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魁盛号第十三回
第十三回 郗夫人重建魁盛号 骆驼队夜走戈壁地 塞外沙漠寒,飞尘遮眼,壮士出征挥利剑。仰天长啸落日衔,一身孤胆!偏向魔窟行,敢闯险关。驼铃声响惊大雁。青天浮云春也去,天上人间。 《浪淘沙》 郗凤鸣和刘丹丹洞房之夜的一席话语,成就了百年古州史上的一页新篇章。当下,刘丹丹便仔细策划,周密核算,请了著名的庄园设计大师,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请阴阳,定罗盘,看风水,择吉日,就在大阳泉村的北岭南坡,顺山势扩建,总占地百余亩。 在破土动工的那天,大炮响动,旌旗飘拂,刘丹丹坐镇指挥。这一宏大建筑群,耗费惊人,光监工的就有十二个人。这且不说,打根基、支棚架、和泥、烧砖、搬瓦、运木料、抬石头、雕浮刻,这一系列工程,从头到尾,需三年时间才能完成。 郗凤鸣在家待了几天,便又到太原和花老板合计开染坊的事了。 平定州城东南营贾如山娶了媳妇之后,便在上城榆关门内,修建了一座大院。这院离衙门二里多地,离书院三里多地,直通南门,一字排开五座店铺。有郗开祥任掌柜的杂货铺,有姚万安任掌柜的丝局,有董召祥任掌柜的典当铺,有李俊杰任掌柜的米粮店,还有专请常家沟、小西庄做砂锅的能手贾六小当砂锅行的掌柜。 贾如山把这几位掌柜请到自己家里,备了一顿春饼火锅餐,与他们畅谈。 郗开祥人很精瘦,品行很是端正,他这杂货铺所出售的东西,油盐酱醋,糖果点心,名酒香茶,花椒大料,样样都有,甚至那些极不起眼的山楂京糕、冰糖葫芦、果脯核仁、元宵油糕,还有不少毛红纸、粉连纸、蜡烛、黑墨等等,他做买卖,薄利多销,一个小皮钱的货绝不多卖价,丝毫分寸,童叟无欺。 姚万安开的丝局,也是雇着人养蚕、采桑、抽丝、上色,直到作成各种各样的绸缎。他这丝局还增加苏杭二州精心织制成的上等品,生意倒还不错。 董召祥的典当铺,凡急用钱周转不开,只好拿一些物品典当的人,总是往很高的柜台上这么一放,说:“掌柜,当!” “什么东西?” 大都是旧被褥、破棉袄、香炉、蜡台,还有的当自家的瓷瓶、端砚、帽桶、食盒,甚至典当一些别人看似很不起眼的名贵字画。 有一个小偷到了一家破落户家偷东西,刚偷了半袋米面,就被老婆婆看见了,她便说:“行好哩,你快把我做饭的小米放下,这屋里什么也没有,你就把墙上那张破字画拿下来,你换两个窝窝头吃吧。” 小偷拿着从破落户家偷来的那幅破字画来到当铺,往柜台上这么一放:“当!” “当什么?” “烂画!” “多少钱?” “十个铜子。” 掌柜的数给他十个铜子,又问:“当多少天?” “不要了!” 灯下,掌柜的抖开这张发黄发黑的古绢字画,原来是宋徽宗的《锦鸡图》。就凭这一下,典当铺足足赚了两千两白银。当铺的利率,多为二分,按“过三不过四,过四不过五”办法计算,要经过看货、协商、开票、编号、上账、付款、上架顺序,一般设有大、二、三掌柜,内事先生,柜员等。 李俊杰的米粮店,货物齐全,毫无掺假。小米、黄米、江米、大米、糯米、草米、黑米、香米、白面、高粱面、米面、荞麦面、莜面、豆面、黄米面、榆皮面、豆油、香油、花生油、葵花籽油等等,十六两为一斤,小伙计们每天坐在柜台前拨拉算盘珠子,打“小九九”:“二一添作五,三一三剩一。” 