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上面"阆中民俗荟"免费订阅

一九四七年初夏,在阆中县发生了一件特大新闻——国民党妙高乡的几个保长全是匪首,可见国民党基层政权已腐败到何种程度!

他们聚众抢劫,危害一方,害得百姓日夜提心吊胆,鸡犬不宁。常言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土匪们为非作歹一年多后终至暴露,匪首被歼,匪巢覆灭,大快人心!为了让人们记住这段历史,年,笔者走访了李天福、赵永伦、刘万明等多位已八十多岁的老人,同时还亲访了受害人吴高林本人及他的儿子、孙子,还原了当时的情况:

老电影《抓壮丁》里的国民党保长王麻子

民国三十六年五月ニ十四日,大垭口当场。曹神观山下的妙高乡第四保(今天妙高镇的东溪垭村、金垭镇的保良庙村和曹神观村)的人们刚刚吃过早饭,突然,东溪垭的蒲家碥上,几声清脆的快枪声划破了山区宁静的上空,接着就听到一片杂乱的喝叫声。

“站住,再不站住老子就开枪打死你!”

“抓土匪呀!别让他们跑了!”

没见过世面的山区农民听到枪响,立刻被吓蒙了。胆子大的,老半天才探头观看。只见蒲家碥上乱纷纷的,七八个人四散奔逃,有穿蓝布长衫的,有穿土布短褂的,有赤着两脚的,他们从保队副(民国时期,保长兼任保国民兵队队长和保国民学校校长,与乡(镇)长一样,亦实行政、军、文“三位一体”,副保长担任相应的副职——民俗君注)蒲崇和的草房外向四山飞去。又有十几个穿着黑色警服、戴着大沿帽的警士,端着枪在后面追……

匪徒们路径熟悉,跑得飞快。警士们追了一子后,土匪们全都隐没在树林之中,藏得无影无踪了。

好奇的男人们壮着胆子赶到东溪垭一看,只见时任金垭乡警察所的警长常思吉和十几个警察正用枪押着三个反绑双手的人:一个是妙高乡四保的副保长,人称妙高乡“八大金刚”之一的蒲立君,另外两个是当地的地痞流氓,人称妙高乡“二十八宿”的陈明宝、蒲祟龙。

警长常思吉拿着被子弹打了一个洞的警察大沿帽。原来,常警长把警察队伍隐蔽在保队副蒲崇和家的屋后边,想装着商量公事的样子把蒲祟和叫出来再逮捕他。

为了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他一手拿着一根生黄瓜在啃,一手前去敲门。谁知这时蒲崇和的家里,在床上和楼上正躺着七八个昨夜参加了抢劫,现正在呼呼大睡的喽啰弟兄们。蒲崇和被敲门声惊醒,翻身下床从门缝里往外一看,只见来的是金垭乡的警长,断定昨夜抢劫吴家的事情已败露,于是立即操起家伙一一国民政府为了维持地方治安,给每个保队副都发有一支长枪。蒲祟和操起他的“汉阳造”,一边大喊:“弟兄们快跑呀!黑皮狗来了!”

一边拉开门,慌乱地就朝常思吉头上一枪。也是常思吉命不该死,将头一偏,子弹正好打在帽子上,警帽飞了几尺远落在院坝里。

民国时期执行任务的警察

蒲崇和拖着枪,冲出门来夺路而逃。众匪徒也翻窗跳楼,四散逃命,警察们听到动静,立即从屋后冲到蒲祟和的院坝里,朝匪徒们逃的方向胡乱地开起枪来。但还未来得及打第二枪,匪徒们已逃出射程之外了。

警察们冲进屋里,只抓住了两个动作稍微迟缓的匪徒一一陈明宝和蒲祟龙。那么,一惯凶神恶煞的副保长蒲立君,为什么也被抓住了呢?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头一天当金垭场,土匪中负责“外事”(侦查)的“红旗管事”赵某,公开身份是个木匠,借赶场之机再次到金垭乡邓家石坝“踩点”一一他原来在这一带做木工活时,早已探听到该地有一家做蚕丝生意的“肥鳖”叫吴高林,近一段时间正湊集了一笔买春茧的银子,还有一批生丝未出手,正“肥实”。

