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微刊第59期文字视界中的李萍
目录: 1、推荐阅读李萍:《家园系列》散文选篇 2、推荐阅读李萍:《都市临摹》散文选篇 3、推荐阅读李萍:《空屋》短篇小说 4、延伸阅读胡健程云芬:《感受爱的灵性与纯净》评论 第59期封面题字杜鹏飞《作家李萍》(摄影:佚名) 李萍,网名安宁,休宁人,省作协会员, 《亚洲新闻周刊》特约主笔。 鲁院安徽作家班学员, 年出版散文集《遥远的徽州》。 作品屡获安徽省报纸副刊好作品评选一、二等奖。 散见于《人民日报》海外版、《解放日报》、 《文汇报》、《新民周刊》等几十种报刊杂志。 家园系列(散文选篇)李萍 《遥远的徽州》,作者:李萍。 华艺出版社年版。 拥抱父亲 每次回家蹭饭,为我开门的百分之九十是父亲。母亲这时大多在厨房里。接过父亲弯腰给我拿的鞋子换上,我常常拥抱一下笑脸满盈的父亲。一次,我居然发现,父亲把公司给我印的名片放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我笑他,他露出孩童般的笑容。 有些爱需要经过岁月打磨,才露出耀眼的光芒,有些爱需要慢慢的养护才绽放可人的花朵。 童年眼里的父亲,简直是暴力的象征:他长得像外国人,大鼻子,深凹下去的双眼,一脸络腮胡子,外表威严,难以让人亲近。父亲的同事和朋友喊他“大胡子”。而他回家一看见我,喜欢用他那板刷一样的胡子亲我的脸。童年和少年甚至青年时期,我都害怕父亲,不喜欢父亲,甚至还莫名地恨他。后来,甚至想,是不是跟着祖母长大的孩子,他们和父母的感情要差些? 一天旁晚,从黑暗中父亲看见一位年轻男子在围墙根解手,他一把拉出那个人一顿好打。还有一次,我目睹父亲和一位男人打架,滚在地上,那男人被父亲压在身下,父亲挥舞拳头,狠命地揍了他一顿,恰巧被我撞见,吓得我大哭,直喊,父亲这才住手,跳起来牵着我的手回家。后来得知,因为那个男人正欺负一位瞎子老人,恰巧被父亲撞见。 记得我也挨过父亲一次打。虽然他之后从来不承认,可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一次被父亲打后,我躲在窗户下面,蹲在地上不敢出来。我母亲也生气了,她平时说话轻言细语,从来没有打骂过我们。这时,从窗户里头传出母亲指责父亲的声音,父亲一声不吭。我记不清母亲说了什么。从此,父亲再也没有打过我。他的手常常在我眼前高高举起又突然放下。偶尔被祖母瞥见他训斥我,祖母便用她那长长的水烟杆头,愤怒地敲打我父亲的头,边敲边说:“你有什么资格说她,是我养大的孩子。”于是祖母又开始喋喋不休,说她在我喝了7个月奶后,把我带到了身边。说她把我父亲养大多么不容易,省吃节用供应他上大学。说她从来没有打过我的父亲(意思是父亲也不能打我)。这时父亲变得象小孩一样,说话声音也小了: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一天到晚大红伞般罩着她…… 其实,用成年人的观点看,父亲没有打错我。打我的原因,是因为我把课本一页一页撕下,塞在口袋里,觉得这样读起来比较方便。小时候的我,非常贪玩,好奇心特别强(今天依然如此,真是三岁看到老)。从来不喜欢读书,作业经常不做,连作业本都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了。而父亲一个月,或者更长一点时间回家,看见我的作业本上,大多是大大的×字,气不打一处出,唉声叹气。恐惧发抖的我,一看情形不对,撒腿就跑,今天回想起来,不禁莞尔一笑。 现在我终于明白,我的长相像父亲,本质上也遗传了父亲某些基因,血液里流淌着那种对弱者的同情,对邪恶的鄙视。桀骜不驯的外表下,是一颗无比温柔的心。 父亲曾经在新谭种猪场呆过8年。农场里大多是上山下乡的知青。那些年父亲很少回家,有一次我偶然发现他办公室桌上面的玻璃板下压着一张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年轻时的母亲长得象电影明星。当时,我一边叹息母亲的美丽没有遗传给我,一边突然发现父亲对母亲的情感竟然有细腻的一面。 一年暑假,父亲把11岁的我带到农场。一天,我突然发起高烧,烧到40C度。父亲以他的直觉,或者说是心灵感应吧,他抱起我,边跑边请人去喊农场里的拖拉机手小张。当父亲抱着我,上楼下楼,医院,医生一检查,惊愕地对父亲说,晚半个小时,这孩子就没命了,她得了罕见的“钩端螺旋体”,这种病死亡率极高。今天,我仿佛看见父亲抱着我奔跑的情景,仿佛看见他内心的焦虑和恐惧,我躺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贴着他的心跳。 外表强悍如一匹野马的父亲。我常常想,温顺的母亲是如何制服这匹野马的?印象中,父母除了为我而争吵几句,从来没有过别人家那种大吵大闹甚至大打出手。平时,父亲经常“妹妹,”“妹妹”的喊我母亲,我们习惯了,谁也没在意。