砂锅是平定地方的名优特产,是年年进贡的极好产品。这砂锅的原料粘土就地取材,然后精烧而成,砂锅、砂盆、砂壶、砂罐,貌不惊人,可煮出来的食物味不变、色不掉,怪不得康熙皇帝西巡平定路经南天门,老方丈用砂锅为他煮了一锅绿豆汤,龙颜大喜,题字为“龙壶”。这砂货是地地道道的土货,是实实在在价廉物美的上乘用具。 贾如山一一盘问了这五座店铺的情况,便当股东大投资,按六四成分红,总店铺起名为“大兴商行”。 开业的那天,下城的人拥向上城,上城的人应接不暇,双重城楼互相交流,“大兴商行”一下子门庭若市,生意兴隆。贾如山挽起长袖,也在那里搬运东西。他春风满面地接待顾客,抖开一匹锦缎亮出来让大家看:“瞧哪,这闪光发亮的锦缎,是千里迢迢水陆两运从天堂苏杭那里捎来的,货真价实,是年年进贡的产品啊,欢迎诸位惠顾。女人们穿上这种五光十色的华丽衣服,就像蝴蝶飞舞在花丛中,越显得漂亮年轻;男人们穿上这种带有紫褐色团龙暗花的衣服,就像骏马配上好鞍,奔驰在山河之间,越显得精神抖擞;老人们穿上这种五福捧寿、九九如意的衣服,就像南极仙翁一样,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延年益寿,长乐永康啊!”他这一番招揽顾客的行话,逗得大伙忍不住地笑。 众人纷纷议论开了:“这贾如山可是个秀才呢,怪不得说得那么干脆利索。” “人家还娶了州城孙翰林家的大家闺秀呢。” “对,从小狼叼上走,山神爷锁住嘴,下不了口。这就是狼不吃。” “是啊,贾如山是谁?是大名鼎鼎郗家魁盛号大东家郗凤鸣的亲外甥呢。” 开张之后,这买卖特别红火,张子高可不管这些,他倒背着手,排着这五座铺店看这门前贴的楹联出自何人之手。 他来到杂货铺门前,字写得工工整整,稳持健美,乃翰林蔡侗所写:万物我皆备零零碎碎分南北;千金利自充七七八八是东西。 他又来到丝局,门前楹联上的字写得从容不迫,雍容大方,乃翰林孙笥经所写:云霞分五色凤吐丝纶蒸霞蔚;锦绣累千秋龙蟠经纬簇花团。这典当铺门前的楹联不知何人所写,字迹清秀,瘦骨峻峭: 缓急人常有以质得财亲疏无异;权衡我岂无因贪生息尔我相安。 这米粮店门前楹联字迹端正,纯是颜字体势: 食为民天济所不足两岐歌乐岁;农乃国本利其有余九穗兆丰年。 张子高一看这砂货店门前的楹联,字体龙蛇大草,有右军之风欧柳之势,乃贾如山亲笔所写:出山志自远精土纯火百炼成材;有货奇可居品味尝香万户履康。 张子高正细细观赏,就见贾如山上前笑道:“啊呀,张老先生好大兴致,瞧我这字,潦里潦草,读书人一下子变成买卖人了,你不会笑话吧。” “哪里,哪里?”张子高坐进柜台,小伙计给他端了一杯清茶。张子高说:“如山这五家连锁铺店,各营其业,各管其行,我看有的店员漫不经心,有的还吃着五香瓜子呢,应该立个规范,树个法则,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啊!” “对!对极了,我明天就以文公布,有刚有柔,有棱有角,才能以规服众。老先生一语提醒,感谢感谢啊。” 贾如山召集五座店铺所有的东家、大小掌柜、店员,大声说道:“诸位,咱们这五座店铺,纵横太行,产品畅销,波及三晋。咱们要自己给自己立个法则,立个规矩,不知大家以为然否?” 大家都表示赞同。 “那么,我把这个条文念一念,大伙听一听,没有别的想法,咱们从明日执行。”