回去一汇报,匪首们商议认为,时机一过,怕“肥水”流走了当夜就动手。五月二十三日夜,二十多名匪徒将吴宅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蒙了面,喝斥着用枪托砸每道房门,凶神恶煞地把吴家的男女老幼统统从被窝里拖了出来,被关在两间屋里看管。其余的匪徒则分别冲进每一间屋子,翻箱倒柜,砸缸掏罐。把凡是值钱的能带走的东西都搬到院坝里堆起。不到一个时辰,整个吴家被洗劫一空。匪首中管“内务”的“黑旗管事”,把东西搭配给“驮牛”们一一专门负责搬运的小匪徒,在夜色中返巢了。

民国时期的四川土匪

话说吴家有吴高林吴高相两弟兄,老大吴高林是金垭乡保的副保长兼民兵队副,也有国民政府发给的长枪。这一夜吴高林正在自己卧房里熟睡之际,忽被匪徒们疯狂的敲门声惊醒,他急忙翻身下床,就从室内的木梯迅速爬到楼上。这时匪徒们已经破门入室了。四十多岁的吴高林在楼上用肩膀项断两匹瓦房椽子,上得房去,从房上跳到屋后的山坡上,躲进了青杠林。

冷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连裤子也没穿,幸好长布衫还可以遮住两腿。他后悔的是,情急之下没把枪带出来,不然也可以反抗一下。他在树林中躲了一会儿,只见匪徒们已经上路了。他不甘心自己辛辛苦苦攒来的钱财就这么被洗劫了,于是复仇之心鼓起了他的胆量,他决心远远地跟在这帮匪徒们的后面,追查其落脚点。

朦胧的月色中,他看见这一伙匪徒一共11人,前后各有一人背着枪开路和断后(士匪黑话,开路的叫“铁黄”,断后的叫“挡风牌”),中间是背东西的9只“驮牛”。匪徒们翻山越岭,最后到了东溪垭蒲家碥。这时天已放明,他判断这里已经是士匪的窝巢了。于是,赶快往回走,急忙赶往金垭警察所去报案。

时任阆、南、仪三县剿匪大队长的余和云是金垭横梁子人,这一夜正住宿在金垭警察所内。一听吴高林的报告,立即喜上眉梢,断定了蒲崇和等人就是土匪!

阆中河溪五马大地主陈皋飏庄园

余和云为什么如此肯定呢?又为什么如此高兴呢?原来余和云有个亲房兄弟叫余高云,余高云早年从金垭横梁子搬到妙高东溪垭余家湾住,与该保的保长舒继元隔河相对。余高云的儿子余万金一生教书,在横梁子教书时与堂叔余和云的关系十分密切。

余万金有个妹子,长到十五六岁时漂亮得很,水灵灵的像朵鲜花,赛过周围团转、四里八乡。保长舒继远等一伙早就垂涎欲滴,无奈余家家教很严,未出阁的姑娘一般足不出户,无从下手。年末,这个女子出嫁到张桷垭。年农历七月初,该女子回娘家给她父亲余高云祝寿。是夜,保长舒继远也来“祝寿”了,酒席宴后留在余家打牌。半夜间,该女子端出醪糟汤元来给四个打牌的人宵夜,舒继元当着余高云的面公然调戏,用脚将其绊倒在地。余高云火冒三丈,借责备女儿夹七夹八地呛落了舒保长一顿。舒继远认为大失面子,当时自己失礼也无发作。

第二天,舒继远(义字袍哥大爷)叫来了七个兄弟伙,在余女子回婆家的路上蹲守。这天下午,余女子从这儿路过,一伙人蜂拥而上,将其挟持到一个红苕地岩里,把衣服裤子全部剥光,八个人轮番地强奸了一个下午。晚上,待天快亮时,这伙恶棍将女子的衣服裤子全部拿走,把她赤裸裸地丢在红苕地沟里。第二天被该茗地的主人来翻苕藤时,发现余女子已气息奄奄,肚子胀得像鼓,忙跑去报告了女子的婆家,婆家的人用滑杆抬回,请医生来医治了几个月オ救了一条命。这件事使余家的人又羞又恨,无奈势单力薄,无可奈何。

