,慢悠悠地穿过一街又一巷。 红衣母子,是这幽幽老街里的“红太阳”。 单车后面扎了一捆木柴的中老年男人,奔向他该去的地方。 我在注视着这石板,身边走过一个男人,高,瘦,边走边碎碎念着什么,是阳江人口中的“岸佬”(疯子的方言)。我想我也是“岸个”。 迎面走来一位穿戴整齐的阿婆,这身衣着,有点“北”味。 提伞的老人。 左少右老,一正一背,一首《童年》,一首《夕阳红》。 老街里这样的老房子日渐稀少。物质丰富了,精神稀薄了。 这房子,有多少年的光阴了?老式的阳台,老式的门窗,老式的烟囱抑或是排水通,露出了“骨骼”的墙面,苔绿斑斑。“滚石不生苔”,显然,这里已经不“滚石”了。 屋子是旧的,对联是新的。层层的门锁,还有人居住吗? 此图拍于年4月4日。一年前一年后,对比。 血管一样的电线横跨在老街的半空。干绿发黑的苔藓,覆盖了墙面本来的土黄色,像老人的脸,被褐色的老人斑遮盖了年轻时的容颜。那破损的玻璃窗,遮不住锈迹斑斑的窗柱,像老人的手,干瘦得皮包住骨头,显出条条青筋。滥生的仙人掌,处处无家处处家,窗沿也可以是它的归宿:给我点灰尘我就能当沃土,安营扎寨,生根发芽,生生不息。 三角的屋顶,像“番鬼佬”时代的建筑风格。若属实,那么,这房子至少也有百年的历史了。 这样的土黄墙面,总给我一种青灯古刹的感觉。 剥了它的颜色,只留黑白,对照。 用了“历史”的拍摄效果。这掉了皮的墙,我看到的是一头凫在水里夏凉的牛,你看到的又是什么呢? 老街的老式房子,阳台都会有绿色植物。遮掩不住的春意。 黑白对照 雕镂的窗格,墙外墙,门外门。 高槛窄门粗墙面 稀罕的信报箱 锈迹斑斑的信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我在拍那锈迹斑斑的弃用信箱,对面的阿婆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我想拍她。于是,走过对面问:阿婆,我帮您拍张照片,好吗?阿婆听力不太好,竖起耳朵问我:啊?我又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阿婆整了整衣衫,坐直了身子,摆出和悦的笑容。我拍好了,递给她看,她还是笑。我问:阿婆,您几岁了?她说:90了。腿脚不方便,每天只能坐在这里,行动要靠手杖。我:您一直住在这条街上吗?阿婆:是的,60多年了。年轻的时候,我们还在阳春三甲商住过十多年,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了。我:您和子孙一起住,是吗? 阿婆露出悲伤的神色:子孙没福气啊,大儿子50多岁时走了,二儿子40多岁时走了,女儿三十多岁时去了。我的老伴前年走了,走时岁。说到这,阿婆哽咽了。 我看到阿婆的旁边有几张朴实的木凳,问:阿婆,我可以拍一下这凳子吗?阿婆:可以。这凳子是我老伴做的,几十年了。我老伴是做木工的,木凳,木椅,木锅盖,他都会做。“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花开富贵,竹报平安”,这栋崭新的房子,是阿婆的家。忽然,我记起了。以前这是一栋瓦屋。白天,屋门总是开着的,一位干瘦的老人坐在长条的木凳上锯木,刨木,做木锅盖。原来,那就是阿婆的老伴。今非昨,人成各。欲语,泪先流。 告别阿婆,我继续行摄。迎面走来一位瘦小的穿蓝布夹袄的阿婆。我被她的蓝布夹袄吸引住了。 我:阿婆,我帮你照张相,好吗?阿婆的听力亦不太好,我还是重复了我的问题。阿婆露出慈祥的笑容,任我拍,并指着前面说:那第一间房子是我家,进屋去坐坐吧。我受宠若惊。我刚开始以为会被这面容严肃的阿婆拒绝我的要求,没想到,她那么热情。我跟阿婆去了她的家。 阿婆招呼我坐下,她也坐在自己的躺椅上。阿婆像聊家常一样跟我聊开了,她说:我今年九十几了,听力不太好,腰不太好,腿脚还可以,早晚会到外面走走。买菜,做饭,打扫卫生这些家务活都是由我的外甥来做。老人想了想说:我外甥从11岁开始跟我住,现在他50多岁了。他没空的时候,他的女儿会来做家务。阿婆似乎不太愿意说儿女,丈夫的事。我:我以前读小学老经过这里,那时好像还是低矮的瓦屋的。阿婆:哦,是的,96年,对,是96年拆了重建的,一共五层。哦,已经十几年了。我:只是你和外甥住吗?空余的房间怎么不出租呢?这样,你外甥没空,房客也可以和你做伴呀。阿婆:不租了。不等钱用,租了为啥呢?遇到好的房客还好,遇到不好的房客,麻烦。老人的眼珠呈淡淡的绿色。阿婆很健谈,说完了她的事,也反问起我的私人问题:你做什么工作的?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父母几岁了?有兄弟姐妹吗?都是做什么的?家住哪里呢?我很老实巴交地回答了阿婆的提问,有些答案让她惊诧。但是,她的问题“你不是阳江人吧?”,也让我惊诧。我与她用地道的阳江话交谈不时,还反问我“你不是阳江人吧?”。告别前,我说:阿婆,您就坐着,我再给您拍一张相片。