如山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大兴商行,商行大兴,大小掌柜,店员人等。盘点进货,出售分明,账务不乱,待客和亲。一不嫖娼,二不赌博,三不偷懒,四不酗酒。五不赊欠,六不鬼混。七不斗殴,八不逞能。九不骂街,十不骗人。定下守则,生意兴隆。” 大家听了,拍手笑了起来:“好!好!贾东家说到我们心上啦,我们一定执行就是了。” 那吕三自从前几年到荆震生家盗宝,被荆震生收服,不时到府上走走,但也改不了他偷鸡摸狗的秉性,还是这里偷点钱,那里又救济给穷人,他也说不上自己是不是算义侠还是叫什么壮士之类的雅号,他也想尝尝闯闯关东走走塞外的江湖味道。这一天,他拜见荆震生,说:“老爷,我受你的恩典不小,养我吃,供我穿,可总不能白白养活我一辈子吧。你看我身子也发胖了,弄不好,还会养成一个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的大懒汉呢。”荆震生笑了笑:“是啊,我也这么想,我一大把年纪,也就等着有人将来给我写一部传记也就算了。不管怎么说,再过一百年,娘子关内外一提起‘荆震生’这三个字来,都会知道我曾是平定州第一大财主,这也就行了。” “不过,”他把话一转,“吕三,你看现在兴起的这两家,一个是大阳泉的郗凤鸣,一个是东南营的贾如山,他们都可以步我的后尘,在商业这个小天地里,会做大块文章的。你不如去他那里,他目前正营造修建大阳泉本家的大庄园,正是用人之处啊。” 吕三赶到郗家魁盛号,把荆震生写给郗凤鸣的信掏出来,双手递上去。郗凤鸣也很看中吕三,说: “好,那你就在郗家魁盛号充任这行业的镖师好了,也好让你见见世面,长长见识。人生总应该在风浪中搏斗一回,才算不枉活一世。大丈夫总不能像我二外甥贾如水那样好逸恶劳,白活一生吧。” 他接着说:“我推荐你到大盛魁那里学一阵子。这盛魁商行呀,总起来有一万多人。它的买卖中心在内外蒙古、喀尔咯、唐努乌梁海、科布多、乌里雅苏台、库伦、恰克图、乌鲁木齐、库车、伊犁、塔尔巴哈台和俄国西伯利亚、莫斯科。内地则在北京、山西、河北、湖北、湖南、广东等地活动,仅在外蒙古即达一千万两白银以上,可以用五十两重的银元宝,从库伦到北京铺一条路。” 吕三听得入了迷。郗凤鸣又说:“朋友,这大盛魁商行的骆驼商队有上万头骆驼呢,人家的气势可大多啦。这骆驼队都驮着内地的商品,其中也有咱的商品呢。你去了以后,要好好向人家学,咱这魁盛号的名字,就是根据人家的‘大盛魁’反过来起的。”当下,吕三星夜启程,直奔山西祁县,拿着郗凤鸣给大盛魁掌柜的推荐信到归化城后,就递了名片,拜见总头目。 这大盛魁的总头目叫张敏,很是神气,也很义气,满脸络腮胡,敞着胸膛,大蓝布腰带,年龄就在四十开外,身前身后紧跟着四个保镖,他总管这几百人和上万头骆驼的外出经销,的确很不容易。整个蒙古地区东西六千多里,南北两千多里,全靠“货房子”和“狗爷”来回运送货物。你想,戈壁沙漠,还有那劫道的土匪,一股又一股,来不得半点疏忽。张敏一年之内,只跑一次,弄对了就发一笔猛财;弄不对,风灾、沙灾,或者行情不好,甚至遇到大股土匪,劫你几千头“货房子”,那才叫不上算呢。 张敏眼看着万事齐备,便趁今天的黄道吉日,让吕三领着“货房子”出发。