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人美文张承祥姥姥的宿命
点击?播放,音乐响起,阅读开始了? 作者简介 张承祥:笔名漠南,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包头市作家协会会员。有诗歌、散文、文学评论、报告文学等作品散见于《草原》《鹿鸣》《延安文学》《北方作家》《包头晚报》等报刊,部分散文作品曾被收入年度选本。 葬在村庄里的姥姥
一 在我的记忆中,姥姥的一生是在大后山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度过的。这个小村,姥姥是用一双小脚丈量完成的。姥姥的故事与村庄有关,与老屋上的炊烟有关,与柴米油盐有关。村庄囊括了姥姥的全部秘密。从幼年到晚年,她一直没有离开村庄的一草一木,一直到她去世。姥姥是伴随着头顶的日月,耳听着呼啸的山风,目送着屋顶上的炊烟走过来的。灶台、炊烟、姥爷的旱烟味,儿女们吸溜饭食的声音,是姥姥的最爱。和姥姥埋在一起的有与饥饿有关的疼痛记忆,还有她对儿女们的牵挂。 姥姥出生在大后山一个叫旮旯村的小村庄,从小就死了娘。不知在什么时候,姥姥的一双大脚板就缠成了我记事时的样子:的姥姥小脚像刚从菜园里拔出来的一只萝卜,或是洋芋。还缠着一圈又一圈的裹脚布。父母生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姥姥排行老三。那时候,男尊女卑的封建意识在他们头脑里根深蒂固。不能为父母延续香火的姥姥,自然就和和她上面的二个姐姐被唤作“丫头片子”姥姥姓潘,名三女。不能延续香火的姥姥的名字就很少有人提起过。拖着一大家子的父亲靠给有钱人家打短工过活,后来做一些沿街串巷卖针头线脑的小本生意。日子一直过得紧绑绑的。为了糊口,两个姐姐不到20岁就先后嫁人了。姥姥很少向别人提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我问过多次,姥姥只是叹息,避而不说。姥姥的隐忧很少向别人提及。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姥姥嫁给姥爷后,就只是螺旋一样围着锅台转,再就是饲养家禽。姥姥养了10多只鸡,还有一口猪。姥姥的一双小脚转过来转过去,从早忙到星稀月明的夜晚。记忆中的姥爷是走西口过来的,姥爷的祖籍在山西杀虎口一带。在那饿殍遍野的日子里,姥爷在我祖姥爷的引领下,和弟兄四个还有一个妹妹,一路逃荒要饭辗转来到大后山。在旮旯村,祖姥爷盖起了2间黄泥小屋。种几亩田地居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一辈子。姥爷后来娶了早年随父母移居在本村的姥姥。那时候还没有“相亲”一说。姥爷娶姥姥的程序可以说和捉一只“小猪”没有二至。姥姥在19岁那年,头上盖一块蓝布,在一间黑屋子里,被姥爷领走的时候,姥爷都没有看一眼姥姥的面容。这种近乎“天方夜谭”式的婚配方式,可以说是亘古未闻。而这也许也为姥姥和姥爷后来的居家过日子埋下了隐忧。那时候的乡村,村里人都信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信条。电影《李双双》式的婚姻是他们不二的选择。至于他们婚后的“恋爱”对他们来说,恐怕还是一个很陌生,也很模糊的词汇。艰辛的日子,在凡俗琐碎的事务中一天天度过,就像阳婆的东升西落一样。在这样没有任何变数的日月轮回中,他们生儿女,传宗接代。和屋顶的炊烟,头上的星星,过往的山风,一块瘦土里一茬又一茬的庄稼,田里的老牛一起反刍褶折的旧时光。 二
姥姥一口气为姥爷生下了二男三女,一大家子的人,是在姥爷的号令声中挨过一个个鸡零狗碎的日子。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姥爷留一撮山羊胡子,两只铜铃一样的小眼睛总是流露出凶巴巴的光。姥爷的话语多,炒豆子一样从他嘴里蹦出来。脾气很是暴躁,一天到晚总是阴沉着一张脸,遇事老是自作主张。每遇不顺心的事,老冲着姥姥撒气,姥姥几乎成了他的“出气筒”后来发展到拳脚相加。每次事后,姥姥都一个人在院子里的角落里偷偷抹泪,隐忍下来的姥姥依旧系上那件碎花布围裙,颠着一双小脚走上灶台。那时候物质匮乏,家里的粮食不够吃。