余万金跑去报告了余和云,余和云气得咬牙切齿,发哲要收拾舒继元这一伙以报此仇。

又说余万金的妻子赵永修会手工缝纫。年冬,其邻居,该保的保队副浦祟和请赵永修去他家缝制过年的衣服,她要了两片裁剩多余的布角子拿回去补衣服。这拿回去的布角子交余万金一看,只见上面有名字,是玉台鲜家坡染房的号。那几年,农村一般买白布交染房染色,都在要白布的一角写上“某某某,蓝(青)布,几丈几尺”,以便辨认。余万金知道,前两月鲜家坡染房遭抢劫过。觉得这两片布角子事出有因,于是拿去报告了其堂叔余和云。余和云觉得蒲祟和有作匪的重大嫌疑,蒲祟和与舒继元又是同保的同事,认舒为袍哥大哥,关系密切,很可能是一伙的。但证据不足,决定立案存疑。

现在,吴高林前来报案,匪窝清楚,证据确凿,正可以出手抓捕,公事私仇一并了结。余和云立即叫来警长常思吉,下令火速赶往东溪垭,以县剿匪大队的名义实施抓捕!

常思吉不敢怠慢,早饭也未吃就带上警察前去。刚走到大垭口,集市上的人还很少。出场口爬黄葛树坡时,只见妙高乡第四保的副保长蒲立君,正头戴礼帽、衣冠楚楚地往场上走。蒲立君是匪首之ー,为什么今天又来赶场呢?

民国时期四川赶场的农民

原来,这伙土匪出外抢劫,匪首们是不一齐去的,只派一个头头前去带队,昨夜蒲崇和带队前去“做了一笔大生意”,今天蒲立君若无其事地赶场,一是掩盖昨夜的罪恶勾当,二是趁当场天来打探一下风声。

常思吉认识蒲立君,于是上前打招呼,一把抓住他,直截了当地说:“蒲副保长,县剿匪大队侦察到有一股土匪,昨夜到我乡作案后,现已逃窜到贵保藏匿,请你劳驾带路,协助抓捕。”蒲立君当即吃了一惊,但立即故作镇静地说:“是吗?在这青天白日之下,谁敢如此胆大妄为?若真有不法之徒为非作歹,本保长当然当鼎力相助。不过,我敢担保我保绝无这种吃了豹子胆的人……今天我上场去还有一点私事要办,警长和诸位弟兄们,是否上场去到饭馆或茶社小坐一会儿,算我请客。我去办了事就带你们去?”常思吉见蒲立君趁机想溜,立即马下脸来,叫警土们将他捆了个结实,强行叫他带路到蒲祟和家去。于是就发生了前面的那一幕。

蒲立君、陈明宝、蒲祟龙被捆到了金垭警察所,余和云立即进行了审问。三匪见事已败露,于是很快做了交待。原来,东溪垭村有个人叫李文如,跑到二龙乡去给一个寡妇上了门。二龙场和仪陇新场有一伙以姓安的人为首的土匪,安匪通过李文如的介绍,结识了舒继远。经过窜动,舒继远仗着有“保长”这个政治身份作掩护,舒姓女婿滕如超之兄滕作荣,是国民党阆中县党部的秘书,舒的“仁”字袍哥大哥王世希又是妙高乡的乡长,是两把绝好的保护伞,舒继远的“义”字袍哥又有一伙兄弟一一天时地利人和,很爽快地就答应组织匪帮。

民国时期四川的袍哥

他与副保长、保队副一商议,臭味相投,很快结为一伙。他们分头物色窜连,于年下半年就组织了十多人的队伍,并进行了明确分工。

接着,他们开始抢劫。起初是姓安的土匪带队,抢金城、共和一带;后来他们单独干,连“窝边草”也吃。仅笔者知道的,被抢的人家有:玉台鲜家坡染房,大垭常文林染房,大垭曹仕荣染房,大垭鲜卫武医生,金垭吴高林家…被抢的人家,不但财物被洗劫一空,如有年轻漂亮的“黄牛”(姑娘、娘妇)常常亦被奸淫。所以那一年多的时间,四乡风声鹤唳,鸡犬不宁。

案情明白,嫌犯供认不讳,应马上押住阆中城监狱收押。一天清晨,金垭的一班警士押着三名犯人往阆中押送。那时是崎岖的山路,全靠步行,出金垭场往西走,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来到烧箕岩下。突然在山项上有人放了两枪,吆喝道:“把人给我们放下,不然老子们就不客气了!”警长常思吉说:“哟!不好了!土匪来劫人了!”