三声闷炮响过,几十面大鼓便“咚咚咚”地擂将起来。一时间号手们吹着特别长的铜号,“呜呜”地叫着。桌上摆着一百个瓷花大碗,中间供着汉寿亭侯关老爷的画像,供桌上摆着香炉、蜡台,烟雾缭绕,鼓号齐鸣。 张敏高坐在虎皮大椅上,让司仪拿出一张黄表纸,一字一句地高声念道: “上天神灵,跪祭长空。浩大队伍,爬山越岭。深谷危岭,草剑丛生。沙尘遮地,冷月狂风。运货千里,难路险程。祈祷平安,佑我财运。归来之时,举城欢欣。佛道造像,重塑金身。敬酒百碗,即日起程。” 张敏站起来,命将一百只雄鸡宰杀,将血滴在这一百大碗里,然后一摆手,走出一百个威风凛凛的壮士来。他们全都端起海碗,高举过头。张敏说道:“这一路之上,路途遥远,冷热难当。这一份万金家财,就全靠弟兄们了。凯旋之日,定有重赏,如要与匪帮勾结,盗劫财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从腰间拔出一口锋利无比晶明雪亮的刀来,朝天上正飞着的一只老雕“嚓”的一闪,那只老雕便被击中,“扑落落”从天空直落下来。好准的刀法。 这一百名壮士仰起脖子,“咕咚咚”喝了个底朝天,他们一摔碗,这一声信号,从木栅里跑出一百条狗。它们个个膘肥体壮,竖着耳朵,摇着尾巴,全都飞跑到一百名壮士的身边。 吕三慢慢地从椅子上走下来,躬身朝张敏行礼:“头!‘货房子’出发!”张敏拍着他的肩膀,嘿嘿大笑:“这可都看兄弟你的神通啦,出发!” 你猜什么叫“货房子”?“货房子”就是骆驼队呀。吕三朝远一看,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这骆驼都是精选出来的,它们身高力大,驼峰中间全部拴着大木箱、皮囊,木箱里装着的全是茶叶、烟丝、绸缎、布匹、铁器、银具、白酒、食粮、炒米、木桶、糕点、木碗、药包、蒙古靴、马毡、马鞍,还有细瓷、陶罐、刀具、纸张等等,这皮囊里装着的全是水。水呀水,生命的绿洲,青春的起点,万物之精灵,天地之结晶。 一百名壮士分布在两万头骆驼中,每个壮士分管二百头骆驼。你看这有千钧重担压在他们身上。 吕三也骑在一头骆驼驼峰中间。骆驼仰着头,四条腿像四根坚实有力的柱子支撑着这十分沉重的货物重量,同时深深踏进这十分松软的沙滩上,显得非常轻松。驼铃阵阵,一声声,回荡在漠漠风光之中。他起先看到的是一片绿色的世界: 柳翠花红艳阳天,绿扉红锦桃李鲜。草色台痕青,春雨泽紫田。山岩上苍劲松柏藤缰;深谷下屏开枝丫芳团。鳞次栉比屋宇百千;向阳门第垂柳依然。小娃子纸鸢轻拂惠风;老婆婆槐树旁捻绳纺线。古庙阶层层,碧水绕尼庵。老髯公摆开棋盘,大烟袋锅子磕里出故事串串。陕北江南,好一派繁花皓月;时序节令,看几处春江水暖。 吕三出发时正是晴云丽日,花团锦簇,没有一丝凉意,没有一丝不快。他心想,再有变化无常的天气,不过是下几场冷雨,刮几阵骤风,你张敏把话说得也太玄了。阵阵的驼铃声,浩浩荡荡的行旅队伍,头靠头,尾靠尾,那一百条猎犬都悄悄地紧随着大军守护,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情况。 骆驼队走呀走呀,绕过一望无际的草原,踏过辽阔开拓的田野,爬过笔直陡立的山坡,涉过碧波荡漾的溪流。骆驼很听话,一声不响,默默忍受,它们像一条条大船,行驶在浩瀚无边的地平线上。