您很像我那已故世多年的阿婆。阿婆又笑了。等我拍完,她站起来,握着我的手说:有空来坐坐。 走出阿婆的家,继续边走边拍。买菜的青年男子。 老街的房屋,总有个“奢侈”的阳台,阳台上总有翠枝繁花。显然,老街的人是最会生活的。 “占卜算命”,信则有,不信则无,见仁见智。几位老人在修整单车,小孩与同伴在小街里进行单车比赛。 粉墙,黛瓦,青苔,恍惚以为,这是江南的民居。 南粤风情的老房子,糅合了各个时代的特点:老青砖,中碎石,青门面。 “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广发达三江”。少妇正在给小孩喂早餐。经营一家小店,养育一个孩子,平淡安然度过一生。 “一线天”,抬头,仰望,总有那么一抹绿色装点斑驳的房屋。 老房子与陈年酒一样,越老越有味道! 老式的楼房,楼梯狭窄逼仄,墙上贴满了“牛皮藓”,真实的生活便是这样,没有任何的遮掩与粉饰。 妇女站在店门口责问正在玩耍的孩子: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都写好了吗?小孩:除了清明的作文,其他的都写好了。 蹿出“黑白”的横石街,便是五光十色的商业街。老街是一个静谧安详的老人,商业街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少年。 在阳江书城看到《漠海扬清》丛书之《冼夫人家族与隋唐阳江》,作者冯桂雄,广东阳江阳西县人;吴刚,广东揭阳市人。 看到此页图片底下的注字:座落在江城区横石街的冯盎祠。冯盎是谁?为什么会有祠堂?祠堂具体在横石街的哪个位置?我在行摄时并没任何的发现。于是,向书中搜寻资料: 冯盎(公元--),字明达,冼夫人之孙,冯仆第三子,生于高州良德(此高州为唐贞观二十三年之前治所在阳江的大高州的概念,而良德一说为古代高州西境良德军墟即今高州水库一带;另一说为今电白霞洞堡)。他是最受冼夫人器重,最能领兵,一生最有作为和最具影响力的贤孙。他的事迹载入《新唐书.冯盎传》,写得十分传神精彩,俨然一个岭南悍将的形象。他历事隋唐两朝,一生戎马,南征北战,所向披靡,是公认的岭南千古名将良吏。 冯盎将军墓原在江城北山南麓,这是从被毁墓地中挖掘出来的清代阳江知县孙廷铎修立的墓铭残片。 冯盎卒于贞观二十年(公元年)高州总管任上,享年75岁,葬在今阳江江城北山南麓,并有冯盎墓和冯盎祠传世。冯盎死后被朝廷赠左骁卫大将军,荆州都督,刻石像于西安唐太宗陵,并令地方官府为其筑高规格墓园,以扬其名。可惜将军之墓毁于20世纪50年代末,墓地被平整改建民宅。冯盎祠也被拆毁现存部分也是断壁残垣。近些年,阳江地区为对该墓进行抢救性挖掘和保护准备,曾组织过局部探究,发现该墓为在原葬点上捡骨再葬的“二次葬墓”,并且墓园在清代康熙年间还由时任阳江知县的孙廷铎(山东人)主持重修过。孙廷铎亲自撰写墓表及赋诗一首--诗曰: 几年烟雨冷苏门,吊古常怀越国魂。 不但令威能化鹤,最怜马鬣已成村。 重埋锋剑情何笃?肯舍祗园道愈端。 独守忠贞全万姓,至今谁复念深恩。 从这首诗中我们能觉察到,孙廷铎任阳江知县时,冯盎墓已被荒废冷落多年。经他主持重修后,从清代中期开始到民国时期,民间自发扫墓者甚众。鉴于该墓具有重大历史文化价值,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阳江县委、县政府和建市后历届市委政府都曾动议修复冯盎墓(祠),但由于种种原因,尤其拆房复墓难度极大而未果。有鉴于此,近年市委、市政府研究决定将冯盎墓另行选址迁建。于是将军新冢终于得以在年重阳奠基。建设中的冯盎将军陵园坐落在江城区双捷镇安乐村的月亮岭。这里位于阳江市新编总体规划新市区西缘,属梁朝时高州治所旧州城西侧,距市中心约20公里。陵园正面紧靠国道,背倚罗琴山西麓。 年重阳,陵园首期工程墓体建设及冯盎将军骨骸迁葬仪式顺利完成。笔者在仪式上郑重地为冯盎将军敬撰挽联: 复广府,平动乱,征高丽,战辽东,卫隋帝,顺唐王,堪称两朝名将,屡建丰功昭日月; 承祖训,反分裂,保岭南,安华夏,融土著,合俚汉,无愧百越良侯,深怀厚德感乾坤。 笔者觉得,这幅挽联基本能概括总结冯盎将军一生为国家、民族和地方所作的重大历史贡献! 后记:蓝色字体的内容摘录自《冼夫人家族与阳江隋唐》一书中第二章第三节第77-79页。 老街的不动声色,正如经历过世事沧桑的老人一样,处于一种沉寂的状态,安于繁华盛世的一角,静观世界的风云变幻,安享这一地方的安宁。 (图文/藤子以上图片均为藤子的手机行摄。藤子说,于专业的摄影人而言,这样的相片是“残”不忍睹的;于我而言,这样的相片,无心插柳地与老街的气息恰相暗合。请海涵!)本海口治疗白癜风医院海口治疗白癜风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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