一次,被我女儿听见,她说:阿公,你好肉麻呀!说完一笑,摔小辫走了。 直到今天,我忍不住把心中的疑问告诉母亲:你为什么要嫁给我的父亲?换上我,可能会嫌他脾气不好。母亲说:“你父亲是我的学长。一天,他穿着崭新的一身衣服,从屯溪到休宁五城,步行30公里。到了五城,他挨家挨户打听我住什么地方,找到我家时,全镇人都知道了。不嫁给他怎么办?” “要嫁,要嫁,这样的男人一定要嫁。” 那一刻,我终于读懂父亲。一位单纯而有责任感的徽州男人,一位忠诚而深情的丈夫,一位有正义感和事业心的人。除了脾气急躁,他几乎没有缺点。今天,父亲老了,他已是近80的老人了,我常常在进出家门时拥抱他,亲一下他那张天天早晨起床刮得干干净净的脸。 拥抱父亲! 水街上跳动的水珠 依着率水河 我在一个子夜潜入黎阳老屋 萤火虫在前面带路 我用嘹亮的鸣唱 宣布 这是我的故乡 我出生的地方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无论你走过多少路,无论你爬过多少山,见过多少河流,你出生第一眼看见的河,就永远背负在肩上,和你一起走过生命中的每一步。而且随着年龄的不停增长,你会不停回望,回望那条永无止息滋润你生命成长的河流。 率水河不仅仅属于我,属于我的童年,率水河属于每一位与她亲近的人们。不知道率水河流淌了多少年,犹如不知道地球有多少年的寿命,科学家总是不断推翻前人的答案。 水边长大的孩子,自然喜欢水。喜欢水的同时,也害怕水,当父亲将婴儿的我放在一只船型的木盆里,推到河的中央,尽管他一只手轻抚着木盆,微笑着,我却被吓住了,用哭声表示我的恐惧和害怕,用哭声表达我对这条见证无数生命坠落和升起的河流敬畏。 若干年后的一天,听说父母的老师,河岸中学的一位历史老师,曾经是西班牙大使馆工作,不清楚什么原因,被贬到中学教书。教书就教书嘛,也是回到故乡教书,却在一天被告知,让他第二天去揭露和殴打一位本校老师。可是,还没到第二天呢,在头一天的黄昏,他投入了率水怀抱,成了率水永生的情人。我不敢相信这是真事,一遍一遍地追问父亲,母亲,这是真的吗?真的吗?直到他们默默点头。率水啊!就是这样一条河,每年都有人如飞蛾扑火般扑向他,似乎扑向她,什么忧郁和烦恼都没有了,当然也有许多是意外…… 人到中年,人生的许多画面褪色了,甚至不见痕迹,可和率水有关的画面却好似年年上了一遍油漆一样,轻盈如水,却不易褪色。一年,我的姑父将我放在他自行车的前面杆上坐着,带我从母亲的娘家五城沿率水河岸骑行回屯溪,我一路哭喊:水哦!水哦!水哦!我至今都能听见自己的哭喊,自行车在率水河岸奔跑时,我的恐惧,我想我的恐高症也一定是在那时落下的。一边是山,一边是湍急的率水河,一段一段颤巍巍狭窄木桥…… 我不喜欢站在高处,越站在高处,心越慌,我也不喜欢高楼,从没古人“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我不需要登高,用征服的心态。那些征服过高山的人,最后结局一样,俯伏在山的脚下,仰视苍天,没有谁能躲过化为尘埃的命运。 我游泳,很小就会爬两下,却一直不敢往水的中央去,好像真有“落水鬼”在某处神秘的地方潜伏着,等待吞噬胆大憨子。 是谁将黎阳老街叫水街的呢?水街!动听而名副其实,沿着青石台阶一步一步靠近率水,上船,千转万转出新安,去看山那边的世界,去见识河流汇入大海大洋的地方。 水街上有我的朋友,她漂亮的女儿在大洋的那一边,和丈夫一起,开着房车,写着游记,寄到水街。她坐在自己古董店里,喜滋滋地给我看刚刚炒地皮弄来的宝贝,开心的时候,她甚至拿起古董就送我。 水街上有座贾家大院,和我无关,我的外婆却在那里住了二十多年。在那里,她拿起一个梨削给我吃,我说,太大,外婆,我和你分梨。她惊愕答道:我不和你分梨!梨是不可以分的!徽州人不分梨。分梨,分离。那个院子,出了一位哈佛、一位耶鲁博士;那条街上,出了上海滩第一家照相馆——王开照相馆的摄影师;出了一位为保护黎阳那块土地的义人,用生命和土匪交换一方的平安。 水街上有好多家茶社,北京人来开的,淮北人来开的,女孩子开的,男孩子开的。 水街上有朋友开的咖啡馆,有朋友开的民宿,还有朋友开的美术馆。 水街上有漆器非遗传人,有疯疯癫癫的画家。 一到傍晚,这里注定热闹,热闹了千年的地方,舞台上的戏会一直演下去,一代又一代。 我只是偶尔被率水河 甩到水街上的水珠 犹如一只小小昆虫 借着萤火虫微弱的光 在水街 幸福地跳来跳去 天上的街市 去灵山之前,我想象着灵山的水街,想象它漂浮在云中,高高的山脊上矗立着大大小小的徽派古民居,远远望过去,青绿山水中,一抹亮丽的黑白。否则如何被游客誉为“天上的街市”? 深秋了,通往灵山的路看上去刚刚整修过,汽车很惬意地行驶在宽阔马路上,眼前黑油油的柏油马路不断将我们引上引下,迷宫般环转悠,当汽车开到山顶,我们傻了——迷路了,于是又往回开。 到半山腰位置,我下车,询问住在附近一位正在编竹簸箕农民。我说:“请问这是灵山吗?”农民站起,说:“是的,这是灵山,你的车要停在村委会然后走下去。” 我看他身边几个编制好的竹簸箕,问:“这簸箕多少钱一个?”