当骆驼们走到乡镇村寨的时候,成百上千的人们都用惊异好奇的目光投向这支数也数不清的骆驼队。每头骆驼前面都有一个壮汉牵着,他们是骆驼的主人,也是和骆驼一样的心情,随着大自然给他们的风餐雨露,晓行夜宿,他们向往着绚丽的光彩和美好的前景。他们一个个都是身经百战,在这条路上不知走了几个来回。他们的脸,都很黝黑、干燥,他们和骆驼结下了终生的不解之缘。 深夜,偶尔的一声犬吠,便会引起一群狗咬。这声音,很凄冷,很遥远,从第一头骆驼到最后一头骆驼,你想这又有多长的距离? 吕三随着骆驼队走呀走呀,也不知走了几十里?几百里?还是几千里?眼前这荒凉冷漠的景象,使他的心情一下子掉在冰窟窿里。正是:茫茫漠路,寂寂荒途。没有一丝绿意,只留四野无休。冷月半弯,残星隐雾。软踏踏微尘细土;蒙蒙夜风卷孤丘。一眼望不到头,艰险难行走。无水无树,无山无湖。沙滩上马架人骨,死海静界干枯。热腾腾骄阳似火,寒飒飒夜风狂舞。胆怯者望而生畏,怯弱者倒身止步。 吕三后悔极了,我为什么来到这鬼地方?本应当个差官或者考个武举当个千总什么的当当,成家立业,孝敬二老。可命运驱使我来当镖师,冒着寒冷酷热,无休止地走路,天哪!何日能走出这八百里地的荒沙寂漠?张敏告诉我,只要跟上大队伍跑上一两趟买卖,一辈子我就吃穿不尽了。我不敢和贾孝比富,但也足够孝敬二位老人。二十多岁啦,尚没有成家。对!既已来此,有这二百多弟兄相伴,胆子也大了,劲也来了,猛然间狂风骤起,飞沙走尘,正是:羊角旋风,风隐星辰。骤然间日月惊色,呼啦啦怒吼长空。卷起千层沙浪,蒙迷行旅眼睛。涛声似暴江决堤,云雷合闪电映明。骆驼卧地,不畏强悍,壮士静伏等待风停。唇裂口渴只凭驼峰袋,清泉涌甘哪惧巨魔生。披星戴月早夜之奔驰,沐风栉雨,风尘之劳勤。只待碧水甘露解燃眉之急,也好在漠天淡月里苦度这昏溟之行。 风渐渐平息下来,天边也现出一道灰蒙蒙的空间。不一会儿,好好的晴空,又轻飘飘下起雨来。湿淋淋,潮润润,微风夹着细雨,顿时把所有的不快都洗涤干净。大家仰天喊呼:“老天爷赐我的清泉呀,快下得大些吧。” 入夜,骆驼队都亮起了一盏又一盏的红灯,简直是一条灯的火龙,在暮夜里闪烁着强烈的光芒。也许快到目的地了,所有的旅商们都暗自祈祷,祈祷这两万骆驼,两万壮丁和一百镖客,还有那一百条猎犬都会渡过难关,到达目的地。 就在这灯火忽明忽暗的瞬间,远处的狗疯狂地叫了起来。一声呼哨,从沙丘那边过来几百匹烈马。一时间,马蹄踏踏,几声呼啸,他们手里亮着雪亮的刀,这刀的映光在夜幕下显得多么逼人。吕三立刻朝天空鸣放了一声火枪,“乒乓!”很快,一百壮士都拔出腰刀来到这尚未近前的马队面前。 领头的举着寒光映月的快刀,大声喊叫:“喂!大爷今天不伤尔等性命,只要给爷们些零花钱就行。我不抢你们的货物,就是要把你们骆驼中的金银元宝交出来。货嘛,我一件不拿,够意思吧,你们还可以到俄国卖钱,行吧?” 骆驼队里的人都惊愕了,啊!遇到土匪啦,这可怎么办?他们凭着多年的经验,只要把几头骆驼驮的金银木箱交给他们,这才能保住身家性命。不然的话,大家同归于尽,骆驼惊散,壮丁四奔,财物乱丢,人财两空呀。这可怎么办? 吕三提刀走在马队的前面,向领头的施了一礼,说:“弟兄们辛苦了,我也是替人当差,从中谋个差事混碗饭吃,不知爷们怎样处置我们这些无能之辈?” 那个领头的一听这几句话,说得是合情合理,既不胆怯害怕,又声色俱厉,柔中带刚,莫非此人有些来头?