大舅和二舅长出去拣麦田里遗漏的麦穗。母亲和三姨去山里挖野菜,还得提防野狼的袭扰,那时候,连野狼的腹中也是饥肠漉漉。不时传来这牲灵伤人的消息。姥姥把我两个舅舅拣回来的麦穗在一截用榆树做成的案板上用大瓷碗一粒粒碾压成粉沫状,做成还显粗糙的面粉后,姥姥把它们蒸制成香喷喷的馒头。不过,这屈指可数的馒头姥姥是晾干后锁在一个木板箱里的,只在过年节的时候才拿出几个分食。从山里挖回来的野菜,姥姥用淘糯米水洗干净后,再用井水煮至微熟,再“藻”上一遍,调上“芥沫油”,端上饭桌后,一阵“风卷残云”碗底就朝天了。那时候,我两个舅舅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常常喊饿。记得有一次,二舅曾姥姥忘记了锁木箱的空子,头探进木箱里偷出来两个干馒头,迅即地揣进书包里,这一幕恰巧被在门缝里窥视的三姨看到了。鸡叫3遍后,二舅就沿山路跑去学校。从学校回来后的二舅仔饭桌上表现得没事人一样,还用筷子从大姨的碗里夹了一个窝头。姥爷的山羊胡子厥得老高,从饭桌上拎小鸡样揪起二舅,按在炕沿上,操起来一根木棍在二舅屁股上一阵猛打。“狗崽子,钻头不顾腚,没大没小的。就你肚子里“糯(饿)啦?往自个碗里占不说,还学会偷食啦?------?二舅被打得哇哇大哭,姥爷的木棍落在姥姥挡过来的肩膀上,三姨吓得直吐舌头。姥爷敦信“棍棒之下出孝子”的理念,这也许与当时的社会背景有关,也与他的经历和家庭背景有关。从他的祖辈起,就鲜有识文断字者。在如今看来,姥爷的教育方式显然是勃逆的,但其间的指向也许是对的。我两个舅舅最初的启蒙教育不能说与姥爷无关。记得还在我2岁多的时候,父亲通过二姑夫的人事关系从伊克昭盟调回达茂旗乡下教书。母亲怀抱着我,领着7岁的大哥住娘家。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母亲和姥姥、姥爷分头去邻村借粮食。姥姥家只留下才13岁的三姨和大哥照看我,三姨和大哥跑出去套鸟雀,等他们返回家的时候。听到我撕心裂肺的嚎哭都傻眼了:我的右脸贴在炉火正旺的火筒上,被烧得脱掉了三层皮。三姨和大哥吓得抱住我大哭,等姥爷和母亲回来后,姥爷呆住跑在院子里的三姨就是一阵痛打。那时候的医疗条件太差,母亲抱着我找到村医家,二料子村医只给我脸上涂了硼酸软膏草草救治。我被烧伤除了三姨尚年幼贪玩以外,还有一个直接原因:姥姥家是锅连炕。从那以后,我的右脸就落下了一块伤疤,随着年龄的增长,脸上鸡蛋大的疤痕也影响到我的心理健康,在读小学时,常受到同学的奚落。就连我最小的五弟也常拿我脸上的疤痕开心。记得有一天傍晚,五弟在院门口见到我就喊:“疤子,疤子上树,扯烂疤子大肚。”我气得晚饭都没吃一口,藏在一个墙角旮旯伏击五弟,待抓住他后揪住他衣角就是一顿猛打,五弟被我打得哇哇大哭,从此再不敢造次。这块疤痕也就成了我成年的隐痛。至今母亲也为这件意外的事故懊悔不已。少年的我每次见到三姨来我们家,心生怨恨的我总免不了责骂她的“玩忽职守”。但究其根源,还是贫穷留下的烙印。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大舅没有当成兵,姥姥或许是最大的“绊脚石”那一年征兵,大舅以各项体检均合格顺利通过,梦里都想着当兵的大舅乐不思蜀。但就在踏上军车后的当儿,姥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爬上车,硬是把大舅拽下车来。说是大舅这一走,不知牛年马月才能见着他。从那以后,大舅舅就与跳出农门失之交臂了。这件事也成了日后大舅埋怨姥姥的惟一理由。对这件事,姥爷却不置可否:姥爷说:家里正缺劳力,当个穷兵有啥好哩。遇上个兵荒马乱,连性命也不保。在饱受战乱的姥姥和姥爷的潜意识里,活得平安就是家族最大的福祉。姥爷在世时常说一句话:‘命里有五升,强过起五更’。姥姥和姥爷都是相信宿命的。姥爷的家长制作风,表现在大凡小事都由他做主,还表现在对姥姥的日常生活中的态势上,面对凶神恶煞般的姥爷,姥姥惟命是从。姥姥的一双小脚板一天到晚围住灶台陀螺一样转,每每受到姥爷的责骂,姥姥从来不反抗。院子里的鸡鸭、猪狗就成了她的发泄对象。在喊鸡骂狗的过程中,姥姥似乎才到了某种心理平衡。但这种平衡只是短暂的,直到家族里又一件突发事件的发生,才打乱了姥爷家里固有的生活秩序——在一个秋日的午后,姥爷一家人被一阵怒骂声惊出院子:头发以花白,脸膛赤红,八十五岁高龄的祖姥爷端在一块用羊毛擀成的毡子上,敞开爬满虱子的烂背心,手里握一把剪羊毛的大剪子:“狗日的,老子一泡屎一泡尿养活大你们,给你们娶妻生子,到头来反倒让老子喝西北风。