他答:“20元。”我旅行一些地方,偶见街市出售精致的竹编手工制品,它们图案简洁,却极富文人气,令人爱不释手。心想,如果这位篾匠不仅仅编生产用的簸箕,也编一些精美的竹编工艺品多好。我立刻画了几幅几何图形,有椭圆、方型、还有圆形和船型,我对他说:“你不要总是做簸箕,20元一个,划不来,你要做一些工艺品,或许费功夫,但也卖得起价啊,而且富有美感,清代的民间竹编工艺品还上了香港嘉德拍卖会呢。”我问他会不会做,他说:“会!”想来也应该会,就如木匠,你只要给他一个图案,又不是很复杂的活,哪有不会的?我留下电话号码并记下他家电话号码,说:“等你把我画的图案编好了,我就过来取,价格你定。”后来听在灵山挂职的书记朱波说,灵山除了贡米和西瓜有名气,百分之九十人家做篾匠。我仿佛闻到竹子的清香,目睹这个产业为灵山农民带来的实惠。 灵山古代称灵阳,属徽州区呈坎镇,座落在黄山南麓灵金山与丰山二水交汇处,整个村庄沿丰溪两岸建造。灵山水街约3华里长,石板路用长2米到3米的青色粗麻石挑空铺就。两三块麻石架在水街两岸,搭成简易的桥。令我想起周庄的桥,也不过如此吧。一幢幢古色古香的明清建筑面溪而建,房屋间隔有很窄的小巷,给人曲径通幽之感。 “曲水取财”,从灵阳桥月型水口开始,有几栋古老建筑,翰苑牌坊,天尊阁(亦叫雷祖庙),旁边的“文昌阁”已毁,灵阳桥,名世祠。月型水口外是一弯日型清泉,寓意:日月同辉,据说“名世祠”是许国找皇帝老爷赐的,没有考证,不知真假。徽州能攀上皇亲国戚的地方数不胜数。现在村子里还留有13口古井,其中一口“神墨井”常年不干。明许国诗曰:“两典一街楼,三十六桥不出村,十里海棠五里桂,万杆翠竹千株松。”很形象地向我们传达了灵山的信息。听说明朝和前清时代,每逢雷祖庙会,一府六县的百姓蜂拥而至,连水面都铺满木板,方便行人走路。水口有块石碑,上面是府衙的告示,特别提到严禁私自砍伐森林等,徽州先贤对生态环境的保护为我们做了榜样。 走在水街,迎面来一位农妇,背着一竹篓刚刚从地里挖出的新鲜山芋,我想买一点,但又想在很短的时间内走完灵山,便打消了念头。谁知返回途中,路过一户人家,我伸头张望,却是那背山芋下山的农妇家,我便跨了进去。我的目的是买点山芋,结果见她家厅堂墙上有张照片。仔细一看,照片上有八个字“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八个字,下面是清华大学字样。我便寻问这个男孩是谁,农妇告诉我是她的儿子,名字叫方鹏飞。我不由感慨:寒门出骄子啊!我想请这对夫妇把男孩的电话给我,我想和他们儿子聊聊。谁知农妇说电话号码找不到了。 我也是位母亲,我不信这位农妇的话,我相信那几位阿拉伯数字早已刻在她心上,她不愿意给我罢了,或许见我们是陌生人,怕我们给她儿子惹麻烦。我一再告诉她,我们是好人,请相信我们。她的丈夫也在一旁替我们说话,果然,她一口报出儿子的电话号码。为了打消她的疑虑,我用我的手机拨通了她儿子方鹏飞的电话,从电话中得知,方鹏飞还有一位师姐也是徽州区人,叫谢海燕。一听是谢海燕,我高兴坏了,我曾写过“清华女孩”这篇文章,写的就是谢海燕,而海燕每年回家,都到屯溪看望我,甚至她结婚时还邀请了我。那年,我在客居杭州,特意赶回,可惜途中大雪,没能成行。她的丈夫也是清华学子。 临走,这家朴实的农民挑选了几个品相好的山芋给我带走。 古人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其实,一个地方最重要的并不是自然景观,人文景观才是令人流连忘返的。如果凤凰古城没有沈从文,那座古城不会这样火红,同样十里秦淮没有文人骚客,定是另一番景象。人——永远是上帝创造的最美风景。 灵山是有文化气息的,这气息源远流长,与徽文化一脉相承。 灵山是有灵魂的,从黄山南麓而来的两股清泉,让宁静的村庄有了生命的活力。 灵山是有未来的,我已看到了它的未来。 都市临摹(散文选篇)李萍 作家李萍。 新深圳人小林 小林是我们客居深圳时,家里请的钟点工。每天上午9点,她准时来到,招呼和笑声随打开的门一起进来。 “她怎么这么开心?!”她到我们家时,已做完一家,准备早餐和送孩子上学。我们是第二家。她烧好午饭,趴在地上搞好卫生差不多11点,结束后,骑电瓶车赶到第三家,下午继续做两家。 “远的地方,我不去!去年有一家搬到了华侨城,都一年多了,还老打电话给我,老叫我过去,说给我加工资。” 深圳的夏天,台风说来就来,呼啸而来的台风伴随倾盆大雨,几次,我们担心她可能来不了了,谁知她依然准时进门:“好大的雨哦!下面几辆车子泡在水里,开不动了,好在今天你们没有出门。”她边笑边脱鞋。从第一天起,我见她将脱下的鞋子放在门口,光脚进家,招呼她穿拖鞋,她笑着说:“习惯了。我们在老家下田都是打赤脚。上半年插秧种水稻,玉米;下半年种麦子,油菜,光脚来,光脚去。再说,穿了鞋,泥水拖进家不好。” “现在田都承包给别人,回去没事干咯。”小林自言自语。令我想起深圳的城市广告:来了!就是深圳人。 小林在附近城中村租了两房一厅。她是四川眉山人,家里老大,弟妹各一位。丈夫有位兄长。