淡月灯映中,见此人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挺像个大力士或者金刚,语气便变得温和了一些:“你定是两万骆驼大队的镖师,若没有绝招武艺,谁敢担当这个重任?这样吧,咱弟兄们也无须较量,准不会在这偌大财宝中让弟兄们白白耗费了功夫吧。”旁边一个汉子插话:“大哥,别听这小子花言巧语,他有啥本事拿出来,咱们较量一下怎么样?” 他说着就骑着烈马窜到吕三眼前,举起刀来就要劈下去。 “杀!”这一声喊,刀像旋风似的直向吕三劈来。吕三别看身高力大,可轻巧得很呢。一躲,刀落空。 另一个大汉一声不吭,挥刀直冲。 吕三又一躲,又落空了。 又跑出四个大汉,团团将吕三围住。 吕三就这么一用劲,猛地从地下蹦起,跳到一匹马上,顺便把马上的大汉推倒在地。 “啊!”几百匹马的汉子们不禁倒吸了口凉气,齐声喊道:“好功夫!” 领头的大汉哈哈大笑:“好样的。我今天来,就是要会会张敏大哥和他的朋友。他这个人很讲义气,我们弟兄没钱花,只要吭气,不会白了。今天看来算我们倒霉,就看在你张大哥和你小弟的面上,我们只好告辞了。” 刚才从马上被吕三推下来的那个大汉,武艺不强还挺鬼,他不声不响地站起来,举刀直砍烈马的后腿。 说时迟,那时快,马多精灵,它一扬蹄,没有砍着。吕三顿时发怒,跳下马来,紧紧捉住他的双臂,就像缚小鸡一样,一下子把他扔到马背上。 领头的青筋直冒:“没用的东西!还不下来给镖师谢罪?”他双手一拱,轻声问道: “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我叫吕三!” “啊!吕三!你不是平定义井镇的吕三侠客?你不是魁盛号郗凤鸣老爷的人?我佩服呀。”领头的一声呼哨,这百十号人马便扬鞭飞尘奔驰而去。 吕三和这两万头骆驼队,历尽了千辛万苦,到达了蒙古。蒙古人手中未必有现银,便把牧民的畜产品折价交换。至于那些喇嘛的专用物品,如蒙靴、马毡、木桶、木碗和喝奶茶用的壶,都是选择工匠特制的,蒙古王公贵族们心里很是高兴。 吕三自从当上这镖师的苦差事,整天接触的人都是各行各业的买卖人,这里刚刚把蒙古运来的羊皮卸下,那里便把云南的花茶包放进来;这里刚刚把东北的人参装上箱,那里便忙着盘点从江南运来的呢绒及金属制品,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好家伙,出来进去的全是货,真是堆山积海,说说道道的全是钱,真是金银满贯。 这上万头骆驼队一走就是一年,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吕三回到了归化城。 大盛魁老板隆重接待了他们,锣鼓齐奏,盛宴款待,唱了五天大戏,总头目张敏向老板报告了吕三力战强盗的特殊功劳,老板拿出三千两白银重重奖赏了吕三,吕三也趁机下台,表明愿意回归故里,一一向这朝夕相处的几百名镖客和年轻后生们道别,才返回平定。 正是:霜打红花花更红满城风雨近重阳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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