要糯(饿)死老子哩?老子今天就给你们开膛破肚,“血染毡”姥爷慌忙夺下祖姥爷的剪子,打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后,一个劲地陪不是,将祖姥爷掺回到屋里。命姥姥给老父做荷包鸡蛋面。年迈的祖老爷住在一间破旧的窑洞里,只得在四个儿子家轮流吃派饭,今天轮到姥爷家了,可是等到日上三杆了,还不见姥爷来接。那一年的太阳,躲在稀薄的云层里。一场秋雨,连绵而至------ 三 命里早有定数的姥姥,还是积劳成疾,在54岁那年得了“腹积水”的病症。母亲说,你姥姥得的是“鼓症”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有“腹积水”这一病症。接到电报后的母亲赶到姥姥居住的旮旯村。平躺在火炕上的姥姥已气若游丝。直系亲戚们围成一圈,一贯性子硬的姥爷忍不住“吧嗒”掉下2滴清泪。姥爷见到母亲,只微弱地吐出2个字“二女-----”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在姥姥离世前的这段日子里,姥姥被三姨和大舅用平板车拉到医疗条件还很差的公社卫生院救治,但医生只是不停地用插管抽姥姥肚子里的积水,姥姥瘦得只剩皮包骨了,脸憋成黑紫色,撵起的肚子像一面大鼓。但连抽了2大盆,还是没有把姥姥从鬼门关给拽回来。母亲和大姨娘伏在姥姥的尸身上哭得呼天抢地。窗外,飘过来一片片细碎的雪花,像是姥姥还没有交代完的喃喃的私语。按照请来的“阴阳”先生的安排,说不上是寿终正寝的姥姥被吹吹打打地葬在了祖坟里。安葬姥姥的那天,气温骤降,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树杈上,落在山村的屋顶上,落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在送葬的队伍里,孝子们都停止了哀泣,凄厉的唢呐声吹出时而低沉,时而高吭的曲调。静谧的村庄被一片白雪覆盖,也像是向姥姥作最后的告白。我意念中的山村还是那样的古老、祥和。安葬了姥姥后,我随母亲回到了父亲教书的村庄。 四十多年后,我再次回到姥姥生活了一辈子的村庄,随母亲去姥姥的坟头上祭奠。姥姥、姥爷的的坟头上已长满了荒草。在这个弹丸之地的小村庄,姥姥用一双小脚丈量了一生。但没有丈量完成的还有许多已知或者未知的变数,惟一不可变的,还是一尘不染的村庄。或许,乡村的密码是姥姥用一生的勤勉和隐忍破解的。如今,老屋已经不在了,但在我的记忆中,姥姥屋顶的那一缕炊烟就像一茬茬收割不完的庄稼,迎风见长。梦中,我的耳畔还在回响着,姥姥站在村头喊我吃饭的声音,那声音浸满隔代的暖意,穿透人间的冷暖,足够我回味一生。姥姥的村庄,是几辈人的村庄,也是姥姥一个人的村庄。不论过去或者将来,都不会从我的记忆中消失;姥姥屋顶的炊烟,引领着我回家的方向,也是我倾尽一生都读不完的一部大书,我迷失在城市里的灵魂的终极指向。 天堂里的姥姥,您老人家过得可好? 小编有话说 点下方赞赏为作品打赏,赏金50.99%作为稿酬 ?自愿参与,鼓励原创 当月人气榜前十名作品,推荐及推荐刊物发表 人气榜单每日更新,月榜以每月最后一天所发为准 上月消息:本平台5-6月份人气作者14位分别推荐 上《作品》《新诗维》《陇南文学》等 六月人气榜作者精彩内容可点击阅读: “七·一”放歌 汤集安:仰望一棵常青树 原创诗歌 言莫非:在暮色的昏沉里漂浮 诗歌欣赏 桃杏:我静默地坐着,身上长满了青苔 包苞:高考结束,与儿书 美文 王晓燕:从来以为一切来得及眨眼却是永无期 原创诗歌 楚人张平:岁月一年又一年漂洗 红朵:生活在这无爱的人间 今日头条 康远飞:从此高考是路人 洞见 马萧萧“网红”的九首诗 王皓月:我精神世界里的“武侠”和“言情” 快讯 推荐多名人气榜作者上《作品》《新诗维》 影响力+粉丝 顾氏文化夏季第一季征稿开始 平台消息 顾氏文化六月最佳读者奖公布 —爱生活爱阅读— 原创投稿: qq.白癜风可以治好吗北京白癜风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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