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抗战终于结束,全国欢庆!特别是在四川的中国人,深深的沉醉在抗战胜利地氛围里,中国一跃成为中、美、苏、法五大列强之一。从“准亡国奴”跃升为五大列强国民的青年人,特别又考入了国立大学的我,确有志与天高之感!开学不到二个月,学校就宣布从重庆复员上海的决定,学校发给每个学生十二万元(旧币制),学生可以加入学校返团,也可以自行去上海报到。

我回到遂宁老家,征求父亲的意见,父亲知我要去上海读书,颇有异议。上海是个花花世界,那里又举目无亲。父亲说:我没钱供你到上海去读书,还是另谋出路吧!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去上海复学。父亲知道了我的决定也不再阻拦,只是表示无力从经济上给予支持。当时物价飞涨,船票从六万涨到八万元,而我身边只有七万元,只得在朝天门码头睡茶馆,啃大饼等着买平价船票。

等待期间我看到重庆邮政学校招生,入学者包吃住,还有工资。我去一试竟然考中,但是何时报到要等通知。一个月后,偶见码头上思克高级农校广告,前三名可享受公费,我又去考中了第二名,吃、住都在农校解决了。农校是上午上课下午参加农活,搞园艺,蔬菜种植等劳动,没人知道我是上医学生,我身在农校心向上医,每天下午坚持去码头等船票。梧桐叶落秋意深,已是初冬时分还未搞到船票,心像寒风中的落叶,踌躇满志的热血青年陷入彷徨苦闷的深渊。

朝天门码头测字摊的先生看到我苦闷,对我说:“小先生测个字呗!”“没钱。”我说。测字先生说:“说得好,给个钱,说得不好不要钱”。我随手捡了个字翻开一看,是个“淮”字。测字先生问:“先生是求亲,访友,还是经商?”我说:“我一不求亲、二不访友、更不经商,求学也。”测字先生又问“欲往何处求学?”我说:“上海。”测字先生指着滚滚长江,一手把“淮”字拆成了“三点水”“佳”二字说:“大江东去,上海求学佳也。”我问:“山高路遥如何去得?”测字先生说:“吉人自有天相。”我不以为然。

从测字摊转到民生公司退票房,看门的老人向我打招呼:“你不是想到上海去读书吗?刚才有位先生退来一张去上海的船票,今晚九时起锚,现在都五点多了,还没人要,你随便给点钱拿去吧!”我一听,心中大喜,立即相信了测字先生的那句“吉人自有天相。”我给票房看门人一万元,他竟然说:“留着路上用吧!”我过意不去,马上在隔壁杂货店买了一斤黄烟在,一斤红糖送他,他十分高兴地说:“去准备上船吧!”

我飞跑回到农校,见同学给我留了晚饭菜,他们问:“你到哪里去了?有人说:”学校记你大过,要取消你的公费,布告栏已经贴出来了,下个月吃饭就要你付钱了,多可惜呀。我告诉他们:“我要去上海医学院复学。”告诉了他们等船票就是为了去上海。农校同学不信,我给他们看上海医学院学生证,同学们齐声说:“那你还不快去给陈校长辞行!”

我到校长办公室敲开陈校长房门,他见我就大骂:“你滚到那里去了,学校要开除你!”我告诉他:“校长,我去买船票是要到上海复学。”“复学?”陈校长一头雾水。我把上海医学院的来龙去脉跟他一说,他看了我们学生证后转怒为喜地说:“那还是上海医学院好。”知道我今晚九点就要上船后,立即写了封信交给我说:“我在武汉民生公司有个朋友,你若路上有难处可去找他”。然后吩咐校工老张将我的行李送上船。陈校长亲自去码头为我送行,上船前我含泪向他深深鞠躬。陈校长挥挥手说:“快上船去,路上多加小心!”

一股江风吹起陈校长发白的蓝布长衫,几丝长发在空中轻拂,轮船渐渐离码头越来越远,朦胧江雾中陈校长瘦弱的身影越来越小,我泪如雨下。多好的老师!多好的长蜚!在那个社会人性是如此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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