年,香港回归,她到深圳做钟点工。干了好多年后,将家中弟妹及丈夫家哥嫂全带到深圳,现在他们都在深圳打工,同住一个屋子,平时难得在一起吃饭,星期天才聚一块,7、8个人热闹一番。 小林丈夫在惠州工地上班,平时一个礼拜回来两次,有时一个星期回来一次。过年后,工地需要人,他两个月没回。 “那挺辛苦吧!” “建房子,要一层一层盖呀!哪里有工地去哪里咯。呆在家里没有钱挣,农村里出来,没什么文化,岁数又大,能做什么呢?”小林富有哲理回答我的疑问。 小林有位独生女,今年27岁,四川西南财经大学毕业,现在成都一家杂志社做平面设计,准女婿四川大学建筑设计毕业,小林说女婿属于野战军,经常出差,今天从西藏,明天新疆。她说自己没有什么给女儿,四川人嫁女儿是要给嫁妆的,她首付40万,给女儿在成都买了平米房子,年准备结婚。她拿出手机给我们看女儿女婿照片,一对可爱时尚青年。小林谦虚说女儿脸大不好看,女儿用一只可爱的宠物猫做了一个系列有趣图片发给她,什么脸大翻脸翻得慢,脸大有智慧了等等。从小就喜欢画画的女儿,小时候,受了表姐的气,把姐姐一家人画在地上踩。说到这,小林为女儿的稚气开怀大笑。 “城里人有退休金,我们农村人没有。我一个女儿要嫁出去了,以前常常想,还不如不读书呢!呆在老家,呆在身边。但如果生下来就不让她上学,那生个焖子(瞎子的意思)下来干什么?吃都不知道自己拿。想通了,就放飞了,走到哪里都是我女儿,”她一脸满足和幸福。 接着小林喜滋滋告诉我们,原来女儿大二在深圳一家公司实习。老板告诉她,你一毕业就来我公司上班吧。女儿回答老板:我不来! “老妈,我来干嘛?我来养不起你啊!”小林说女儿性格开朗,又乖,读书时老师都喜欢她。女儿外语不好,老师专门给她补习,也不要她钱。小林一听,打电话问老师是男的女的。知道是女老师,小林哈哈大笑。 小林告诉我,其实女儿心里有数呢,深圳住房贵,消费高。她6岁时,第一次来深圳,一上公交车就哭:“妈妈,我们回去咯!” “回去了,没法子养你咯。” 至此,6岁的娃,看见妈妈辛苦打工,暗下决心回老家,一定好好念书,不让妈妈那么辛苦。偶尔,村里小孩欺负她,说她没爸爸,她铿锵回答:我有爸爸呢,我爸在深圳! 望见眼前这位个子不高,光着脚在厨房里炒菜的女人,我想华侨城的那家人和我们一样,渐渐习惯了她烧的菜,她爽朗的笑声和“川普”(四川普通话)。 原载年第期上海《新民周刊》 一堂音乐课 听说晚上有位香港袁氏少儿合唱团的音乐老师来我们唱诗班指导,我决定去看一下,我在教室最后的位置坐下。 本以为搞艺术的人,一定有不凡的长相和出众的装扮。结果一看,那位老师便是中午与我同桌用餐的妇女。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穿着深灰色旅游鞋和黄色冲锋衣,站在教室的最前面。 “来!我们先磨合一下!钢琴伴奏,音阶,……” 我注视着她。注视着她那双打节拍的手,注视着她的口,广东普通话缓缓地从那口中流出。 “女高音,将声音打开!啊…….”她一边示范,一边校正每一位口型。 “不要害羞,要充满热情,脸上溢满笑容,这笑容是从心里出来的,不是机械的,不是职业的。” “男低音,给点力。将音抛出去,向观众抛去,向抛篮球一样,然后再拿回来。又好像一个线条划下去再回来。上去要快,每个音阶要连起来。要很温柔,不要粗鲁。你们的眼睛不要睁这么圆,把观众吓坏。” “面带笑容,所有的人面带笑容。再来!要笑!笑是打开口腔与头腔共鸣。 “注意注意,男中音不要抢主旋律。” 她今天教授一首《愿爱与你同在》。她说,我们是要把祝福送给每位观众,这声音是天使的声音,是赐福给大家的声音,好。开始! 歌声弥漫开来…… “喉咙要提起来,放松点。男低音声音太小!从渐小到渐强,不要拼命拉上去,要连起来。再来一遍。”她的手优雅地指挥着,充满魔力。 “好,好,这遍不错,很美,很美。拍子一定要准,不要断开。”她伸出大拇指表示赞扬。 半个世纪的人生,我第一次觉得音乐如写作一样,充满着无限的想象空间,是快乐的源泉。我第一次感受到音乐离我并不遥远,我不再仅仅是听听而已,我感受到音乐侵蚀到我的血液里,和我的血液一起流淌。后来听音乐老师说:“其实人人都能感受到音乐的美,感受到好听,就是听懂音乐了。从美学上说,音乐具有不确定性。就是感受到的美即喜怒哀乐大体一致,但每个人的联想不一样,不像美术摄影那么具象具体。但正因为音乐的不确定性,表现出音乐的崇高与无限的魅力。历史上多少美术家哲学家科学家喜欢音乐,为什么?就是音乐能激发人们无限的想象力……” 她的指挥是那么的独特,举手之间,歌声跌宕起伏,妙不可言。唱诗班的所有人和声,很快与她的指挥融为一体,或高亢或低吟或转折或休止。第一次,我感觉音乐的魅力。一会儿,音乐如海浪一样,一波一波温柔地靠近海滩,靠近人的心脏,一会儿,如风的脚步轻盈滑过冰面。上帝神奇的手触摸我的灵魂。我感觉自己在音乐里是如此平静,又如此喜乐。 置身在真实的场所,这堂音乐课使我的大脑不停回放,那在电视里看到的,日本著名的指挥家小征泽尔的指挥——令人迷醉。 空屋(短篇小说)李萍 年10月,李萍在鲁院安徽作家班学习。 