按照当时的规矩,若遇到此类突发事变,警察可以相机行事,重大嫌犯如遇劫持,有权就地处决。于是,常思吉下令:“就地处决!”

三名土匪当即吓得双腿跪倒在地,求饶道:“警长!不会呀,绝没有人来抢人呀…饶命吧………”

警察们哪管这些,按倒在路边就是一人一枪。蒲立君挣脱,企图往路岩里一个蛮洞子里钻,众警士一齐朝其屁股开枪,蒲立君身中数枪,死在蛮洞口。

是不是真有人来劫人犯呢?原来,余和云决心置这伙土匪于死地而后快。但他知道这伙土匪在县上有不少的关系作后台,押到城里,必会有人从中说情,这伙人就会道遥法外。于是他心生计,叫金垭乡的副乡长鲜安平,先带几个人躲在烧箕岩上,待押送队伍来到山下时,做出一副劫持人犯的现场,接着就可就地将犯人正法。

民国时期四川农村景象

之后,找鲜安平出具了一纸证明,言其头天回家去了,当天正从家里往乡公所去,恰恰听到有人在山上开枪喝叫将人犯放下云云。余和云如此向上承报,完结了事。三匪的尸首被家人抬回东溪垭,余和云命令必须放在垭口暴尸三日示众……

再说五月二十四日那天清晨,在东溪垭抓捕到三匪捣毁匪巢后,匪首舒继远、蒲崇和及众喽啰们,顿时作鸟兽散,远远地潜逃于外县。蒲祟和和他的弟弟蒲祟轩(亦是匪徒)逃到广元,蒲崇轩在那儿与人结了婚,他也就在那家借住,直到解放后清匪反霸运动结束,蒲崇和才去忑不安地回到东溪垭来,被共产党和人民政府管制,直到老死。

其它匪徒们一般在苍溪一带躲藏了一年多,オ东一个西一个地偷偷回到老家来。当时国民党政权已成风雨飘摇之势,阆中的各级官吏已感自身难保,所以也就无力顾及对残匪铲草除根了,

多数人侥幸活了下来,解放后或战斗或被暗管,总算保住了一条性命。

唯有第一匪首舒继远、虽然当时逃脱,或许因为“作恶多,不可活”,终究还是被逮住而正法了。

当年阴历八月,东溪垭村民李茂泽到顺庆(今南充)去卖丝,无意之中在仪风街邂近了逃避至此的舒继远。李经仔细辩认无误后,到当地的警察所去报了案,南充的警察当即逮捕了舒继远,并通知了阆中。

余和云闻讯喜出望外,立刻派人前去押回。警察们将舒继远徒步押解,走了两天后,来到南部县与阆中县交界的界牌垭,一行人在路边的一个小店子里吃午饭。这顿饭吃得很丰盛,有酒有肉。舒继远也很高兴:他想回到了阆中,他就鱼归大海了,他那么多做官的亲朋好友不会不搭救他。

民国时期四川的乡场

饭后,他抢着付酒饭钱,说是犒劳警察们一路护送辛苦。警察说,今天你就不用付钱了,这顿饭算我们请你上路的。舒继远一听,顿时面如土色,吓瘫在地,再也无法起来走路了。几个警士只好夹着他沿路拖着走。一过界牌垭口进入阆中地界,一个警官提着手枪从包谷地里出来,从后边近距离地朝舒继远的后脑勺就是一梭子,七子连发…

恶贯满盈的匪首就这样一命鸣呼了!剿匪大队长余和云的这连串举动,既博得了当地绅民百姓“剿匪坚决果断”的赞誉也痛快淋漓地为侄子报了仇,雪了恨。

肖晶九

赞赏

长按







































北京治白癜风
哪里治疗白癜风最专业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lanbuzhenga.com/lbzfb/1169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