他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走进这间屋子了,7次?77次?次?肯定不止了。他每次打开大门后,看到的永远是一样的景致——里面什么也没有,连张可以坐下的凳子都没有。他拉开窗帘,发现窗帘很脏了,上面厚厚的一层灰,看不出原来的底色了。多少年没有洗了?不知道,如果记忆没有错的话,这屋子空了20多年了。真脏! 他记得这屋子的窗帘是他和她一起去买的,她选了一块又一块布料,最后看中了这银灰色暗条纹,他不得不佩服她的眼光,窗帘一挂上去,整间屋子有了艺术的味道。 外面天很蓝,透蓝的天空似一块巨大的绸缎铺张开来。他想她应该来过,她来到时候,他不在屋子里,至少应该来过一次吧?他自言自语。 其实,她一次也没有来过。 他记得她走时的模样,一位平时温婉的女子,突然发疯似地扑向他,扯破他的T恤,抡起曲卷的拳头,拳头雨点般落在他的背上,肩上,胸前,却一点没有力量。他当心她用力过猛会摔倒,他用一只手扶着她的腰。 他央求她。请她冷静,听他说完,她大声呵斥,说:不!不!不要说!一句都不要说,说一句,我就拿一桶汽油来,点火烧了这屋子。 他见她理衣服,一边理,一边哭。他靠近她,说:不要走!我不想你走!我给你跪下,这就给你跪下,说完,他真的跪下了。她直直的站着,脸色煞白,好像噩梦惊醒。他害怕了,轻轻地伸手拽她的衣角,唤了一声:阿么叻(亲爱的),这是一句意大利语,她太熟悉了。“阿么叻!”她机械地回应一句。他激动不已,眼光里冒出火焰,他以为这火焰可以重新点燃身边的她。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淡淡而茫然望了他一眼,眼角的泪水还挂在脸上,那两行泪水如两把尖刀,横亘在他心里20多年。那一眼让他彻底绝望,如三九严寒的冬天喝下一壶冰水,凉到脊背。他知道他将永远失去她了,他太了解她了。果然,她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毫不犹豫,没有一丝眷念,如一个即将扑向死亡的人。 她走的那天,外面下着大雨,他以为她会等雨停歇了再离开。等她理完自己的衣服,她拎起皮箱开门,没有带伞直朝雨中走去…… 他拿着一把伞追上去,她头也不回,他靠近她,她就走到雨中,无论他说什么,她就是不和他共同戴一把伞,而他的伞又太小了,他们俩都淋透了。她喊了一辆出租车,他也跟着上去。到了地铁,她说,如果,你再跟着我,我就扑向钢轨。他知道她会这样,他太了解她了,她做什么事,都非常专注,专注中忘记自己的存在,就像她说“阿么叻”一样。 “阿么叻,阿么叻”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约定,不说英语:Darling,太俗,能听懂的人太多,不说日语あなた”(汉语的发音是anata),需要点头哈腰,一付谦卑的样子。唯有意大利人说:“阿么叻”时是那么深情迷人。他们是在看意大利电影《教父》时认识的,他们后来又一起看了奥黛丽?赫本和格里高利?派克演的《罗马假日》。后来,每逢世界杯,他们又一起每日每夜的看世界杯足球赛,他们是意大利蓝色军团的拥趸者。 她走了,不久,他也搬离了这屋子,他无法住,他总看见她,如幽灵一般,屋子始终回荡着“阿么叻”。 一年后,他结婚生子一齐来,妻子劝他卖掉旧屋,说卖掉旧屋,可以给刚刚出生的儿子买一架钢琴。他给儿子买了一架钢琴,对妻子说,屋子是不会卖的,她回来,屋子还是要还给她的,当年是她单位里分的房子,是她掏的钱。妻子自此后不再提那屋子。 “阿么叻,我回来了。”他一进客厅就喊她,却在窗帘下面看到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和黑色的裙摆,呵!他走到窗帘边,一把拉开窗帘,将她抱起。她的皮鞋东一只西一只落在屋子里。 “阿么叻,我忘记拿浴巾了,快,把我拿一下。”她总是在浴室里大喊。他打开橱柜门,从一叠整整齐齐的浴巾中拿走最上面的一条灰色的,将浴巾从门缝里递给她,说:你是故意的吧?她调皮一笑,关上浴室的门。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买这么多浴巾,数一数有十几条,真是浪费。 他的内衣内裤,外衣外裤,背心衬衫领带全是她给他买,每一件衬衫,她都要熨烫好,挂在衣柜里,他们有两个大衣柜,是她坚持要做的,还有一排书橱,也是她坚持要做的。还有那张1.8米的床,也是她坚持要的。从选料到设计到找木工,全是她一手操办。她说人的一生有一半时间在床上,床一定要温馨,床单一定要拉直,看上去纹丝不乱。她从不要他铺被子,他也没有铺过被子。他想起她躺在床上看书的模样,真美!他庆幸自己运气好,邂逅这般美丽女子,他几乎挑不出她的毛病,她的名字也很有意境——雪雁 “阿么叻,你会背叛我吗?” “不会!” “万一呢?万一你被别的美女迷住了,万一你被别人灌了迷魂汤,万一聊斋里的狐狸出来找你了。” “阿么叻,哪怕有这么一天,我也做到滴水不漏,一定不让你知道,我要做你的保护神,护花使者。” “哼,还想欺骗我?!” 他笑笑,他从来没有想欺骗她,她在眼里就是一位玻璃人,透明的玻璃人。 一年里,他要去空屋子里很多次。一开始,他原封不动地保留着她离开时的一切。目光所到之处,思念绵延而来。 他常常会在床上躺一下,枕上的艾叶清香阵阵飘入五脏六腑。一对枕头,里面塞满艾叶。是她在端午这一天,买了一堆晒干,将艾叶片片捋下,塞进枕芯。她说这艾叶是驱邪的,驱虫的,也可以祛病。 他躺下,仿佛她在他的身边。她喜欢他侧身抱着她睡,一夜下来,他的手臂常常麻木。他抱起身旁她睡过的枕头,发现枕头下面有他送给她的一枚白金戒指和一枚胸针,那胸针还是他出差去上海给她买的。 他整理书房的抽屉,看见他写给她的情书,原封不动地用一块印花蓝布手绢包着,他一数,居然有40多封,他读着读着就无法读下去了,他感觉身后有一个人,他听到了“阿么叻”的声音。 屋子里除了“阿么叻”的轻唤声,还有她身上的香草薄荷味,清凉的香薄荷。 “这薄荷是提神醒目的,你闻一闻。” 她递过几片香薄荷,用轻巧白嫩的手在掌心一柔,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客厅很小,只能放下一张小小四方桌,但桌子上总有一盆花,不是香水百合,就是瑞香。她买过几次鲜花后,说她们太贵,她自己养,专门养能开花的。他的朋友到他家里来,都说他的女人有花神护着的,否则花怎么养的这样好? 她走后,那些花没有人浇水施肥,叶子很快枯萎了,枝子也枯干了,连最坚强的薄荷也奄奄一息。那些花盆都是她淘来的,有紫砂的,有景德镇陶瓷的,还有泥塑的。她总是这样认真讲究,连花盆都不肯买差一点的,有瑕疵的。她经常说,家一定要有美感。望着曾经开放艳丽的花都如枯草一般,他心里阵阵紧。 她其实不太会烧饭,但家里烧饭的炊具一样不少,来个七八头十人没有关系。每次去商场或超市,她都要去逛炊具。 “我们缺一个这!我们缺一个那!” 其实,他们什么都不缺。 他喜欢烧饭给她吃,他甚至把饭菜端到床上。 他终于把所有的家具和炊具全部廉价处理掉了。不然,一进这屋子,他就觉得她还没有离开。 屋子空了,他长长的舒了口气,以为她不再会打扰他了。 过完年,他准备把屋子处理掉,房价涨了许多。春天来了,他带着一家中介来看房子,一进门,他就听见“阿么叻,你要卖我们的房子吗?”他一回头,看见中介很满意他的房子,说一家三口正好,太大了,压不住气,屋子是要人养。 下午,他却打电话给中介的人说,房子不卖了。 他本来不抽烟的,她走后,他抽起了烟,他本来也不喝酒的,她走后,他常常醉酒。 他打开门,屋子空了,他卖掉所有家具和炊具后,第二天就后悔了。他本想把搬走的东西再买回来,但旧货店的老板说,一件都不剩了,分分钟就卖掉了。 他掏出烟,点火,他看见了她。 “阿么叻!你说,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你生的,我都喜欢。” 他想最好像她一样聪明漂亮,最好不要像他,他的家族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名人,不像她家,兄弟姐妹都是博士学者,他们家世代务农,就他一个大学生,现在也该换换基因了。 “阿么叻,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去接你乡下的老爸老妈?” “等你有了孩子吧。路太远了。” 他怎么也不明白,他从不喝酒,居然在陪上级领导来时,喝醉了。他更想不起来,他怎么就住到了酒店里,怎么开门,怎么躺下,怎么和一位陌生女人昏天暗地做爱,直医院化验单告诉他,她怀孕了。他请求那女人不要告诉他的“阿么叻”,那女人答应了,条件是他要娶她。也就是说,他要娶一位按门铃进门的陪酒下属。要么娶她,要么名誉扫地。 不能隐瞒“阿么叻”了,他一五一十向她述说过程。 “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罪该万死,让我下地狱吧。” “你不娶她,你就可能被开除公务员?” 他点了点头。 …… 他早已不是公务员了,他没有被开除,他下海做生意了,他做生意的目的,就是积累很多很多的钱,他要去找回他的“阿么叻”。他的儿子今年都20岁了,在英国留学。他的妻子打扮和贵妇一样,整天抱着一只京巴狗,改不了出门前涂脂抹粉一番的习惯。 他想不通,“阿么叻”为什么这样掘强和任性。他找到过她。她也早结婚了,有了一位女儿。他并不是想续前缘,他只想喊她一句“阿么叻!”。他只想请她原谅他。但她没有给他机会。自从接了他的电话后,她的手机就再也没有开过机,或者她换了一个号码。 屋子空了,他却来的更勤了。 年3月13日,一稿于屯溪 《黄山》杂志刊登的李萍作品推介。 朋友这样说李萍评论选篇 胡健:感受爱的灵性与纯净 不是所有的人都认可李萍的小说。也许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读懂李萍小说中的那种灵性。 以我文艺学博士生的眼光来看,李萍的小说架构不够精巧,有的地方缺乏铺陈交待,文字也有些粗糙,缺少推敲。但是,这一切都不妨碍我被李萍的小说一次又一次地深深地打动。 她的小说里有一种灵性,一种超凡脱俗的东西,一种天籁般的纯净。 《重返高原》讲述的是一个爱情故事。徽州女子周晗和西藏男子摩罗,两个来自不同地域、不同文化背景,甚至不同宗教信仰的人,偶然地相遇相识,猝不及防地演绎了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虽然写的男女主人公是一对文人,摩罗是中央美院教师、画家,周晗是徽州本地的作家,但这段爱情却不是以咖啡、沙龙、华衣、豪宅为背景的,它很接地气。如小说中写道:“她活在当下,活在充满欺骗和虚假,充满陷阱和沟壑的社会。电视一打开,是奶粉里加三聚氰胺,咸鸭蛋里注射苏丹红,面粉里掺和漂白粉,地沟油,老鼠肉做成羊肉串在大上海的酒楼里出售”。李萍用她敏感写实的笔触描摹着当下社会,传神地铺陈着这段爱情故事所脚踩的生活土壤:徽州农村没有厕所的老屋、取暖木桶、与玉店老板讨价还价,以及西北的深厚历史与现实荒凉,还有弟弟,十分尊敬他的老师却坚决反对老师与姐姐的感情。 而最打动我的,正是这段爱情脱胎于世俗社会的纯粹纯净,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触动内心深处的渴望与向往。“苍茫的黄土地,用它浑厚和质朴,唤醒她内心深处麻木的神经”。他爱得她爱得纯粹:“人的感染力比火药强烈,比春风温暖。我深深地被那笑声所感染,被那优雅,舒展,友好,坦率,纯真的言行所感动,被那温顺,娴熟,细心,体贴的情怀所融化,更被那优美的文字所征服,与你相遇十分幸运。”她爱他爱得纯净:“摩罗总有让她感动的地方,他的纯粹,他的坦诚,他的朴实,他的认真。她相信他是在意她的,从他端上的热气腾腾的稀粥里,她体会到情感的温度。” 超越柴米油盐,没有沉重的房奴负担,没有土豪丈母娘的逼迫,没有婚约,他们淡泊而深刻地互相吸引着、牵挂着、爱着。一对精选的翡翠玉,藏了整整十年,没有送到爱人的手上。“她和摩罗之间是精神世界的契合,是琴和弦,是拥有两只单翼翅膀的天使,失去一方,谁都将无法飞翔。她从他待她的点滴中感受,体味他的温情与内心的澎湃。” 小说结尾处引用了一首委婉动人的情诗:“那一日,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那一天,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你心湖的石子/那一夜,听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找你的一丝气息/那一瞬,我飞羽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那一日,那一月,那一年,那一世……/只是,就在那一夜/我忘却了所有,抛却了信仰,舍弃了轮回/只为,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早已失去旧日的光泽”。据传这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所作。 一如仓央嘉措波折的人生,《重返高原》的爱情故事不是琼瑶式的空中楼阁,不是山楂树少女的不谙世事,它是中年人的爱情,是灵与肉的结合,是经历了生活风霜以后的一种选择,一种坚守,就像历史上的徽州女人。 以前二十多年,李萍的作品大多是散文。近年,她突然开始写小说。她说,不是她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地要写,而是长久积累在心底的某种东西的爆发。坐在电脑前,手放在键盘上,故事、文字、情感就这样夺路而出了。 新安江边一座宁静的小区,远游过、热恋过、失去过、见历过生活种种滋味的徽州女子李萍,悠悠地写下了一段纯净纯粹的爱情故事。对于这样的作品,还苛求什么细致周到、滴水不漏、精致工整呢? 真正触动心灵的东西往往是不完美的,天籁般的灵性往往是不周全的。 程云芬:一个唯美的爱情童话 第一次在黄山晨刊小说连载版块读到作家李萍的《重返高原》是去年的冬天。小说里的文字优美,真挚朴素的情感深深地打动了我,每个星期二的连载,总是觉得意犹未尽。一直想再次细读此小说,连贯性的阅读那种。也一直认为赏心的文字是需要静下来的心才能慢慢品味的,任何怠慢或者不能沉淀内心的阅读都是一种亵渎。再读李萍的《重返高原》,已是来年春了,正如牛的反刍一样,我一遍遍地梳理咀嚼《重返高原》。 摩罗,一个来自西藏的并没有多大名气的地域画家,热爱大自然造物主的原始面貌,内心执着于对艺术永无止境的追求,一直在奔波迁徙在创作的路上。周晗,一个江南小城内心丰富的婉约女子,敏感,渴望完美的爱情,热爱文字,外表含蓄,内心炽热。就像她平常爱穿的黑色,黑色并不能掩盖她对爱情的渴望,那只是掩饰内心的道具罢了。她只喜欢单一的色彩,正如她对待情爱,她简单却认真的执着。和摩罗的不断接触中,她陷入了时而肯定时而否认的困惑里,她不能把握,她和摩罗之间到底是不是爱情? 黄山脚下的英泰宾馆,在弟弟毅民的介绍下,摩罗和周晗不经意地相识了。古徽州的徽山徽水徽州古巷留下了他们的脚步。车厢内,阿炳的《二泉映月》让他们震撼,周晗无法摆脱那种那种哀婉凄迷,或许这样的哀愁就是隐喻了他们的爱情注定是个绝唱?摩罗用朵云轩的信纸写给周晗一百多封的信,尽管没有热烈的言语,但周晗在这些信纸里读到了摩罗的一颗诚挚的心。书信来往伊始,并没有言及言风花雪月,只是一种淡淡的牵挂萦绕心头罢了。黄河岸边摩罗的情歌让周晗沉醉,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喜欢的是摩罗的歌还是他这个人?她恍惚了。黄土高原深夜的迷路让周晗害怕,当摩罗找到迷路的周晗时,他们再次审视了自己的内心,感觉到了对彼此深深地不舍和爱恋。白鹿原别后,周晗留给摩罗的那首诗成了摩罗心里再也抹不去的记忆了,他们的书信开始有了百回千转的意味…… 他们的爱情不是速热型的,他们之间的情感在若离若即的接触里渐渐繁衍成长。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可以挥霍?周晗甚至一开始就能看到这个故事的结尾一样,这个结尾注定是不同于常人的。十年的时间,要滤去多少的尘埃?才能留下最纯洁的情感?十年天南海北一如既往的牵挂,终于让他们明白这辈子彼此是终生难以忘记的。 “她看到,一匹野马,从远古而来,那是匹汗血宝马,马蹄踏在肥沃的草地上。坚实的大地,用她肥美的水草,回应他的蹄音,那么美妙,那么酣畅!”读到这些唯美的文字时,深深为他们终于相溶而庆幸。这场天南地北柏拉图般的爱恋,既然他们各自的生活方式,无法让他们拥有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但享受至美的情爱也是一种幸福。尽管这幸福是那么短暂,如惊鸿一瞥,如昙花一现。但在周晗的心里,却是永恒。 周晗费尽心思买来的那对“凤求凰”,象征了她和摩罗的爱情,却永远也无法送出去了。当摩罗年轻的生命戛然而止,周晗义无反顾地驾驶者三菱越野停停歇歇,行走在去往青藏高原的路上。她的脑海里都是和摩罗的记忆,她感觉灵魂已经和心爱的人一起上路,她在摩罗曾经行走的路上感受着爱人的生命历程。只是,他们的生命再也无法重叠了…… 《重返高原》里,地域跨越得较多较大,主人公的足迹遍布南北。而且对玉也很有研究,这说明作者的心路历程和知识面涉及非常广。读了小说,再看作家李萍。李萍是我相识并不是太久的文友,就如邻家姐姐。外面大大咧咧的性格,掩饰了她的内在。也曾经大致阅读过李萍早期的一些散文作品,并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但《重返高原》让我眼前一亮。如今,快餐爱情居多,很少看到如此让人荡气回肠的爱情了。物质年代里,如此爱情是稀缺物种,简直太奢侈了。我问了李萍一个很愚蠢的问题:这些都是你的亲身经历吧?李萍笑而不语,镜片下的双眼眨巴着,小小的顽皮躲闪着,我又自作聪明地做着猜想,这或多或少泄露了一个女人的秘密吧? 我之所以一遍又一遍地咀嚼着这篇小说,不仅仅这篇文章本身的文字优美,而且这个故事就是一个唯美的爱情童话。冬天的那日,正和李萍热烈地讨论着这篇小说,惊悉这篇小说获了江南小说奖。我恭祝李萍的同时,又说了一句,你的这篇小说获奖一点都不意外。真的,在我的意料之中。在这个充满谎言和沟壑的年代。我们的内心时刻设防着外来的一切外来入侵,食品安全,谎言和陷阱,我们就像一只时时惊醒着的小兔子,如履薄冰,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被伤害的面目皆非。每个人都在给自己无形设立了一道道屏障,相比之下,一段不设防的情感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我又和李萍玩笑,爱情小说,也许以后你再也写不出能超越这篇小说的文字了。李萍说,你的这句话有一定道理。及此,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当然,我期望读到李萍更多更出彩的文字,但愿我的这句是妄言,也希望李萍在文字上将会更上一层楼,有更多的突破。 在这个春天里,我静下心来,一遍遍地阅读。我觉得我并不是重读一篇爱情小说,我就和小说中的主角周晗一样揣着那对“凤求凰”一般,小心翼翼和虔诚,我又一次打开了这个唯美的爱情童话,这个童话陪伴我从冬天走到春天。北国的雪,戈壁滩的胡杨林,那朵蓝色干枯的妖姬……嘘,安静,请用心去聆听,让我们和他们一起行走在重返高原的路上,再次阅读周晗和摩罗的爱情路上所有细碎的点滴,片段和回忆吧…… 年5月7日 作家李萍在生活中。 赞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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